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歡白月光許津南的第六年,我決定放棄了。
只因他朋友圈裡突然出現了一個女孩看夕陽的側影。
我看著他提起女孩時笑彎的眉眼,突然明白。
近水樓台也未必先得月。
他從未把我納入他的備選項中。
我不再一心愛他。
而事實證明,月亮落下,亦有朝陽。
一個人,也可以行至春光。
1
發現許津南換朋友圈背景的時候,我剛剛結束一天的加班。
手機里聊天記錄還停留在十分鐘前。
【什麼時候下班?
帶你去吃一家很好吃的日料。】
聊天框里,帶著朝霞照片的早安和夾雜著文件分享的晚安,層層疊疊鋪開。
像六年里無數個平常日子一樣。
我在小小的工位上辛苦為生活奔波。
他開著庫里南吹著晚風,隨手向我分享一天的見聞和心情。
不說破的關係很微妙,卻不是愛情。
我喜歡他。
可他從未開口說喜歡我。
我揉了揉酸疼的太陽穴,像往常一樣回了個貓咪打滾的表情包。
然後鬼使神差地點開了他許久未更新的朋友圈。
可下一秒,我的腦袋轟地一聲炸開。
他朋友圈背景從之前我們共同養的一隻小狗,換成了一個看夕陽的女孩側影。
女孩皮膚白得像瓷玉一樣,穿著絲綢白裙,坐在許津南的車頂上。
珍珠白的腳踝纏著寶格麗小扇子項鍊,衝著鏡頭回眸微笑。
簡單的一張照片,卻刺得我眼眶生疼。
我追了許津南整整六年。
表白了不下三次。
可每一次都被他溫柔拒絕,「我現在還不想談戀愛。」
好,我等。
有時候等到心生退縮想離開時,他又會很認真地看著我。
「青梧,你對我很重要,我不想因為這個失去你。」
於是,他以好朋友的身份將我留在他身邊整整六年。
我們每天都聊天,每周都見面。
他也會像對待女朋友那樣和我散步、牽手、擁抱。
這六年,我甚至都沒有見過他對哪個女孩假以辭色。
我一直抱有期待。
可現在,我看著他新換的朋友圈背景,心臟好像漏了半拍。
我把那個女孩的照片放大又縮小,反反覆復地看了很多遍。
克制不住的浮想聯翩。
羨慕與嫉妒各據上風。
我切回和他的聊天框,顫抖著打字,可打了又刪。
直到指甲深深掐進掌心時,我才恍然回過神來。
我又有什麼身份去質問他呢。
向來我回他的消息不會超過五分鐘,可如今我猶豫了很久,還是刪掉了所有想問的話。
雨滴淅淅瀝瀝敲打在玻璃窗上。
我一個人呆坐了很久。
直到時鐘指向九點時,才起身離開公司。
剛出大樓,卻看見許津南的車停在門前。
昏暗的車內,他輪廓分明,在一瞬間抬頭,和我對視。
「你怎麼來了?」
月光照亮他有點無奈的笑容。
「下雨了,我來接你,不行麼?」
2
黑色的車奢華而又內斂。
穿過紙醉金迷的夜。
海城最熱鬧、最知名的日式料理酒場。
燈火通明。
我和許津南相對而坐。
他像從前一樣幫我擦乾淨碗碟,又貼心調好醬汁。
「最近很忙吧,累不累?」
我嗯了一聲,心不在焉。
他蹙著眉看我,修長的手指突然伸過來探了探我的額頭。
「沒發燒。
那怎麼看你焉焉的?」
我下意識地後退。
這一刻,我其實挺反感他的靠近。
這算什麼。
他要有女朋友了,卻還要對我若即若離、噓寒問暖。
我悶了一口酒,鼓起勇氣開口。
「許津南,你朋友圈裡的那個女孩是誰?」
許津南臉上的溫柔凝滯,有一瞬的皺眉。
可很快,他就舒展開他那好看的眉眼,輕輕一笑。
低下頭為我一點點剝開蝦。
「朋友。」
「之前家庭聚會上認識的,又和大家一起去了海邊玩。」
在酒精的刺激下,我望著他笑了笑。
他穿著一件灰色的高領毛衣,身姿清俊,清幽的燈光下,挺鼻薄唇,格外叫人心折。
光憑外貌,他對得起我六年的喜歡。
可再喜歡,我也不會介入他和別人的感情。
