彈幕瞬間刷過一片 yue:
【臥槽,什麼玩意兒?好噁心!】
【海參?看著不像啊,黑黢黢黏糊糊的】
【那個綠綠的像鼻涕蟲,這能吃?】
【江嶼瘋了吧?這看著就有毒!】
林薇兒只看了一眼,就嫌惡地捂住了嘴,連連後退:
「天哪!好可怕!江嶼你別碰!肯定不能吃!」
她看向我的眼神帶著一絲幸災樂禍的挑釁:看你這回還能變出什麼花樣?
顧淮川也走了過來,他蹲下身,仔細看了看礁石坑裡的東西,眉頭微蹙。
他野外知識顯然比江嶼豐富些「這是石蜐,也叫龜足,藤壺的一種。旁邊的是柄海鞘,俗稱海菠蘿。貝類是偏頂蛤。理論上,可以食用。但處理不好,腥臊味極重,口感也……」
他沒說完,但意思很明顯:這玩意兒,是荒野求生的最後選擇,難吃又麻煩。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我身上。
我走到礁石邊,仔細看了看那些在常人眼中堪稱黑暗料理的食材。
石蜐的硬殼包裹著裡面一點可憐的肉,柄海鞘滑膩粘稠,偏頂蛤緊閉著殼,沾滿泥污。
彈幕都在唱衰:
【算了吧蘇廚神,這玩意兒真沒法弄】
【看著就反胃……別勉強了。】
【花瓶……哦不廚神,咱還是等救援吧】
我什麼也沒說,只是挽起了濕漉漉的袖子。
拿起我那把薄如蟬翼的小刀,又變戲法似的從行李箱裡摸出了個邊緣鋒利的薄鐵片。
我蹲在一塊還算平整的大礁石上。
鏡頭拉近,對準了我的手和那些所謂的黑暗食材。
先拿起一個黑乎乎的石蜐,刀尖沿著它硬殼邊緣的縫隙精準切入,手腕輕輕一旋一撬。
咔噠一聲輕響,堅硬的外殼被完美地剝開,露出裡頭一小團灰白色、微微顫動的軟肉。
刀尖再挑,那塊軟肉就被完整地剔了出來,不帶一絲雜質,速度快得讓人眼花繚亂。
接著是柄海鞘。那滑膩粘稠、如同鼻涕蟲的外表讓彈幕又是一片嘔。
我直接用刀尖劃開它外皮,露出裡面橙紅色、布滿溝壑的肉質部分。
小刀翻飛,精準地削去不能食用的內臟和粗糙的皮層,只留下中心一小塊顏色純凈、質地相對緊實的肉塊。
最後是偏頂蛤。
薄鐵片沿著緊閉的貝殼縫隙閃電般插入,手腕一擰,啵的一聲輕響,貝殼應聲而開。
刀尖在肥厚的貝柱上輕輕一划,整個貝肉就被輕鬆取下,丟進旁邊用椰子殼盛著的海水裡漂洗。
礁石、海浪、粗糙的食材、一把小刀、一雙翻飛的手。
動作沒有絲毫停滯,帶著一種行雲流水的韻律和絕對的掌控力。
每一次下刀都精準無比,每一次剝離都乾淨利落。
漸漸地,椰子殼裡堆起了一小堆:晶瑩剔透的石蜐肉、色澤純凈的橙紅海鞘肉、肥嫩飽滿的貝肉。
彈幕的風向在沉默中悄然轉變:
【雖然還是覺得噁心,但這手法……我跪了】
【庖丁解牛……不,是庖丁解怪】
【化腐朽為神奇!我信了!蘇廚神真的能點石成金】
【這手速!這精準度!沒幾十年功力練不出來吧】
【她到底是誰啊?這絕對不是普通人】
顧淮川不知何時也蹲在了礁石邊,默默地看著我處理。
他的目光緊緊追隨著我握刀的手指,那眼神專注得近乎貪婪。
熾熱的呼吸似有若無地打在我手腕上,我頓了頓,面無表情地覷他一眼。
林薇兒臉上的幸災樂禍早已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無法掩飾的震驚和一絲……恐懼?
