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樾被嚇得身子一抖,立刻鬆開了他。
面對我時,他哪有剛才凶神惡煞的模樣,只剩下討好。
「小竹,你答應每天都會回我消息的,可昨天和前天你都沒回我。」
我冷著臉瞪了他一眼,心疼地摸了摸陸雲深腫起來的雙頰。
「你先道歉,然後乖乖站著讓他揍你兩拳。」
林樾不可置信地指著自己。
「我是你親哥,你忍心讓外人揍我?」
「他才不是外人,他是……」我頓了頓,腦海里閃過很多稱呼,「我的救命恩人。」
林樾走到陸雲深面前,屈辱地彎下身子。
「對不起……我不該揍你,你把那兩拳還回來吧。」
陸雲深故意把手指折得咔咔作響,嚇得他閉緊了眼睛。
「先欠著吧,我現在不想打人。」
林樾如釋重負地睜開眼,下一秒就被我趕出了病房。
16
我握著跟護士要來的冰袋,幫陸雲深的臉頰消腫。
「對不起啊,我哥一看到我跟其他人太親密就會發病,你真應該揍他的。」
他握住我扶著冰袋的手,不動聲色地把我拉向他。
「可他是你哥啊,真揍了他的話,我以後怎麼面對你的家人?」
他已經想到見雙方家長這一步了嗎?
我壓下上揚的嘴角,換了個話題。
「你跟我待在一起,好像很容易受傷。先是後空翻摔了,後來是帶著傷口下水救我,現在又被我哥揍了。」
他垂眸輕笑兩聲,喉結上下滾動。
「這些一點都不疼,況且,也正好給了我在你面前裝可憐的機會。」
我故意用力把冰袋往他的臉中間擠,疼得他齜牙咧嘴。
「明明怕疼還在這裡裝模作樣的。」
他捂著臉緩了好一會兒,下定決心般開口。
「不過你哥真挺嚇人的,說我要是傷害你連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你們家,真的只是做生意的嗎?沒有什麼灰色產業鏈嗎?」
我無語地抓起枕頭砸了過去。
「我們家又不是黑幫,只是我哥喜歡用這種話嚇唬人。」
他的表情更驚恐了。
「不是黑幫還有人會聊著天就拿枕頭砸人嗎?」
我生氣地喊了一聲:「陸雲深,你怎麼這樣?!」
他立刻收斂笑容,討好地抓著我的手指晃了晃。
「我逗你玩呢,我演的把你也騙過了吧。」
17
在醫院休息兩天後,我回到劇組。
一大群人圍過來爭先恐後地講述我溺水那天的情形。
最後是離現場最近的梁朵搶到了主講人的位置。
「當時我在水裡很專注地表演找東西。突然,一道黑影從岸上跳了下來。」
「我想劇本里沒寫這段啊,回頭髮現你竟然溺水了!我游過去想幫忙,結果陸老師腳下像踩了螺旋槳,咻的一下,就把你帶到岸邊了。」
梁朵雙手抱著椅子上的靠墊,開始無實物表演。
「就當這個靠墊是你哈,然後我演陸老師。」
她小跑著後退幾步,咬著下唇努力擠出眼淚,莊嚴肅穆地一步步走近,突然無力地抱著抱枕跪倒在地上,聲嘶力竭地開始大喊。
「林清竹,我不允許你有事!!!」
她又低下頭,一下一下地摁壓起了靠墊,用力到紮起來的馬尾都散了一半。
她披頭散髮地又喊了一聲:
「救護車到底什麼時候來?」
她的演法非常誇張,周圍爆發出一陣哄堂大笑。
我有點想笑,又覺得羞恥,還非常心疼當時的陸雲深。
彈幕也跟著描述起了當時的場景。
