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手又復合後,我不再像以前那樣黏著梁競川。
他和同事聚餐到深夜回家,黑著臉問我:
「你知不知道我一直在等你的電話!
「其他人女朋友都打了,就你沒打,你以前不是這樣的——」
我輕聲打斷了他:
「可是,你不是說那樣很煩嗎?」
他愣住了。
1
梁競川回來時,我已經睡了。
他醉醺醺地推開臥室門,我猛地驚醒,臥室燈被他突然打開,突如其來的亮光讓我忍不住閉上眼。
梁競川身上的大衣被他甩在地上,渾身上下帶著酒氣,臉色不虞。
「你怎麼沒給我打電話?」
我沒反應過來:「什麼?」
他濃眉壓低,怒火中夾著一絲說不出的委屈:
「我說,我今天晚上出去吃飯,你沒給我打電話!
「一起出去的其他人女朋友和老婆都打了,滿桌子就只有你沒打,我一直等你電話等到 12 點!」
他越說越生氣,胸膛劇烈起伏,伸手扯鬆了領帶。
「你之前不是這樣的,每次出去吃飯你九點就會給我打電話讓我少喝點,早點回家,還會問我跟誰吃飯,有沒有女的,這次你什麼都沒問。」
他指著我戴在頭上的眼罩:「還有,以前我不回來你都不會睡,現在你連一盞燈都不給我留,我回來的時候整個家都是黑的,我——」
我看著他,輕聲打斷了他。
「可是,不是你說那樣很煩嗎?」
梁競川的聲音戛然而止,所有的話都卡在了嗓子眼裡。
我垂眸:
「上次我去接你,你忘了,是你親口跟我說我這樣很煩,讓我以後少管你啊。」
……
因為聚會打電話的事情,在上次分手前,我和梁競川已經吵了好幾架了。
他們科室好幾個小姑娘明里暗裡喜歡他,光我撞見小護士給他送便當就好幾次了,尤其最近有個他的學妹去實習,兩個人關係不錯,我承認我很沒有安全感,才總忍不住問他。
而且他還胃不好,喝酒喝多了都會胃疼好幾天,每次我都擔心他會喝多,忍不住打電話提醒他。
記憶里分手之前最後一次吵架,就是因為他和科室出去聚餐,我九點忍不住打了個電話。
電話過了很久才接起來,梁競川不耐的聲音從那邊傳來:
「又怎麼了?」
我小心翼翼道:「你前幾天剛胃疼,少喝點酒啊。」
我聽到那邊有女孩子的聲音在笑:
「嫂子你放心,我會幫你監督師兄的!」
我一怔,剛想問梁競川不是說今晚的聚餐沒有女生嗎,那邊就已經乾脆利落地掛了電話。
凌晨十二點他還沒回來,再打電話那邊已經不接了。
我擔心他喝酒出了事兒,直接開車去了他們常去聚餐的地方。
卻在下車時看到梁競川神色清明,正把身上的外套脫下來披在他對面年輕女孩的身上。
那是他的學妹韓初。
其他人見了我紛紛打趣梁競川:
「家教挺嚴啊。」
「嘖嘖,熱戀嘛,我老婆估計早睡了,哪管我去死。」
「梁主任好福氣。」
梁競川臉色卻越聽越黑。
他身邊韓初頭髮盤得利落,長得也很漂亮,見了我攏了一下身上的外套,親昵地碰了一下樑競川:
「師兄,嫂子管你比管兒子還嚴啊,這一晚上又打電話又來接你的。」
梁競川冷冷看著我:
「你來幹什麼?」
我抿抿唇:「打電話你沒接,我怕你出事兒……」
他不耐煩道:「我能出什麼事兒?你每天沒有別的事可做了嗎?能不能別一天到晚圍著我轉,很煩。」
大庭廣眾之下,他同事視線紛紛落在我身上,我突然感覺很羞恥。
韓初勾了勾唇:
「嫂子,不是我話多,但是談戀愛也要給彼此空間啊。」
她走到我身邊,輕聲道:「男人就像手心裡的沙,有時候你握得越緊反而離開得越快,梁師兄本來就很忙,你還這樣他壓力肯定很大,你說對不對?」
「不用跟她說這些,說了她也聽不懂。」梁競川給韓初打開車門:
「上車,我送你回家。」
然後他沒再看我,徑直從我身邊走過上了車。
韓初還不忘了開窗朝我揮手:
「那我們先走啦嫂子。」
我一個人站在冷風裡看著那輛車越過街角,消失在我面前。
他一個科室的一個小護士過來安慰我。
「梁主任可能最近心情不太好,最近病人挺多的,他也累,程姐你別生氣。」
冬天的風真冷啊。
我緊了緊身上的外套,低聲道:
「嗯。」
2
和梁競川分手,是很多因素導致的。
當時做了這個決定後,我身邊的朋友都覺得我瘋了。
「梁競川那樣的你還要分手,那你到底要找個什麼樣的?!」
我理解他們的不理解。
梁競川大概就是俗世意義上的那種完美男朋友。
長得帥,家裡有錢,能力優秀。
直博後畢業順利進了全省乃至全國最好的醫院,已經成了最年輕的副主任,前途不可限量。
他對我也大方,逢年過節送的禮物都是我負擔不起回禮的昂貴,我畢業後通勤麻煩,他直接買了輛車送我。
連我爸媽我爸媽都說我撞了狗屎運才能和他一起。
可是,我總覺得他愛的不是我,只是愛我身上他女朋友的身份,他在履行一個男朋友的義務,不管誰是他女朋友,他都會這麼做。
我沒有「被看見」。
他不關心我的喜怒哀樂,也不希望我黏著他,和我說得最多的就是希望我能獨立一些。
這些年他忙於學業工作,我們之間連約會都很少,我一個人吃飯,一個人看電影,一個人過生日,一個人守著家等著他回來。
他不喜歡我。
我明明有男朋友,有時候卻好像比單身還寂寞。
我不想再過這樣的日子了。
分手比我想得還容易,給梁競川打電話的時候我本來想說談談,可他只說了個「嗯」就掛了電話。
只是我沒想到,分手三個月後一次喝醉了他居然來找我了。
喜歡他已經成了我的習慣,我們糊裡糊塗地滾在了一起,糊裡糊塗地復合了。
只是那之後,我總想著他之前說的那些話,我努力讓自己變得獨立起來。
可現在,他卻問我為什麼不給他打電話?
