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苦著臉,瞪著他,不再言語。
他小心翼翼地問:「全錯了嗎?」
不等我回答,他已經垂下眼:「抱歉,是我的問題。我應該早點告訴你的,其實我並沒有全部想起來……」
他怯怯地看我一眼:「我只是很怕。」
他這模樣實在可憐,我忍不住問:「你怕什麼?」
「怕你不要我。」
「怎麼會!」
「你兩個月就玩膩我了。」他這樣說。
我忙安慰他:「那是我說著玩的啊,我追了你三年,怎麼可能兩個月就不要你?」
他依舊垂著頭,像是被主人拋棄的小狗:
「沒有全部想起來,也沒關係嗎?」
「沒關係!」
我抱著他,摸他的頭,「我喜歡的是你的人,又不是別的,想不起來有什麼關係,我告訴你就好了。」
他一歪頭,倒在我懷裡,亮亮的眼睛注視著我:
「嗯,老婆你最好了。」
我心都快化了!
7
我善解人意地接納了傅清識所有的反常。
即使他很多事情不記得,偶爾還顯得笨笨的,但每次他軟乎乎地沖我撒嬌時,我就擁有了包容全世界的勇氣。
人無完人嘛。
既然我愛他,那就要包容他的全部。
這麼想著,我往頸間噴了點香水,裹上絲質的性感睡裙去書房找他。
他正坐在電腦前。
我敲了敲門,輕聲開口:「工作很忙?」
他抬頭看一眼我,臉瞬間紅了。
「不、不忙。」
我勾起嘴角:「那不忙的話,今天要不要早點睡?」
他瞬間聽懂我的暗示。
幾乎是堂皇地站起,呆愣兩秒,隨即目不斜視地從我身邊走過,丟下一句:
「我去洗澡!」
我望著他凌亂迫切的背影,有點小得意。
同時還有點納悶。
怎麼慌得跟第一次似的。
明明婚後兩個月什麼都見過啊,難道素得太久真會重新迸發激情?
我樂悠悠地想著,走到書桌旁。
正要幫他關掉電腦,正中間的對話框彈出新消息。
來自他的好友郁泊懷。
【你完全忘記虞濃了?】
【你別急啊,關於你這種記得所有、唯獨忘記某個人的事,研究上有過先例,我待會兒給你發幾篇報告。】
【有恢復的可能,醫生不也說淤血塊在減小嗎?】
【不過記憶這種事是真的急不來,你要不然選擇和虞濃坦白呢?】
【我總覺得她不至於因為這點事就和你離婚。】
【你別太害怕。】
我怔愣地盯著電腦螢幕,一時間有些反應不過來。
傅清識完全忘記我了?
不是有一點沒想起來,而是全部沒想起來?
怪不得他最近那麼反常。
我還以為他被人奪舍,原來他根本就不記得我!
因為不記得我,所以不清楚我的喜好,不清楚我和他在家的相處模式。
一回家就要抱我、親我,像條小尾巴一樣跟在我身後。
可是……
為什麼啊?
他為什麼要裝作記得?
如果他已經忘記我,以他對我的排斥程度,那他恨不得離我十萬八千里吧?
就像當初我剛追他時那樣。
郁泊懷的新消息給了我答案。
【不過緣分這東西也挺奇妙的。】
【你當初就對虞濃一見鍾情,失憶後忘了她,還是對她一見鍾情。】
【你小子真就活該被她吃得死死的!】
我呼吸都快暫停。
手指抑制不住地在抖,我一字一頓,敲擊幾個字回復他:
【我當初對虞濃是一見鍾情嗎?】
郁泊懷:
【你小子還想否認是吧?】
【是誰處心積慮地釣了虞濃三年?是誰表面上不動聲色背地裡咬著被窩說好想親死她?當初虞濃要放棄追你的時候,找我出來徹夜喝酒買醉的人是不是你?】
【抱歉,又忘記你失憶了……】
【反正你記住,你當初也是這個狗樣子!】
他啐了一句:【真不要臉。】
我閉了閉眼。
腦海中放電影般閃過追他的那三年。
我說喜歡,他說不要。
我說做我男朋友,他說不好。
他拒絕了我一次又一次。
而我被激起勝負欲,發誓一定要拿下他。
我本來以為我是靠毅力才俘獲的美男心,結果現在卻告訴我,這人早在第一次見面就喜歡我了!
我攥了攥拳,滿腦子就剩下一個念頭:
傅清識,我殺了你!
8
衝擊太大,我在書桌前的椅子上靜坐許久。
傅清識喜歡我!
傅清識早就喜歡我!
傅清識早在我喜歡他之前,就在喜歡我!
我的思緒被這些念頭占據。
一會兒想笑,一會兒想哭,一會兒還想把傅清識揪出來暴打……
走廊處傳來腳步聲。
我突然意識到這是傅清識的腳步聲,他洗完澡了!