「許津南,其實你不必瞞我。」
「如果你有女朋友了,請務必告訴我,我會保持好距離。」
許津南輕輕擦了擦手,將剝好的蝦放到盤子裡,推到我面前。
和我四目相對。
短短的幾小時,我的世界像是刮過了一場颶風。
可他卻像什麼都沒發生一樣,聲音穩得像平靜的湖水。
「青梧,你想太多了。
如果你不喜歡,我可以隨時換掉照片。」
3
他的回答看似周全得體,實則破綻百出。
提起那個女孩的時候,他眼睛很亮,眉眼彎起。
那樣的眼神我太熟悉不過了。
就是我看許津南的眼神。
我沒繼續和他做無謂的探究。
他也很默契地不再提朋友圈的事。
夜宵結束後,許津南像以前那樣想要送我回家。
但被我拒絕了。
我需要一個人靜一靜,好好想一想。
海城冬天的夜,風總是很冷,獵獵作響。
我一個人走在路上,從許津南的朋友圈裡找到了那個女孩的微博。
微博里,女孩曬出了很多生活照。
她分享別墅里比人還高的聖誕樹,以及樹下成堆的禮物。
分享在法國高雪維爾滑雪的精彩瞬間。
分享衣櫥里多得數不清的漂亮小裙子。
其中有一張合照,吸引了我的注意。
女孩親昵地挽著許津南的胳膊,笑顏如花。
而照片里不僅有許津南,還有許津南的父母。
一瞬間,我像是充滿氣的氣球被人用一根很細的針扎破,在悄無聲息中漏了氣。
她和許津南是家族世交。
家庭條件優渥,生長環境幸福,一輩子的順風順水讓他們看起來都那麼完美閃耀。
而我身後,是受傷癱瘓的爸,強勢瘋癲的媽,是一片狼藉。
自始至終,我和許津南之間都隔著一堵高牆。
而那堵牆,叫階層。
雪輕飄飄地落下來。
我抬頭看著繁華璀璨的萬國建築群。
高樓林立的城市,與幾平米的出租屋。
割裂至極。
到家後,在酒精的作用下,我躺在床上昏沉欲睡。
床邊手機叮咚作響。
是許津南的消息。
【到家了嗎?】
【明天周六,一起去露營?
你一直想去的。】
許津南對我的好總是突如其來。
他會給我買隨口一提的小蛋糕。
也會在我被生活壓得喘不過氣來時,突然出現在公司樓下給我驚喜。
可他的態度又像風一樣縹緲,從不開口說喜歡我,也不說拒絕。
我抓不住,一路跟得踉踉蹌蹌,患得患失。
直到現在,我真的有些疲倦了。
我沒有回覆他,熄了屏沉沉睡去。
結果第二天醒來時,手機上有好幾個許津南的未接來電。
而他的朋友圈背景,不知何時已經換回了那隻我們一起養的小狗。
4
那次不歡而散後,我很久沒和許津南見面。
他突然間變得很忙。
而少了我的主動,我們之間聊天的頻率也驟然減少。
我甚至需要通過那個女孩的微博才能知道許津南的動態。
在我們都沉默的日子裡,許津南陪著那個女孩去北極看了企鵝,去西班牙出海抓了紅魔蝦,去了濟州島散步,看日落。
最新的微博日誌里,置頂了一張海邊合照。
礁石邊,女孩靠在許津南懷裡比著耶。
許津南的手輕輕地搭在女孩的腰間,溫柔繾綣。
世界突然變得很安靜。
原來我也可以很久都不說話。
許津南從未親口承認過和她的關係,可這些照片已經替他給出了答案。
我摸了摸冰涼淚濕的臉。
沒關係的。
我告訴自己。
荷爾蒙是會消失的,所以愛也是。
愛意終會耗盡,我終會清醒。
再次見到許津南是一個月後。
暴雨的傍晚。
我抱著資料站在公司門口打車,要將手上的文件送到客戶吃飯的地方。
文件事小,但酒桌向來需要美人方可盡歡。
我不喜歡,卻也不得不為了碎銀幾兩而低頭。
暴雨路況不好,我在寒風中等很久都沒有等到車。
直到雨幕中突然出現熟悉的庫里南輪廓。
車子停在我面前。
車窗降下。
向我投來目光的不僅有許津南,還有副駕駛上的那個女孩。
那個存在於許津南家族聚會合照上的漂亮小公主。
5
「青梧姐姐?
