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宋家,早就不是我熟悉的宋家了。
倒不如讓裴望澤幫忙,送我去大荒,至少還能一家團聚。
下定決心,我寫了回信。
裴望澤這個人,我是信任的。
當初皇上病重,底下的皇子個個蠢蠢欲動,朝中結黨營私之風頗重。
父親和裴家都是中立派,為在這股風氣中保全自家,便對外宣稱聯姻。
可父親是一朝尚書,他不願投靠,便有人想讓他騰位子。
叔父大義滅親,檢舉父親書房有妄議立儲一事的書信,先帝勃然大怒,將父兄流放至大荒。
那時裴望澤見我孤立無援,還真打算娶我過去,履行這門婚事。
不過裴家強烈反對,他父母甚至以命相逼,讓他多為裴家想想。
裴望澤不答應,他母親便求到了我跟前。
我也不想拖累旁人,於是這門親事便不了了之。
裴望澤覺得心中有愧,父兄流放一路,都多有打點。
他是個好人,如今能幫我的,也只有他了。
書信讓那丫鬟送出去,很快收到回信。
一個計劃悄然成型。
11
季寒聲生辰當夜,我做了碗長壽麵,送了過去。
他生辰並未聲張,可禮品還是堆滿了院子。
甚至還有給他送女人的。
心下輕嘲,我進了書房。
季寒聲瘦削的側臉在燭火的照耀下,頗有幾分冷峻。
很冷漠的語氣:「什麼事?」
【還在那傲嬌呢,老婆都要跑了,懶得噴。】
【跑吧跑吧,白月光想哄他都不配合,也不能怪人家找前夫哥。】
【只能說本身就是注孤生命格吧。】
我猶豫半晌,道:「今日你生辰,我做了碗長壽麵。」
季寒聲眸子在我手中的托盤上定格半晌,聲音微微有些啞。
「過來。」
我磨磨蹭蹭上前,被季寒聲一把拉進懷裡,坐在了他腿上。
「喂我。」
理所當然的語氣。
「會斷掉的。」
我搖搖頭,「長壽麵不能斷。」
季寒聲神情微頓,將我放了下來。
他拿起筷子,自己吃了起來。
一碗面很快見底,我給他倒了杯酒,輕聲道:「生辰快樂,季寒聲。」
季寒聲隨手接過,一飲而盡。
他眸光在搖曳的燭火下有些氤氳。
「有禮物嗎?」
我頓了下,輕輕踮腳,吻上他喉結。
季寒聲仰頭閉住眼,喉間一聲輕哼。
腰間似乎有什麼東西,硬挺挺地抵了上來。
「這可是你自己說的。」
他大手撫上我後腦勺,眸光迷亂。
「這次,我不會再輕易放過你。」
……
那些字倒是猜錯了。
季寒聲不是不哄也不停,他會哄。
低沉蠱惑的嗓音在耳邊一遍遍輾轉。
「乖,放鬆點。」
「可以的,別害怕。」
一直到筋疲力盡,他才擁著我睡了過去。
當然,也可能是藥效上來了。
我在面和酒里加了會產生反應的藥。
忍著疼痛起身,我將一早寫好的信件放在床頭。
裡面交代了當初退婚的原委。
就算要離開,我也不可能放任柳氏這個姦細在他身邊不管。
就這樣吧。
以後他在京城娶妻,我在大荒陪著父兄。
恐怕以後再也沒有見面的機會了。
回到屋裡,我換上丫鬟裝束,給外頭守著的人吹了迷煙。
很快和裴望澤安排的人會合,從角門離開。
順利地坐上馬車,懸著的心才放了下來。
【好刺激呀,跑路進行時。】
【反派醒來後見老婆沒了,又要黑化了,搓手。】
【押一下會反派會不會抓住落跑的白月光,我猜不會。】
【我猜會。】
【會加一。】
看著彈幕,我有些緊張地攥住手。
我是絕不會給人做妾的。
季寒聲都要娶妻了,想要的也得到了。
我走了,他應當也不會怎麼樣。
12
馬車一路出了城,我和裴望澤在城外的樹林會合。
他一襲月牙白袍,在月光下,更顯溫潤如玉。
瞧見我,他微蹙俊秀的眉。
「他沒對你如何吧?」
我搖搖頭:「勞煩你幫忙,接下來還要繼續勞煩你,送我去大荒。」
「大荒?」
裴望澤垂眸重複。
「你可知大荒是什麼地方?流放的不毛之地,你去了那兒,如何保全自身?」
可我父親和哥哥都在那兒,我不去那兒,還能去哪兒呢?
