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聽到啪地一聲,兩父子都呆住了。
趁著王洋被打懵的時候,我壓不住內心的憤怒,又連扇了他好幾下。
王洋震驚地大喊,「媽!你幹嘛?」
房間門被猛地拉開,曉月自然也是一直注意著外面的動靜。
我又趁機扇了王洋兩巴掌。
王洋捂著臉往後退了兩步,眼睛都急紅了,「媽,你瘋了!你打我?」
曉月也跑到他身邊,兩夫妻都又驚又怒地看著我。
老伴不明白我為什麼性子突然硬了起來,但此刻站在我身後撐腰。
「洋洋!你怎麼和媽媽說話的?你媽打你怎麼了!」
我甩了甩髮熱的手,冷著臉說,「王洋,我和你爸平時就是太給你臉了,讓你對父母都呼來喝去。小時候沒好好教你講話,尊重長輩是我們的錯。以後你再這樣,我見一次打一次。」
這巴掌我一點力沒留,王洋的臉肉眼可見地紅了。
我看到曉月扯了扯他的衣服,本來想發火的王洋把明顯不服咽了下去,紅著眼睛說。
「媽,你鬧這麼一場,不就是想讓我和曉月搬回來和你們住嗎?
我剛和曉月商量過了,先陪你們住兩個月,雖然說家人間要有邊界感,但也不能太生疏。曉月也不是不講道理的人,你說是不是?」
曉月勉為其難地點頭,「我知道阿姨是孤兒,喜歡一大家住在一起。我們就先住著吧,反正一個屋檐下,只要有彼此的邊界,我也不會說什麼的。」
我都快給氣笑了,又冷冷地看了一眼王洋,又蠢又壞。
「停,我現在就喜歡和老王兩個人安安靜靜地生活。我發現你們說得特別對,邊界感真的很重要。我也是學習了。」我說著,往房間瞄了一眼。
「一上午收拾行李只收了一個書包?不會從頭到尾都不想搬吧?還是你們的邊界感就是喊喊口號,又想讓父母給你們當牛做馬,又不想父母說你們一句?」
我這麼直白地戳穿他們的心思,曉月臉都黑了。
她氣呼呼地衝進房間,噼里啪啦開始收拾東西。
王洋還想沖我發火,他剛一瞪眼,老伴啪地一下扇到了他的臉上,「對你媽什麼態度?」
最後,王洋氣得渾身發抖。
「好,好,沒見過這麼對兒子的,你們就是看不得我過得好,以後你們自生自滅吧!」
說著也衝進了房間。
一個小時後,兩人帶著大包小包,徹底滾了出去。
臨走前,我喊了一聲。
曉月一瞬間臉上帶了得意,搖頭晃腦地回過頭,翻著白眼看人。
王洋也哼了一聲,聲音里藏著喜意,但又裝作不耐煩。
「又怎麼了?你們就算跪下來求我們,我們也不會住的。」
我再一次確定,自己是個失敗的媽媽,養出了如此愚蠢的白眼狼。
「收的親戚那些禮金紅包得留下來,加上你大姑的紅包總共二十萬,這個袋子吧?」我看準了兒子一直小心拎著的挎包,一把搶了下來。
王洋立刻看向曉月,她眼睛都快瞪出來了,但立刻踩著高跟鞋,吧噠吧噠走了。
王洋跺著腳,又追了出去,氣急敗壞地嚷,「媽,你以後別想抱孫子,想都別想。」
這話只能威脅在乎你的父母,不在乎了,就是愛生不生。
06.
