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以為他要繼續剛剛的吻。
沒想到他卻錯過我的唇,向頸側倒去。
突然。
我的耳垂傳來一陣濕潤、酥麻。
裴亦寒在親吻我的耳垂。
這個地方……
我向來敏感。
親吻、吸吮、挑逗。
身體的本能讓我在他的身下扭動掙扎。
卻絲毫沒有撼動他分毫。
我不禁罵出聲:「裴亦寒,你個假正經!」
「現在還覺得我喜歡男的嗎?」
溫熱的氣息灑在脖頸的皮膚上,顯得格外炙熱、曖昧。
他的肩膀有些細微地抖動。
我怎麼感覺他在憋笑。
好在,他接下來沒有其他動作。
今日參加宮宴,幾乎從早忙到晚。
加上攙扶裴亦寒,也算是個體力活,我的身體早已疲憊不堪,很快就這樣入睡。
睡夢中。
壓在我身上的大石頭被人搬開,整個身體凌空飛起,直到貼著一堵冰涼柔軟的牆壁。
但是,牆壁的溫度越來越高。
最後,燙得有些嚇人。
11
等我醒來。
睜眼看到這陌生的環境。
身旁早已沒有裴亦寒的身影。
被子殘留的溫度,證明那人離去不久。
這才意識到。
昨晚,我和裴亦寒同床共枕的事實。
以及昨晚,裴亦寒的舉態意味何意。
耳垂那濕潤、酥麻的觸感。
還依稀能感受到。
和綠芽一同回主院的路上。
我面露糾結,思緒早已飄到九天之外。
綠芽笑得猥瑣,「小姐,男人剛剛開葷都是這樣的,明年我們府里就能添一位小主子了。」
這丫頭想到哪裡去了?
我抬起左手,輕點綠芽的額頭。
「綠芽你又在說什麼虎狼之詞!」
「我們昨天只是單純睡覺!」
綠芽以前還是很單純的,難道她偷偷看我話本了?
綠芽捂著額頭,「我聽院子裡的侍從說,昨晚大人還沐浴了呢!」
聽到這裡,我皺著眉思考。
忽然想到昨晚夢裡,我所夢到的冰涼牆體,腦子瞬間明了。
那哪是什麼冰涼牆體?
分明是裴亦寒淋過冷水的身體。
「小姐,你的臉怎麼突然變得這麼紅?」綠芽問道。
我伸出雙手,十根手指捧住臉。
臉上的溫度傳到手中,有些發燙。
「可能天氣太熱了。」我一本正經地胡言亂語道。
庭院高枝上的樹葉,混著秋風,近些日子落得愈發密集。
正巧一片落葉,落在我的肩頭。
身後一支小麥膚色的手。
將那片落葉從我的肩頭掃落。
「陸聽瀾。」
回頭望去。
裴毅穿著一身黑色勁裝,少年意氣風發。
12
我和裴毅兩人單獨來到湖邊。
「這地方平常不會有下人經過。」
「就算有人來往,第一時間也能看到。」
我仔細觀望著四周。
畢竟我和裴毅的聊天內容,一旦泄露,兩個人都會名聲狼藉。
尤其是裴毅。
「這麼小心,搞得我們偷情一樣。」裴毅打趣道。
「呵呵!我還不是怕你被浸池塘。」
好心當成驢肝肺!
裴毅卻沒有接話,眼神落在我耳邊的紅痕處,表情有些不自然。
隨即,望著我的目光越發複雜。
「我聽聞你與小叔成親以來,二人感情並不好,如今看來傳言有誤。」
如今聽到傳言這兩個字,我就下意識應激。
我壓低聲音,「還說傳聞呢!你曾經同我說裴亦寒喜歡男子。」
「他哪是喜歡男子的樣子?」
裴毅心虛地輕咳,「哦?小叔轉性啦?」
等等?
什麼叫轉性?
