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今晚就回去,機票已經訂好了。」
李哲站在門口,聽到了這一切。
他的腿一軟,直接跪在了地上。
10
當天晚上,嬰兒的病情急劇惡化。
醫生下了病危通知書。
李哲的女友悅悅從產房出來,臉色蒼白得嚇人。
她看到李哲,眼淚瞬間就下來了。
「都是你!」
她衝過去,對著李哲就是一巴掌。
「都是你害的!」
「你為什麼要發那個視頻!」
「你為什麼要毀掉丁醫生!」
「現在好了,孩子要死了,你滿意了嗎?」
李哲被打得偏過頭,卻不敢還嘴。
「悅悅,我……」
「你什麼你!」
悅悅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我懷胎十月,好不容易把孩子生下來,你呢?」
「你就是個兇手!」
「你害死了我們的孩子!」
她說完,轉身就走。
李哲追上去。
「悅悅,你聽我解釋……」
「我不想聽!」
悅悅甩開他的手。
「我不想再看到你!」
「你滾!」
李哲站在走廊里,看著悅悅的背影消失在拐角處。
11
李哲徹底瘋了。
他拉橫幅,在學校和醫院門口鬧事,要控告兩家單位草菅人命。
很快,學校和醫院都坐不住了。
李哲鬧得太兇,影響太大。
教務處主任召開了緊急會議。
「這件事必須儘快解決。」
「李哲現在逢人就說是學校逼走了丁醫生,對學校的聲譽影響很大。」
主任沉默了幾秒。
「我們必須把把責任推到丁醫生身上。」
「就說她自己不願意繼續任教,跟學校沒關係。」
醫院那邊,院長也在開會。
「李哲現在天天在醫院門口鬧,病人家屬都有意見了。」
「必須想辦法解決。」
有人說:「要不我們賠他點錢,讓他閉嘴?」
「不行。」
院長擺手。
「一賠錢,就等於承認我們有錯。」
「那怎麼辦?」
院長冷笑。
「把責任推到丁醫生身上。」
「就說她缺乏醫德,跟醫院沒關係。」
很快,學校和醫院分別發了聲明。
內容幾乎一模一樣,都在強調是我主動辭職的。
還添油加醋地捏造細節,說我「多次以私事耽誤教學與診療」「對工作敷衍塞責,違背職業操守」。
字裡行間全是將責任撇乾淨的冷漠,把「道德敗壞」的帽子牢牢扣在我頭上。
聲明一出,輿論再次發酵。
【我的天,醫院和學校都發聲明了,這還有假?丁某這是被錘死了吧!】
【主動辭職?說白了就是被發現問題扛不住了吧!要是真無辜,怎麼不出來反駁?沉默就是默認,這種道德敗壞的人就該讓她徹底涼透。】
【醫生缺醫德,老師沒師德,這倆底線她全踩了!拿著那麼高的收入還敷衍工作,耽誤學生又耽誤病人,簡直是行業蛀蟲,必須把她執照吊銷!】
李哲看到這些評論,徹底崩潰了。
他衝進網吧,註冊了十幾個小號,瘋狂地在評論區解釋。
【不是這樣的!是學校和醫院逼她走的!】
【她是被冤枉的!】
但沒人信他。
那些評論很快就被淹沒了。
12
這時,我開通了一個新的社交帳號。
第一條動態,只有簡單的幾個字。
【事實本身,遠比情緒更有力量。】
下面,附上了一份完整的時間線。
從我接到醫院通知,到手術結束,到趕去學校,到被學生質疑,到被學校開除,到被醫院辭退。
每一個環節,都有證據。
醫院的通知記錄,手術室的監控截圖。
學校的解聘通知書,醫院的辭職信。
所有的證據,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第二條動態,是一篇長文。
文章里,我詳細描述了那天手術的每一個步驟。
從術前準備,到麻醉誘導,到體外循環建立,到心臟畸形矯正,到血管重建,到術後監護。
每一個細節,都寫得清清楚楚。
專業術語,手術數據,風險評估,全都有。
文章的最後,我附上了手術記錄單的照片。
這份復盤所展現出的頂級專業水準,在醫學界引起了巨大震動。
我的博士生導師,國內心外科的泰斗,公開發聲。
他以行業奠基人的身份,證實了我的說辭,並嚴厲譴責了學校和醫院對功勳醫生的粗暴處理方式,稱之為「行業的恥辱」。
13
輿論的風暴,比我想像中來得更猛烈。
在我上傳完整視頻和專業復盤後,網絡徹底倒戈。
曾經對我口誅筆伐的鍵盤俠,調轉槍口,開始深挖教務處主任和院長的過往。
不查不知道,一查嚇一跳。
貪腐、受賄、學術不端……
樁樁件件,觸目驚心。
在巨大的輿論和上級壓力下,教務處主任和院長被停職調查。
一個由校方和院方高層組成的聯合調查組,帶著最高規格的聘書和一封措辭懇切的公開道歉信,親自登門。
隨行的,還有十幾家主流媒體的長槍短炮。
他們想用這種方式,把「求我回去」也變成一場公關秀。
為首的副院長,臉上堆滿了公式化的歉意。
「丁醫生,之前的事情是我們識人不明,處理草率,給您造成了巨大的傷害,我們深表歉意。」
「現在,孩子的情況萬分危急,全院上下束手無策。」
他將那份聘書遞到我面前,姿態放得很低。
