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剛才那粉頭髮的小孩就不錯。
「乍一看,還有點像你大學的時候。
「但你那時候太傲了,他長得比你乖一些,更招人疼了。」
韓冽冷冷道:「他的鼻子是整的。」
我滿意點頭:
「有勇氣,更喜歡了。」
韓冽:「……」
15
眼見韓冽的臉黑得像鍋底,我頓覺身心舒暢,連反胃都減輕不少。
從小到大,只要他吃癟,我就高興。
現在也不例外。
我將沾著口紅印的水杯塞回韓冽手裡:
「好了,我得繼續去物色新丈夫人選了。
「這次可不能隨隨便便再讓人跑了。」
離開廚房時,我餘光瞥見韓冽掏出手機,面無表情地撥通了一個電話。
宴會上。
我和粉發青年越聊越投機——雖然他沒談過女朋友,卻意外地很會討女人歡心。
所以,當他湊近時,我沒有躲開。
就在他即將牽起我的手的瞬間,宴會廳門口卻驟然響起一陣騷動。
眾人齊齊望去,就見一個藍頭髮的青年,怒氣沖沖地闖了進來。
在所有人震驚的目光中,他雙眼發紅,徑直衝到粉發青年面前,揚手就是一記響亮的耳光!
「死渣男!
「說好做一輩子出生入死的兄弟,結果你只想出入我是吧?!」
……
鬧劇結束後。
我坐在沙發上,無奈地揉著太陽穴:
「……從沒談過女朋友,但談過百八十個男朋友,是吧?」
秦子煦像個犯錯的小學生一樣,心虛得猛念阿彌陀佛:
「嚴格來說,他倒也沒說謊。
「我就說他身上怎麼有一種特殊的藝術氣息,原來是我有眼不識斷背山……」
我閉了閉眼,只覺得秦家的未來不容樂觀。
被這麼一鬧,我興致全無。
秦子煦自知理虧,主動去安撫受驚的賓客。
而我一回想起粉發青年剛才那些甜言蜜語,就覺得胸口發悶,喉頭泛苦。
眼見魏二那肥碩的身影在人群中四處張望,我立即起身,打算去後花園透口氣。
……
後花園。滿園玫瑰盛開。
馥郁的香氣中,我有些失神地輕輕撫摸著還未顯懷的小腹。
我自幼就喜歡鮮艷的顏色,而韓冽卻偏愛簡約的黑白灰色系。
我們總是這樣格格不入,難怪針鋒相對,永無寧日……
正想得出神,一道陰影忽地從我身後籠罩下來。
我還沒來得及轉頭,一具帶著酒臭的肥胖身軀便猛地自身後朝我壓了上來——
16
我不可思議地瞪大雙眼,剛要掙扎呼救,卻被一隻油膩的胖手死死捂住了嘴。
魏二醉得不輕。
他眼神迷離地黏在我身上,朝我比了個「噓」的手勢:
「溫恬,我是真喜歡你。
「你說你長得這麼甜,偏偏性子那麼要強,何必呢?
「韓冽受不了你,但我和他不一樣,我痴情,為了愛可以不顧一切——」
話沒說完,魏二撅起嘴來親我的臉,卻被我滿臉厭惡地躲開。
見狀,他一愣,隨即咧開一個猥瑣的獰笑:
「假清高什麼?
