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暴君完整後續

2025-08-27     游啊游     反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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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著他,然後拍了他一巴掌。

「想什麼呢?」

「我只是覺得御膳房油水多。」我捏了捏他瘦削的胳膊,「回頭我進了御膳房,給你帶點肉吃。」

「你要是再長點肉,就更好看了。」

他愣住了,許久之後,才低頭輕輕笑了。

「你……覺得我長得好看?」

「是啊,你是我在這宮裡見過的,長得最好看的小太監!」

……

在含春殿的小廚房裡試著做了幾次,倒是沒忘了這門手藝。

我看著剛做好的桂花糕,心滿意足地轉身離開。

卻發現段媛站在小廚房門口,不知道看了我多久。

「你在做什麼?」

「跟你有關係嗎?」

段媛沉默不語,視線卻落在那一碟桂花糕上。

傍晚時分,有小太監來宣旨了。

他說,陛下又翻牌子了。

這次要去侍寢的,是段媛。

小太監走後,段媛臉色煞白,跌坐在椅子上。

林雪瑤心有餘悸地看著她。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

最後一點餘暉消失在邊際,整個含春殿死一般沉寂。

小轎子晃晃悠悠接走了段媛。

林雪瑤下意識往我身邊站了站:「她能活著回來嗎?」

我有些好笑地看著她:「你問我?」

她愣了愣。

「我巴不得你們都死在這。」

林雪瑤愕然抬眸。

她急切道:「如今情況緊急,你還在意以前那些恩怨?不過是小打小鬧,現在稍不注意,可是真會死的!」

「小打小鬧?」我覺得她腦子不太好:「你們口中的小打小鬧就是把別人關進廁所?就是逼著別人喝下髒水?就是讓人毫無尊嚴地拍下侮辱性照片,然後嘲笑威脅?」

我每問一句,她就忍不住後退一步。

林雪瑤的後背撞上柱子,瞪大了眼睛,再說不出一句話。

我深吸了一口氣。

「所以,我看見你們就噁心。」

「你們死了,我高興還來不及。」

林雪瑤孤身一人,她沒敢再在我面前亂晃了。

一溜煙的功夫,人就不知道跑哪去了。

我頓了頓,轉身走向小廚房。

我下午剛做好的桂花糕,此時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

6

段媛沒死。

但被關進了地牢,生不如死。

消息傳回含春殿,我只猶豫了不到一秒就轉身回了房,開始收拾包袱。

段媛認定我跟他有交情,所以偷拿了我做的桂花糕,想為自己博條生路。

可不管用。

元郁一點都不念舊情!

那我也沒必要再去試探找死了。

既然沒法走明路出宮,那我只能另尋他法。

皇宮很大,侍衛巡邏把守就有松有緊。

我知道一條逃跑路線。

成功幾率不大,只有四成。

但我也得試試!