「我們懇求您,為了那個無辜的孩子,不計前嫌,回到醫院,主刀手術。」
他的話語裡,充滿了「為大局著想」的道德綁架。
周圍的閃光燈亮成一片,所有鏡頭都對準了我,捕捉著我臉上的每一絲表情。
他們以為,在媒體的見證下,在「救死扶傷」的大義面前,我只能順著台階往下走。
我沒有去看那份聘書。
我的目光,越過他們,看向了那些閃爍的鏡頭。
「回去可以。」
我的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到了每一個麥克風裡。
「但我有三個條件。」
副院長的表情明顯鬆弛下來,連忙點頭:「您說,您說!別說三個,三十個我們都答應!」
我豎起第一根手指。
「一,學校和醫院,必須在三家國家級媒體的頭版,連續三天刊登道歉聲明,向我個人,以及被你們愚弄的公眾,公開道歉。」
副院長的笑容僵了一下。
我豎起第二根手指,聲音依舊平穩。
「二,永久開除負有直接責任的教務處主任和院長,並追究其法律責任。不是停職,是開除。」
他的臉色開始變得難看。
「三,徹查並嚴肅處理所有在此次事件中,落井下石、造謠中傷我的同事。處理結果,必須在院內公示。」
話音落下,全場寂靜。
連按動快門的聲音都消失了。
副院長的額角滲出了細密的汗珠,他張了張嘴,似乎想討價還價。
「丁醫生,這……是不是……」
「少一個,都不行。」
我打斷他,語氣里沒有任何商量的餘地。
「你們可以選擇不答應。」
「那孩子的命,和你們所謂的臉面,你們自己選。」
說完,我不再看他,轉身就要關門。
「我們答應!我們全部答應!」
一個嘶啞的聲音從人群後方傳來。
李哲和他母親,還有他那個剛生產完、虛弱得需要人攙扶的女友,衝破人群,再次跪在了我的面前。
這一次,他們身後還跟著無數的鏡頭。
我看著他們,沒有說話。
最終,在媒體的直播鏡頭下,副院長咬著牙,艱難地點了頭。
「好,我們……答應。」
14
我又再一次重新站在了手術台上。
經過十幾個小時的極限操作,手術成功,孩子得救。
我用無可辯駁的實力,證明了自己的價值。
李哲他媽媽當場就暈了過去。
李哲跪在地上,整個人都癱軟了,嘴裡發出含糊不清的哭聲。
三天後,國家級媒體的頭版, 刊登了學校和醫院的道歉聲明。
措辭嚴肅,態度誠懇。
但我知道, 那不過是他們保住面子的最後一次公關。
教務處主任和院長,被正式開除公職。
隨後, 紀檢部門介入,查出了他們更多的違紀問題。
貪污,受賄, 學術造假。
兩人被移交司法機關, 等待他們的,是法律的制裁。
院內公示了處理結果,有人被降職,有人被調崗,有人直接被開除。
一場徹底的清洗。
我沒有去看那些公示。
我只是收拾好自己的東西,拒絕了醫院的挽留。
因為國家級醫學中心向我發出了邀請, 並且希望我能牽頭成立全國首個新生兒複雜心臟病研究基金。
我答應了。
離開醫院的那天,李哲又來找我了。
他站在醫院門口,臉上滿是憔悴。
「丁醫生。」
他叫住我,聲音沙啞。
「謝謝你救了我的孩子。」
他說完,深深地鞠了一躬。
我沒有說話。
「我知道,我沒有資格求你原諒。」
他抬起頭,眼眶通紅。
「但我還是想說,對不起。」
我的聲音很平靜地開了口。
「我救你的孩子, 不是因為原諒你。」
「我是一名醫生, 這是我的職責。」
說完,我轉身離開。
15
後來,我聽說了很多事。
李哲因為惡意誹謗、造成嚴重社會影響,被學校勒令退學。
他的女友悅悅, 在孩子康復出院後,帶著孩子離開了他。
李哲瘋了一樣去找她,被她家人攔在門外。
他跪在門口,求了一整天。
沒人理他。
最後, 他被物業叫來的保安拖⾛了。
我收到了⼀封感謝信,是李哲媽媽寄來的。
信里寫滿了感激和愧疚, 字跡歪歪扭扭, 有些地⽅還被淚⽔浸濕了。
我沒有回信。
我只是把那封信, 放進了抽屜的最深處。
然後,繼續投入到我的工作中。
我在新成立的研究中⼼里, 帶領著全國最頂尖的團隊,攻克著⼀個又⼀個醫學難題。
在一次面向全球直播的學術峰會上, 有記者再次提起了那段往事。
我只是平靜地回答:
「事實本身,遠⽐情緒更有力量。」
「我的⼿術刀,只負責拯救生命。」
「至於審判⼈心, 那是法律和道德的事。」
採訪播出後,又引起了⼀輪討論。
有人說我⼤度,有人說我虛偽。
我沒有再去看那些評論。
我只是繼續做我的工作。
救死扶傷。
這是我的職責。
也是我存在的意義。
網絡的記憶,永遠只有三天。
熱度過去了,一切都歸於平靜。
只有那些真正經歷過的人, 才會記得那場風波。
而我,已經⾛得很遠了。
我在國家級醫學中心, 主刀了無數台高難度⼿術。
我牽頭成⽴的研究基⾦,已經救助了上百個患有複雜⼼髒病的新生兒。
我的名字,開始在醫學界真正響亮起來。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