樓道里的聲音特別明顯,鄰居推門來看,欲言又止。
我笑了笑,「不好意思,吵到你們了。」
然後又指揮老伴,把他們剩下的生活物品和沒帶走的衣服之類裝起來,放到垃圾袋中,一併扔出去。
住我對門的是曾經的同事陳志英。
我和她在一個辦公室待了二十年,早就是無話不談的好朋友。
特地買了同一個小區,同一個樓層的房子,就是為了方便來往。
上一世她也曾多次勸我,讓我們老兩口自己要留一點錢。
她說曉月不是口頭上說的那種邊界感,純粹是揣著明白裝糊塗。王洋也是個沒心的操蛋玩意,有了媳婦忘了爹娘。
直至我和老伴搬出這個小區後,她也在我需要的時候,多次上門,為我們打抱不平,沒少和王洋兩口子吵架。
可我自己不爭氣,她吵完之後,我又上門帶孫子,倒害的她里外不是人。
這一世,志英確認我不是傷心之後,立刻拍手稱快。
一邊看著老伴收拾東西,一邊拍著我的胳膊,高興地說。
「你總算做了件讓我痛快的事。你一個當媽的,當婆婆的,甘願當牛做馬是一回事,可不能被小輩呼來喝去,我早就看不慣了。」
志英的老伴也和我們相識多年,他扒拉志英,讓她別亂說,同時嘴上也和我們道歉。
「你們別在意啊,洋洋和曉月他們都是好孩子,志英這人就是嘴碎……」
「我嘴碎什麼了?你看他們搬回來都乾了些什麼事,邊界感?說得好聽,把這老兩口當冤大頭宰了。
我們做父母的,不求他們有多大出息,多麼孝順,口頭上甜一點,給點孩子們說的情緒價值總可以吧?他們做到了嗎?在家裡就是作威作福。
哼,這倆精著了,你看著吧不到一個月,准回來獻殷勤。」志英咋咋唬唬。
我安撫了志英一會兒,才和老伴一起回屋。
老伴雖然一直按照我說的做,但也有一肚子的疑問,問我是不是在故意賭氣。
我誠懇地向他道歉,讓他這麼久以來一直都在為我妥協。
我從小是孤兒,後來又因為身體原因,不能生育。
為了圓我有一個家的夢想,我和老伴一起去孤兒院領養了心臟不好的王洋。
當時本想領養另外一個女孩。
可是走到王洋身邊時,小小的孩子竟然伸手抓住了我的手指。
我心一軟,就將他領養了回來。
他身體虛弱,又連做好幾場手術,才保住命。
我可憐他身世,更是從小就寵著,含在嘴裡怕化了,捧在手心怕摔了。
他大了,我自然也和所有這個年代的人一樣,希望他娶妻生子,一大家子圓圓滿滿。
也算彌補我孤兒出生的遺憾。
可惜……有些東西就是越想求,越求不得。
後來我也想明白了,有些東西有就是有,沒有也不必強求。
強求來的可能就是苦果。
我以後只想和老伴好好過日子,其他都不重要。
他拍了拍我的肩膀,嘆了口氣。
「我們把洋洋從小養到三十五歲,又幫著找工作、娶妻,仁至義盡了。你要不想和他們來往,以後,就我們倆好好生活。」
我點了點頭。
但我知道,不會那麼輕鬆。
就像志英說的那樣,王洋很快就回來了,甚至還沒到一個月。
07.
王洋像沒事人一樣,一進家門,見我們在吃飯,立刻洗手就坐下來。
一邊狼吞虎咽,一邊說,「爸媽,我和曉月想了想,還是回來住吧。家裡還是方便些,正好也能陪陪你們。」
以前,我一直認為兒子雖然沒什麼大出息,也沒什麼主見,但我總覺得他的底色是善良的。
可上一世,他徹底讓我死了心。
「老王,等會兒把密碼換了。以後別什麼人都能隨便進。」我說。
老伴嗯了一聲。
王洋臉立刻拉了下去。
「爸媽,你們到底想怎麼樣啊?曉月不就立了幾條規矩嗎?有邊界感有什麼不好?! 你們就為這事要翻臉,非要攪到我離婚才開心是吧?!」
啪的一下,老伴把筷子拍在了桌上。
「不會說話,就滾出去。現在到底是誰沒有邊界感?一直得寸進尺地不是你們?哪個混帳指著我們威脅讓我們自生自滅。
什麼叫有邊界感?你們要錢給錢,要房子給房子,我和你媽要給你們當傭人,還不能說一句你們的不是,才叫有邊界感?
曉月我說不著人家。倒是你,工作十多年,你給我和你媽買過一分錢的東西嗎?月月我們都補貼你,倒養出一個狼心狗肺來。」
王洋從小怕老伴,被這一通話罵得縮了腦袋,求助地看向我。
我也正好吃下最後一口飯,站起來,又是啪地一下,這下是我打在了他的臉上。
王洋震驚地捂著臉,「媽!」
回答他的是又一巴掌。
他抿著唇,咬著後槽牙不再說話。
我拍了拍手,舒服了點。
重生後,我真的特別想扇他。
「曉月串掇你來要婚房過戶的吧?我明明白白告訴你,不可能。正好你來了,我打了份租房合同,現在簽了,以後按月交租。如果不交,我下個月就會讓中介上門看房。
畢竟當時娶曉月的時候,是她自己提的,要了五十萬彩禮,看不上那套房子。怕要了房子,得和我們住在一起沒空間。」