動作快於意識。
等我反應過來時,我已經在聊天記錄中刪除了我發出的那句話。
連帶著將郁泊懷的回覆也刪了。
我抬起頭,正對上倚著門框洗好澡的傅清識。
他腰間僅圍著一條浴巾,上半身赤裸著,露出精壯的胸肌和腹肌。皮膚白里透著粉,臉蛋也是。
「我洗好了。」他乖巧地說。
腦門上就差印上「求睡」兩個字了。
我此刻只想冷笑。
我敷衍他:「那你去睡覺吧。」
「啊?」他錯愕。
我佯裝不知:「有什麼問題嗎?」
「剛剛你——」
話到一半,他失笑,「原來你真是來喊我睡覺的啊。」
他害羞地撓撓頭,模樣無措:「好吧,那我先????去把衣服穿上。」
等到他轉身離開,我才沒忍住罵一聲:
狗男人!
知道他對我一見鍾情後,看他某些動作的意圖簡直不要太明顯!
搔首弄姿的。
這不是明擺著就是勾引我嗎!
虧我以前還以為他是高嶺之花,這分明是很會偽裝的釣系綠茶!
我一邊恨恨地腹誹。
一邊繼續往上翻他和郁泊懷的聊天記錄。
越翻越想冷笑。
傅清識:【你知道虞濃有什麼喜好嗎?愛吃什麼,不愛吃什麼?】
郁泊懷:
【兄弟,我要是知道你不炸了嗎?】
【以前我多看她一眼,你都叫我摳眼珠子的!】
同樣的問題,他還問過季辰和趙溫文。
得到的答案幾乎如出一轍。
趙溫文性格比較損,還給傅清識提建議:
【不過你可以去問問虞濃的追求者。】
【那麼多人呢,你隨便挑幾個,我想應該會有知道的。】
傅清識言簡意賅:【滾。】
除此之外,還有一些傅清識剛回到家時的聊天記錄。
他事無巨細,全向他的三位好友打聽了。
我說他怎麼有時記得,有時不記得。
原來全看他的好友知道多少!
而他的好友並不清楚我和他在家的相處模式,都以為他會是黏人戀愛腦的那一款,也就這麼和他說了。
我想起這人婚後那兩個月故作淡定的模樣,恨得牙痒痒。
剛巧這時換好衣服的傅清識重新出現在書房門口。
「老婆,一起睡嗎?」
見我不吭聲,他又補充,「我一個人總是睡不好。」
我抬手關閉電腦,微笑著說:
「好啊。」
看我待會兒怎麼收拾你!
9
傅清識牽著我來到臥室。
我滿腦子都是要如何報復回去,一時沒聽清他在說什麼。
直到他將話重複到第二遍,我才恍惚抬頭:
「嗯?」
他些許羞赧,「其實我剛才還鬧了點小誤會。」
「什麼誤會?」
「你穿成這樣,來書房找我,還說要和我一起睡覺,我就以為……」他言盡於此,我卻瞬間明白他想表達什麼。
剛想說這不是誤會,大腦又突然警醒。
不對,傅清識這種老狐狸不會平白無故提起這種事!
這分明是以退為進。
他想要表達出他有這個意思,也想要讓我知道他有這個意思。
至於接下來怎麼發展,就看我想不想了。
反正他怎樣都不虧。
我凝眸看他。
傅清識表情無辜:「怎麼了?」
沒事,我只是在為自己識破他的詭計而高興。
想了想,我決定順著他說:
「其實你沒誤會。」
「嗯?」
他一臉驚訝,「那是怎麼回事?」
「本來是有點想法的,但看你不穿衣服站在那裡,突然又沒什麼興趣了。」
我掙開他的手,掀開被子躺進被窩,比他更無辜地說:
「我是不是真的玩膩你了?」
對付傅清識這種老謀深算的老狐狸,就要揪著他最在意的點使勁打擊!
果然。
傅清識在原地愣了許久都沒上床。
久到我都懷疑那話是不是說太重了,他才終於邁開步子,小心翼翼地在我身邊躺下。
「是我做錯什麼了嗎?」
「怎麼會這麼問?」
「還是你外面有喜歡的人了?」
「沒有。」
「你對我的新鮮感就這麼短暫嗎?才兩個月,你就說玩膩我了。」
他聲音愈發艱澀,「還是說,得不到的就是最好的。你明明追了我三年,你明明那麼喜歡我,得到了就不珍惜了……」
「早知道你兩個月就玩膩我了,當初就該讓你再追三年的。」
我聽著他話尾明顯的哭音,震驚地轉過身去!
一滴淚正從傅清識的眼角滑落。
他不願被我看見,扭開頭,後腦勺衝著我。
我還有些恍惚。
好像玩大了!