我望著他的眼神盡顯狐疑。
「咳咳咳,也可能是我搞錯了。」
那裴亦寒和太子也沒有私情。
所有一切都是我自己腦補的,我抬手狠狠錘了一下眼前這個罪魁禍首。
他滿臉不悅地控訴,「陸聽瀾,你還真是見色忘友!」
「見色忘友?你在軍營多年,有想過給我寫一封書信嗎?」
「恐怕早就樂不思蜀,到底是誰見色忘友啊!」
聽到這話,裴毅的面色黑如煤炭。
「先不談這個了吧!這些日子你可曾有想過我?」
「那是自然!我們是好姐妹嘛!」
「京城那些絕版話本,我可都幫你留了一份,算你小子有眼福。」
裴毅沉默許久,「昨日宴會上,我讓你幫我留意京中貴女,只是玩笑話。」
裴家世世代代皆為忠臣良將,位列武將士族首位。
加上裴毅年少便有軍功傍身,若是真想議親,哪裡需要我留意,上門說親的媒人都數不勝數。
京中多少春閨夢裡人,世家大族的賢婿。
「我自是知道,如今你小子的行情肯定不錯。」
裴毅打斷我的話。
13
「所以你全部知曉了,對嗎?」
他側頭望向我,沒有眨一下眼睛。
從剛剛的交談中,我即便反應再慢,也該明白了。
裴毅對我的心思。
「什麼時候?」裴毅問道。
「就是剛剛。」我坦然說道。
似乎同他談論著別人的八卦一般,議論話本中的主角。
如同從前那般,沒有半分異樣。
「其實我從來沒有喜歡過男子,當初那些話都是騙你的,你整日捧著兩個男子相愛的話本,我編出那個蠢得要死的瞎話,只為和你多說幾句話。」
「只是沒想到後面越編越真,還試圖將小叔拉下水。」裴毅苦笑道。
這個瞎話,我確實也相信了許多年。
「裴毅,我一直把你當成朋友。」
這也許是我最後一次同他這樣說話。
既然我已經知道這件事,便做不到裝作不知道,繼續像以前一般同他相處。
這樣對裴毅不公平。
也對裴亦寒不公平。
所以,我的態度必須明確。
才能將大家的傷害降到最低。
「其實這次我回京,我知曉事實已定,無法改變任何事。」
「而且你一直喜歡小叔,我從來都沒有在你心裡留下過什麼痕跡。」
拋開其他,裴毅確實是最了解我的人。
我喜歡裴亦寒。
他也一直都知曉。
「其實我也能感覺到小叔心中有你。」
「你們的關係並不像表現得那般親密,準確來說還有些生疏。」
我抬眼望著裴毅,眼中滿是詫異。
他竟然看得出來。
「我和他之前有些誤會。」
比如我誤會裴亦寒喜歡男子,還有裴亦寒總是在我面前提起裴毅。
我原以為是他身為叔叔,對侄子晚輩的關心,又或是他察覺到裴毅的性取向。
現在想來,原來一切都有跡可循。
也許裴亦寒早就看出來了。
誰能想到?裴毅能扯出那麼離譜的鬼話!
「果然只有深陷其中,當局人才會執子不定。」
「你不喜歡我,所以處理我的感情,格外乾脆利落。」
裴毅話里話外不掩落寞,嘴角帶著一絲苦笑。
長痛不如短痛。
現在話已經挑明,我也不會再說再做一些引人誤會的事情。
「府中還有其他事務,我……」
話還未說完。
裴毅突然上前,低聲說道:「看在多年交好之情,我幫你最後一把。」
突如其來的一句話,讓我摸不著頭腦。
抬眼間儘是疑惑和不解:「什麼意思?」
裴毅突然拔高音量:「過幾日,我便要啟程回邊關駐守。」
「塞外風景獨有一番意境,你可要同我一起?」
話落,目光落在我身後的不遠處。
實屬不妙。
我隨著他的目光,轉身望去。
果然看到一人。
身穿朝服的裴亦寒。
定是剛剛才下朝歸家。
裴亦寒穿著一身暗紅色直䄌朝服,黑髮束起以鑲碧鎏金冠固定,透露出一股無形的威壓,周圍的花草在他的目光下,仿佛都變得緊張起來。
14
我同他並肩走回主院。
一路無言沉默。
裴亦寒眉頭微蹙,雙唇抿成一條直線,相處這段時間以來,只有在朝政上遇到難事,他才會露出這副表情。
他前腳踏進屋,我後腳跟著。
剛剛踏進屋,腰上便環上一隻手,被狠狠抵在門上。
抬眼,對上那雙眼眸,瞳仁中翻滾著鋪天蓋地的濃烈情緒。
我開口解釋道:「剛剛的事情只是誤會。」
所有的話,全部吞咽在唇齒間。
下唇傳來的刺痛,瞬間,一股腥甜味瀰漫在喉間,久久未散去。
卻絲毫沒有停下的意思,恨不得將所有拆吞入腹。
我的雙手慢慢攀上那緊實的雙肩,略顯笨拙地回應著他。
裴亦寒的身體顯然愣住了一下。
不過又很快地接受了。
只不過氣勢顯然比剛剛減弱不少。
又突然停下。
他將頭埋在我的頸間。
留我一臉懵。
親得好好的,這是又怎麼了?