好不容易等到了天黑,我背著包袱剛要出門,就被一人抓住了袖子。

林雪瑤一臉驚慌地看著我:「你是不是要走?!」

「帶著我好不好?你帶上我!不然我現在就喊人過來,我們一起死!」

她也被段媛的下場嚇到了。

我恨她誤事。

可事情緊急,又來不及從長計議。

我警告她:「你要是敢拖我後腿,在我死之前,我一定先殺了你。」

林雪瑤不敢說話了,只一個勁兒地點頭。

我沒再搭理她,按照記憶中的路線趁著天黑悄悄摸了出去。

夜色如墨,濃重得化不開。

我帶著林雪瑤,小心翼翼地在宮殿的陰影里穿梭。

心跳如擂鼓,每一次腳步聲,甚至每一次呼吸,都顯得格外清晰,仿佛能引來無數追兵。

我對這條路的記憶來自三年前,那時這裡偏僻少人,巡邏的侍衛往往敷衍了事,是皇宮防衛網一個不易察覺的縫隙。

可今夜,一切都透著詭異的不安。

越往前走,那種不對勁的感覺就越發強烈。

太安靜了。

連聒噪的蟲鳴都消失了,只有風穿過廊廡的嗚咽。

而遠處本該黑暗的角落,竟然隱約晃動著火把的光暈,還有金屬甲冑摩擦的細微聲響。

我猛地停下腳步,一把將緊跟在我身後的林雪瑤拽進一座假山的凹洞裡。

冰冷潮濕的石頭硌著後背,寒意瞬間竄遍全身。

「怎……怎麼了?」

林雪瑤的聲音抖得不成樣子。

我捂住她的嘴,屏息凝神,小心地探出半個頭向外望去。

只見前方通往廢棄宮苑的必經之路上,原本應該空無一人的區域,此刻竟明火執仗地站了至少兩列侍衛!

他們神情肅穆,按刀而立,將去路堵得嚴嚴實實,連只蒼蠅都飛不過去。

怎麼會這樣?這條路怎麼會突然戒嚴?是巧合,還是……沖我們來的?

一種不祥的預感攫住了我,心臟瘋狂地向下墜。

林雪瑤也看到了那邊的景象,她倒抽一口冷氣,身體軟了下去,全靠我拉著才沒癱倒在地。

「回…回去……」

她猛地掙脫我,臉上血色盡褪,「我們回去!會被發現的!會被殺掉的!像姜敏一樣!像段媛一樣!我不跑了!我要回含春殿!」

她語無倫次,對死亡的恐懼壓倒了一切,她轉身就想沿著原路退回,仿佛回到那個華麗的囚籠就能獲得短暫的安全。

「別動!」我低喝,想去拉她。

但已經晚了。

就在她轉身邁出凹洞的瞬間——

「咻!」

一道尖銳的破空聲撕裂了死寂的夜幕!

那聲音極快,極厲,帶著冰冷的死亡氣息。

我甚至沒能看清那箭矢的軌跡,只聽到一聲悶響,像是鈍器擊穿了什麼。

林雪瑤的動作驟然定格。

她踉蹌了一下,難以置信地低下頭,看向自己的胸口。

一截冰冷的金屬箭頭,正正地從她心口的位置穿透出來。

她張了張嘴,似乎想說什麼,卻只湧出一股血沫。

眼中的驚恐尚未散去,生機卻已急速流逝。

她軟軟地向前倒去,「噗通」一聲砸在冰冷的青石板上,再無生息。

一切發生得太快,快到我大腦一片空白。

我的目光順著箭矢射來的方向猛地抬起。

不遠處的宮牆之上,一道玄色的身影沐浴在清冷月色之下。

他身姿挺拔,手中握著一把巨大的鐵弓,弓弦猶在微微震顫。

是元郁。

他正垂著眼眸,面無表情地看著下方。

那眼神,冰冷得沒有一絲波瀾,仿佛剛才射殺的不過是一隻礙眼的蚊蠅,而非一條鮮活的人命。

他的視線,越過林雪瑤尚且溫熱的屍體,精準地、牢牢地鎖定在了藏在假山陰影里的我身上。

四目相對。

那一刻,我渾身血液仿佛都被凍僵,連呼吸都停滯了。

7

元郁緩緩放下鐵弓,隨手拋給身後的侍衛???。

他一步步從宮牆的陰影里走下,最終停在我面前,離我只有一步之遙。

我僵在原地,連指尖都無法動彈。

出乎意料的是,他似乎心情不錯。

唇角甚至噙著一絲若有似無的笑意,與他方才挽弓殺人的冷戾判若兩人。

他微微俯身,靠近我,聲音低沉,帶著一種近乎玩味的探究:

「你認得一個叫阿絮的宮女嗎?」

我的心猛地一縮。

怎麼會不認識?

