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冽冷笑:「我是她丈夫。你說我算老幾?」
秦子煦不屑地抱臂冷哼:
「聯姻對象算哪門子丈夫?
「我告訴你,我看你不爽很久了!
「恬恬都跟我說了,等懷上孩子,她就跟你離婚!」
秦子煦還想再說,但下一秒,韓冽已經大步上前,一把將他從我身邊扯開!
秦子煦一時不察,在拉扯間跌倒在地,頓時發出了驚天動地的慘叫。
眼見韓冽臉色已經差到極點,秦子煦還在叫囂。
我生怕秦子煦被打死,只好強忍著身子的不適,急忙擋在了他身前。
韓冽的動作猛地一頓。
他抬眸看我,眼尾竟然有些泛紅:
「所以,就是他嗎?
「難怪那天在辦公室,我找不到別人頭髮。
「原來如此。」
而我身後,秦子煦捂著屁股爬起來。
他怒瞪韓冽一眼,然後委屈地扒拉住我的肩,開始瘋狂搖晃:
「他推我!他竟然推我!
「恬恬!恬恬你說句話啊!!」
我今天本來胃就不舒服,剛才就一直在犯噁心。
此時,被秦子煦這麼一搖,我終於忍不住「嘔——」的一聲吐了出來。
我乾嘔得停不下來,只覺得暈頭轉向,難受得幾乎無法呼吸。
見狀,秦子煦懷疑地喃喃自語:
「……這廟裡的送子觀音這麼靈的嗎?」
而我已經完全站不穩。
脫力暈過去之前,我看到的最後一幕——是韓冽大步向我走來,表情是前所未見的錯愕。
8
再醒來時,我已經躺在醫院的私人病房。
秦子煦守在病床邊打瞌睡。
被我搖醒時,他迷茫地左右環顧,好久之後目光才聚焦到我臉上:
「恬恬,恭喜啊,你懷孕了。」
我平靜地點點頭。
這段時間我一直有些嗜睡。所以今天出現噁心反胃的症狀時,我就有了一絲預感。
我輕撫著尚且平坦的小腹,問:「韓冽呢?」
妻子剛懷孕,他這個做丈夫的竟然不陪在身邊,這像話嗎?
聞言,秦子煦的表情有些心虛。
我頓感不妙:「你用大乘佛法把他給超度了?」
「那倒沒有。」秦子煦摸了把自己的光頭,「他誤會我是你的男小三……我沒否認。」
我不可思議地蹙起眉:
「……秦子煦你有病吧?
「好好的表哥不當,非要當小三?」
秦子煦扯出一個討好的笑:
「我這不也是為你好,讓你可以趁這個機會和韓冽離婚嘛……」
我被氣笑了。
他哪裡是為我,分明是逮著機會報私仇。估計他當時只顧著把韓冽往死里氣,壓根沒顧及我這個當事人的死活。
想著,我掀開被子跳下床,準備出門找人。
見秦子煦還來攔我,我冷冷開口:
「就算我要和韓冽離婚,也不該是因為這個理由。
「我不是過錯方,憑什麼背這個黑鍋?
「你不用說了,說什麼我都要去找韓冽說清楚。」
我甩開秦子煦,走到門口,手已經搭上了門把。
身後傳來秦子煦弱弱的聲音:
「可是恬恬,如果你現在跟韓冽離婚,孩子不就肯定跟咱們姓溫了?」
我收回搭在門把上的手:「不過話又說回來……」
9
見我沉思著坐回病床,秦子煦立刻奸臣獻計般湊上來:
「恬恬,你想啊——你可是咱們老溫家的獨苗啊。」
我翻了個白眼:「……誰跟你咱們,你姓秦好嗎?」
秦子煦大手一揮:「不重要。
「聯姻前,你們也為孩子的姓名吵過吧?有結果嗎?」
他掰著手指,一條一條地分析:
「誰不知道韓冽掌家以來,手腕狠辣,說一不二。
「況且你和韓冽鬥了這麼多年,第三次世界大戰你們倆能單獨開一局。
「他就算讓孩子姓秦,也不會允許孩子姓溫吧?」
秦子煦雖然人不靠譜,但這次分析得確實沒問題。
溫韓兩家實力相當,但溫家的產業終究是韓家的下游。
而且商業聯姻,除非家世懸殊巨大,否則第一個孩子默認隨父姓……
糾結了一整晚。
我還是決定去找韓冽解釋清楚。
無論如何,他都是這個孩子的父親,也是我的丈夫。他有權知道真相。
辦理出院手續時。
秦子煦依然賊心不死:
「恬恬,真的有必要告訴他嗎?