「留下來吧。」
裴望澤安慰似的語氣。
「我會想辦法,為宋大人和宋兄平反,讓他們回京。」
「我在城外還有一處宅子,你可先暫住在那兒,等他們的消息。」
「我……」
我腦子有些亂,直覺有哪裡不對勁。
【慢慢變成你的外室是吧,不是說裴也超愛白月光嗎?】
【原書里白月光自殺殉情後,反派和裴望澤就槓上了,朝堂上你來我往地鬥了十幾年。】
【看來白月光只有死了才會變白月光,活著的時候就沒人珍惜。】
「我可以的,我還是去大荒……」
「搖光。」
裴望澤嗓音溫柔,語氣卻不容置喙。
「留下來吧,我會護著你的。」
他這是不打算送我去大荒了。
我後退一步。
「算了,不用你幫忙了,我自己去。」
話音剛落,我腦袋有些暈,身體也有些站不穩。
裴望澤向前一步,將我攬進懷裡。
「搖光。」
他語氣蠱惑:「你從前不是最喜歡我的嗎?留在我身邊不好嗎?」
「你……你給我下了藥?」
「嗯。」
裴望澤輕輕應聲,含笑將我的髮絲別到耳後。
「你放心,我一定會好好對你,絕對不會讓季寒聲對你做什麼。」
說著,他將我一把橫抱起,就要帶上馬車。
剛轉身,面上的笑意便淡了下來。
方才還空無一人的林中,霎時間擠滿了人。
一下子火光沖天,映照出為首之人的面容。
季寒聲鳳眸輕眯,眸底瀰漫出殺意。
「裴公子,這是要帶我的人去哪兒啊?」
【哦吼。】
【反派還是追來了,幸好幸好。】
【這麼快的嗎?他昏迷是不是一開始就是裝的?】
【忘了反派的做派了嗎?他家裡有什麼事能瞞過他?】
聽到熟悉的聲音,我用僅剩的力氣喊了出來。
「季寒聲……唔」
嘴被裴望澤一把捂住,他笑得雲淡風輕。
「季大人這是何必呢?你也知道,搖光和我兩情相悅,不然也不會主動出來找我,您就別棒打鴛鴦了吧。」
季寒聲低頭笑了下,隨後從懷裡掏出一冊帳本。
「知道這是什麼嗎?」
裴望澤臉色驟變。
季寒聲神情輕蔑,語氣森冷。
「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煩了,自己的屁股都還沒擦乾淨,還敢來招惹我。」
「裴家,百年望族,若是葬送在你這代,多可惜。」
「你說呢?裴公子。」
13
馬車裡搖搖晃晃,我看著身側男人閉目養神的側臉,心裡有些打鼓。
季寒聲手裡握著裴家的把柄,裴望澤只能放了人,還給了軟筋散的解藥。
季寒聲出現的時間十分恰當,可見他根本沒被迷暈。
寂靜一路,我躊躇著開口。
「我……」
季寒聲倏地睜開眼,眸光有些冷厲。
「我和裴望澤之間沒什麼,我只是想,讓他幫忙送我去大荒。」
在他灼灼的目光下,我的聲音越來越低。
「我也沒想到,他是這種人。」
「大、荒。」
季寒聲怪聲怪氣道:「看來你在我身邊待得很不舒心啊,寧願去大荒挖礦,也不願意留下。」
我垂眸:「我只是不想做妾。」
死也不要。
就算我如今不如從前,可也不是旁人輕易可以折辱的。
就算是季寒聲也不行。
季寒聲聽見了,他下頜緊繃,似乎竭力忍耐著怒氣。
「我什麼時候說過,要讓你做妾?」
那就是連妾也沒得做。
我心情更低落:「你不是收了旁的女子畫像,打算娶親了嗎?」
季寒聲冷笑一聲,按捺的怒氣再也壓不住。
「宋搖光,你是蠢貨嗎?」
「我什麼時候說過要娶親?什麼時候說過要兼祧大房?你永遠只會聽別人說,不會來問我,我在你眼裡到底是多糟糕的一個人?」
「還是說,我不好剛好遂了你的意,讓你順理成章地找到離開我的藉口,去找裴望澤?」
我微微愣住,看著眼前人下頜緊緊繃著,一雙漂亮的鳳眸變得通紅。
「你……」
哭了?
