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不是終點完整後續

程辭是學校里出了名的清冷男神，卻偏偏愛上曾患有心臟病的我。

婚後三年，他不驕不躁，克己復禮，擔心我犯病所以從不與我上床，事事以我為先。

直到在某個固定的日子裡，我在墓地看到程辭，聽到他問：

「夏月，我已經快記不清你的模樣了，我快忘記你了，怎麼辦？」

程辭哭得像個小孩。

那刻，我才知道，原來情緒穩定的人也會崩潰。

後來我偷看了程辭的日記，才知道夏月是他的初戀，更沒想到我的生是她的死換來的。

無數個不甘心的念頭在我腦海里產生。

我想問程辭，有沒有愛過我。

可他在夏月的墓地前自殺的消息率先傳來，他的遺言只有一句話：

「死亡不是終點，遺忘才是。」

當下我受到了巨大刺激，心臟病突發，搶救無效。

可沒想到，我竟回到了十八歲那年。

「真是個奇蹟，一個高中生居然能把他女朋友救活了。」

1

聽到護士這句話時。

我微微一怔。

然後拔掉針頭，走到了病房門口。

手術室門口，程辭正跪在那兒，雙手捂著臉，藍白條紋的校服上染滿鮮血。

醫生伸出手扶他，又輕輕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小姑娘已經脫離危險了，幸好你做了急救措施。」