「等會等所有人看到我們生米煮成熟飯,坐實孩子是我的,我不會嫌棄你們娘倆……」
見他伸手來撕我的裙子,我強壓著噁心,狠狠地張嘴咬下去。
「啊!」
魏二慘叫著放開捂住我的手,我趁機掙脫束縛,爬起來想朝宴會大廳跑去。
因為是在自家開宴會,我並未隨身帶保鏢。
我實在沒想到魏二會如此膽大包天,敢對我欲行不軌。
然而,我才跑出去兩步,又被抓住腳踝,跌倒在地。
摔倒時,我下意識護住小腹,手肘擦傷了一塊,疼得鑽心。
見魏二不死心地抓著我的腳踝,我回頭冷聲威脅:
「你今天但凡敢動我一根手指頭。
「我保證,魏家老爺子也保不住你!」
說著,我咬牙抬腿猛踹他的臉,將魏二踹得慘叫連連。
我甚至後悔今天沒穿恨天高,不然高低用鞋跟給他的豬腦開個瓢。
魏二的臉幾乎被我踹成了豬頭。
「賤人,你敢打我?」
他攥住我的腳腕往回拖,同時面目猙獰地揚起巴掌。
眼見避無可避,我蜷縮身體護住小腹,準備硬挨這一下——
然而,預想中的疼痛並未降臨。
取而代之的,是魏二殺豬般的慘嚎。
我恍然睜眼,就見他已經被撂倒在地,正不斷翻滾哀嚎。
我眨了眨眼,還沒反應過來,下一秒便被擁入一個溫暖的懷抱。
我被韓冽緊緊抱在懷裡。
聽著頭頂急促的呼吸,我張了張嘴:
「韓冽……為什麼你的手在發抖?」
韓冽呼吸一滯。
他抿了抿唇,掩飾什麼般將目光投向地上死豬一樣的魏二。
韓冽的嗓音沒什麼波瀾,卻冷得像淬了冰:
「找死?」
此時,保鏢和宴會上的眾人也聞聲趕來。
為首的秦子煦看了眼韓冽懷裡狼狽的我,又看向地上的魏二,瞬間明了。
他不可思議地提高音量:
「魏二,你他媽瘋了?!
「恬恬是現任溫家繼承人,她肚子裡還揣著下一任!」
秦子煦揮舞著手腕上的實心金佛珠,劈頭蓋臉地朝著魏二抽過去:
「你膽子也太大了!這條賤命是不想要了?!」
魏二被抽得哀嚎不止,偏偏又被趕來的保鏢押著不能動彈,於是轉而對著我叫罵:
「溫恬,你以為你是溫家大小姐就多了不起嗎?
「一個二婚的破鞋,還挑挑揀揀起來了?」
17
眾人的竊竊私語中。
我輕輕推開韓冽,走到魏二面前就是兩耳光。
「啪——啪——」
見他那雙三角眼仍怒視著我,我冷冷開口:
「二婚怎麼了?
「我就是八婚,都輪不到你來高攀。」
魏二被戳中痛處,不顧腫得像豬頭的臉,朝著我破口大罵:
「我高攀你?
「溫恬,你肚子裡還揣著不知道誰的野種,以為自己多高貴嗎?」
我被氣得冷笑,正想讓保鏢去找根電豬的電棍,就聽見身後傳來一道冷冷的嗓音:
「她肚子裡是我的孩子,有問題嗎?」
我動作一頓,不敢置信地扭頭。
韓冽緩步走到我身後,手臂輕輕攬住我的腰——是一個回護的姿勢。
在我複雜的目光中,韓冽脫下西裝外套,披在我肩上。
他聲音不大,卻足以讓全場聽清:
「老婆,對不起,我之前不該惹你生氣,氣得你要和我離婚。」
眾目睽睽之下,韓冽將我摟緊,語氣裡帶著些無奈的寵溺:
「原諒我吧。
「看在咱們孩子的面子上,嗯?」
秦子煦開始疏散賓客。眾人看了場好戲,自覺散開。
只有地上的魏二還在叫囂:
「韓冽,你算什麼男人?
「你不是我們這代的佼佼者嗎?