【牛逼,居然能看到奸臣反派哭,還得是白月光。】
【男人的眼淚女人的興奮劑,嘶溜。】
【白月光別哄好嗎,讓他哭。】
見他哭了,我有些不知所措。
「我沒那麼想。」
「我和裴望澤當初,是因為京中形勢特殊,才對外宣稱聯姻,連定親帖都沒有,我和他早就沒關係了,我喜歡的是你。」
「之前退婚,都是我的錯,是我太輕信旁人的話。可是這次,你平常對我總是冷臉,又收了畫像……」
季寒聲偏頭看向另一邊,「柳氏趁我不在轉交給了管家,我回來後便退回去了。」
原來如此。
傳到我耳朵里,便成了他收了柳氏介紹的閨秀畫像,預備娶親。
好半晌,我才開口。
「我不去問你,是因為害怕自取其辱。」
「我心悅你,當然不想讓你娶別人,我怕你又說,是我太把自己當回事了。」
「季寒聲。」
我輕聲道:「我已經得到報應了,不想再自取其辱了。」
在看到那些字時,我試過去討好和順從季寒聲,想和他重歸於好。
事實證明,季寒聲的確放不下我,可他也恨我。
就像那些字說的一樣,白月光死了才會是白月光,活著是不會有人珍惜的。
可能我真的身死以後,我在季寒聲這兒的債,便會一筆勾銷。
可我還活著。
他又愛又恨,陰晴不定的態度,令人難以捉摸。
可也確實,當初是我對不起他。
「我已經一無所有了,你報復起來,應該也沒什麼意思。」
想到什麼,我眼睛一亮。
「不如,你將我送去大荒吧,我去挖礦,整日灰頭土臉,風吹雨淋,這樣你心裡也更痛快不是……」
「宋搖光!」
下巴被捏住,季寒聲逼近過來,雙眸沉沉:「你又想始亂終棄是不是?奪了我的身子,你想不負責?」
【哈哈哈笑死我了,反派要名分了。】
【這虐戀怎麼搞出一股喜感。】
「我給你兩個選擇。」
季寒聲不容置喙道:「第一,我將你送去大荒挖礦。第二,和我成親,我保你父兄從大荒回來,說不定還能官復原職,你怎麼選?」
成親?
官復原職?
稍稍遲疑了下,下巴上的力又緊了些。
「這還要想?你是有多厭惡我?」
我連忙搖頭,抬手擁住他,悶聲道:「那你不許像之前那樣,對我說難聽的話。」
我會當真的。
季寒聲神情微頓,抬手輕撫我後腦勺。
「再也不會了。」
【媽耶,終於和好了,反派有老婆之後應該就不會看不慣我們男女主小情侶要拆散他們了吧。】
【還好白月光沒死,本文男女主能達成 he 結局了吧。】
敢輕舒口氣, 身子一輕, 季寒聲將我抱到腿上, 鳳眸微眯。
「還有, 你方才說,你心悅我?」
「證明給我看。」
我有些懵:「可是我還疼著呢。」
季寒聲垂眸:「疼還敢跟著野男人亂跑?」
我有些心虛地將腦袋埋進他頸窩。
「明天吧, 明天再說。」
(正文完)
番外
柳氏是姦細的事被查了出來, 很快就被季寒聲毫不留情地處理了。
她說當初勾結陳家的原因,是怕他爬得太高,不管她這個寡嫂。
還聲淚俱下, 求季寒聲看在婆母和大哥的面子上,留她一條命。
季寒聲直接送她去見了婆母和大哥。
成親後, 我才知曉, 他如今右手,天氣稍微寒涼些, 都會隱隱作痛。
我心疼不已,便去找名醫學了按摩的手法。
季寒聲總說多親親它就好了。
成親之後, 季寒聲果真沒再對我說過難聽的話,面容一天天變得柔和起來, 沒了從前的凶戾。
我也養回了幾分從前的脾性。
日子就這麼一天天過去。
和季寒聲成親半年後, 父親當初的事被查出是叔父誣陷,從大荒回了京城,官復原職。
叔父一家因為欺君,獲罪流放。
父兄回京的消息傳來時,我便去祭拜了早逝的母親。
終於可以一家團聚。
然而,季寒聲卻變得不對勁起來。
他原本十分黏人, 那方面要得也很頻繁。
最近這段時日,卻忽然冷淡下來。
我有些摸不清楚他是怎麼了。
和季寒聲成親那天,那些字就消失了。
我忍不住想,他是不是對我膩了?
亦或是,後悔了娶我?
直到他喝醉了酒, 才吐露心聲。
他仰躺在床上, 墨發披散下來, 神情有些脆弱。
「對你來說, 我是不是沒用了?」
什麼意思?
我握住他的手。
「什麼沒用?」
「宋大人回了京,你就不需要依靠我了,我沒用了,你是不是就不需要我了?」
他說著, 自己眼睛又紅了起來。
「怎麼會呢?」
我輕輕摸上他的臉,忽的懂了他的患得患失。
當初,他讓我選。
怕我不答應,還附加了幫我父兄回京的條件。
他這是覺得,我和他成親,是為了這個虛與委蛇?
我吻上他側臉。
「傻瓜,我和你成親, 是因為我愛你。」
「就算你不說幫我父兄回京,你要娶我,我也是願意的。」
他聲音微微有些啞:「證明給我看。」
我解開他衣袍, 吻上他脖頸。
「那這次,我在上面?」
「嗯……」季寒聲閉了眼, 有些撒嬌的口吻,「今日寒涼,手有些疼。」
「那我多親親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