……
梁競川很顯然也想起了那次吵架,他張了張嘴……
「那次我——」
我垂眸:「我睏了,睡吧。」
換作以前,我肯定會和梁競川爭辯,甚至激動地和他爭吵,然後難過地一夜不睡。
但現在我突然覺得很沒意思。
我很累了,什麼都懶得說。
梁競川淺褐色的眸子在無框眼鏡後面顫了一下,用手抵住胃。
「我胃疼,你幫我下碗面好不好?」
以前梁競川每次喝酒,我都會給他煮一碗面,熱乎乎的一碗面吃下去,他的胃疼也會緩解一些。
可現在曾經的心疼蕩然無存,只剩下被人吵醒的不耐煩。
我縮回床上,背對著他:
「面在廚房,你自己去下吧。
「出去的時候幫我關上門,我明天還要上班。」
背後沉默無聲。
許久後,床一松,梁競川站了起來。
有些沉重的腳步聲後,門被輕聲關上。
臥室里恢復了黑暗。
我閉上眼睛。
3
第二天一早我起來時,梁競川已經走了。
茶几煙灰缸里滿是煙頭。
他一夜沒睡。
我收回視線,沒有多問。
……
察覺到該去醫院的時候,我已經低燒咳嗽好幾天了。
強撐著去了趟醫院後,沒想到居然是肺炎。
去打點滴的路上,我突然碰到了梁競川科室的小護士。
她看著我的面色道:
「程姐你怎麼啦,你生病啦?」
「嗯,肺炎。」我朝她笑笑,「一會兒去打個點滴。」
「你自己來的嗎?」她有些驚訝,「怎麼不跟梁主任說啊,讓他陪你啊。」
我頓了一下:「他工作忙,我沒事兒,不打擾他了。」
「那好吧,有事兒的話來找我啊。」
「嗯,謝謝啦。」
道別後,我去了點滴室掛點滴。
天氣冷,藥液進入血管稍稍有些涼。
旁邊坐了一對小情侶,小姑娘在輸液,小男孩心疼地把外套脫下來披在她身上,讓她靠在自己肩上睡覺。
女朋友睡著了,他一直小心翼翼地握著輸液管,用掌心溫著藥液。
我向後靠在座椅上,大概是實在累了,這麼硬的椅子居然也睡著了。
半夢半醒間,我夢到了和梁競川沒分手的時候。
那時我還很黏他,有一次急性腸胃炎折騰得不輕,又吐又疼,沒辦法來了醫院。
大夫給開了點滴,我央求梁競川陪我一會兒。
「我好難受,你陪陪我好不好,一會兒就行。」
梁競川只是漠然看了我一眼:「急性腸胃炎不會死,別這麼嬌氣行不行,你知不知道還有很多病人在等著我。」
我還想說話,韓初走了進來。
一看見梁競川她就伸手拽他:
「師兄你在這裡,剛才有個病人我看不明白他的症狀,我怕領導罵我,你幫我看看好不好~」
小姑娘語氣裡帶著撒嬌,梁競川眉眼間柔和了一些。
「什麼症狀?別怕,我陪你去看看。」
說著他回頭看了我一眼。
我以為他起碼會關心我一句。
沒想到他只是淡淡道:「掛完水你就自己回去吧,我很忙,就不來看你了。」
我眼睜睜看著他和韓初離開。
出門時,韓初回頭看了我一眼。
那是一個有點挑釁,又有些得意的笑容。
急性腸胃炎真的很難受,中間有一次我想吐,讓護士幫我拔了針,自己去廁所吐了個昏天黑地。
吐完了我起身,撐著洗手台看著鏡子裡的自己。
蒼白,虛弱。
手上的針眼還在冒血,我沒顧得上壓,血跡蹭到了衣服上。
狼狽不堪。
那次後,我生病再也沒找過梁競川。
迷迷糊糊中,一件衣服蓋在了我身上。
我睜眼,發現梁競川正站在我面前,眉頭緊蹙。
「你生病了,怎麼沒告訴我?」
點滴已經快打完了,我拿下身上的衣服:「沒什麼大事兒,我知道你忙。」
「再忙也不會連這點兒時間都沒有,你——」
他扶我的手突然停住。
我知道,他也想起了之前的事情。
「師兄,一會兒有台手術我自己一個人搞不定,你幫我——」
韓初突然走進來,在看到我時微微一笑。
「嫂子來啦,哪裡不舒服嗎,怎麼也不跟我們說說。」
我沒搭理她,對梁競川淡淡道:
「那我先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