阿絮……那是我上一次穿越時,在這裡使用的名字。

見我不答,他並不惱怒,反而笑了一聲。

他直起身,自顧自地說了下去,仿佛只是在回憶一件有趣的往事。

「她啊,曾經信誓旦旦地告訴朕,說發現了一條絕密的、可以神不知鬼不覺溜出皇宮的路,她說,哪天要是在皇宮混不下去了,就帶我一塊離開,可惜……她食言了。」他頓了頓,目光掃過周圍那些森嚴的守衛,語氣輕快,「所以朕登基之後,第一件事,就是派人把她說的那條路,里里外外,堵得嚴嚴實實,重兵把守,一隻老鼠都別想鑽出去。」

我愕然抬頭。

元郁再次將目光聚焦在我臉上,那深邃的眼底翻湧著我看不懂的情緒,有懷念,有審視,還有一絲……瘋狂。

他緩緩地,一字一句地,對我說道:

「好久不見了,阿絮。」

這句話像一道驚雷,在我腦中炸開。

他認出來了?他怎麼可能認出來?這具身體,這張臉,和過去的阿絮沒有一絲一毫的相似!

我裝傻:「陛下何意?奴婢聽不明白。」

不等我做出任何反應,他已經失去了敘舊的耐心,揮了揮手。

「帶走吧,輕點,別嚇到她。」

兩名侍衛上前,一左一右「扶」住了我。

我沒有任何掙扎的餘地,像個木偶一樣被他們帶著,離開了這片瀰漫著血腥氣的死亡之地。

養心殿內。

元郁沒有殺我,也沒有嚴刑逼問,只是用一種複雜難辨的目光看了我許久。

就在我有些支撐不住時,他似乎累了,或者是覺得無趣了,揮揮手讓我去偏殿休息。

我如蒙大赦,剛要退下。

就聽他一聲極輕的呢喃:「你就這麼怕我?」

我頭皮發麻,裝作沒聽見,快步離開。

一夜無眠,在極度恐懼和混亂的思緒中挨到了天明。

第二天清晨,聖旨直達含春殿。

總管太監親自前來,臉上帶著諂媚的笑容,尖細的嗓音高高響起: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秀女宋氏,性資敏慧,柔嘉淑順,深得朕心,特冊封為貴人,賜居『攬月宮』。欽此——」

我跪在地上接旨,手心全是冷汗。

攬月宮?

那是離養心殿極近的一處宮苑,華麗非常。

我成了宋貴人。

從一個隨時可能被處死的秀女,一躍成為後宮新晉的貴人,擁有了獨立且富麗堂皇的宮殿。

段媛在地牢生不如死,姜敏和林雪瑤變成了冰冷的屍體,而我,卻得到了「恩寵」,成了「貴人」。

巨大的荒謬感和更深的恐懼將我淹沒。

元郁他……到底想做什麼?