她下意識地後退了一步。
江嶼則興奮得手舞足蹈,對著鏡頭大喊:
「看見沒!看見沒!我就說棠姐是神仙!這些玩意兒到她手裡都是寶貝!」
食材處理完畢,我回到那口救命的薄鐵鍋旁。
煤爐的火重新燃旺。
這次,鳥油燒熱後,我沒有先放香料,而是將那一小堆礁石精華倒了進去。
「滋啦——」
一股難以形容的、極其濃郁的腥臊味猛地爆開,霸道地衝擊著所有人的嗅覺。
林薇兒和江嶼同時捂住了鼻子,臉色發青,連顧淮川都微微蹙起了眉。
彈幕瞬間哀嚎:
【完了!翻車了!】
【黑暗料理預定,廚神也救不了這味兒吧?】
【白瞎了那麼好的刀工……】
我面不改色,手腕快速顛動鐵鍋,在滾油中急速煸炒那些食材。
高溫迅速鎖住水分,也逼出了食材內部深藏的濃郁腥氣。
當那味道濃烈到頂點時,我迅速將鍋從火上移開,把裡面炒出的渾濁汁水全部倒掉。
這一步,至關重要。
去其糟粕,取其精華。
鍋重新上火。
新的鳥油滑入,燒至青煙微起。
這一次,才放入砸碎的野花椒籽和一小撮樹皮粉。
「滋啦——!」
辛香麻香瞬間被激發,與重新下鍋的食材猛烈碰撞。
沒有複雜的調味。僅有的,是那一點粗鹽岩磨成的細末。
鐵鍋在我手中仿佛有了生命,食材在鍋中跳躍、翻滾,均勻地裹上油脂和辛香。
火候是關鍵。
石蜐肉需要嫩,海鞘肉需要韌中帶脆,貝肉需要剛剛斷生。
這一切,全憑經驗與感覺。
最後,倒入僅剩的一點淡水。蓋上臨時用寬大樹葉做的蓋子。
剩下的,交給時間與火焰。
等待的時間無比煎熬。那股濃郁的腥臊早已被一種奇異的鮮香所取代。
那香味不同於之前的魚湯,帶著海洋的野性,卻又被花椒的麻和樹皮粉的異香巧妙地馴服、提升。
形成一種……像無形的鉤子,死死地勾住了營地內外每一個人的胃和靈魂。
鍋蓋掀開,乳白色的蒸汽騰起,香氣襲擊著所有人的味蕾。
鍋里,湯汁呈現出一種濃稠的、誘人的奶白色。
晶瑩的石蜐肉、橙紅的脆嫩海鞘肉、肥美的貝肉在濃湯中若隱若現,上面點綴著幾粒炸得焦香的花椒籽。
整個營地,只剩下此起彼伏的咽口水聲。
江嶼第一個撲了過來,端著椰子碗的手都在抖:
「棠姐!我先!我先來一碗!求你了!我快餓得啃自己腳趾頭了!」
說著手已經偷偷摸向鍋中,但被不知何時靠近的顧淮川一掌拍掉。
林薇兒也忘了矜持,眼巴巴地往前湊。
顧淮川依舊沉默,只是穩穩地蹲在了煤爐邊最近、最有利的位置。
那雙墨色的眼睛,在蒸騰的熱氣後,亮得驚人,像鎖定獵物的猛獸。
彈幕徹底瘋魔:
【啊啊啊啊啊這香味!隔著螢幕我都要瘋了】
【蘇廚神!請收下我的膝蓋和胃!】
【顧影帝:續碗位,我的。】
【導演組:快!快給我留一口!】
就在這全民瘋狂、口水與彈幕齊飛的時刻,異變陡生。
直播間的螢幕上,毫無徵兆地炸開了一連串炫目的特效。
平台最頂級的禮物——星際火箭。
一艘、兩艘、三艘……整整十艘星際火箭,拖著燃燒虛擬火焰的尾跡鋪滿整個直播螢幕。
伴隨著這豪橫到不講道理的禮物轟炸的,是幾條醒目的金色字體置頂飄過的留言。
發信人的 ID 赫然帶著官方認證的藍色 V 標:米其林三星主廚-安東尼·勒布朗。
留言的內容,如同在滾沸的油鍋里投入了一塊寒冰,瞬間凍結了所有的喧囂:
【上帝啊!請停下,請務必讓鏡頭對準剛才處理食材的那雙手!】
【尤其是處理海鞘時,那最後一刀旋削剔除筋膜的角度和力度!還有那煸炒去腥的手法!這絕不是野路子!】
【告訴我,那處理石蜐肉時,刀刃切入硬殼縫隙前,那極其細微的點震手法,是不是蘇門十三震?!】
【那道文思豆腐的刀工,那種舉重若輕、以神御刀的境界,全世界只有已故的蘇振山蘇老先生的嫡系傳人才能做到。】
【告訴我,你是誰?你和蘇老先生是什麼關係!?】
尾句飄過,金色的大字,在卡頓的直播畫面上方,一遍又一遍地滾動。
時間,仿佛被按下了暫停鍵。
風停了。
海浪聲消失了。
營地里的咽口水聲、江嶼的怪叫、林薇兒的低呼……一切聲音都消失了。
蘇振山!