我剛剛進入狀態呢!
直到頸間傳來隱約的濕意。
他這是落淚了?
「陸聽瀾,你總是這樣,不守規矩,本來想好好懲罰你的。」
「可是現在我更多的是委屈。」
裴亦寒的聲音格外沉悶。
我安撫著他的情緒,「我對裴毅沒有任何男女之情,剛剛他在湖邊說的話,是故意說給你聽的。」
「他只是嫌我們進度太磨蹭,故意刺激你和我。」
裴亦寒依舊埋在我的頸間。
「你對他真的沒有男女之情嗎?那你為什麼之前總是看著我發愣?是不是透過我看他?」
我嚴重懷疑裴亦寒偷看過我的話本。
自己一個人腦補著替身文學。
「我看著你發愣,完全是為色所迷。」
他說話時的唇瓣,時不時會擦過頸間的肌膚。
「你僅僅是對我的皮囊感興趣嗎?」
「沒有一絲男女之情嗎?」
那怪異的感覺,不禁讓我向另一側躲去。
這裴大小姐真的難哄!
「我對你里里外外,全是男女之情。」
裴亦寒才堪堪抬頭。
看著我躲閃的動作,「那你躲什麼?」
眼尾的睫毛還掛著一滴淚珠,看起來好不可憐。
「好好好,我不躲。」
突然,想起他醉酒時,也是這副模樣。
打蛇打七寸。
我看著男人流眼淚,真是一點辦法也沒有。
「其實闌兒就算對我的皮囊感興趣,我也是知足的。」
那剛剛是誰多餘問?
「你上次的衣物,我按照偏方上寫的,放在日日睡覺的床底。」
「但是感覺沒什麼用, 所以我準備聽你的!」
「聽我的?」
裴亦寒的雙頰泛起紅暈,直至眼尾,比醉酒那時還欲上幾分。
「與其找偏方, 不如找你更管用。」
我輕踮起腳尖, 趴在他的耳邊輕聲說道。
15
寥寥幾日, 裴毅拜別裴家長輩,已經收拾行裝, 遠赴邊關駐地。
臨行前。
他滿眼釋然, 又回到之前那般。
「陸聽瀾, 你會捨不得我嗎?」
仿佛湖邊那天的事情, 從來未曾發生過。
我望著眼前的少年將軍, 「如今,你已是征戰沙場的大將軍, 凡事都有自己的考量。」
「我會如同以前孩童年歲那般,支持你的每一個決定,每一程遠赴。」
裴毅的笑容在陽光下, 盡顯張揚肆意。
「我同你認識那麼久, 沒想到你說話做事, 還有那麼滴水不漏的一面, 果然同小叔待久了,耳濡目染許多啊!」
說完這話,裴毅翻身上馬,動作乾脆利落。
「從此一別,隔世經年,他日重聚, 現爾歡笑顏。」
話語隨風傳呼。
一直迴響在我的耳邊。
我望著遠處那十幾騎,逐漸模糊,直至變成黑點。
身後傳來一道陰陽怪氣的聲音。
「人都走遠了, 你還看啊!」
「反正才走一會兒,如果快馬加鞭,也是能追上的。」
聽著這酸話。
我就知曉來人定是裴亦寒。
「聽聞裴大人精通六藝, 騎術尤為上乘,是要捎我一程嗎?」我故意問道。
裴亦寒瞬間泄氣,恢復那平日綠茶模樣。
「反正你也是得到我了, 不珍惜也是正常的事。」
經過幾夜床榻, 我早已摸透他這腹黑的模樣, 就是一整個大尾巴狼。
白天一個樣,夜裡一個樣。
床下一個樣,床上一個樣。
全是裝的!
「裴大人比我年長几歲,就是多吃幾年的飯, 心機手段儘是我比不了的。」
「瀾兒,你這是嫌我老嗎?」
【完】
——番外——
裴亦寒瞞著我將綠芽叫到書房。
「你家小姐平日看那些話本,為何其中大多男子喜歡哭哭啼啼,矯揉造作?」
綠芽:「小姐和我說過, 男人的眼淚讓她興奮!」
裴亦寒:......
裴亦寒沉思片刻,仿佛下了某種決心, 再度開口, 「那你回去再取幾本過來,要你家小姐最喜歡的。」
「還有, 別讓她知曉此事。」
綠芽好奇地問道,「大人要這話本,有何用處?」
裴亦寒在心底默默回答:照著話本練習練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