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為我和孟譽訂親時,我看到了空中的彈幕:
「都第二世了怎麼還有女配的戲份,煩死了。」
「上一世男主就是因為娶了她,所以才和女主錯過。」
「雖說最後她被男主趕出府門,被乞丐凌辱而死,但是男女主錯過的十幾年,豈是她一個死就能補償的。」
「還好男主重生了,等著吧,下一秒他就要拒婚了。」
果不其然,下一秒孟譽跪地開口:
「臣心中另有其人,無意謝小娘子,還望陛下收回成命。」
聞聲,我神色如常地側頭。
剛好抓到了角落裡痴痴望向我的墨色雙眸。
畢竟我也是重生的。
既然他要找他的嬌嬌女,那我自然也要尋我的如意郎。
1
「臣心中另有其人,無意謝小娘子,還望陛下收回成命。」
此言一出,滿堂寂靜。
竟然冒著忤逆皇帝的風險也要拒婚。
一時間眾人看向我的目光十分微妙,有人嘲笑,有人可憐。
「孟譽,謝家娘子溫婉敦厚,最是賢德,你何故抗命?」
皇帝不滿地皺起眉頭。
「回稟陛下,臣已心有所屬。」
孟譽這話說得鏗鏘有力。
彈幕又出現了。
「啊啊啊啊男主表露真心啦!」
「這女配真是煩人,怎麼總當男女主之間的絆腳石啊。」
「男主這是當場打這個女配的臉啊,好帥!」
我微微低頭,在旁人看不到的地方輕輕嗤笑了一聲。
「哦?那是何人?」
「禮部侍郎之女,崔婉。」
孟譽沉聲道。
我看著他俊逸清秀的側臉滿是堅定,在大庭廣眾之下,讓我顏面掃地,娶這個門第家世都不如我的女子為妻。
眾人一時間議論紛紛。
我乃靖遠大將軍獨女,皇帝此番為嘉獎我父親平定西北有功,特地親自為我賜婚,而孟譽,竟然寧肯娶一個侍郎的女兒,也要拒了我的婚。
這對未出閣的女子來說,簡直是奇恥大辱。
也是對皇帝顏面的挑釁。
果然,皇帝面色十分難看。
一旁的崔婉聽得此言,端的是受寵若驚,一雙水眸驚慌失措地望著我。
「悠兒姐姐……我不知……」
我似笑非笑地轉頭看著崔婉,「你急什麼?」
「我怕姐姐誤會,倒讓咱們生分……」
我沒了耐心,轉過頭給自己倒了杯茶,慢條斯理地品著。
「這女配那麼大架子幹什麼,女主好心解釋而已。」
「怪不得男主不喜歡她呢,我們崔婉這麼善解人意,簡直就是天選女主啊。」
「坐等惡毒女配下線。」
彈幕上的話我並沒有錯過。
惡毒女配是吧?
正好,一杯茶喝完,皇帝同孟譽的口舌之爭也結束了。
我起身出席,立於堂前。
「皇上,臣女亦看不上孟家公子,一無戰功在身,二未考取功名。」
「於百姓無用,於社稷無功。」
「臣女不願嫁與此等紈絝子弟。」
我的話輕飄飄的,但卻把眾人砸了個猝不及防。
當眾說國公府的世子是紈絝子弟,實在大膽了些。
但是這麼說起來,孟家的公子好像的確還沒什麼一官半職的……
孟譽看向我的眼神帶著怒火。
但那又如何?