這個名字,對於稍微了解一點中華飲食文化的人來說,無異於泰山北斗。
國宴廚師團隊的定海神針,被譽為廚界活化石,味覺宗師的傳奇人物。
他的故事被寫進教科書,他的弟子遍布全球頂尖餐廳。
彈幕,在經歷了短暫死寂後又爆了。
【哪個蘇振山?是我想的那個廚神祖宗嗎?】
【安東尼主廚?米其林三星那個?他他他……他說什麼???】
【蘇老傳人?蘇棠,姓蘇】
【臥槽,驚天大瓜】
【信息量太大我 CPU 燒了】
【廚神世家隱藏身份參加戀綜】
【小說都不敢這麼寫】
【節目組,快!鏡頭對準蘇棠!快問她啊】
導播間裡一片兵荒馬亂,尖叫聲、呼喊聲、設備報警聲亂成一團。
導演本人,一個頭髮稀疏的中年胖子,此刻正死死地盯著監控螢幕。
眼珠子瞪得幾乎要脫眶而出,臉上的肥肉因為極度的震驚和激動而瘋狂顫抖。
他猛地想起了什麼,像被烙鐵燙了屁股一樣從椅子上彈跳起來,用盡全身力氣嘶吼,聲音都劈了叉:
「箱子!快!把蘇棠那個大箱子,給我抬過來!快啊!」
幾個工作人員如夢初醒,連滾帶爬地沖向存放物品的帳篷。
營地中央。
死寂。
所有人的目光,都如同探照燈般聚焦在我身上。
震驚、茫然、難以置信、敬畏、狂熱……無數種情緒交織成一張巨網,將我牢牢籠罩。
江嶼端著椰子碗,石化在原地,嘴巴張得能塞進一個拳頭。
林薇兒臉色煞白,身體微微搖晃,仿佛下一秒就要暈過去。
顧淮川緩緩地、極其緩慢地站了起來。
他高大的身影擋住了我面前的一部分光線。
他不再看那鍋濃湯,那雙深不見底的墨瞳,牢牢地鎖定了我的臉。
那眼神里翻湧的情緒太過複雜,震驚、探究、恍然、以及一種……原來如此的狂熱。
我站在原地,手裡還拿著那個簡陋的椰子殼湯勺。
滾燙的的濃湯在勺子裡微微晃動,散發著香氣。
我微微垂下眼瞼,遮住了眸底深處一閃而過的的波瀾。
然後,我抬起手,用還算乾淨的袖口,慢條斯理地擦了擦沾在手指上的一點油膩和海水漬。
動作平靜得,仿佛剛才安東尼主廚炸裂全網的質問,問的不是我。
就在這時,兩個工作人員氣喘吁吁、連拖帶拽地把那個沉重的烏木箱子抬到了我面前。
砰——!