「商業聯姻而已,你們本來就沒有感情,想離就離了唄……」
我本來就心煩,聞言頓時煩躁地打斷他:
「閉嘴。
「我有自己的節奏。」
……
別墅書房。
窗邊,韓冽背光坐在書桌旁,表情隱沒在陰影中,看不真切。
我在他對面坐下,乾脆利落地率先開口:
「秦子煦是我表哥。
「他定居國外,所以沒來參加我們的婚禮。」
說著,我將一沓照片反扣在桌上,推向韓冽:
「這是我們小時候的家庭合照。
「你住在我家時,我爸媽應該給你看過。」
我指向照片中一個被舅媽抱在懷裡,一看就不太聰明的光屁股小男孩:
「秦子煦屁股上有一塊紅色胎記。
「如果有必要,你可以去扒他的褲子確認。」
我深吸一口氣,言簡意賅地總結道:
「所以,我跟他沒什麼,更不可能有什麼。你可以自己去查。
「韓冽,孩子是你的。
「我說完了。」
我等待著韓冽的反應——震驚、狂喜,或至少是如釋重負。
但都沒有。
他只是靜靜地看著我,眼神很複雜,甚至帶著一絲……悲傷與無奈。
難道他還不信?
我有點煩躁——從小到大,我什麼時候這麼低聲下氣過?
我都這麼給台階了,他還不下?真想離婚不成?
僵持了許久,韓冽突然搖著頭,自嘲般輕笑一聲:
「溫恬,別騙我了。
「我知道,孩子不是我的。」
我眉頭緊擰:
「韓冽,孩子就是你的。」
韓冽注視著我,嘴角扯出一個苦澀的笑:
「溫恬,我們結婚前一個月,我去醫院做了結紮手術。」
10
我徹底愣住了。
短暫的茫然過後,被愚弄的憤怒很快席捲了我的大腦。
聯姻前,我們明明說好要儘快生下繼承人,韓冽偷偷去結紮是什麼意思?
這算什麼?
耍我?
這就好比兩個人合夥種糧食,一方出種子,一方出土地。結果我們辛辛苦苦犁了半年的地,到頭來他告訴我,他給的種子全是炒熟的!
簡直毫無商業道德!
我猛地站起身,幾乎氣得發抖:
「韓冽,你結紮是什麼意思?
「這半年來,你就這樣把我當猴耍,很好玩是嗎?」
韓冽輕輕嘆了口氣,搖頭苦笑:
「沒有意義了。」
我雖然極度憤怒,卻也明白了韓冽的意思——他早已結紮,我卻懷了孕。不管他的初衷是什麼,都已經不重要了。
我氣得渾身發冷,指尖都在顫抖。
思及肚子裡的孩子,我深呼吸平復著心情,強迫自己看向窗外。
窗欞邊,韓冽挑選的冷灰調窗簾隨風輕輕飄揚。
而窗外,我種下的弗洛伊德玫瑰,正開得鮮艷恣意。
半分鐘後,我終於平復了呼吸。
我將視線重新投向韓冽,冷冷開口:
「所以,你現在想怎樣?離婚?」
韓冽雙手交疊支著下頜,半邊臉處在背光的陰影中,雙眼被遮得昏暗難解。
氣氛凝滯。
很久之後,他的喉結滾動了一下,啞聲吐出兩個字:
「隨你。」
我直接被氣笑了:
「好,那就離婚。」
說完,我乾脆利落地褪下自己無名指上的婚戒,看都沒看,揚手徑直丟出了窗外。
鑽戒劃出一道閃亮的弧線,然後落入窗外怒放的玫瑰叢中。
再不見蹤影。
11
我和韓冽去民政局辦理了離婚手續。
過程很順利。
我們兩個人都很平靜,全程沒有交流,像在簽署一份普通的商業文件。
離婚冷靜期,我和韓冽分居了。
因為兩家各占別墅一半產權,而財產分割需要時間,我們誰都沒主動搬出別墅。
我照例睡在主臥,而韓冽搬去了客房。
我們仍生活在同一個屋檐下,但卻視彼此為空氣——比起從前的唇槍舌戰,如今倒也算相安無事。
直到一天清晨。
