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想讓你到尚書府坐坐,只讓旁人覺得你們姐妹感情不錯就好,日後我不會再管你。」
我娘總是這麼天真。
但看著她的眼神,我應了下來。
「可以,不過你的承諾我不大相信,我想要你庫房中的那朵雪蓮。」
舅母早年在戰場受了傷,身體一直虧損。
每到冬日就疼痛難耐,如今正缺一味雪蓮。
我娘咬了咬牙,應了下來。
沈蓉全程很安靜。
安靜得甚至有些奇怪。
我娘走後,我叫了親信看著沈蓉的動向,順便安插在尚書府一個眼線。
這一看,還真發覺了不對之處。
10
據收到的消息來看。
沈蓉對相看一事並不熱絡,但這事卻是她提出來的。
我拿了軍功,我爹很是高興。
回府那日,他和我娘和沈蓉說了,她們表現不一。
我娘是覺得驚訝,還反覆問我爹:「那軍功真的那麼厲害?」?
他們聊得開心,沈蓉就愈發難受。
當夜回去就打的丫鬟渾身是傷,這事也是那丫鬟傳出來的。
她說沈蓉最討厭和我比較,時常暗地咒我死在戰場上。
忠勇侯府一事過,沈蓉在府上悶了好幾日,怒氣沖沖地找到我娘,說自己要相看夫君。
我娘大吃一驚,捂著她的嘴讓她小點聲。
她無論如何也想不通,沈蓉為何要相看。
但她想來寵愛沈蓉,於是便找到了我。
我應我娘的願,在尚書府走動了幾日,做足了冰釋前嫌的模樣。
可沈蓉相看的人,卻是一個接一個地拿不出台面。
我盯了幾日,有些累了。
沈蓉卻看中了一個欽天監監正之子。
為人還算不錯,聽說正在考取功名。
他一走,沈蓉就跑過來問我。
「姐姐覺得他如何?」
我奇怪地看了她一眼,淡淡道。
「你自己的事,不必過問我,我們關係並不好。」
沈蓉仍不罷休,她意有所指道。
「姐姐整日在戰場,恐怕沒有男子肯娶你的,錢大人前途無量,在陛下面前很得眼緣,他的公子日後也前途無量。」
「哦。」
沈蓉哽住了。
我本以為她只是單純地想用夫君來壓我一頭。
但我忘了,沈蓉從來不是個善茬。
11
辦好了事,我便向他們索要雪蓮。
當初外祖父心疼女兒,將這好東西給了沈夫人。
這麼多年沒見她拿出來過。
原本我偷聽到,那是她要給沈蓉做陪嫁的。
如今落到了我手上。
我將雪蓮給了大夫,他取了一片葉子給我娘製成了藥,當夜服下。
我娘卻吐了血。
我渾身血液凝結到一處,抱著舅母連忙進宮請太醫。
可宮中宵禁,不讓人進。
還是路過的嘉雯公主好心幫我去了趟金鑾殿。
陛下一聽,派了太醫院的人來看。
太醫說,我娘是中了毒,所幸發現得及時,這才保全了性命。
我直接上了馬去了尚書府。
開門後,我娘睡眼朦朧,不滿地瞪著我。
沈蓉眸中閃爍,「姐姐這麼晚了來……」
話沒說完,我左右開弓,對準她的臉扇了幾巴掌。
沈夫人瞬間清醒了,上前一步抓住我的手,怒吼道:「蕭英,你瘋了不成?!」
我甩開她的手,拿出腰間的匕首橫在沈蓉脖頸。
她嚇得花容失色,腿軟地朝後倒去,我娘扶住了她。
我一字一頓,「若我娘出了事,你們都給她陪葬。」
說完,我動了動匕首,在她脖頸處劃出一道血痕。
隨後翻身上馬,回了蕭府。
我娘躺在床榻上,面色蒼白如紙。
我輕輕拉住了她的手。
如何也想不明白,當初雪蓮拿回來時,我明明叫人查驗過後,才給我娘服下。
她為何還是中了毒。
沈蓉,沈蓉。
我狠下了心,叫來了暗衛。
12
幸運的是,我娘醒了過來。
大夫說,她身子已無大概,只需要等到毒素徹底清楚,就可以再服用那清理好的雪蓮。
過了三日,我娘已經能說話了。
我和我爹本該回到邊疆,但因為我娘的事,只好他帶著大軍先走。
蕭府一下子冷清了下來。
我明白,有些事也該清算了。
我找了一趟沈尚書,直言若他不肯把沈蓉交出來。
我就把她毒殺我娘的事情稟告陛下,證據我已經找好了。
沈尚書大驚失色,反手給了沈蓉一巴掌。
她怨毒地盯著我。
後來聽說,沈夫人被沈尚書關在了祠堂,沈蓉也即將嫁出去。
但這日,欽天監向陛下稟告了近日天象異常。
恐有災星禍世。
那災星年方二十,直指蕭府。
府上八字符合的,只有我一位。
我方才知道,原來沈蓉早就和欽天監監正家的公子有了聯繫。
二人早就約定好了許諾今生。
欽天監的陸監正帶著他兒子來蕭府時,我在院中擦劍。
為首的陸監正眯了眯眼,叫人去查看。
自己則走到我面前,抱了抱拳。
「蕭小將軍莫要介懷,今日天象異常,本官也是奉了陛下的命令。」
我輕笑,「好啊,那便查吧。」
