訂婚多年的竹馬養了外室,我知曉後,決斷地退了婚。
他負荊請罪,送走了外室,落了她的孩子,求我回心轉意。
我頭也不回地嫁入王府做了續弦。
既然真心我求不到,那便只求多多的錢和高高的權。
我出嫁那日,竹馬形銷骨立地問我。
「男人三妻四妾本就是常事,你能忍下他府中鶯鶯燕燕,為什麼我只有一次,你就要宣判死刑放棄我?
「為什麼?!」
1
我在府中繡嫁衣時,奶娘來告訴我,京城裡所有鋪子的金線都被一女子搶購一空。
我皺眉看著嫁衣上空著的地方。
「我和薛停遠籌辦婚禮的事情人盡皆知,能在這個時候找不痛快的,還能有什麼人。」
奶娘安慰我。
「姑娘,你別難過,男人都一樣,不過是外面見不得人的雀兒,不值當計較,落了身份。」
我牽著唇,笑了笑。
「奶娘,薛停遠不是一般的男人,他是我喜歡了許多年的人。
「誰都可以,他不行。
「因為我對他只求了真心,可他竟這樣不爭氣。」
我沒有去找那女子。
她做足高傲的模樣,不就是為了引我去見她嗎?
可她不配,我也不願自貶身價。
晚間,竹馬薛停遠帶了我最愛吃的糕點來看我。
我淡聲道。
「我傷了手,嫁衣繡不成了。」
他笑道。
「這是多大的事情,我來吧。」
當晚,他便拿著嫁衣去了繡坊。
而我,喊上了巡營回來的哥哥,跟了過去。
隔著一扇屏風。
我看見薛停遠冷著臉,問那女子。
「阿瑗,我有沒有告訴你,最近要安分。」
原來她叫阿瑗。
原來他喜歡這樣的女子,柔弱、纖細、嬌媚,與我完全相悖。
阿瑗又哭又鬧,見他無動於衷,委屈地擦淚。
「可是我有孕了,女子懷了孩子,情緒是控制不住的。
「我看她那樣高興地籌備你們的大婚,我很難過。」
薛停遠依舊是嘲諷的語氣,目光卻不由自主地軟了下來。
「她是我的未婚妻,是我一起長大的小青梅,是我以後唯一的妻。
「阿瑗,下不為例。」
阿瑗撲在他懷裡妒忌地抽泣抱怨。
「你怎麼能對她這麼好。
「我的心都要碎了。」
哥哥忍無可忍,先我一步一腳踢翻了屏風。
在薛停遠震驚的目光下,哥哥憤怒地一腳將他踹翻在地。
阿瑗在一旁捂著嘴尖叫。
而我緩緩落座。
我冷眼看向阿瑗。
「你的待客之道不太好,來了客人,竟然也不知道倒茶。」
她泣不成聲,跪下哭著求我放過薛停遠。
「阿瑗姑娘,無論你是做戲還是真的害怕,這才是你見我的視角。
「你該跪著和我說話才是。」
她眼裡閃過怨恨和憎惡。
「是,您是將軍嫡女,我這樣卑賤的繡娘,怎配站著和您說話。」
「嗯,那你跪好了。」
我無視她含淚的眼,慢慢地品茶。
薛停遠被兄長揍得鼻青臉腫。
他倒在地上喘息,目光哀求驚慌地看著我,想要靠近我,被我兄長一腳踢開。
他喊我。
「阿笙妹妹,你原諒我。」
我低眸看向他,心裡五味雜陳。
心如刀絞的難過是有的,更多的則是憤怒,讓我極度冷靜的憤怒。
不僅是對他,也是對我自己。
多年的感情,我自以為的深厚,他卻讓我看錯了人。
我拿出婚書,摔在他臉上。
他瞳孔猛縮,破了音。
「不要!」
我冷冷地審視他。
「薛停遠,我對你很失望。」
2
哥哥押著阿瑗回了府。
爹娘知曉前因後果後,氣得發抖。
薛停遠的父母都被請了過來。
他們羞愧至極,一再賠罪。
薛停遠匆匆忙忙趕來時,退婚的事宜已經完結了。
他目眥欲裂。
「我不同意!」
他父親氣紅了眼睛,一巴掌扇在他的臉上。
「你不願意?!你不願意為什麼要在成婚前養外室!為什麼要打你未婚妻和岳家的臉面!
