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昊怎麼可能知道。
我心裡驚疑。
如果不是這個秘密,那會是什麼秘密?
我看著宋昊勢在必得的樣子,又問:「叫我來說啥事?」
宋昊說:「如果不想你的秘密被宋遠山知道,你就給我十萬塊錢,封口。」
我無語。
真是瘋了。
把我賣了都沒十萬。
我保持警惕,試圖詐話:「那也得看是什麼秘密,值不值十萬。」
宋昊像賊一樣看著四周,接著湊近,說:「我知道你不是程年。」
撲通。
我的心猛地一跳。
宋昊滿臉得意:「只要你給我十萬,我保准這個秘密不會讓任何人知道。」
我輕笑,垂眸掩下情緒,再抬眼時眼底一片嘲弄:「我不是程年,難道你是嗎?」
「而且,你有證據嗎?」
「你!」宋昊看我一臉坦蕩,惱羞成怒:「我是沒證據,但我要是跟宋遠山說,你猜他會不會懷疑你。」
宋昊陰狠:「麥種種地里也得生根發芽呢。」
我咬著唇內軟肉,直到滿腔血腥味才鬆開。
我直面宋昊,嘴角微微翹起:
「好啊,那你去說,看宋遠山信你,還是信我。」
14,
我沒管宋昊的神情,轉身出了小樹林。
宋遠山在抽煙。
還是大前門。
即使有錢了,他也只抽大前門。
我走過去,輕咳一聲,宋遠山立馬掐滅手裡的煙。
「說完了?」
我點頭:「走吧,趕緊去買東西,別趕不上火車。」
宋遠山從喉間擠出一聲嗯,自然而然地拉著我的手,往供銷社走去。
上了綠皮火車,宋媽中途遇到了認識的人,和人換座聊天去了。
我趴在宋遠山懷裡心事重重。
宋昊怎麼知道我不是程年?
是猜測還是有實質性證據?
如果宋遠山知道我不是程年該怎麼辦?
我不敢想,這個問題我一直不敢去想。
因為這段幸福是我偷來的。
不管是宋遠山的偏愛,還是宋媽的喜歡,都是書里程年的。
我現在享受的一切,都是我偷來的。
而偷來的東西,遲早要還回去。
早晚的事。
我閉上眼睛,在火車的鳴笛和晃動里,悄悄咽下了苦澀。
「又在胡思亂想?」
宋遠山的手掌撫摸著後頸,很輕又很無奈地詢問。
我任由他的動作:「沒想什麼,不舒服。」
宋遠山把薄荷糖塞我嘴裡,塞完還不老實地摸我的牙齒。
我用牙故意去硌。
宋遠山捏了捏,湊近到我耳邊,說:「小狗。」
我哼哼:「那你是什麼?」
宋遠山笑:「你男人。」
我抬眼,不甘示弱:「我也是你男人。」
宋遠山摟著我,防止我掉下去:「嗯。」
「好敷衍哦。」
我轉過臉,閉著眼:「我要睡了。」
宋遠山撫摸我的側臉:「有事和我說。」
我嘟囔:「我能有什麼事?」
然後直起身,把臉埋在宋遠山的頸窩。
「我沒事,睡吧。」
宋遠山親吻我的發頂:「但是你的眼睛說你很難過。」
誰說宋遠山是糙漢!
明明那麼心細。
什麼都能發現。
我吸了吸鼻子,聞著他身上淺淡的煙草味,我決定坦白。
「宋遠山,我要和你說一件事。」
「其實,其實我不是程年,我根本不是這個世界的人。」
15
車廂嘈雜。
交流、哭鬧、乘務員的叫賣,讓我聽不到宋遠山的心跳。
時間仿佛暫停一般。
就在我要抬起臉時,宋遠山緊緊地抱住我。
聲音很輕很低:「那還會離開嗎?」
這一刻,嘈雜的噪音也沒能抵擋我的心跳。
宋遠山把我抱得很緊,生怕我會跑了一樣。
「我早就知道了,你不是程年,但你是程年,我的程年,我的老婆,我的枕邊人,我的小祖宗。」
對於突如其來的情話,我的臉爆紅。
龜縮在宋遠山的懷裡,不願意抬頭。
宋遠山輕咬我的耳垂:「沒反應?沒聽到?那麼我再說一遍。」
!