我毫不避諱地對上他的雙眼。
前世他恨我入骨,在父親去世後,以我久無所出為由將崔婉接進府中,那時的崔婉已經身懷有孕。
可直到被崔婉設計陷害丟出國公府之時,我才得知,原來我的不孕是孟譽的早有預謀。
我恨。
重活這一世,我必將讓他們付出代價。
2
「那你呢,可有中意的年輕兒郎?朕做主,為你賜婚。」
上首的皇帝問我。
我微微一笑,環視了一圈在場諸人。
「回稟陛下,臣女屬意七皇子殿下。」
我的手指向角落裡一個有些冷寂孤僻的身影。
眾人譁然。
「什麼……怎的挑中了七皇子?七皇子不是身有腿疾嗎?」
「是啊,這謝家娘子莫不是昏了頭了,這七皇子可是最不得陛下寵愛的……」
皇帝卻面色一松,隨即再次發問。
「你當真,要嫁衡兒?」
七皇子姓顧,單名一個衡字。
「臣女絕非戲言。」
我堅定地答道。
身側的孟譽臉已經黑如鍋底。
「好!」
皇帝卻忽然哈哈大笑。
「那朕便遂你的意,封你做七皇子妃。」
我躬身行禮,七皇子亦出列謝恩。
我微微一怔,側過頭去,恰巧與他墨色的眸子相接。
他向來古井無波的臉上竟然出現幾分忸怩。
一旁的孟譽見我倆如此情狀,更是氣不打一處來。
宴會散盡,崔婉卻特意留到了最後。
「悠兒姐姐,望你同七皇子殿下以後恩愛和睦,白頭偕老。」
她畢竟年紀小,眼睛裡的幸災樂禍藏不住。
我轉過頭,將她仔仔細細地瞧了一遍。
「崔婉,你父親上個月剛被彈劾有中飽私囊之嫌,你有功夫不如想想,如何幫你父親解憂。」
崔婉白了臉。
「夠了,她的事,自有我幫她解決。」
孟譽似乎是再也忍不了了,出言維護崔婉。
我看著這熟悉的姿態,忽然覺得非常似曾相識。
上一世孟譽就是這樣,將崔婉牢牢地護在身後,指責我工於心計,心思深沉。
曾經深刻痛過的,如今也只覺可笑。
「我倒不知,孟國公家的公子什麼時候有如此本事,能左右朝中之事了。」
一道聲音自我背後傳出,我微微一愣。
竟是顧蘅去而復返。
見到顧蘅,孟譽的面色十分難看。
「是我失言。」
顧蘅長身玉立,眉目間神色淡淡。
「既是失言,以後就要明白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
孟譽咬牙低頭稱是。
「走吧。」
顧蘅放輕了語氣道。
我點點頭,隨他往外走。
「謝悠!」
我停住,微微側頭。
孟譽盯著我,緩緩開口,「前塵往事,已經了結了。」
「不,對我來說沒有。」
「因為我這人,一向睚眥必報。」
3
我與孟譽,也曾有過一段和睦的日子。
國公府是太子派系,孟譽自然站隊東宮。
為了扶太子上位,我與孟譽齊心協力,同舟共濟,在皇帝崩逝那樣動盪的時局,幫太子穩住了皇位。
他為太子鞍前馬後,我亦勞心勞力為他出謀劃策。
那時候他贊我不輸男兒半分。
只可惜情愛短暫。
他功成名就,身居高位,也不再需要我。
久無所出成了導火索,我為他做的一切再也不能抵消掉無所出這種罪行。
他抬了周婉進門。
新婚那晚,我看著周婉早已隆起的腹部,不顧所有人阻止,拔劍欲要將其斬殺。
孟譽將我推翻在地。
「潑婦!」
他這樣說。
我被關在祠堂七日,待到出來,卻聽得我父親兵權被奪,已經於家中去世。
他淡淡地說讓我節哀,轉身去陪崔婉逛京城裡最繁華的珠寶閣。
怎麼會變成這樣呢?
我一遍遍問自己,是誰變了呢?
沒有答案。
失去母家的支撐,我在府中地位一落千丈。
周婉開始變本加厲地在我身上施加她的手段。
我的辯駁在明目張胆的偏心面前顯得蒼白又無力。
於是一切走向了不可挽回的地步。
我死在鬧市,屍體被扔在大街上任眾人打量。
最後為我收屍的,是那個跛腳的七皇子。
顧蘅。
......
賜婚的旨意一經下達,滿宮譁然。
我在家中倒是清閒,每日裡喝喝茶看看書.
「小姐,七皇子派人送了東西過來。」
下人恭敬道。
我起了身,只見院中堆了好些東西,奇珍異寶,字畫古玩。
「看來七皇子殿下對小姐很是上心呢。」
白雪在一旁打趣道。
我搖頭失笑,命人把東西收進庫房。
當日在殿上選擇了七皇子,其實也有賭的成分在。
只是無論如何,從他前世為我收屍的事來看,選他,是當時最合適的選擇。
而且,我也有我的野心。
4
我同顧蘅的婚事辦得很風光。
皇帝為了安撫我父親,給我的出嫁禮都是按公主規格操辦的。
轎子在京都繞了整整一圈,恰好經過國公府的大門。
「白雪,吩咐下去,敲鑼打鼓的,都給我響亮些。」
我輕聲哼笑。
孟譽既然敢在那麼多人前拒婚下了我的面子,今後我也必不會讓他好過。
喜轎的帘子被風吹動,隱約可見顧蘅的身影。
我垂下眼。
今後,又會如何呢……
轎子最終入了七皇子府。
七皇子生母早年已經病逝,出宮以後也一直是孤身一人,身邊連個通房都沒有。
我坐在房中,很少見的有些忐忑。
門被推開,我聽見他低聲吩咐侍女下去。
腳步聲越來越近,直至蓋頭被挑開。
七皇子的容貌應是隨了他母妃,面容柔和,一雙眼睛多情又繾綣。
他坐在了我身旁。
「謝悠,我沒什麼好東西能夠給你。」
他聲音輕緩。
「而且我還身有腿疾,你跟了我,會被別人笑話。」
我一聽這話頓時不樂意了。
「這滿京城,誰敢笑話我謝悠的夫君?!」
顧蘅聞言,有些忍俊不禁。
「是啊,誰敢笑話你,你可是謝悠。」
他話中打趣的意味太明顯,我也笑出了聲。
隨後反應過來,「你以前見過我嗎?」
顧蘅笑了笑,將食指貼於唇上。
「噓,秘密。」
......
