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我用力咬字清晰,說的很慢但很流利:「別、人、會、看、見。」
說完這句話,舌頭都累酸了。
「怕別人看見?」匡朔不可置信地重複一遍,「行啊,好啊,你跑的對!」
我再遲鈍也明白過來他生氣了。
唉。
我又搞砸了。
這次是我有錯,我收了他的錢,卻沒有做到位,跑的還特別快。
雖然說是為了他。
可本質上是我「逃單」,他會覺得錢打水漂了吧。
匡朔回到寢室,低氣壓在他周身蔓延,毫不收斂的怒氣。
我悄悄瞄他幾眼,等另外兩個室友結伴去買飯走後,我走到他身邊,小心翼翼伸出手拽了拽他的衣角。
匡朔忽略我,冷著臉站起來,開門走了出去。
差點忘了,匡朔氣性很大。
中午吃飯回來,我往他桌上放了包草莓牛奶。
小趙瞧見了:「呦,匡少還喝草莓牛奶呢?」
「我不喝了,給你了。」匡朔頭都沒回,拿起牛奶遞給身後的人。
「大方啊匡少。」小趙開心地接過,咬開喝了口,「好喝好喝。」
全程我坐著位置上聽。
他連我給的牛奶都不想要了。
難不成我真的要失去他這個唯一的朋友……
我低頭傷心,驀然反應過來我身上的衣服。
自從開始交易後,我身上的羽絨服都是匡朔的。
他美名其曰:「我可不想抱你的時候,抱到一身寒氣。」
可我知道,衣服是他故意給我買的,因為尺碼剛剛好。
我不能失去他。
我絞盡腦汁想怎麼哄他,晚上熄燈後,我翻來覆去。
忽然,靈機一動。
匡朔說幼時沒人陪他睡覺,他才缺失安全感,我現在去陪他,這下他肯定能?ū??懂我的意思和誠意。
我真心想對他道歉,想對他負責,沒想「逃單」。
窸窸窣窣一陣後,匡朔猛地睜眼睛,眼眸瞪圓,壓低聲音:「你怎麼在我床上?」
「陪你,」我窘迫萬分:「睡覺。」
匡朔話裡有話:「不是你先跑的嗎?又來找我幹嘛?」
我聲音小小的,又摸了摸鼻子。
「你給、給錢了。」???
「……」
匡朔冷不丁地嗤笑一聲。
9
「躺下。」匡朔伸手攬住我脖子,將我翻到里側。
宿舍板床很小,匡朔一米九躺在那都有些憋屈,更別說兩個人並肩睡覺。
我躺下的瞬間就後悔了。
睡不下,距離太近,他的呼吸頻率我聽的一清二楚。
我竭力貼牆睡,可背後好似有什麼東西抵著我腰。
可能是他手臂。
我不敢放鬆身體,生怕壓住他的手臂。
就那麼維持彆扭的睡姿直到我昏昏欲睡,一隻大手梏住我的腰,直挺挺地把我拉入他懷裡。
我整個人都僵住了。
因為,我此刻完全縮在匡朔的懷裡,他的臉抵在我的後腦勺,嘴唇無意識地蹭過後脖頸。
或許是他身上的火氣太大,沒一會染的我渾身燥熱,口乾舌燥。
不知過了多久,我才沉沉睡過。
醒來已經是日上三竿,床上只有我自己一個人,我茫然地坐起來。
匡朔呢?
幾點了?
十點的課我錯過了嗎?
想到這我著急地拉開窗簾,然後和低下坐著的三人大眼對小眼。
首先反應過來的是小許,他呆了:「溫白,你怎麼在匡少床上……?」
怎麼解釋?
我求救垂眸看向匡朔,後者聳聳肩,沒有要幫忙開脫的意思。
小趙發出靈魂深處的問題:「你昨晚什麼時候去匡少床上的?」
我緊張地揪住床單,大腦一片空白。
匡朔不緊不慢的聲音響起:「他水杯漏水,床上不能睡了才來找的我。」
小許納悶:「溫白,你怎麼不來找我?」
匡朔回懟:「你睡的像死豬,喊都喊不醒。」
小許撓撓頭:「是嘛……你們叫我了?我都沒聽見。」
匡朔遊刃有餘地誆騙他:「所以說你睡的像死豬。」
小許:「……」
10
一同去上課的路上,匡朔的心情出奇的愉快。
哄好了。
我懸著的心總算能落地。
「以後,不、不用。」我仰頭說。
匡朔笑著問:「不用什麼?」
「給錢。」我說完下半句話,又補充一句:「我、免費!」
匡朔的心情更好了,眉宇間的陰鬱一掃而空,「好啊,溫白。」
他笑了我也安心了,笑容滿滿地低下頭跟他去教室。
連接幾天我們兩個人的笑容滿面,如沐春風。
只是晚上睡覺有點不舒服。
那天我主動爬他床後,匡朔便每晚都跑來我床上,我睡意朦朧:「來了。」
「嗯。」匡朔貼近我耳朵應下,「一到晚上就缺乏安全感。」
「我在。」我強撐的意識在說完這句就深陷了。
匡朔輕車熟路地側躺在外側,一手攬住我腰,一手伸進我脖子下邊,給我當枕頭用。
深夜,腰部被人捏了捏,我哼唧兩聲以示抗議。
匡朔幽怨地問:「你真的歧視同性戀?」
上古問題又來了。
我一秒清醒,到現在我還沒搞懂他到底是想讓我說歧視還是不歧視。
「說你內心的真實想法。」匡朔知道我醒了。
「不?」我試探地說出我的觀點:「歧視?」
雖然我在鄉下從來沒聽過這等事情,可人只要管好自己就夠了,為什麼管別人的事情。
真的有那麼閒嗎?