我睡得正香,韓冽卻突然扛著家用人字梯闖進了主臥。
在我目瞪口呆的注視下,他面無表情地拆走了主臥的窗簾。
「書房的窗簾不遮光。」
韓冽語氣平淡:
「主臥的窗簾當初是我選的,我拿走了。
「物歸原主。」
我懷著孕,本就容易情緒波動,此刻更是直接被氣得紅了眼眶。
於是,當天半夜凌晨。
我直接指揮一隊搬家公司砸開了客房門。
我走進客房,冷笑著從韓冽身下扯走床單:
「床單和床墊當初都是我挑的,也該物歸原主了。」
說著,我朝工人們揮了揮手:
「一起搬走。」
在韓冽殺人般的目光中,我湊近檢查了一下他的睡衣,確定不是我選購的,這才遺憾地華麗退場。
韓冽明天有一筆大生意要談,此時被我氣得冷笑:
「……溫恬,你好樣的。」
自此,我們開始了一場曠日持久的分家之戰。
戰火從家具裝潢,蔓延到柴米油鹽。
就連一盤西紅柿炒雞蛋,因為蛋是我家傭人買的,西紅柿是他家傭人買的,出鍋後也必須用兩個盤子分裝。
沉默得近乎壓抑的餐桌兩端。
我臭著臉吃著蛋炒蛋,而韓冽面無表情地吃西紅柿炒西紅柿。
十幾天下來,別墅幾乎被我們拆回毛坯。
12
在扒開牆皮互相扔磚頭之前,我給韓冽留下一句「你真的很幼稚」,然後搬回了溫家祖宅。
日子好像還在照常進行,但又只是好像。
有時噩夢驚醒,我會下意識想縮進誰的懷裡,又在摸了個空時徹底清醒。
就連路過廚房,我都會恍然看到一個穿粉色圍裙的身影。
一次家庭晚餐。
我習慣性地拿出兩雙筷子,反應過來後,又默默將其中一雙放回。
也許是孕期激素作祟,我低頭扒著飯,眼眶卻沒來由地一酸。
我突然覺得很委屈。
明明我什麼都沒做錯,他韓冽憑什麼這麼對我?
明明是他瞞著我去結紮,是他莫名其妙懷疑我出軌,害得現在圈子裡謠言四起……
最重要的是——明明我們為這場聯姻磨合了那麼久,他說離婚就離婚,這還有天理嗎?
似乎是察覺了我心情低落,爸媽對視一眼。
媽媽放下碗筷,伸手揉了揉我的發頂,用哄孩子一樣的語氣哄我:
「怎麼了?是誰欺負我們家恬恬了?
「沒必要理會那些謠言,這圈子裡的人向來聽風就是雨……」
我本來沒想哭,聽到這話反而一癟嘴,眼淚頓時落了下來:
「他們都說是因為孩子不是韓家的,韓冽才要跟我離婚。
「我是不是把聯姻搞砸了?……」
其實,如果韓冽只是疑心血統,那大不了等孩子出生了做親子鑑定。
羊水穿刺風險太大,我不會拿自己的身體和孩子冒險。
但我心裡清楚——即便鑑定結果擺在眼前,圈子裡不願認帳的男人,也多的是。
商業聯姻中,夫妻同床異夢,各懷鬼胎,都只是等著對方犯錯罷了。
媽媽搖頭失笑:
「孩子是不是韓家的重要嗎?
「只要是咱家的不就行了?」
爸爸也拉起我的手,放在掌中輕輕摩挲:
「恬恬,別擔心。只要是你的孩子,就是溫家未來的繼承人。」
我紅著眼眶點點頭,情緒稍有平復。
見狀,爸爸一邊催促我們快吃飯,一邊半開玩笑地對媽媽說:
「所以我當初就說生女兒好!女兒才是真傳宗接代。
「甭管孩子爹是誰,媽肯定是咱家的!」
媽媽有些嗔怪地瞪他一眼,卻並未反駁。
見我神情仍有些黯然,爸爸想了想,一拍桌子:
「咱家也算家大業大,我女兒又這麼優秀,想找什麼樣的女婿不行?
「無論你想要怎樣的,爸都能給你找來。
「當初我給你取名叫恬恬,就是這輩子沒打算讓你吃一丁點苦……」
我聞言失笑——這都哪到哪啊?