和顧蘅成親以後的日子過得十分愜意。
他是個溫柔的人,事事都有回應。
我入府以後,中饋之權便交到我的手裡,府里一干人等無不服從。
老爹從西北寄來了信,痛心疾首說我這個女兒怎麼這麼恨嫁,一點也不聽話,但還是讓人帶了好幾車西北那邊的珍品過來。
我讀著心,臉上洋溢著發自內心的笑。
白雪輕輕為我捶打著肩膀,「娘娘這幾日臉上的笑都愈發多了呢。」
是啊,這樣的生活平靜、安寧,卻是上輩子的我沒有擁有過的。
「對了,孟國公家的公子跟禮部侍郎家的千金,這幾日要結親了。」
我坐在梳妝檯前,手裡把玩著一支金釵,那是前幾日顧蘅命能工巧匠制的,足足有一匣子。
「是嗎?那咱們是不是得給添個禮?」
我眉頭一挑,白雪幾乎是立刻就明白了我的意思。
「放心吧,包在我身上。」
5
孟譽和崔婉的婚事,辦得倒也不小,只是許多人礙著將軍府和七皇子府的面子,都推掉了這次觀禮。
白雪回來時還同我說,偌大一個婚禮,竟然冷冷清清的,孟公子的臉色可難看了。
我笑而不語,看到孟譽和崔婉這樣,我只有痛快的份。
沒過幾日,太子妃的人送了拜帖來,說是太子府辦了場賞花宴。
這是想摸摸我這個新人的底。
夜晚我同顧蘅說起此事,他不置可否。
「全憑你心意便是,你若不願,便統統推掉也無妨。」
他這話說得認真,倒叫我心下一動。
「哪能這樣做事,我明日去一趟就是了。」
他抱著我的胳膊緊了緊,「無論如何,別委屈了自己。」
我摸了摸他的臉,「好。」
......
賞花宴那日,我隆重出席。
「娘娘,您這樣,會不會有些招搖啊?」
白雪有些擔心。
「招搖又何妨,就是要讓所有人都看看,我過得好著呢。」
我哼笑兩聲,本來這場賞花宴就是沖我來的,招搖與否又有什麼關係?
到了地方,眾人站在一起有說有笑,見我下了馬車,都停了說話的聲音。
我環視一圈,看見了太子妃身旁的周婉。
「這女配好煩啊,之前害得女主婚禮冷冷清清的沒人參加,討厭死了。」
「不就是仗勢欺人嗎?我們女主可是成長型,遲早要狠狠地打這個女配的臉。」
「等著吧,男主不會放過她的。」
果然,只要與周婉或孟譽在一起,就會觸發這個彈幕。
我面上不動聲色,緩步走至眾人跟前。
太子妃如夢初醒般,熱情地拉著我的手向眾人介紹。
「這位啊,是七弟妹,靖西將軍的嫡女,謝悠。」
我同在場的婦人一一見禮。
「好了,事不宜遲,咱們趕緊入府就坐吧。」
太子妃笑得和藹,十分親昵地拉著我的手一同進去。
我倒不知這葫蘆里賣的什麼藥了。
眾人落座,桌上擺著一盆鮮艷的牡丹。
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我的座位旁邊,坐著周婉。
「喲,瞧瞧七皇子妃頭上這對金釵,我看著真是巧奪天工啊。」
席間有婦人誇讚我頭上的金釵,我淡淡一笑,「這是七皇子幾日前命人做的。」
一旁的周婉聞言,攥緊了衣袖。
我看在眼裡,只笑笑不言語。
6
眾人賞花聽戲,一時間倒也風平浪靜。
酒過三巡,正聽著曲,周婉卻玩笑似的道,「聽聞七皇子妃才藝雙全,不知今日能不能讓我們大飽眼福呢。」
上首的太子妃聞言,也望過來,卻沒有開口制止的意思。
我自小離京,在邊關長大,哪裡懂什麼琴棋書畫。
更何況,讓我皇子妃之尊,同伶人一般獻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