他留我在身邊,就像留下一個昭示著他晦暗過去的活標本,一個隨時可以捏碎的解悶玩物。

住進攬月宮的第一天,我在前所未有的奢華和四面八方的窺探目光中,坐立難安。

8

住進攬月宮的頭幾天,我如同驚弓之鳥,任何一點風吹草動都能讓我冷汗涔涔。

然而,什麼都沒有發生。

日子平靜得詭異。

宮人們恭敬有加,吃穿用度皆是上乘。

元郁沒有再來,但養心殿的賞賜卻時不時送來。

有時是民間新巧的機關玩具,有時是番邦進貢的奇異寶石,更多的時候,是各式各樣精緻美味的點心。

我緊繃的神經一點點鬆懈下來,至少能在攬月宮裡睡個安穩覺了。

後來,元郁開始過來。

總是在傍晚時分,夕陽將天空染成暖橙色的時候。

他不讓人通傳,總是悄無聲息地出現,嚇我一跳。

他從不提侍寢的事,只是讓我陪他用膳。

飯菜擺在我院子裡的石桌上,他就安靜地吃,偶爾問我一兩句「合不合口味」、「住得慣不慣」,語氣平淡得像尋常人家的問候。

吃完飯,他有時會在我院中的躺椅上歇一會兒,看著宮人點亮廊下的燈籠,什麼也不說。

我就在旁邊站著,或遠遠坐著,氣氛有種奇怪的平和。

時間久了,我甚至生出一種錯覺,仿佛那個一箭射殺林雪瑤、那個陰沉難測的暴君,和眼前這個安靜吃飯、偶爾看著星空出神的男人,不是同一個人。

戒心,在日復一日的平淡中,被慢慢磨去了一些。

直到那天。

他又來了,晚膳用罷,他忽然開口,聲音聽不出情緒:「會下廚嗎?」

我強作鎮定:「回陛下,略懂一二,比不得御膳房的師傅。」

「無妨,」他淡淡道,「去做一份桂花糕來朕嘗嘗。」

我無法拒絕。

當我將一盤形狀算不上完美的桂花糕捧到元郁面前時,他拿起一塊,仔細看了看,然後咬了一小口。

他咀嚼得很慢,然後微微蹙了下眉。

「太甜了。」

他放下剩下的半塊,語氣平淡:「膩得慌,沒以前做的好吃了。」

或許是連日來的「平和」麻痹了我,或許是他那嫌棄的語氣像極了當年挑三揀四的「小郁子」,我幾乎是下意識地脫口反駁:

「不可能!糖量和步驟都和以前一模一樣……」

話一出口,我就僵住了。

院子裡安靜得可怕,只有風吹過樹葉的沙沙聲,以及我如擂鼓般的心跳聲。

然後,我聽到了一聲低笑。

那笑聲由低到高,帶著一種近乎愉悅的、終於得償所願的暢快。

元郁笑了,笑得肩膀都微微顫動。

他笑了好一會兒,才緩緩止住。他站起身,靠近身體僵硬的我,用一種帶著得意和戲謔的語氣說道:

「看,狐狸尾巴,這不就露出來了?」

我張了張嘴,連一句辯解的話都說不出來了。

元郁語氣輕鬆:「阿絮,你看,你跟以前一樣,還是那麼傻。」

是啊,傻。

他隨便一詐,就把我詐出來了。

「跟朕說說,」他重新坐回椅子裡,好整以暇地看著我:「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我知道,瞞不過去了。

於是被迫艱難地承認了那個荒誕離奇的事實——我是阿絮,又不完全是阿絮。

我來自另一個世界,卻又曾在這個世界的皇宮裡,與他還只是「小郁子」的時候,度過了三年相互取暖的時光。

這個故事荒誕,卻也很短暫。

我說完後,元郁點點頭:「說完了?」

「完了。」

他神態輕鬆地伸了一個懶腰:「那朕走了,明日一早還要上朝。」

我有些驚訝:「你就這麼信了?」

「是啊。」

他看著我:「阿絮從沒有騙過我,不是嗎?」

9

坦白身份之後,元郁對我的態度一如既往。

我們的相處,仿佛回到了在冷宮的那三年。

有時候我甚至在想,整天好吃好喝的,還沒人欺負我,那我在這皇宮陪著他,似乎也沒什麼不好。

……

在我不知道的地方,宮人們都在傳,陛下近日好像沒那麼殘暴嗜殺了。

「尤其是剛從攬月宮出來,有人還瞧見陛下笑了呢。」

「還有,有個小太監太緊張,不小心弄灑了茶水,宋貴人隨口說了一句話,陛下居然就沒再責罰他。」

「宋貴人獨得恩寵。」

這些話在宮人中越傳越廣。

在攬月宮當差的宮人們也對我越來越殷勤。

某一天,一個宮女驚慌失措地跪在了我面前。

「求娘娘救命!」

她哭得眼睛通紅:「奴婢有一姐妹在御書房當差,因一時不察惹了陛下不快,眼看著就要被拖下去杖斃了,求娘娘救她一命吧。」

我愣了一下:「所以……她到底犯了什麼錯?」

宮女有些心虛地低下頭:「就是一些粗心導致的小事……」

說話間,有人來報,總管太監又來送東西了。

我想了想,出去尋了他。

狀似無意地問到了那個闖禍的宮女。

總管太監冷哼一聲:「那是個不長眼也不長心的,在陛下面前伺候,竟也敢生出別的心思,她替鳳棲宮那位做事,真以為陛下不知道?」

哦,我瞭然了。

那宮女被太后收買,成了太后安插在陛下身邊的眼線。

那就是她自己作死了。

送走總管太監,我命人把那求情的宮女送出去。

這忙我幫不了。

在宮裡當差,最重要也最基礎的不過忠心二字。

她連這個都做不到,誰能救她?