但笑著笑著,一個念頭突然閃過腦海。
對啊,他韓冽不要這個孩子,但我是溫家繼承人……
有的是人上趕著來當爹。
13
一周後。溫家老宅。
我提前廣發邀帖,誠邀圈子裡所有適齡的單身男性,來溫家參加宴會。
我和韓冽婚變的消息,早就傳得沸沸揚揚。
我選在這個檔口舉辦宴會。雖然大家心照不宣,但明眼人一看便知——這是一場為我擇婿的相親宴。
化妝間。
秦子煦推門走進來,看到我時吹了個口哨:
「我們恬恬美成這樣,等下還不把樓下那群男的迷成狗啊?」
我施施然從梳妝鏡前起身。
我化著精緻的淡妝,穿著一身勾勒曲線的露背魚尾裙,栗色卷髮慵懶地披散在肩頭。
秦子煦拉著我合照,嚷嚷著發朋友圈:
「恬恬,要不你等會就別下去了,就站在二樓陽台讓他們看一下算了。」
我翻了個白眼。
……
宴會廳內。觥籌交錯。
我晃著一杯偽裝成香檳的蘇打水,在人群中從容穿行。
宴會上都是些熟面孔。
可惜這群人表面看著光鮮亮麗,可背地裡不是敗絮其中的紈絝,就是後院起火的花花公子。
面對魏家二公子的大獻殷勤,我興致缺缺地應酬著。
好在,秦子煦適時走到我身邊,不著痕跡地替我擋開還想上前搭話的魏二。
好不容易擺脫了一通死纏爛打,我終於鬆了一口氣。
等魏二不情不願地走開,秦子煦打趣我:
「恬恬,剛才那胖子一個勁往你身上貼,你就一副快要吐出來的表情……
「反魏是吧?
「你特地吩咐門衛不用細查請柬,沒想到倒是便宜他了。」
我剛才的確有些噁心反胃——魏二是個酒囊飯袋,一接手家族企業就開始四處享樂,還不到三十歲就一身肥膘,眼下青黑,一副縱慾過度的模樣。
即使他噴了很重的香水,卻還是掩不住身上那股煙酒臭味。
我只是想到就胃裡泛起噁心。
突然,我感覺秦子煦悄悄戳了戳我。
我不動聲色地順著他的視線望去——就見宴會大廳角落的香檳塔邊,正站著一個熟悉的修長身影。
我心念電轉,面上卻不動聲色。
我一路與賓客點頭致意,順手將高腳杯中的蘇打水倒進一個花瓶,然後優雅地拐到香檳塔前,重新端起一杯香檳。
這時,我才像終於注意到一般,故作驚訝地挑眉:
「韓冽?
「你怎麼在這?」
14
韓冽神色淡漠:
「你選妃的請柬都發到我臉上,還不准我來看熱鬧?」
我挑眉輕笑:「我怎麼不記得給你發過請帖?」
他面不改色:「溫家的人怎麼辦的事,這都能發錯?」
我歪了歪頭:「哦,那真是不小心。
「我可得好好查查,清理門戶了。」
和他打了幾輪機鋒,我有些口渴,下意識抬起手裡的高腳杯,卻被韓冽輕巧接過:
「懷孕了就別喝酒。」
我做作地長嘆一聲:
「我得借酒澆愁啊。
「你也知道,我懷孕了。
「但孩子他爹撂挑子不幹了,所以我急著招繼任呢。」
望著擁擠的宴會廳,我笑容玩味:「現在看來,這個崗位還挺搶手。」
說完,我不再留戀,轉身重新匯入人群,開始與每一位潛在相親對象談笑風生。
恰好此時,秦子煦領著一個面生的青年走到我面前。
「我大學學弟。
「他看到了我剛發的朋友圈,死活求我帶他來見你。」
秦子煦三言兩語介紹了青年的背景——大四,藝術專業,更巧的是,居然還是韓家的旁系。
我抬眼去看那個青年。
他一身潮男打扮,短髮染成灰粉色,戴著單邊黑曜石耳釘。
也許是因為沾親帶故,青年的長相與韓冽有幾分相似——鼻樑挺括,眼窩深邃,盯著人看時顯得格外專注。
秦子煦朝我擠了擠眼睛,小聲邀功:
「聽說他都沒談過女朋友,夠清純吧?
「表哥我是不是很夠意思?」
察覺我的視線,青年勾唇拋來一個媚眼:
「姐姐,我年底就到法定結婚年齡了。
「考慮一下?」
我與粉發青年相談甚歡,加上秦子煦大力舉薦,當宴會音樂響起時,我順勢與他跳了第一支開場舞。
一曲終了。
我避開幾個難纏的追求者,躲進廚房。
胃裡一陣翻湧,我打開水龍頭,俯身對著水槽乾嘔。
突然,一杯蘇打水遞到我面前。
我並不扭捏地從韓冽手裡接過水杯,客氣疏離地說了句:「謝謝。」
舒緩的水流聲中,我與韓冽並肩而立。
我抿了口蘇打水,狀似無意地開口:
「本來還以為今天要白忙一場。
「沒想到,收穫還挺出乎意料。
「等離婚冷靜期結束,我們辦完手續,我說不定還能順路領個結婚證。」
韓冽下意識冷笑一聲:
「就這群紈絝子弟,家世能力都不如我,長相更不如我。
「你能看上他們?」
我挑眉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