要上車嗎,我讓阿南送你。」
女孩歪著腦袋看著我,笑容隱在嘴邊。
阿南?
多親密的暱稱。
連我的名字她都知道。
所以許津南為了討她歡心,也將我對他的愛當做談資一樣,分享給那個女孩了嗎。
暴雨茫茫,我站在台階上,和許津南對視。
片刻後,他摩挲著方向盤,移開了目光。
「上車,去哪我送你。」
手機在這個時候響起,老闆催促的電話應時而到。
見我遲遲沒有動作,許津南的目光落到我懷裡護著的文件,按了按喇叭。
「工作重要,外面雨大。」
我看著手機里老闆不耐煩的催促信息,思索了片刻,上了車。
時隔一月沒見到許津南,他車裡的內飾變了不少。
從前我放在後排的小狗抱枕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擺在座位上的各種高定禮盒。
而我從前買給許津南的一條羊絨圍巾,此刻也被那些禮盒凌亂地壓在最底端。
「青梧姐姐見諒啊,我的東西比較多。」
都怪阿南,非要給我買。」
前排的女孩回過頭來,沖我張揚明媚地笑。
「哦對了,我叫趙景沅。」
一直聽阿南說身邊有個很好的玩伴,今天終於見到了。」
她上下打量了我一番,刻意加重了「玩伴」的字眼,平添了幾分嘲諷。
這些年,有錢人拜高踩低的事我沒少見。
所以,我並沒有特別激動氣憤。
「你好。」
我淡淡一笑。
「青梧姐姐,聽阿南說你是做外貿銷售的?」
她刻意停頓了一下。
「銷售可都是要用陪睡換業績,很辛苦的。
聽說你還是你們組今年的銷冠。
姐姐真厲害啊~」
趙景沅話里話外都是針鋒相對。
只是很可笑。
我從來就不是她的競爭對手。
因為許津南從未將我納入擇偶的考慮範圍。
我看了許津南一眼。
後視鏡里,他神色寡淡,平靜得過分。
我長呼一口氣,坐直身子。
「趙小姐,你這種判斷很有意思。
就像看到廚師拿菜刀就覺得是兇器一樣。
還是說,你認知里的成功只有這一種路徑?」
趙景沅一時愣得瞪大了眼睛,還想繼續說什麼,卻被許津南呵斥住。
「阿沅,夠了。」
許津南從後視鏡里瞥了一眼我的臉色。
我沒看他,看了一眼窗外。
到目的地了。
「許津南,我到了。」
許津南掀了掀眼皮,看了一眼窗外燈紅酒綠的金樽會所招牌,冷笑一聲。
「蔣青梧,你自己看看,這是什麼地方。
阿沅從小被家裡嬌慣壞了,你別和她一般見識……」
「這就是我要去的地方。」
意識到我沒在開玩笑後,許津南的神色僵了幾秒。
猝然剎車。
6
沒等他開口,我已經抱著文件衝進雨里。
許津南也拿著傘下了車,全然不顧副駕駛上趙景沅的呼喚。
「讓開!」
「青梧!
你去那做什麼?!」
大雨噴薄而下,他追上來攥緊我的手腕,冷著臉問我。
我啼笑皆非,晃了晃懷裡浸濕的文件。
「許少爺,你沒看見嗎,我要去工作。」
許津南似乎對我參加酒局很是忌諱。
他眼底翻湧的墨色比烏雲更駭人。
「什麼正經客戶需要你去那種地方簽合同?!」
「哪種地方?
應酬簽單子,也是我工作的一部分。
還是說,在你和趙景沅的眼裡,我的工作就是你們想像的那樣髒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