而且。

我自己都不見得有多安全呢……

但經此事,我也知道了,元郁與當今太后關係緊張並非空穴來風。

宮裡有傳言,齊貴人當初在冷宮自縊其實另有隱情……

元郁傍晚來時,看出我心不在焉。

他順著我的視線看過去。

看到了自己衣擺上那淺淺的血跡。

不動聲色地遮了一下,他將桌子上的點心推到我面前:「御膳房新做的,嘗嘗。」

我的注意力被那模樣精緻的點心吸引過去。

它長得有點像壽糕,又加了兩層,上面點綴著鮮艷的雕花。

正打量時,天空突然一聲巨響。

我嚇了一跳,抬頭看去。

煙花在空中絢麗綻放。

「如果朕沒記錯,今天是你的生辰。」他說,「朕沒見過你曾說的生日蛋糕,但憑著你的描述,讓御膳房的人試著做了一個。」

我怔住了,搭在桌上的手指蜷縮了一下。

生辰?

我自己都快忘了。

穿越兩個世界,掙扎求生,誰還會記得這種日子?

可他卻記得。

記得我多年前在冷宮牆角,一邊分他饅頭,一邊絮絮叨叨說起家鄉時,隨口提過的「生日蛋糕」。

煙花還在夜空中次第綻放,絢爛的光芒映亮他深邃的眼眸,那裡面似乎有某種我從未見過的、小心翼翼的溫柔。

一股酸澀猛地衝上我的鼻腔,眼眶瞬間就熱了。

我慌忙低下頭,掩飾性地咬了一大口那個所謂的「蛋糕」。

口感很奇怪,不像蛋糕那麼鬆軟,甜得發膩,雕花大概是糖做的,硬得硌牙。

只是好看,但一點也不好吃。

但我還是一口一口,認真地把它全部吃完了。

喉嚨被甜膩和莫名的情緒堵得發疼。

「謝謝……」我的聲音有些啞,「很好吃。」

元郁看著我,嘴角微微彎了一下。

他遞給我一張帕子,迎上我茫然的視線,他指了指自己的嘴角。

我趕緊接過,在自己嘴巴上隨意擦了幾下。

臉頰有些發熱。

元郁等我擦完,慢慢站起身,語氣恢復平靜:「吃完了?那就跟朕去個地方。」

我還沒從剛才的情緒里完全抽離,下意識起身跟著他。

他沒有帶隨從,只提了一盞宮燈,領著我走在越來越偏僻的宮道上。

周圍的空氣漸漸變得陰冷潮濕,還夾雜著一股若有似無的鐵鏽和腐敗的氣味。

我心頭一跳,隱隱猜到了這是去哪裡。

最終,我們停在一扇沉重的鐵門前。

守門的獄卒見到他,無聲地跪下行禮,然後迅速打開了門。

陰森晦暗的地牢通道出現在眼前。

元郁步履未停,徑直走向最深處的一間牢房。

他示意獄卒打開牢門。

濃重的血腥味和惡臭撲面而來,我胃裡一陣翻騰,下意識地捂住了口鼻。

牢房角落裡,一團黑影動了一下。

那幾乎不能稱之為一個人了。

她衣衫襤褸,渾身布滿污血和傷痕,頭髮髒污地黏在臉上,露出的皮膚幾乎沒有一塊完好。

她像一攤爛泥一樣癱在那裡,只有微微起伏的胸膛證明她還活著。

聽到動靜,她極其緩慢地、艱難地抬起頭。

亂髮之下,露出一張腫脹變形、但依稀能辨認出輪廓的臉。

是段媛。

她的眼神起初是空洞麻木的,但在看清是我之後,那空洞瞬間被極致的恐懼和絕望填滿。

她像是看到了救命稻草,又像是看到了索命的無常,喉嚨里發出「嗬嗬」的破風箱般的聲音,掙扎著想朝我爬來,卻被沉重的鐐銬絆住,只能徒勞地伸出一隻污黑腫脹、指甲外翻的手。

