老伴突發心梗,打完120後。
我立刻給住在旁邊小區的兒子打電話,還沒開口他就氣急敗壞地責備。
「媽,你能不能有點邊界感!現在是晚上,不要打擾我們一家三口的親子時光,有什麼事明天再說。」說完,立刻掛斷電話。
我又給兒媳婦打電話,那邊接了,卻噼里啪啦一通輸出,完全蓋住我的聲音。
「阿姨,能不能別這麼煩?我就不該把電話號碼給你們,早知道你們守不住邊界。攪到我和王洋離婚,你們就高興了?」
電話里傳來兒子哄她的聲音,「曉月,別生氣。我爸媽年紀大了越來越沒邊界,我幫你拉黑!」
那邊再次傳來掛斷電話的聲音,我的心徹底涼了。
老伴躺在床上,動彈不得,臉色蒼白,大汗淋漓。
我握住他的手,淚流滿面,能感受到他生命的流逝。
當晚,120將我們送到醫院,對老伴進行搶救,可惜錯過了黃金救治時間。
老伴走了。
直到第二天早上,兒子才打電話過來,第一句話又是責備。
「爸怎麼回事?都八點了,還不來送聰聰上學?他怎麼做爺爺的?!」
「你爸心梗死了。」巨大地悲傷襲來,我心堵得慌,卻沒有淚水。
兒子愣了一下,第一句話竟然是,「那以後誰接聰聰,媽你又不會開車。」
一瞬間,我知道我的兒子也死了。
我從樓頂跳了下去,追隨老伴而去。
再睜眼時,我發現自己重生到了新媳婦進門第一天時的場景。
這一次,我一定讓他們知道,什麼叫邊界感。
01.
「我這人很有邊界感,希望你們也是。雖然是你們兒媳婦,但我不會叫你們爸媽,以後我還是叫叔叔阿姨。」
聽到這些話,我就知道我重生了。
回到了新媳婦給我們老兩口立規矩的這一天。
兒媳婦曉月打扮時髦,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態,說的話也與上一世一模一樣。
但我沒有像上一世那樣生悶氣,甚至沒有看他們一眼。
我握著老伴溫熱的手,眼睛有些發熱。
失而復得的激動占據了一切,其他一切都已經不重要了。
曉月還在繼續說:「叔叔阿姨,你們也別生氣,我沒惡意。這就是我的習慣,我對任何人都這樣,人相處有邊界感才是最舒服的。
如果你們答應,那才是我們能成為一家人的基礎。」
「肯定沒問題,我爸媽不是那種老古董,一定尊重你的習慣。」兒子王洋迫不及待地答應。
然後催促我們表態,「爸媽,你們說是不是?」
老伴皺起眉,他正準備開口,就被我狠狠捏了一下手。
上一世我也是這樣,及時阻止了想要發火的老伴,笑著應和下來。
我的性子比較軟,總想著家和萬事興,也尊重年輕人的生活習慣。
可這一世,我的臉色平靜,聲音更是冷靜。
「當然,這是你們小夫妻自己的事,你們決定就好。」
王洋很興奮,完全沒有注意到我的情緒,「我就知道媽最好了。」
然後又興沖沖地向曉月眨了下眼睛。
曉月臉色有些得意,「叔叔阿姨真明理。有些規矩,我就一次性說完,省得以後鬧得不開心。」
「第一、不要隨便打我電話,我也不會加你們的微信,畢竟叔叔阿姨本質上對我來說是陌生人。」
「第二、你們家那些亂七八糟的親戚,也別讓我認識。說到底,我只是嫁給了王洋,沒有嫁給你們全家。他們對我來說也是陌生人。
昨天是大姑吧?拉著我胳膊,一點邊界感都沒有,我受不了,麻煩能幫忙轉達,街上見到了,最好連招呼都別打,我這人不喜歡不熟裝熟。」
老伴眉頭皺得能夾死蒼蠅,孩子大姑心疼他們,不但在禮金登記處的時候給了紅包,還私下偷偷還給了他們一個五萬元的大紅包。
收了紅包,一句感謝沒有,倒是嫌人家拉她胳膊。
我捏了捏老伴的手,安撫住他,又示意曉月繼續。
「第三,以後過年,我是不會和你們一起過的。我有自己的爸媽,王洋願意的話,他回來就行,我反正不會回來。」
「第四,沒有我的允許,請在晚上七點之後不要給王洋打電話。他雖然是你們的兒子,但現在也是我的丈夫。我還是希望他以小家為主。」
……
她一口氣列了十幾條規矩,每一條我都表示贊同。
老伴聽得臉越來越黑,但也不駁我面子,只能一個勁地喝茶。
王洋偷偷觀察我的表情。
見我一直沒發火,他悄悄鬆了一口氣,嘴角越咧越開,牽著曉月站起來。
「爸媽,那我們先回房休息,做好飯叫我們吃。」
我伸手攔住他們,這才開口。
「你們立了規矩,這個邊界那個邊界的,我們肯定遵守。但我們也有些邊界,你們肯定也能做到吧?」
老伴手裡還端著茶杯,驚訝地看著我。
兒子也明顯一愣,顯然沒想到一向好說話的我,會提出這茬。
曉月還在高興中,一臉得意,「那當然!」
02.