「薛停遠,為你自己做出的事情接受代價,你已經及冠了!
「此錯在你,長輩親戚同僚好友面前,你自己認下,這是你的擔當和責任。」
薛停遠被拉了回去,阿瑗也被趕了出去。
第二日一早,我與薛停遠退婚的事情便人盡皆知,求娶我的人踏破門檻。
薛停遠跪在我家門外,脫光上衣,負荊請罪,求我原宥。
他說他已經落了阿瑗腹中的孩子,也將她送出了城外。
我看著他這張我喜歡了很多年的臉,有些疲憊地嘆了口氣。
「薛停遠,她是你的女人,她懷的是你的孩子。
「你若是一直護著她,對她和腹中的孩子負責,我雖然會難過,但是我也會覺得你有擔當,起碼你還算是個男人。
「可你如今的所作所為,只會讓我厭棄。
「我不僅厭棄你,更厭棄自己曾經看上你的眼光。」
我能接受他坦坦蕩蕩地移情別戀,至少我敬他一句坦誠。
卻無法接受他這種處理的辦法。
我看不起他。
3
我的婚事,拖不得。
否則下半年的選秀,我的名字就會報上去。
皇帝已經年老,子嗣都成人了。
嫁給這種皇帝,沒有性價比。
母親指著敬安王的畫像對我說。
「你表哥雖然不是陛下最寵愛的皇子,可他是你父親一手帶大的。
「有著血脈恩情兩重關係在,你嫁給他做續弦,若是得了他的心,夫妻和順一輩子,錢權你都有。
「若是你得不到他的心,退到最後一步,你們是表兄妹,還有著親情在,他對你再怎麼也不會差。
「阿笙,你拿的是陳阿嬌的牌,你嫁給他,是最好的選擇。」
我點了點頭。
明白這是母親為我選的最好的路。
她不想要我再去賭男人的真心。
她只想要我有權有勢有錢有閒爽快地過一輩子。
敬安王蕭臨安比我大三歲,府中有著一堆旁人送的鶯鶯燕燕,還有著幾位同樣家世不俗的側妃。
父親不同意母親的選擇,他認為世上如薛停遠之流只是少數。
「縱然蕭臨安是最有力的皇位繼承人,可皇宮是名利場,錢權哪裡比得上一人心。
「高處不勝寒的滋味你們這些女子如何明白?
「依著我如今的官位權勢,為阿笙尋一位家世不顯需要依仗我們家的兒郎與她一生一世人,這根本不是難事。
「阿笙怎能因噎廢食,經歷了薛停遠的變心,便覺得這世上的男子都是這般。」
母親冷冷道。
「夫君還是先數數自己這些年裡里外外同過榻的女人有多少吧。
「嫁與那門第家世不如我們家的,他們愛的根本不會是我的女兒,而是你這個岳丈所帶來的便宜。
「阿笙的婚事,阿笙自己也同意了,我做母親的難不成還會害自己的女兒嗎?」
父親啞口無言。
我出嫁那日,鑼鼓喧天。
即使薛家將薛停遠關了起來,他還是自己偷跑出來了。
他形銷骨立,瘦得我幾乎都認不出來了。
這些年除卻他外出公差,其餘的日子我們幾乎是日日相見。
如今,不過是半年未見,我與他已經恍如隔世。
過往的熟稔消失不見,陌生感瀰漫在我心頭。
他蒼白著臉問我。
「男人三妻四妾本就是常事,你能忍下他府中鶯鶯燕燕,為什麼我只有一次,你就要宣判死刑放棄我?