「綠帽子扣你頭上了還硬說春天到了綠意盎然?你就這麼上趕著給這個女人當狗?」
韓冽充耳不聞,只沉聲問我:
「要我幫你處理嗎?」
我朝他擺擺手:「不用,我自己來。」
說著,我讓保鏢將魏二拎起來丟出去,同時吩咐道:
「找個小巷打一頓,只要不打殘就行。」
魏家雖然沒落,但瘦死的駱駝比馬大。
今天的事雖然錯在魏二,但我畢竟沒出什麼事,還是要給衛老爺子幾分薄面。
韓冽突然出聲:
「套麻袋打,打殘算我的。」
他將車鑰匙丟給保鏢:
「打完把人丟魏家門口。
「開我的車去。
「他家老爺子知道該怎麼做。」
18
宴會結束後。
我換了身常服,獨自倚在二樓的露台。
夜風微涼。
身後傳來熟悉的腳步聲。
我頭也不回:「宴會已經結束了,還不走?」
韓冽施施然回答:
「我的車被開走了,走不了。」
我掏出手機,真誠地說:「沒關係,我可以幫你叫滴滴。」
韓冽閉眼深吸一口氣。
他上前一步,輕巧地拿走我的手機,然後拉著我到一旁坐下,拿出醫藥箱開始給我上藥。
而我沒有拒絕。
我看著韓冽用碘伏給我的傷口消毒,聲音很輕:
「所以,不離婚了?」
韓冽為我上完了藥,垂眸收拾醫藥箱:
「嗯,不離了。」
不知怎的,我有些委屈,鼻尖也微微泛紅:
「你說不離就不離?憑什麼啊,我又沒同意……」
聞言,韓冽抿了抿唇。
他性子高傲,沒有多少低頭服軟的經驗,連道歉也顯得生澀:
「抱歉,溫恬,是我有錯在先,我不該隱瞞你。」
「下個月和溫家的那筆例行訂單,韓家讓利 5%。」
我狠狠翻了個白眼:
「韓冽,你明知道我要聽的不是這個。
「我要你一句實話——你為什麼瞞著我去做結紮手術?」
韓冽張了張嘴,卻陷入沉默。
等了一會,我自覺無趣,站起身便要下樓。
「溫恬。」
身後,韓冽突然上前一步,握住我的手腕將我帶入懷中:
「之前在花園裡,你問過我,為什麼抱你時,我的手在發抖。」
「這兩個問題,答案是一樣的。」
他深吸一口氣,嗓音發澀:
「因為我害怕。
「怕你受傷出事;也怕你一達成目的,就把我丟下……
「溫恬,可不可以別丟下我?」
我沒有說話。
很久之後,久到韓冽攬在我腰間的手指有些僵硬,我才幽幽開口:
「那你剛才說的讓利,還算數嗎?」
韓冽一愣,隨即點頭:「嗯。算數。」
聞言,我靠在韓冽懷裡,得寸進尺地繼續提要求:
「孩子跟我姓溫。」
韓冽說:「好。」
「你以後不許給我立規矩,床單窗簾的顏色都聽我的。」
韓冽:「聽你的。」
「我想在外面養什麼就養什麼……」
韓冽:「……別太過分。」
許諾了一堆好處,韓冽才用下巴蹭了蹭我的發頂,輕聲開口:
「所以……恬恬,你同意不離婚了嗎?」
我皺起眉,從韓冽懷裡抬起頭,像看傻子一樣看著他:
「我以為我讓你抱那麼久,意思已經很明顯了。」
我們依偎著溫存了片刻,韓冽商量著開口:
「既然已經說開了,你是不是該帶我去和你在外面養的狗見一面?」
我沒有拒絕的理由。
19
第二天。
我和韓冽開車去了城郊。
一路上,韓冽臉色都不太好。
他再三跟我強調:
「不管多可愛,都不許帶回家。
「這是我的底線。」
在一棟農場矮房前,我興奮地向韓冽介紹:
「它年紀還小,但身體好,精力特別旺盛。
「而且它嘴和手都很大,就是太黏人了,總喜歡舔我。」
韓冽深吸一口氣,仿佛下了某種決心:
「……如果你喜歡那樣,我也可以學。」
我莫名其妙,伸手推開了大門。
一瞬間,一隻伯恩山幼犬像個小型魚雷一樣衝出來,一個猛子撲進我懷裡。
我摸了兩把,然後將小狗塞進韓冽懷裡。
他呆呆地僵在原地,被熱情的小狗舔了一臉口水。
韓冽表情呆滯,脖子像是上了發條一樣,緩慢緊繃地轉動朝向我:
「你在外面養的狗……就是它?」
我歪著頭,眨了眨眼睛:
「不然你以為是什麼?」
小伯恩山格外喜歡韓冽,一刻不停地圍著他打轉。
韓冽怔了片刻,終於低笑出聲:
「好吧。帶它回家,也不是不行。」
我們陪小狗玩了一會,韓冽突然冷不丁開口:
「那……那個接你電話的男人呢?」
我一愣:「什麼男人?」
韓冽準確地報出了一個日期:
「那天你夜不歸宿,
「我打你手機,是一個男人接的。
「他說你睡著了,我很難不多想。」
我皺起眉,絲毫不怵地將手機解鎖遞給韓冽:
「不可能。
「我的手機有通話錄音,你可以現在查。」
韓冽很快找到那條通話記錄,點開播放。
我聽完錄音,表情從迷茫,到震驚,最後到哭笑不得:
「……有沒有可能,這是最新的 AI 手機助手,可以在免打擾模式下接電話、記錄信息。」
我捂著額頭,忍不住笑出了聲:
「韓冽,你鬧了這麼久的脾氣,就是因為吃一個 AI 的醋?