匡朔長舒一口氣,吊著尾音:「真的?」
「嗯。」我決定堵一把。
即使我答錯了,匡朔因此生氣遠離我,我也沒所謂,再向他道歉就好了。
大不了多陪他睡幾晚。
「我喜歡你,你能做我男朋友嗎?」
方才活躍的大腦一秒宕機,心跳都罷工,時間靜止。
遲遲聽不到我回答,匡朔擰著眉撐起上身,「你不是不歧視同性戀嗎?」
我呆呆地點頭,全部的理解力都去圍繞那句話打轉。
千言萬語化成一句。
「你、你、是同同同性戀?」
「你不是早知道嗎?」匡朔說:「至於給你嚇成這樣嗎?」
「沒。」
好半天我才理解到他的意思。
他是同性戀,還喜歡我。
一瞬間停止的心跳瘋狂跳動,連帶著血液都循環的很快。
我是否喜歡他這個問題,心跳作出回應。
匡朔這麼好的人竟然喜歡我?
思緒萬千。
匡朔等不及了,他捧住我的臉:「給個答案行嗎?」
我強裝平靜:「可以。」
「可以什麼?可以給我答案還是可以做我男朋友?」黑暗中,匡朔的低啞的聲音又低又急,「別說的那麼模稜兩可。」
我聽見自己說:「男朋友。」
11
話音未落,匡朔猛撲上來抱住我,急切地吻我唇。
他吻的很深。
我仰躺在他身下,抓住他的睡衣領,任由他索吻,極力壓住嗚咽。
心跳震耳欲聾。
「嗯……」泄出一聲,我偏過頭,大口大口汲取呼吸。
匡朔卻捏住我下頜,迫使我抬頭。
「這麼好聽,多叫兩聲,為什麼惜字如金?」
該來的問題總會來。
在一起了,我瞞不住的。
方才激烈跳動的心趨近平靜,我內心忐忑不安,輕喘:「是、結巴。」
暗色中我看不清他的神情,但能感覺到他愣住了。
好一會兒,他才問:「是嗎?」
為了證明,我張口:「我我我、真的、是是是、結巴。」
匡朔默然幾秒,「所以你才不愛說話嗎?」
我重重點頭:「別人、會、會嘲笑。」
匡朔沒再親我,而是緊緊抱住我。
「誰嘲笑你,你告訴我。」匡朔輕咬一下我耳朵,承諾般的:「老子去打死他。」
「好。」
心裡仿佛流淌過溫水。
和匡朔戀愛後, 他又開始了盯著我看。
他五官高挺,眉眼凌厲, 不笑的時候, 壓迫感十足, 像是要揍人。
我承受不住,捂住他的眼睛。
「別這麼、看、看我。」
「為什麼?」匡朔詫異。
「有點。」我實話實說,「嚇人。」
「嚇人??!」匡朔好似聽到什麼可笑的事情。
他站起身,深吸幾口氣,才說。
「嚇人?!」
「我正臉比側臉帥多了。」
「別人都那麼說,說我正臉好看到引以為傲, 任誰看了都移不開眼。」
「你怎麼能移開眼?」
「因為你、這樣。」我緩口氣繼續說:「好兇。」?ū??
匡朔無語地咬緊牙:「之前我壯著膽子用正臉盯你看那麼久,我以為你會注意到我, 沒想到你是感覺我凶?!」
之前?
我一把捂住嘴,結結巴巴:「你你你——那麼早就喜喜喜歡窩??」
「更早。」匡朔驕傲地說,「在見你的第一面, 我明白了一見鍾情不是騙人的。」
12
我們戀愛的事情很快被另外兩個室友知道了, 兩個人齊齊震懾在原地。
小趙:「你們什麼時候在我眼皮底下勾搭上的?」
小許:「我們兩個天天出門去乾飯,敢情你們兩個是去曖昧的??」
匡朔看向我,眼裡帶著鼓勵。
我滾滾喉結, 張開口, 卻不敢發出聲音。
匡朔也沒再勉強我,自己回答。
「勾搭半學期了,剛追上。」他笑嘻嘻地說:「我們要搬出去住了。」
「為什麼?!」小趙問。
匡朔:「不想每天睜眼閉眼都能看見兩個打電燈泡。」
小趙:「……」
小許:「……」
匡朔裝好行李, 我坐進副駕駛, 車子緩緩駛出學校。
他轉頭看我一秒,問:「寒假你什麼打算?」
「回家。」我簡言意駭。
「那……我能榮幸開車送你嗎?」
我想了想, 選擇拒絕。
匡朔反問:「為什麼?」
「泥路。」
匡朔嘆息,無奈地說:「喊我名字。」
我沒懂這兩者有什麼關聯,但我還是喊了:「匡、匡朔。」
「對。」
「你聲音很好聽,大大方方的說,我在你身邊。」匡朔認真道:「不要只說兩個字。」
他看出來了。
匡朔伸手摸了摸我的臉頰,「溫白,讓我送你吧, 好不好,泥路也沒關係。」
「好。」
他的愛意太滿了,我有時會招架不住。
就比如此刻,他說送我, 不是簡單的送。
到家我才發現,他買了一後備箱的禮品, 各種各樣, 甚至有酒。
我吸了吸酸澀的鼻子, 「匡、匡朔,以後,不不要, 拿酒。」
「酒能在你爸面前刷點好感。」
我抱住他:「我、我只有、一個坡腳的媽媽, 爸爸去、去、去世很、久了。」
匡朔回抱住我, 嗓音發顫。
「抱歉。」
「你現在還有我,如果你願意,我的爸爸就是你的爸爸。」
殊不知, 我們在門口相擁的畫面盡收我媽的眼底。
進門的時候,她眼角紅紅:「樓下那個孩子挺好,我只要你幸福。」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