【當時陸影帝手肘上的紗布都掉了一半,原本縫好的傷口裂開了,血就那麼一直流也不管,只是一個勁地做心肺復甦。】
【醫護人員來了看到小竹胸口的血,被嚇了一大跳,說患者胸部還有明顯外傷嗎?結果是陸雲深的血順著手肘流到了小竹身上。】
【我知道小竹有主角光環不會有事,但那個時候陸雲深的悲傷和無力真的隔著螢幕傳了過來,我也跟著他一起哭了。】
我怔怔地看著彈幕,眼眶發酸。
我在醫院醒來後,陸雲深一句不提當時的傷口有多疼,自己有多害怕。
只是風輕雲淡地跟我開著玩笑,不停地把劉海往下壓,想要遮住自己哭紅的眼睛。
18
「你們在聊什麼,笑得這麼開心?」
陸雲深突然出現,眾人都作鳥散狀,只有我留在原地。
「該不會,你們在說我的笑話吧?」他尷尬地摸了摸頭髮,「我最近沒做好笑的事吧?」
我搖搖頭,用手背擦去臉上的眼淚,踮腳吻了上去。
他的嘴唇很軟,卻比我吃過的任何糖果還要甜蜜百倍。
他先是呆住,而後才反應過來,追著我的唇咬了過來。
摟著我的後背的手逐漸收緊,他用力到像是要把我嵌入他的身體里。
肩膀被他捏得有點痛,我不滿地推了他一下。
換來了他更加肆無忌憚的吻。
察覺到其他人投來的視線,我用力錘了一拳他的胸口。
「陸雲深,他們都看過來了。」
他戀戀不捨地鬆開我,小聲嘟囔了一句。
「明明是你先主動親我的。」
理智回籠,我有點後悔在大庭廣眾之下親他了。
我弓著腰想從這個尷尬的場面逃走,被陸雲深一把拽住。
「不能這麼算了,你為什麼親我,要講清楚。」
陸雲深把我帶到了他的房車,聽我講大家是怎麼模仿他把我從河裡救起的場景。
「所以,那個吻是……被感動的謝禮?」
他的眼神空洞又悲傷。
我立刻搖頭。
「不是隨便一個人讓我感動就能得到我的吻的。」
「我吻你當然是因為……有一點喜歡。」
陸雲深的眼睛慢慢睜大,激動地從凳子上站起來,下一秒就表演了一個平地摔。
我哭笑不得地想把他從地上拉起來,他卻避開了我的手。
「我現在太高興了,有點暈……還是坐在地上比較清醒。」
我耐心地等了幾分鐘,忍不住問道。
「那我們要談戀愛嗎?」
「要!!」
他拔高音量,把我嚇了一跳。
「我也……很喜歡你。」
心跳驀地加快。
我伸手抬起他的下巴,假裝漫不經心道。
「我對男朋友,可是很挑剔的哦。」
「我喜歡挑戰。」
他勾起唇角,猛地欺身上前,再次吻了下來。
19
我和陸雲深在談戀愛,已經成了劇組人盡皆知的事情。
他們還講義氣地沒有向外界透露半分。
我獨自坐在陸雲深的房車上休息時,突然上來了一個不速之客。
他看起來才十八九歲,眉眼長得和陸雲深很像。
心裡隱隱有了一個猜測。
他一上來就指著我的鼻子:「你就是搶了我角色的林清竹?」
確定了,他就是陸雲深的堂弟陸明修。
我耐心解釋:「不是我搶了你的角色,我也被通知的那個。」
「怎麼不是,就是我哥把我的角色搶走了,然後送給你。」
我的這個角色,竟然是陸雲深幫我弄來的?
可那個時候我們才剛認識。
「你看起來也不怎麼樣嘛,真人比照片差遠了。」
「我哥當壁紙的那張照片,你肯定 p 過才發給他的。」
陸明修上下打量我,眼裡裝滿了敵意。
我從來沒有給陸雲深發過照片啊?