我扯了扯嘴角。
"第一,叫不叫爸媽,去誰家過年,這些我們都無所謂。親戚什麼的,你們年輕人沒感情,我們理解。
你們同事朋友的紅包你們自己收著。其他親戚給的紅包得還回來,特別是曉月特地讓我轉達給大姑的話,我肯定帶到。但大姑私下塞的五萬紅包也得還回去。畢竟陌生人的東西最好還是別拿。這能做到吧?」
口口聲聲說要有邊界感的曉月,臉上閃過尷尬,不過只能順著話不情不願地說。
「我無所謂,別來沾邊最好。」
王洋有些著急,要說話,我冷冷瞪了他一眼。
他一愣,話又憋了回去。
「第二,有邊界感最好的辦法就是不住在一起。
之前我和你爸三催四請,你們才願意住進來。婚禮反正也結束了,你們現在就收拾東西,搬出去吧。飯你們也別在家吃了,大家一起用筷子,口水都要混到一個盤子裡,太沒邊界感了。」
老伴微張著嘴巴,從頭到尾都震驚地看著我。
剛才還趾高氣昂的曉月瞬間黑了,王洋臉上也滿是尷尬,責備地看著我。
我裝作沒看到幾人的表情,故作驚訝地看向兒子兒媳。
「你們不會不想搬吧?你剛才立規矩的時候,不是說了,邊界感最重要的一件事就是尊重彼此的私人空間。
你們小夫妻不會覺得這裡住的舒服,不打算搬了吧?或者住到最後,逼我們老兩口主動搬出去?再霸占房子?」
「怎麼會?」曉月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我現在就去收拾行李!」
「媽!」王洋急得大喊,「你怎麼這樣啊?」
我莫名其妙,「怎麼了?不是你們說要有邊界感嗎?
我和你爸在家裡兩個人住習慣了,我們可怕什麼時候不小心踩了邊界,讓你丟了媳婦,那就不得了!」
兒子被堵得說不出話,那邊傳來震天響的關門聲,他趕緊追了過去。
我冷哼了一聲,收回視線。
對曉月我沒什麼好說的,畢竟她說得也沒錯。
我沒生沒養她,對她本來就要求不到什麼。
但王洋,那真是耗盡心血,這一個白眼狼我是徹底不打算要了。
03.
老伴不放心地拉住我的手,擔憂地問。
「怎麼手這麼涼?彆氣了,氣壞你自己身子可怎麼得了。」
我望著相伴四十年的老伴,心中又湧起上一世失去他的恐懼,止不住的流淚。
他嘆了口氣,以為我為兒子兒媳剛才的話生氣,在賭氣。
「算了,不是你勸我的嘛,他們過得好,我們老兩口怎麼都無所謂。你不是最喜歡一大家子熱熱鬧鬧的嗎?
一起住一段時間,要是實在合不來,就按你之前說的,讓他們住進市中心那套小一點的婚房裡?眼不見為凈。」
上一世,他們住進這棟大房子,可就沒再搬出去過。
畢竟,在家裡衣來伸手,飯來張口,又有規矩立著,誰都別想說他們一句。
說了就是越了邊界,就給我們甩臉色看。
我和老伴在自己家生活,還得處處陪著小心。
他們倒好,一邊說要有邊界,一邊不徵求我們的同意,對家裡東改西改。
老伴喜歡的書房被砸了做衣帽間,我喜歡的開放式陽台也被改成了封閉式落地窗。
趕上孫子聰聰出生,我問了一句有沒有母乳?