「小子，准大學生吧，學醫的話前途無量啊。」

得到醫生的話，這時程辭才終於鬆了口氣，臉上掛著劫後餘生的笑容。

只是不知怎麼的，他又是一頓。

目光慢慢挪向了我病房的方向。

在險些對上的那瞬間。

我下意識地躲了起來，心臟猛地漏了一拍。

也許除了我。

沒有人知道他為什麼能夠在這場車禍里及時救下夏月。

在程辭那藏在保險柜里的日記里，他記錄了車禍後發生的所有事情。

放棄金融改學醫，後又模擬了三萬六千七百次車禍現場。

一遍又一遍地復盤。

一次又一次地將夏月救活。

所以在他又一次經歷這場車禍時，才能做到遊刃有餘地從死神的手裡搶回自己的愛人。

直至此刻，我終於清醒地意識到。

程辭也重生了。

只是這次他毫不猶豫地奔向了夏月。

其實說起來，程辭也沒有對不起我什麼。

大學四年，婚姻存續期間，除了有個已經死了的初戀。

他對我好到了極致。

我一哭，程辭就束手無策。

同學和朋友都說，程辭真是徹徹底底栽在我手上了。

那時，我還曾暗暗竊喜，只是可惜，一切追根到底，是因為我胸口處那顆躍動的心臟。

前世發現真相後，我是不甘的，甚至也怨恨過，為什麼程辭要這麼對我。

他既忘不了夏月，又為什麼要娶我？

為什麼要讓我愛上他？

可在剛剛，看到程辭時。

我忽然發現，今生不過是所有的一切都回歸到了正軌，而那些前世的幸福原本也不該屬於我。

繼兄推開病房，看到我坐在病床上發獃。

以為我又想出去玩了，於是將手中南大的錄取通知書遞給我：

「恭喜我們溫溫，考上南大了。」

我僵硬地抬頭，看到錄取通知書時，心口又是一記重錘。

突然一下子。

我沒忍住，失聲痛哭了起來。

前世我與程辭是在南大相遇的，那會兒櫻花開得正盛，我最喜歡牽著程辭的手走在南大的校園裡，可現在，夏月還活著。

程辭會按照原來的志願，會與夏月一起去清大，一起學金融，會成為人人艷羨的情侶。

而我與程辭，應該不會再見了。

我們的過去也即將永遠成為過去。

繼兄垂眸望著我，眼裡溢滿了心疼，手輕輕地搭在我的肩膀上安撫著。

他不知道我為什麼哭，只是無聲地陪伴著我，直到我含著哭腔說：

「哥哥，我愛的人，不要我了。」

登時，繼兄的身體一僵：「你說……什麼？」

我沒再回復。

病房裡沉默了許久。

終於在護士推開門提醒我該吃藥前，我做出了決定：「哥哥，我聽你的，去國外接受治療。」

2

繼兄沒問我原因，但也猜到了幾分。

對於我，他向來予取予求，總是怕給的不夠多，所以總是時時刻刻地關注我。

我們是重組家庭。

他比我爸爸還在意我，曾經他和他媽媽來我家時，我還往他的床上放蛇，傭人阿姨和我說：

「邵熙讓是來搶小姐的家產的，你要多注意些。」

我根本不在意所謂的家產，我有先天性心臟病，能活多久都是個未知數。

直到她又和我說：「他們是來搶走你爸爸的。」

我開始發瘋了。

我用盡一切手段想要趕走他們。

最嚴重的那次是繼兄險些死在了泳池裡，後來我以為他會恨我，可我沒想到，他主動來找我。

他告訴我：「喬溫，我和你，是除了父母之外，在世界上最親的人了。」

「所以我比任何人都希望你快樂。」

「溫溫，我想要你長命百歲。」

他說他不會搶我的家產，他會讓我爸爸立遺囑，也不會分走我爸爸的愛，他做到了。

到後來我爸和他媽死於空難。

我們就真成了彼此僅剩的親人了。

前世繼兄也曾希望我出國治療。

那時候我太怕了，怕一不小心就死在了手術台上，所以仍舊固執地留在國內進行保守治療。

後來夏月死了。

她簽了器官捐贈協議，所以我活了。

這一世，沒有夏月的心臟，我會死，不知道哪天就死了，可我開始想活著。

最後繼兄定在了半個月後南大開學典禮那天。

「到時候參加完開學典禮，我們就走。」

「美國那邊我已經安排好了。」

「溫溫，相信哥哥，哥哥不會讓你有事的。」

繼兄溫聲安撫著，臉上掛著淡淡的笑。

對於昨天我突然失聲痛哭的事情，他沒再提及，但我知道，他開始留意在我身邊出現的異性。

連帶年過半百的醫生都要接受他的注目禮。

我坐在床上，覺得無奈又好笑。

卻沒多說什麼。

只是偶爾看著他，會突然想到上一世的繼兄。

如果知道我死亡的消息，會不會心痛到窒息？

會不會覺得連我也拋棄了他？

明明他為我能活著，已經做出了足夠的努力，可我還是辜負了他。

3

住院的第三天，我勉強被繼兄允許到後花園放風。

路過走廊的時候。

我很清楚地聽到了幾個護士都在夸程辭。

夏月的手還打著石膏，他一口一口地喂飯，飯後水果也會切得整整齊齊。

換洗的衣物也是他親手準備好的，不假他手。