傅清識這種鐵血漢子都被我玩出眼淚了!
我默默吞咽口水,有些緊張。
側躺著很大一隻,聲音又顯得很可憐的傅清識開口:
「是因為我失憶嗎?」
「什麼?」
「因為我忘記了一些事,我不能精準地討你歡心,所以你覺得我沒什麼意思。」
他說著說著又開始掉眼淚:「其實我也不想這樣的。我也想全部想起來,我也想變回以前那樣,我想要你喜歡我,可是我——」
我的腦子像被人猛地捶了一記。
對啊。
眼前這個人是失憶的。
他都忘記我了,也就忘記他曾經對我做過什麼。
那我還要把帳算在眼前這個人的頭上嗎?
這對他好像不太公平……
我陷入混亂中。
黯然神傷的傅清識也轉過身,一雙紅通通的眼睛盯著我,楚楚可憐地問:
「你還要我嗎?」
不等我回答。
他湊上來抱住我,抱得很緊,頭埋在我頸窩:「不能不要我,不准不要我!」
「老婆,你喜歡什麼樣,我就變成什麼樣。你要我好不好?」他用小狗般的眼睛看著我,哀求,「我好喜歡你的,你繼續玩我好不好?」
傅清識的長相無疑是極其優越的。
他才哭過,眼睛很紅,聲音也有點啞。慣來端方持重的性格,此刻卻一連串地說著撒嬌哀求的軟語……
我可恥地心動了!
我吞咽口水:「怎麼玩都可以嗎?」
他像小兔子一樣點頭:「可以。」
「那你把衣帽間邊櫃第三層抽屜里的衣服換上,我要玩那個。」
傅清識乖乖地起身。
去過衣帽間看過衣服後,又紅著臉回來:「要這樣玩嗎?會不會……」
我理直氣壯:「我就要玩這個!」
「好吧。」
他又轉身回去換衣服。
我突然感覺特別爽!
傅清識欺壓我這麼久,騙我這麼久,終於輪到我翻身做主人了。
我決定玩死他。
以前他不願和我玩的、不想和我玩的,我都要趁這次機會通通玩夠本!
先爽再說。
10
我度過了一段相當淫靡的日子。
比起婚後那兩個月,有過之而無不及。
事實證明,傅清識一旦放開暴露本性,比我還能玩。
很多時候,我都懷疑這個男人究竟有多少面。
他可以高冷,可以純情,可以浪蕩,可以紳士……簡直是我想要什麼,他就能變成什麼樣。
而他的適應速度也令我驚訝。
一開始他還扭扭捏捏不情不願,到後來他已經積極主動心甘情願。
偶爾還要發消息來問我:
「今天玩什麼?角色扮演好不好?」
清晨,我躺在被窩不願起。
傅清識背著光,站在床的一側穿襯衣,手腕上還有昨晚被手銬勒出來的明顯紅痕。
他取來腕錶,扣上。
痕跡瞬間消失不見。
我忙抗議:「幹嘛遮???起來,這多好看啊,男人的勳章!」
傅清識失笑。
他突然湊近,帶著古龍水的淺淡香味,單手撐在我頸側:
「上次你在我喉結上咬的牙印,被爸爸看到了。」
我一愣:「然後?」
「他罵我沒規矩。」他笑了笑,又說,「還說我書都讀狗肚子裡去了。」
我抿唇。
「今天要回總部開會。」
傅清識低頭親了親我,「我是不介意露出來的,但被他老人家看見,又免不了一通訓。老婆你就體諒體諒他這種老古板吧?」
我被他說得簡直無地自容,忙趕人:
「你快走吧。」
他又低頭親了下,這才轉身離開。
一覺睡到十一點。
許久不聯繫的江池野打來電話:「中午要不要一起吃飯?」
「我……」
「別拒絕了,我都要出國了,還是吃一頓吧。」他說,「再見面都不知道多少年後了。」
我想了想,還是應好。
江池野是我的追求者。
還是追求???時間最長的一個。
我印象中好像初中就在追了。
但我那時對他沒什麼好臉色,還覺得他很煩。
明明我把話說得很清楚,多次表明我和他絕不可能,但他還是喜歡,還是在追。
我只能默默當他不存在。
真正改變對他的態度,是在我追傅清識的時候。
他那時找到我,主動提出,他可以幫我追傅清識。
我整個人都呆住了。
我設身處地地想,如果是我追傅清識的同時,他在追別人的話,那我只會放棄,並將這男人一腳踢開。
是絕不可能還主動提出幫他追人的。
江池野無奈地笑笑:「我只是希望你開心。」
雖然我沒有答應他的提議,但我那時開始反思,我好像對江池野太冷漠了。
我以為當他不存在,就能杜絕他的念頭。
可事實證明沒有。
於是我像他提議的那樣,和他做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