陸公子得了眼神,緊張地搓著手朝裡面一間院子直直走進去。
我挑了挑眉。
「貴公子在我蕭府,似乎比自己家還熟練?」
陸監正有些尷尬地擦了擦汗。
我娘也端端正正地坐在正廳,手裡拿著自己的長槍。
來往的官兵小心翼翼地搜查著什麼。
陸公子尤其藏不住事兒,驚愕不已地喃喃道。
「怎麼回事?怎麼不在這?!」
陸監正額間的汗也愈發多了,明顯感覺到他有些心不在焉。
我靠近了他,輕聲開口。
「陸監正這是怕陸公子搜不出東西?」
陸監正臉色變了。
「哪有的事?蕭將軍莫要聽旁人胡說,我們都是秉公辦事。」
我點了點頭,「哦,秉公辦事。」
「那如果我說,陸公子根本搜不出呢?你說你們陸家幾代努力,才爬到如今的位置,要因為一個女子,斷送了家族前程嗎?」
這幾句話猶如驚雷一般砸在陸監正心中。
他猛地抬起頭,不可置信地看著我。
「現在反悔,還有活路。」
「想要嗎?拿出你的誠意。」
13
陸公子搜查了一番,垂頭喪氣地回來了。
他當然什麼都搜不到。
我娘坐在首位,幽幽開口。
「本將軍身子不舒服,近日總想著找些人切磋切磋。」
「諸位既然這麼有閒情雅致,不如留下來?」
陸公子憤慨抬眸,「你胡說什麼,你們府里一定有東西!」
下一刻,陸監正二話不說,一巴掌打在陸公子臉上。
「孽畜,胡說八道什麼?!」
「蕭家世代忠良,怎會是災星?本官仔細想了想,昨夜的結論太過草率,今日回去且等我再瞧瞧。」
言罷,他命人堵了陸公子的嘴,將人半拉半拽帶了回去。
第二日,我穿上朝服上朝。
陸監正早朝時就向陛下告罪,說自己搞錯了星象。
那災星在王宮的西北處,按照他的指示,一行人找到了尚書府的鋪面。
鋪面的主人正是沈蓉。
前陣子忠勇侯的宴會上,沈蓉佩戴的香囊引來了蛇。
我娘又在去了尚書府後中毒。
在暗衛的操控下,沈蓉在尚書府的這幾日,身邊之人也是霉運連連,找不出一個完好無損的。
一切徵兆都預示著,她是個災星。
而直到沈蓉被關進大牢時,還不明白為什麼會如此。
沈夫人求沈尚書救沈蓉。
但背上災星的罪名,尚書府都完了。
沈尚書明哲保身,早朝時就辭官回鄉了。
她只好求到我這。
我笑,「我憑什麼幫她?縱然有血緣,你們可曾善待過我兩分?」
「最重要的是,她在雪蓮里下毒害我娘,她便該死。」
沈夫人淚眼婆娑,聞言不顧形象地大喊起來。
「什么娘?!我才是你娘, 那是你一母同胞的妹妹啊!」
「過繼又如何?你身上留著沈家的血, 你這樣做, 不怕被別人戳破脊梁骨嗎?」
蕭府門口,圍了一圈人。
沈夫人咬咬牙, 忽然撲通一聲跪在我面前。
「爹娘跪子女, 可是要遭天譴的啊!那蕭小將軍怎麼不懂事,畢竟是她的親生娘親,就這般狠心?」
「就是,她今日如此,明日就能這樣待蕭家人, 他們怎麼放心這樣的女兒?」
「嘖嘖,沈夫人也怪可憐的, 一個不認她,另一個又是災星,真讓人唏噓。」
沈夫人聽著四下里的討論,沒有分毫起來的意思。
正當這時,大門忽然開了。
我娘從裡面走了出來, 看見沈夫人,她皺了皺眉,擲地有聲。
「沈夫人這是什麼意思?」
「你養的好女兒沈蓉給我下毒,吾兒為娘討回公道, 何錯之有?這些年她在邊疆,你可曾問過她一句話?你有什麼顏面做阿英的娘親?!」
一句一句, 問得沈夫人說不出話。
她惱羞成怒,從地上站了起來, 吼道:
「是我不管她?!明明她不願意和我好,裝出那副樣子, 不就想讓我終日活在愧疚中?」
我不耐煩和她爭辯,叫人將她趕出去。
「日後此人再來,不必客氣, 直接打出去。」
14
沈蓉被下了獄。
當然不是災星的名義,而是殘害忠良。
樁樁件件, 判了死刑。
行刑那日, 沈夫人目睹了全程,她穿著白衣想要撞死在蕭府門前。
奈何我已經和我娘啟程, 前往了邊疆。
我想了想,拿了銀子,叫人給她好生安置下葬。
那日沈蓉妄圖算計我時,她知道的。
所以我也不難過,畢竟無論重來多少次, 她的選擇都會是沈蓉。
只是她畢竟生過我一場。
這般,算了卻我們之間的糾葛。
沈尚書一夜之間失去了妻女,黑髮盡數變白。
他佝僂著回鄉前,託人給我帶了一包東西。
裡面放著我愛吃的點心, 和一些女兒家的簪子脂粉。
我一時無言。
忽而見大雁北上。
我娘身披鎧甲, 手握長槍,和當年一模一樣。
她笑著開口, 爽朗又溫柔。
「阿英,走了,我們回家。」
「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