王洋臉色青白交加,被堵得說不出口。
曉月不知道看了什麼毒雞湯,對公婆一律視為階級敵人,但扒拉錢的手,可是邊界感全無。
她屬於典型的既要又要還要。
我對曉月沒什麼恨,她能做到是她的本事。
我只怪我自己沒養好兒子,反正這一世我不可能再讓王洋心安理得地趴在我們身上吸血。
王洋最終沒簽合同,氣呼呼地又放了兩句狠話才走。
老伴也以為我只是說說而已,可我扭頭就真的找了中介。
我和中介簽了全權委託,把房子低於市場價出售,但要能趕走現在房子裡的住戶。
聽說,中介三不五時報警,說王洋和曉月私闖民宅,兩人被煩得不行,又拉不下臉給我打電話,最終灰溜溜搬了出去。
王洋氣得在家族群控訴我和老伴心狠。
他讓律師打了一份協議,要和我們斷絕關係。
還得意洋洋地發了一張曉月的孕檢單。
【我以後就是爸爸了,一定會做一個慈愛孩子、尊重孩子自由意志和邊界的父母。至於某些人,只能說緣份已盡。】
他知道我一直盼著孫子,這是要拿捏我了。
王洋想「挾天子以令諸侯」,他不知道的是,老一輩的親戚早就看不慣他和曉月了。
【王洋,你也三十五歲的人了,從小到大你爸媽的付出我們看在眼裡。可你倒好,老把斷絕關係這種話放在嘴上,你這是為了逃避贍養責任提前打預防針?】
【你們不是嚷嚷著要自由,要邊界嗎?怎麼讓你們出去住,反倒不樂意了?到處訴苦,說你爸媽狠心,對你們不管不問?今天又在群里來這一出,是想讓你爸媽看在孩子的份上求你們回去?】
特別是之前被傷了心的大姑。
【小王八蛋,不但你爸媽白疼你一場,我也白疼你一場。上周街上碰到你們吃快餐,人都瘦了一圈,心疼你們,好心邀請你們來我家吃飯。
結果你媳婦指著我的鼻子說我沒有邊界感,說吃垃圾食品是她的自由。你倒好,還勸她別被不相干的親戚敗壞心情……】
……
群里你一言,我一語,我都能想到王洋兩口子的臉色。
但也有親戚知道我一直盼著含飴弄孫,出來打圓場。
【哎呀,一家人哪有兩家話。一人退一步,又迎來新成員,是一件讓人開心的事。】
有人@我和老伴,【恭喜你們升級為爺爺奶奶!看我大孫子……(照片)】
王洋立刻跳出來,【別人的爺爺奶奶要麼出錢要麼出力,可惜……還好我岳父岳母給力,已經答應要來給我們帶孩子了。】
他這欲言又止的話,擱這點我,讓我自覺點出錢出力了。
曉月爸媽,不把他們剝一層皮下來,我都算他們厲害。
上一世,我和老伴出錢出力,連自己家都不能回,反而落個沒有邊界感的惡毒公婆的名聲。
反而是偶爾才來看幾次的曉月爸媽,把好名聲爭了。
曉月還揪著我一句,「要不要喂母乳」的話,不但在家裡鬧了一場,還在網上發訴苦貼。
大談沒有邊界感的婆婆有多可怕,連別人的胸部都要管。
有段時間,甚至有不少陌生網友,給我發簡訊、打電話,說我是惡婆婆,心理變態,以折磨媳婦為樂…
特別是過年,他們一家三口拎著大包小包去曉月家過年,我們老兩口在出租屋冷冷清清。
提過一次,想要一家團圓過一次年,曉月立刻拉下臉。
「難道媳婦一定要陪公婆?都立好規矩的,咱們還是保持邊界,各管各的。」
最後,王洋只會來指責我,「媽,你就不能讓我省點心嗎?岳父母對我們就沒那麼多要求,和他們過年我們舒服一點。你們反省一下,為什麼我和曉月都不願意和你們一起過年。」
08.
這一世,再慣著你們我是傻逼。
我冷笑一聲,立刻把群里的協議列印出來,拉著老伴簽完字後,掃描發回群里。
還@所有人,讓大家作證。
但同時,我也明確表示。
【關係當然可以斷,只可惜這協議沒有法律效力。等我和你爸生活困難的時候,你們最好每個月準備好贍養費。要不然太便宜你了不是?】
王洋的帳號立刻發來好幾條語音。
點開一聽,都是氣急敗壞的曉月發來的語音。
大意就是沒見過我們這麼不為子女考慮的父母,掉進錢眼裡,絲毫不顧及母子情誼,別人家的父母只談奉獻不談收穫云云,活該以後我和老伴孤獨終老……
我接過老伴遞過來的水果,一邊聽一邊翻白眼。
我和他們談感情的時候,他們要談邊界。
發現談邊界沒法占便宜的時候,又跳出來談感情……合著好話賴話都讓他們說了。
再說,全然奉獻的父母上輩子我可當過,比孤獨終老可慘多了。
我已經想開了。
養孩子也是一場豪賭,養到好的孩子,互相體諒互相幫助,一家子就會越來越好。
養到仇人一般的孩子,你就算把命給他,他也只嫌棄你的血搞髒了他的鞋子,死的方式給他添麻煩了。
0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