「宋……宋霧……」

她的聲音嘶啞得幾乎聽不清,充滿了血沫,「殺了我……求求你……殺了我……讓我死……」

「是我對不起你,我不該欺負你,是我該死,我求求你,殺了我!」

她反覆地、用盡最後力氣地哀求著。

我站在原地,手腳冰涼。

元郁站在我身側,聲音平靜無波,仿佛在談論天氣:「她當初怎麼欺負你的,朕便讓人十倍百倍地還給她了。」

我怔愣:「你怎麼知道……」

「第一個秀女,叫什麼來著?」他想了想,「哦,姜敏,她不經嚇的,隨便一問,就全都問出來了。」

所以他對我的過去,了如指掌。

所以他留了段媛一條命。

是為了讓我親手報復回來。

他側過頭看我,昏暗的光線下,他的側臉輪廓顯得有些冷硬。

「現在,」他頓了頓,語氣甚至稱得上溫和,「告訴朕,你想怎麼處置她?是繼續留著,還是……」

他的話沒有說完,但意思再明白不過。

段媛的哀求聲變得更加悽厲尖銳,她拚命地磕頭,額頭撞在冰冷骯髒的地面上,發出沉悶的響聲:「殺了我!宋霧!給我個痛快!求你了!我知道錯了!我真的知道錯了!!」

我看著她。

看著這個曾經高高在上、將我踩進泥濘里、肆意玩弄我的人生、連畢業都不肯放過我的霸凌者。

看著她此刻像蛆蟲一樣在地上扭曲哀求,只求一死。

心中沒有想像中的快意,也沒有憐憫,只有一種巨大的、冰冷的空虛和荒謬。

我沉默了很久。

地牢里只剩下段媛絕望的嗚咽和鐐銬的碰撞聲。

最終,我抬起頭,看向元郁,聲音乾澀而平靜:

「讓她死吧。」

元郁似乎並不意外,只是淡淡地點了下頭,仿佛我只是決定踩死一隻螞蟻。

他甚至連眼神都沒給旁邊的獄卒一個,只是極其輕微地抬了下手指。

獄卒立刻領會,面無表情地走上前。

段媛在這一刻,眼中竟然迸發出一種近乎感激的、解脫的光芒。

我沒有再看下去,轉身走出了牢房。

身後,傳來一聲極其短暫的、被什麼東西強行扼斷的悶響,以及鎖鏈最後一聲清脆的落地聲。

然後,一切歸於死寂。

走出地牢,深夜的冷風撲面而來,我猛地吸了一口氣,卻依然覺得胸腔窒悶得厲害。

元郁跟在我身後,將那盞昏黃的宮燈遞到我手裡。

「大仇得報,不開心嗎?」他問,語氣裡帶著一絲疑惑。

我看著宮燈跳躍的火苗,許久,才輕輕搖了搖頭。

「不知道。」我老實回答,「只是覺得……沒什麼意思。」

他沉默了一下,忽然抬手,極其自然地用指尖揩去我不知何時滑落到腮邊的一滴冰涼的淚。

「那就別想了。」

他的動作很輕,指尖帶著一絲夜風的涼意。

「以後有朕在,不會再讓任何人欺負你。」

他的聲音很平靜,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力量。

我抬頭看他,宮燈的光暈柔和了他過於鋒利的輪廓,那雙總是盛滿陰鷙和莫測的眼眸里,此刻映著小小的我,和一點點微弱的光。

我的心,在這一片狼藉和血腥之後,忽然難以抑制地、劇烈地跳動了一下。

這個人,是人人畏懼的暴君。

這個人,作惡多端,殺人如麻。

可是,他也是唯一一個記得我生日的人。

會給我做蛋糕。

會記得我曾受過的苦難,還想著幫我討回來的人。

但他對我好,我就也想對他好。

在這一刻,我心裡突然湧出了一個念頭。

一個可怕的念頭。

如果說,他註定不得好死。

那在他尚且還算平靜的人生里,我想陪著他。

直至最後。

同他一起墜入十八層地獄。

我這人自私,從不是什麼聖人。

10

成為宋貴人的第二年,太后終於忍不住,找上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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