夏月疼得皺眉，他會輕聲哄著她，給她講故事分散她的注意力。

每天睡前都會替夏月準備好一杯溫熱的牛奶。

夏月鬧脾氣不喝，他也不生氣，只是換個法子讓她喝下去，至於怎么喝的……

護士們聊得面紅耳赤。

我的心卻沉到了谷底，喉嚨發緊。

過去一陣穿堂風，惹得我眼眶也開始有些酸脹。

這些曾經獨屬於夏月的美好，也在我的身上淋漓盡致地體現過一遍。

我甚至可以想像到。

程辭為了哄夏月，那副無奈又縱容的表情。

他生得好看，眉眼動一動。

我就徹底繳了械。

哪怕是不愛吃的東西，都能因為程辭，多咬上幾口。

如今程辭的一切都與我再無半點關係，前世一場真的恍若黃粱一夢。

我垂下眸，刻意不再去聽。

可只要提及程辭，我總是控制不住地去想。

一下子將他從我的世界裡剝離，真的太難了。

然後我又聽到護士說：「果然校園的愛情就是這麼純粹，希望他們能夠從校服走到婚紗。」

「多謝吉言。」

突然，程辭清亮的聲音響起。

我猛地抬頭，他與醫生站在護士台，明明還穿著校服，可我腦海里卻全是他西裝革履的模樣，他單手握著鋼筆，似乎在簽什麼東西。

嘴角帶著淡淡的笑，幾日前看到的憔悴模樣早已經褪去。

「我們後天就出院了，這段時間多謝各位護士姐姐照顧了。」他說。

護士都笑了笑。

我坐在輪椅上，無意識地攥緊了扶手，目光從始至終都沒有挪開過半刻。

這時程辭似乎也注意到了我，微眯著眼睛打量著我，然後笑意斂起，眉頭擰了起來。

這副表情我太過熟悉了。

我正等著他下一秒的動作，等著他來輕聲道：「怎麼不穿外套就出來了？」

「這天氣不怕著涼嗎？」

「溫溫，對於你，發燒不是件輕鬆的事情。」

那些關心的話語在我面前一條一條地閃過。

我不經意地繃緊了後背，像學生似的，坐直了身子，等待著程辭的批評。

可最後，他好像突然想起了什麼，只是朝我禮貌地微微一笑後。

別開了視線。

那一瞬間，我說不出心裡是什麼感覺。

只是無數個崩潰的念頭同時產生，心臟超負荷的疼痛讓我險些撐不下去。

額頭的冷汗不停地冒出。

臉色慘白到了極致。

到現在。

我終於不得不去承認程辭不曾愛過我的事實。

他愛的只有夏月，在意的也始終是那個有夏月心臟的喬溫。

4

夏月出院後，程辭的消息也跟著消失了。

我原以為我與他們不會再見面了，但沒想到，程辭竟然還是如同前世一樣選擇了南大。

選擇了學醫。

再次遇見他，是繼兄陪我到南大拍紀念照的時候。

一米八七的程辭站在校門口，白襯衫西裝褲，右手握著行李箱的拉杆。他走過來時。

我正低頭看著相機里的照片。

「請問，你們知道醫學院怎麼走嗎？」

那道又低又沉的聲音響起時。

我猛地一怔，手中的動作也頓住了。

木訥地抬頭，就對上了程辭那雙波瀾不驚的眸子。

他望著我，臉上沒有多餘的表情，但不知怎的，我莫名覺得此時程辭的心情不算太好。

再者說了。

南大與前世並無不同，他在這裡大學加考研起碼待了七年時間。

怎麼會不知道醫學院在哪兒？

只是沒等我想明白。

繼兄許是注意到了我的失神，微微皺眉，冷笑了聲：「看到旁邊穿紅馬甲的志願者了嗎？」

「他們會帶你去醫學院。」

語氣談不上和善，甚至帶了點敵意。

程辭撩起眼皮看了他一眼，然後面無表情地轉身離開了。

一段很小的插曲，卻在我的心裡砸起滔天巨浪，我握著相機的五指不由收緊。

壓了半個月的情緒，突然有些抑制不住了。

繼兄從我手裡拿走相機，佯裝不經意地問：「認識？」

我沒答，但顯然，繼兄已經猜到了：「他就是你喜歡的人吧。」

「什麼時候的事情呢？」

「高中？不是，我見過他穿二中的校服，在醫院？也不是，我查過監控了。」

我抿了抿唇，依舊沒有出聲，垂下頭，借著眼睫擋住眸中的情緒。

繼兄見我沒有要攤牌的意思，也沒再追問。

只是無聲地嘆了口氣。

又摸了摸我的頭頂：「我的小公主長大了，有秘密了。」

「可是溫溫，如果愛上他，會讓你感到痛苦，就不要愛了，好不好？」

他的語氣很輕。

直至過去許久，我才啞著嗓音說：「好。」

5

讓我更意外的是，夏月也來了南大，還和我是同個專業。

她笑著和我打招呼的時候。

我一時沒反應過來，旁邊有與我在同所高中出來的同學陰陽怪氣道：

「夏月，我勸你別跟她走太近，小心她心臟病犯了，她哥弄死你。」

「高中誰不知道喬溫仗著自己有心臟病就老開綠色通道，搞得全世界都欠她的一樣。」

夏月的臉色猛地沉了下去，護在我面前：

「不會說話就滾。」

對面同學不可置信，又不想自討沒趣，跺了跺腳直接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