「我真有點擔心以後孩子的智商了……」
在我毫不留情的嘲笑中,韓冽這才後知後覺地喃喃自語:
「所以,那個死禿驢是你表哥, 狗真的是狗, 那通電話更是一場徹頭徹尾的誤會。
「根本沒有其他人……」
他雙眼微微睜大,抬眸看向我:
「孩子, 真是我的?」
20
我氣笑了:「還能是誰的?」
說著,我頓了頓,小聲補充: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從小心高氣傲, 別人我都看不上……」
韓冽像是被一連串的真相砸暈了頭:
「可我明明就……」
我深吸一口氣,打斷他:
「我也了解過一些寵物絕育的知識。
「小公狗在絕育之後的很長一段時間, 仍然具備生育能力。」
韓冽難以置信地瞪我:「……人和狗能一樣嗎?」
我沒空跟他爭論, 直接提議:
「那就去醫院聽聽醫生怎麼說。」
……
醫院。
看著一份精子活性率高達 86% 的檢測報告, 我和韓冽雙雙沉默。
醫生取下眼鏡,用手背擦了擦額頭上的虛汗:
「當時韓先生是暫時性節育, 後續有復通需求。
「作為他的私人團隊, 經過嚴謹的討論, 我們採用了輸精管打結的手術方案,而非傳統的截斷手術方案。
「但可能由於術後……運動量過大,那個結,它自己鬆開了。」
在聽到「運動量過大」時, 我有些心虛地移開視線,韓冽也默默低頭輕咳了一聲。
……
回程的車上。
我們一路無言。
明明互相算計時遊刃有餘, 如今所有誤會解開,我反而卻有些不知該如何自處。
韓冽將車開回了我們的婚房。
看著眼前敘利亞裝修風格的別墅, 我懷疑地眯起眼:
「韓冽, 你帶我回來幹什麼?
「災後重建?」
話雖如此, 我還是一個電話搖來了搬家隊。
搬家隊長躍躍欲試:「大小姐,這次拆哪?」
我尷尬地擺擺手, 說這次先不拆了, 讓他們先把那些亂七八糟的家具復位。
主臥。
韓冽默默安裝好窗簾。
我不放心地反覆強調:
「先用這個湊合, 過兩天我要把窗簾換成法式的。」
聞言, 韓烈笑著搖搖頭:「好, 都聽你的。」
我終於滿意,和韓冽並排倚在窗邊, 一起看著樓下花園中,剛抱回家的伯恩山幼犬在玫瑰花叢里撲騰打滾。
這時,我突然聽韓冽開口:
「溫恬, 我記得, 你以前總喜歡從我外套口袋偷糖。
「要不要再試一次?」
我有些奇怪, 但還是一邊將手伸進他的大衣口袋, 一邊小聲吐槽:
「你是不是笨蛋啊。
「明明知道我會偷你的糖,還每天帶不一樣的糖來上學……」
韓冽低笑一聲,沒有說話。
而我的指尖在他的大衣口袋裡摸索著——
然後掏出了一枚鑽戒。
五克拉的鴿子蛋豪鑲鑽戒, 正是當初婚禮上, 韓冽親手為我戴上的那一枚。
我愣愣地看著這枚婚戒, 一時間有些反應不過來:
「我明明把它丟了……」
韓冽牽起我的手,鄭重地將戒指重新戴回我的左手無名指。
「我不小心撿回來了。
「現在,物歸原主。」
我挑眉:「不小心?
「不是故意的嗎?那我不要了。」
韓冽輕輕在我手背上落下一個吻,笑容無奈又寵溺:
「嗯。就是故意的。」
窗外,有風吹過。
花園中, 小伯恩山犬還在撒歡,而玫瑰恣意盛放,絢爛至極。
【END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