箱子重重地砸在沙灘上,震起一小片沙塵。
導演幾乎是撲過來的。
他臉上的肥肉因為激動而扭曲,手指顫抖著指向那口箱子,聲音尖銳得變了調,對著鏡頭、對著我嘶喊:「蘇……蘇小姐!」
他猛地彎下腰,雙手顫抖著,用盡力氣,嘩啦一下掀開了那沉重的烏木箱蓋。
箱子裡,那些曾被全網嘲諷為兇器的各式刀具、工具,在陽光下再次反射出冷冽的光芒。
導演根本無暇看那些刀。他幾乎趴在了箱子上,粗短的手指瘋狂地摸索著箱底,然後,猛地停住。
他抬起頭,臉上的表情誇張得失控,聲音因為極度激動而嘶啞、顫抖。
通過麥克風,如同驚雷般炸響在每一個直播觀眾的耳邊:
「蘇小姐這個箱子,箱底刻著的名字是……」
他深吸一口氣,用盡全身力氣吼了出來:
「蘇振山!」
「這三個字,是您什麼人?!」
陽光熾烈,將沙灘照得一片白晃晃。
螢幕後的直播觀眾屏住了呼吸。
鏡頭,死死地懟著我的臉,捕捉著我的表情變化。
江嶼的碗掉在了沙子裡。
林薇兒捂住了嘴。
顧淮川的呼吸,微不可察地加重了一瞬。
無數道如有實質的目光匯聚,要將我洞穿般燙人,在導演那聲質問中。
我緩緩抬起眼。
臉上沒什麼特別的表情,依舊是那副淡淡的、甚至帶著點剛忙活完的倦怠樣子。
仿佛導演問的不是一個足以引爆熱搜的名字,而是今天天氣怎麼樣。
我隨手把那個椰子殼湯勺丟進旁邊盛著海水的臨時洗碗盆里,發出咚的一聲輕響。
迎著導演那幾乎要燃燒起來的目光,迎著顧淮川深不見底的凝視, 江嶼和林薇兒見鬼般的表情。
迎著幾百萬觀眾瘋狂刷屏的:【????】
我開口了。
聲音不高,甚至有點懶洋洋的,透過直播的麥克風,清晰地傳出:
「哦。」
「我爺爺啊。」
我頓了頓, 像是在回憶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嘴角甚至還勾起了一抹笑意。
「他說這箱子太舊了,占地方, 讓我隨便用。」
我抬手,隨意地拍了拍那口烏木箱子,「我就帶來裝點東西。」
話音落下。
風似乎更大了些, 吹得營地邊緣的椰樹葉嘩嘩作響。
導演臉上的肥肉瘋狂抽搐, 最終噗通一聲, 竟直接癱坐在滾燙的沙灘上。
他嘴唇哆嗦著,一個字也吐不出來,只剩下茫然和巨大的惶恐。
他居然讓蘇振山的孫女在節目裡當了兩天的作精和廢物!
江嶼終於找回了自己的聲音,發出一聲短促的、破了音的怪叫:
「臥槽,我居然讓蘇老的孫女給我煮湯!」
他手裡的椰子碗徹底掉進沙子裡,滾了兩圈。
他猛地轉頭看我,眼神里充滿了前所未有的敬畏和狂熱, 那聲棠姐卡在喉嚨里, 愣是沒敢再叫出來。
林薇兒身體晃了晃, 精心維持的表情徹底碎裂, 只剩下慘白和難以置信的嫉恨。
她恨恨地瞪了我一眼, 又看看那口箱子,最終像被抽乾了力氣般,軟軟地跌坐在石頭上。
她的風頭算是徹底被我奪完了。
而顧淮川。
他依舊站在離我最近的地方, 高大挺拔的身影在沙地上投下一道長長的影子。
那雙深不見底的眼睛, 牢牢地鎖定住我, 醞釀著驚人的亮光。
他沒有說話,只是喉結極其緩慢地滾動了一下,視線從我臉上, 移到了那口箱子,再移回到我隨意搭在箱角、還沾著一點海鹽和油脂的手上。
那眼神,專注得幾乎要將我的皮膚灼穿。
直播間的彈幕瘋狂滾動, 如同積蓄到頂點的火山。
螢幕上只剩下卡頓的雪花點,以及最後瘋狂滾過的幾行金色大字:
【蘇振山親孫女!!!】
【隨便用???】
【我靠, 蘇廚神!請受我一拜!】
海灘上,只剩下風聲、海浪聲,以及那口小小的煤爐里, 鍋底最後一點湯汁不甘寂寞地發出的咕嘟聲。
我無視了所有目光,慢悠悠地轉過身。
彎腰拿起一個乾淨的椰子碗, 舀起鍋里最後一點湯汁, 遞給了面前唯一表情管理還算正常的人。
「喏, 還要續碗嗎?」
「續碗?」
他重複了一遍我的話, 嘴角勾起一個極淺、卻足以讓所有熟悉他冰山人設的粉絲尖叫的弧度。
「蘇小姐, 恐怕從今往後, 想喝你一碗湯,代價會變得難以想像。」
「哦?那我拭目以待了,顧影帝。」
海風卷著濃湯最後的余香, 吹散了凝固的空氣。
直播間的黑屏上,最後瘋狂滾過的彈幕是:
【恭迎廚神歸位!】
【這破節目何德何能?】
【顧淮川!你不對勁!!!】
【內娛,要變天了。】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