他怎麼就用我的照片當壁紙了。
「我告訴你,你再怎麼纏著我哥也沒用,他跟他對象可好了,已經開始挑結婚戒指了呢。」
所以前兩天陸雲深往我手指上套繩子是因為這個。
彈幕哄堂大笑。
【媽呀,這傻弟弟怒氣沖沖地跑過來當了個助攻。】
【這位說話小心點,AKA 超雄弟控林樾 is watching u】
【怎麼感覺這弟弟的智商和陸影帝一脈相承呢?】
【你都知道你哥的壁紙是誰,那誰是他對象還猜不出來嗎?】
【弟弟你快點閉嘴吧,你哥知道了肯定要把你做掉。】
20
陸明修發現我根本沒有一點生氣的跡象, 更加暴躁了。
「還有,我哥可是直男, 你, 一點機會都沒有!!」
空氣瞬間被凍結。
陸雲深臉色慘白地拎起他弟的後脖頸, 整個人好像要碎掉了。
「……陸明修,你要毀了我嗎?!」
陸明修笑著打招呼, 完全不知道自己做了什麼。
「哥,你終於回來了。不過……你現在看起來怎麼有點彎彎的?」
「因為是我在和你哥談戀愛呀。」
我故意上前親密地摟著陸雲深的肩膀。
「你, 你們兩個……」
他氣得轉身就走。
陸雲深沒有絲毫想去找他的想法, 表情忐忑地拉住了我的手。
「我真的不是那種撒謊說自己是直男的騙婚 gay, 我也沒和女生談過戀愛。」
「我只是最近才發現自己喜歡男人。」
「確切地說——」
「是喜歡上你之後才發現的。」
我抬手把他擰緊的眉心撫平。
「嗯,這又不是什麼大事, 你弟說的我都沒往心裡去。」
他鬆了口氣,繼續說道。
「還有, 我沒有搶他的角色送給你。」
「我是用其他劇的男三號跟他換的, 這個交易他明明賺了。」
「因為我想每天見到你, 想儘快跟你拉進距離。」
我笑著揉了揉他的臉。
「陸影帝, 你的小秘密還真多啊。」
他親昵地摟住我, 低頭用鼻尖蹭了蹭我的臉頰。
「以後沒有了, 以後你想知道的,我全都告訴你。」
「其實,我也有一個秘密。」我伸手碰了碰他垂下來的睫毛,「我第一次意識到自己喜歡男人, 是看到影院大屏上的你。」
21
劇組殺青那天, 我接到了我哥林樾的電話。
「爸爸病倒了, 你找個時間回來看他, 不過他也死不了。」
我聽出他語氣里的雀躍,不解的問。
「他怎麼突然病倒了?」
林樾狂笑三聲。
「當然是我把他逼退位了, 現在整個集團, 我的話語權最大。」
「哥你也太厲害了吧。」我恨不得為他鼓掌。
「最重要的是,他妨礙不了你了。」
林樾的語速突然放緩, 是從未有過的溫柔關切。
「你想做演員,就盡情去做吧。哥現在能護著你了。」
我捂著聽筒,眼眶發酸。
「那個姓陸的在不在你身邊, 我有話跟他說。」
我把免提打開, 林樾囂張的聲音被聽筒放大得有些不真切。
「陸雲深, 你要是敢傷害我弟, 現在不用我長輩知道, 我自己就能神不知鬼不覺地把你滅掉。」
我無語地吼了一聲, 「哥,你能別像黑幫那麼說話嗎?!」
陸雲深彎起眼睛,無比鄭重地許下承諾。
「您放心,如果我做出傷害他的事, 我會把自己滅掉,不用您動手。」
慶祝殺青的煙花在夜空中升起,我和陸雲深無聲地對望著。
絢爛的煙火一朵接一朵地在空中炸開,我聽見自己巨大的心跳聲。
「陸雲深, 再也沒有人能阻攔我當演員的夢想了。」
他靜靜地注視著我,眉目舒展開來。
「祝賀你,林清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