我抬起頭,直接吻住宋遠山的唇。
行動比語言更具有說服力。
證明我也愛你。
不管是書外還是書內。
說開之後,我的心情明顯變好。
甚至更加放得開。
之前我害怕被人發現,故意模仿原書程年的性格。
現在我終於能夠做自己了。
我枕在宋遠山的腿上,看著人給我剝橘子。
色澤橙黃的果肉,一瓣瓣脫離果皮。
宋遠山的手指修長又靈活,甚至細心地把白色的絡子都揪下來。
我趕忙攔著:「這個別丟,去火。」
宋遠山立馬停手,把橘子瓣塞我嘴裡。
對座的阿姨看到了笑呵呵的:「你們夫夫感情怪好嘞。」
我笑著應和,把宋遠山給我裝的零食遞給他家小朋友。
小朋友長得好看,糯米糰子一樣,軟乎乎地說謝謝哥哥。
我笑著回他不客氣,枕著宋遠山,在搖晃的火車裡,閉著眼睛,品味甜甜的橘子。
16
到了北京,我才發現宋遠山買的是個四合院。
後邊還有一個小花園。
我問價格,宋遠山沒說。
只說安心住。
宋媽嫌棄房子太大,不如老家的小房子。
宋遠山說,先湊合住,以後住更好的房子。
只有我震驚地繞著院子走一圈。
這可是四合院啊。
在未來一個大門都夠人奮鬥一輩子了。
所以這是我的了?
我一百元吃一個月的窮日子終於要過去了嗎?
我興奮了一整天,不斷地向宋遠山確認,房產證上寫的是不是我們的名字。
最後宋遠山氣得把我按在床上,狠狠收拾了一頓。
我老實了。
他也給我拿來了房產證。
上面不是宋遠山,是程年。
「當做你陪我走過來的禮物,程年,我現在給不了你太好的。」
「這個房子破點,以後我給你換大房子。」
我激動地抱著房本:「不破,宋遠山,你知道嗎!這房子在以後可是金疙瘩!」
宋遠山親吻我的眼角:「嗯,那你和我一起等他成為金疙瘩。」
我癢得直躲。
宋遠山抱著我,再躲我也會回到他的懷裡。
宋遠山的確很有經商天分。
再加上我的輔助。
製衣廠從一個變成兩個。
又從兩個變成十個。
最後製衣廠成了程宋有限公司。
也成了新浪潮下的第一個服裝公司。
賺到一百萬的那天,宋遠山帶我去做手術。
醫生說,已經晚了。
這個字像是噩耗一樣,打碎了我所有的努力。
我強打起精神安慰宋遠山,說沒事。
可是宋遠山多心細,他抱著我,把我的臉按在他的頸窩。
說:「哭吧,程年,在我這可以不用忍著。」
然後我揪著宋遠山的襯衫,哭了個痛快。
我不明白命運怎麼就那麼不公平。
非要給我一副這樣畸形的身體。
又在我賺到手術費有希望時,直接打碎。
我越哭越大聲。
宋遠山就像是一座山,緊緊地抱著我,不肯鬆手片刻。
最後我哭累了,癱在宋遠山懷裡擤鼻子。
宋遠山說:「程年,這不是缺陷,這是偏愛,老天爺獨特的偏愛。你是獨一無二的。」
「獨一無二的程年。」
「西方國家的神話里,天使就是一體兩性,他們是創造者,所以不區分男女。」
「程年,你就是來凡間的天使,來拯救我的天使。」
這是我自出生以來第一次有人說,我是獨一無二的。
也是第一次有人和我說,這不是缺陷,這是偏愛。
我不是怪物,不是畸形,我是創造者,是天使。
我又想哭了。
但這次是開心。
的確啊。
積攢已久的委屈在這一刻化作了雲煙。
和醫生那句晚了,一同留在了昨日的時光。
宋遠山帶我回到家後,我主動提出來要重新上學。
宋媽強烈支持。
在我的勸說下,宋遠山也讀了夜校。
日子在慢慢變好。
我考上大學那天,宋遠山的商業版圖已經擴展到了海外。
現在不只是服裝,在醫藥、軍工等方面,程宋集團都成了頂尖。
很久之後,我和宋遠山去旅遊,偶然聽到了宋昊的消息。
他沒得到我的十萬元,沒錢上學,只能讀了技校,匆匆學了手藝出來賺錢。
最後還娶了一個脾氣暴躁的男人。
日子過得雞飛狗跳。
期間宋昊不斷向村長詢問我的消息。
被宋遠山派人直接收拾了一頓。
聽到這,我淡淡地瞥向宋遠山。
宋遠山淡定地給我剝葡萄:「這些腌臢事沒必要髒你耳朵。」
我氣笑了:「我想聽?我在意的是你瞞著我。」
經過這些年互相調教,宋遠山立馬明白了,從善如流地說:「嗯,我知道了。下次處理完,我和你說。」
我笑:「別剝葡萄了,我想你了。」
宋遠山眸色暗了,丟了手裡葡萄一把握住我的腿。
「我也想你了。」
在落地窗前,我們迎著晚霞吻住對方。
葡萄被擠破外皮,濕漉漉地掉在地毯上。
夕陽一照,散發著刺眼的光澤。
17
宋遠山番外。
我的生活仿佛被設定好的一樣。
每日???按部就班。
像是被提線的木偶。
我的靈魂被困在黑匣子裡,勞作的是我的軀殼。
直到某天我聽到了一個奇怪的聲音。
稚嫩的、清脆的少年音。
仿佛是從世界外面傳過來的一樣。
空虛縹緲。
我聽到他說,反派好慘。
誰是反派?