「為什麼?!」
我心裡嘆了口氣,卻沒有回答他。
母親說的沒錯,男人的真心,賭一次就足夠了。
有些痛與恨飽嘗了,心便能如鐵硬了。
「阿笙,你別後悔。」
我無言地蓋上蓋頭。
頭也不回地從薛停遠身邊離開。
4
拜堂洞房的流程繁瑣。
奶娘已經提前幾天告訴我流程了。
可是等我真的坐在喜床上,等著蕭臨安來時,心裡還是有些打鼓。
男人從屋外走來,步履穩重,門關上的那一瞬間,我仿佛又聞到了血腥氣。
我跟隨父親在邊關待的那幾年,與他有過點頭之交。
我見過他殺人射虎。
我的直覺和判斷力一向很準。
從我見他的第一眼,我就知道,下一任皇帝一定是他。
蕭臨安挑開我的蓋頭,居高臨下地看著我。
「抬起頭來。」
我頂著濃厚的妝和他四目相對。
我不怕他。
我家世亦是顯赫。
無論如何,他都要給我體面,這便是我父族母族所給我帶來的底氣。
卸下拆環洗漱完後,我還來不及穿上褻衣,他滾燙的身體便貼了上來。
熱意穿透我的四肢百骸。
我忍不住打了個冷噤。
他堅硬的下巴擱在我肩膀上,唇貼上我的耳垂。
「喊夫君。」
「不要。」
他哼笑了聲,輕而易舉將我打橫抱起,丟在床上。
那天夜裡,我險些死在床上。
到最後,我自己都數不清我到底喊了多少聲夫君了。
第二天,他神清氣爽起床。
我卻眼底青黑,腳步發軟。
幾位側妃和那些送來的鶯鶯燕燕來請安時,我頭暈得幾乎看不清誰是誰。
我在心裡默默罵著蕭臨安,耳邊忽然傳來一道憤慨尖銳的聲音。
「王妃若是身體不好,便休息吧,府內的中饋妾願意一直代勞。」
我抬眸看向說話的薛側妃。
她是薛停遠的姐姐薛姝,也是蕭臨安最寵愛的側妃。
自從蕭臨安原先的王妃死後,府中的中饋都是由她打理。
我勾了勾唇,輕聲笑了笑。
是譏嘲的笑。
她臉色難看,「王妃笑什麼。」
我展顏道。
「我自然是高興啊,既然薛側妃願意一直代勞,那便是再好不過了。」
她哼了聲,得意地坐了回去。
等人走完後,廳堂里只剩下我和她兩人。
她鄙夷地看著我。
「受不了我弟弟有別的女人,到最後你嫁的還不是妻妾成群的人。
「其實你一早就變了心不想要我弟弟了吧,在軍營的時候你就看上王爺了是不是。
「虧我弟弟為了你連公主都不要,宋笙,你根本配不上他!」
她眼眶通紅,責怨地瞪著我,恨不得將我抽筋剝皮。
我嗤笑出聲。
「你這樣生氣憤怒,我還以為婚前養外室讓外室有孕的是我呢。
「七品芝麻官家的公子都知道正妻沒過門不能有腌臢事,侯門望族的勛貴公子卻不知曉,真真是下賤得沒邊了,一點教養都沒有。」
她憤怒地撲到我面前朝我動手,卻被身後那道森冷的聲音嚇得跪在地上。
「你在做什麼?!」
5
蕭臨安自然而然地在我身側坐下,我接過他摘下的官帽遞給婢女,為他倒了一杯熱茶。
熟稔默契的程度,不像是新婚夫妻,倒像是多年的愛侶。
薛姝跪在地上,不甘心地看了我一眼,轉眸咬唇看向蕭臨安,笑著說。
「妾與王妃是舊相識,剛才不過是絆住了腳,險些撲倒王妃。」
蕭臨安神色冰冷,修長的指尖點了點茶盞的杯身,掀起眼皮,寡淡地睨著我。
「你說。」
我溫吞地點了點頭。
蕭臨安臉色沉了下去,手中的杯盞被他摔了出去。
「本王最恨欺騙,王妃剛入府不懂,阿姝,你也不懂嗎?」
薛姝不由自主跪直了身體,眼圈瞬間紅了。
「妾身只是為弟弟抱不平而已。」
蕭臨安譏誚道。
「你弟弟與宋家的婚事原本就是你家高攀,你以為他為何科舉以後便在朝堂上順風順水,比他名次還要高的進士,都被外放出去,獨他做了京官?
「得了這樁婚事的便宜,卻在婚前做出這樣的醜事來打宋家的臉。
「他這是不將我舅舅放在眼裡,更不將我放在眼裡。」
薛姝淚如雨下。
「她如今才剛嫁來不過一天,你就如此偏心她!」
蕭臨安眼裡閃過一絲戾氣。
我趕緊笑呵呵打圓場。
「側妃身體不適,還是先回去休息吧。」
薛姝咬著唇我見猶憐地看著蕭臨安。
蕭臨安頭疼地揮了揮手。
「王妃如何說的,你還不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