曉月立刻拉下臉,和王洋大吵一架,說我沒有邊界感,是個逼著她母乳的惡婆婆。
王洋指責我時,被老伴打了一巴掌,家裡鬧成一團。
最後,以我和老伴搬出去租房子,平息了這場家庭紛爭。
至於小婚房,轉到他們小夫妻名下後,很快就被曉月娘家人那邊長期霸占著。
後來就連這套房子,我們連進來,都要提前向兒媳請示。
一般都是孫子需要人搭把手照顧的時候才被允許出現。
一次我和老伴受前鄰居邀請來玩,在小區碰到散步的兒子兒媳。
他們當場拉下臉,說我們擅自侵犯他們的私人空間。
老伴氣得當場表示要和他們斷絕關係。
可我卻在生完氣後,又想著家和萬事興。
世上哪有父母和孩子真的生氣了?況且連孫子都有了,這不是讓人笑話嗎?
於是,我勸服老伴,一次次妥協。
要錢的時候一口一個爸媽喊著,需要他們的時候,一口一個邊界感地說著。
最後妥協到被他們蹬鼻子上臉,連老伴的命都送掉了。
想到這裡,我又恨不得打自己幾巴掌。
04.
「你怎麼一點血色都沒有?」老伴擔憂的聲音,把我拉回了現實,「走,我帶你去醫院檢查。」
「別擔心,我沒事,可能最近準備婚禮太累了。」我安撫住了他。
老伴確認我沒事後,又往房間門那裡瞄了一眼,嘆了口氣。
「當初買了一大一小兩套房子,原本就是一套留給洋洋當婚房,一套我們自己住。你喜歡這套大房子,正好我們老兩口住。
那套小一點的婚房,改天過戶給他們。他們不想住就賣了,大不了,我們就再添點,讓他們自己折騰滿意的房子去。」
說著又壓低聲音,「不過你得聽我的,咱們雖然有退休金,手上那一點積蓄還是得藏著別說。
你心軟,總覺得一家人就該彼此包容,但我覺得……他們不太能靠得上。」
老伴一直都比我看的清楚,上一世我帶孫子時摔了一跤,在床上躺了大半年。
他們別說出錢,連看都沒來看過一次,只有王洋打電話口頭關心過幾次。
現在想到這些,我已經平靜了很多。
「他們要獨立,咱們做父母的哪能打擊孩子的信心?房子不用過戶,錢也不用給。
都是快四十歲的人了,讓他們自己闖吧,兒孫自有兒孫福。走,時間還早,咱們去醫院做體檢。」
老伴以為我在說氣話,一個勁地安慰我,讓我別生氣。
我也沒多說,拿了身份證等資料,就帶著老伴風風火火出門。
一路上,我根本沒時間多想。
等醫院大部分檢查結果都出來後,我還特地向醫生追問,確認沒有心梗風險,才稍稍安心一點。
老伴感受到了我的不安,只能笨拙地拍著我的肩膀,玩笑道。
「咱倆結婚時可說好了,要一起活到99歲,然後一起躺在床上上手牽手離開。你放心,我很大方,你先咽氣,我晚一分鐘跟著,絕不讓你害怕。」
我破涕而笑。
想到上一世他離世時只有六十五歲,又悲從中來。
其實我和老伴身體一直都很好,只是後面因為兒子兒媳的事越來越多,他也越來越操勞。
特別是我因為摔跤躺在床上那大半年,他肉眼可見地憔悴。
所有事基本上都是他一手操辦,又要照顧我,又要照顧孫子。
一把年紀的老頭,還要擠時間,拉下面子到處求以前的老同事,接點零散的活。
眼睛都模糊了,還得趴在桌上畫設計圖。
其實他那時候就擔心會先我一步離開,在為我的未來做打算。
可惜我的愚昧,讓他在人生的最後一段時間,幾乎沒有過過一天舒心日子。
這一世,後半生的日子,我只想和值得的人,一起走到最後。
05.
老伴在在醫院檢查完之後就想去菜市場買菜,我拉著他去外面裝潢不錯地餐廳坐了下去。
「回家做什麼?當免費傭人?你信不信,把飯吃了,慢悠悠散步回家,他們肯定還沒走。」
一語中的。
等我們回到家的時候,王洋正冷著臉坐在沙發上。
一副興師問罪的模樣。
見我們空著手回來,立刻跳了起來,「這個點還沒買菜?爸媽,你們到底怎麼回事啊?」
然後又立刻說,「算了,等會兒可以出去吃。媽,你先進去給曉月賠禮道歉,她東西都收拾好了,真的要搬走,怎麼勸都勸不住。」
說著,就拉著我要往房間裡走。
老伴冷著臉,正準備呵斥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