我不知道,聲音斷斷續續,時有時無。
每次出現的時候,我的軀體和我的靈魂仿佛得到了片刻自由的喘息。
於是我心底的願望從虛無縹緲的擺脫變成了期待那道聲音的出現。
聲音不是每天都出現。
兩天或者是三天。
漸漸地我從聲音里知道了很多。
例如聲音的主人叫程年,一位高三學生。
他每天的生活很簡單,學習學習學習。
以及被人欺負。
在一個很平平無奇的夜晚,我在山坡放牛。
我聽到他絕望的聲音。
他說他要離開了。
我聽到血滴落的聲音。
我慌了神,掙脫我身上的線,努力對著漫天繁星嘶喊。
「沒什麼難的!只要還活著,就沒什麼難的。」
這個山谷都迴蕩著這句話。
我不斷地喊。
直到力竭,我聽到了那道熟悉沉穩的呼吸聲。
而這個世界因為我的不守規則,整夜陷入黑暗。
不,不是世界陷入黑暗,是我陷入了黑暗。
程年的聲音我聽不到了。
我被所有人遺忘。
我的靈魂飛舞在半空,我的肉體麻木地按部就班。
直到結婚、被騙、離婚、破產、自殺,完成這一系列屬於我的劇情。
我方可解脫。
我漂浮在虛空,靜靜等待死亡。
直到這天,書里的媳婦程年拒絕了我的同房。
他沒有按照劇本。
說話的聲音不像原來程年的尖銳,而是熟悉的那道聲音。
是他來了嗎?
我回到了自己的軀體。
發現我不再是提線木偶。
我可以自由活動,放肆大笑。
程年來了。
我也活了。
程年是帶著自己的身體來的。
不是原來那個程年那具骯髒的軀殼。
夜晚我會悄然推開門,借著月光盯著程年這張臉。
那麼好看。
我會悄悄掀開被子,看著那朵花。
確認這就是我的程年。
日日夜夜。
我知道劇情,自然知道如何發財。
我想快點有錢。
快點觸碰我的程年。
我找到了以前的老同學,托關係從南方運回來一堆衣服。
衣服賣得很好。
那晚,那具月光下散發盈盈光澤的軀體,被我印滿痕跡。
程年沒看出來。
我媽倒認得。
可那又如何。
這是我媳婦。
很快我賺夠了十萬。
我也如願以償地吃到了我的程年。
甜的。
像小時候的麥芽糖,一路甜到心裡。
程年主動坦白,他不是程年。
我把他按在懷裡,不讓他看見我的偏執。
他就是我的程年。
我的小神仙。
濟世救人的小神仙。
我帶程年去了北京。
沒有什麼特別原因,單純不想讓他和宋昊見面。
我買了四合院送給他。
我知道這房子未來的價值。
我想用未來拴住程年。
他來得突然。
我不知道走得是否也突然。
於是我開始拜訪全國各地的寺廟。
祈求我的小神仙不要離開。
所幸我燒的香火夠旺,大師說小神仙不會離開。
他就是為我而來。
我信了,又捐了一筆香火。
是啊,他是為我而來。
我不死,他就不能離開。
不能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