撿到個筆記本,開心地寫上自己名字。
結果發現,這是一個死亡筆記本。
上面記了名字的人,都得死。
嘿,我偏不信這個邪!
所以我在本子上又加了個名字:孫悟空。
1
這是一個非常精美的筆記本。
黑色的封面帶著金屬質感,隱隱有光澤流動。
書的正中間是一個灰白色的骷髏頭。
那骷髏頭似乎用了現在最流行的 3D 技術,明明是平面的,視覺上卻有種凸起感。
仿佛下一秒,就要掙扎著破書而出。
我在一秒鐘內就作出了判斷:這本子,應該挺貴。
最少也要 10 塊錢!
知道為啥銀行的筆上都繫著一根繩子不?
在中國,有個不成文的規矩。
有些東西,誰撿到就是誰的。
比如一支筆,一個打火機。
還有,一個空白的筆記本。
我美滋滋地在第一頁寫上自己的名字,有種撿到 10 塊錢的快樂。
只是這快樂,並沒有維持多久。
在本子上籤完名字後,我一直有種奇怪的心悸感。
心跳得很快,嘴巴很乾,喉嚨發緊。
症狀類似於中暑和暈車的結合。
我掐了兩下虎口,湊到正捧著本《麻衣神相》認真學習的宋菲菲跟前:
「菲菲,我感覺自己有些不對勁。」
宋菲菲不耐煩地用手扒拉開我的臉:
「一邊去!」
她連眼皮都沒抬一下,繼續對著書本苦讀:
「將死之人印堂發黑,面色灰敗,嘴唇變紫,呼出的氣會變得冰涼。
「而且,在他們的瞳孔中,看不到自己的影子。」
念完,她饒有興致地扭過頭:
「有點意思,你說我去哪裡找快死的人實踐?」
宋菲菲不說話了。
瞳孔猛然放大,一雙漂亮的杏眼直勾勾盯著我,好似見到了鬼。
2
我握著鏡子左看右看上看下看。
印堂發黑,臉色慘白。
原本杏色的唇瓣像搽了姨媽色口紅,顯得年齡都大好幾歲。
我不死心,拉住宋菲菲垂死掙扎:
「快要橫死之人,因為陽氣漸消陰氣瘋長,可以在白天看到星星。
「但是我看不到,所以我……」
我仰著頭,抿住唇,覺得這個世界真是癲了。
天空上,北斗七星正散發著微弱卻令人不可忽視的光。
我快死了。
活不過 12 個時辰。
但是,這怎麼可能呢?
正在我百思不得其解時,手機響起。
電話那頭是吸血鬼歐辰逸冰冷又低沉的嗓音:
「靈珠,收到筆記本了嗎?」
(和歐辰逸的孽緣,詳見靈珠傳 4、5、19、40。)
https://zhuanlan.zhihu.com/p/565813069
簡單來說,歐辰逸這該死的吸血鬼綁走了宋菲菲堂哥。
並用他性命作要挾,要求我們加入拜月會。
這拜月會是一個邪教組織,裡頭的會員非富即貴。
聽說光是會員費,一年就要繳納最少千萬。
他們的會員,還分了好幾個等級。
從平民到貴族,貴族裡又分什麼公侯子爵。
只要完成任務,獲得積分,就能夠晉級自己的會員等級。
不同等級的會員,每年都要完成不同的任務。
任務失敗,要罰款。
任務成功,除了晉級,還會有獎勵。
這些獎勵是用錢也買不到的東西。
青春,壽元,運勢,健康。
你想要的,拜月會通通都可以給你。
3
「娛樂圈不是流行造星嗎,拜月會也想要造出一個明星。
「這死亡筆記本可是會中最厲害的法器之一。
「你之前就有些名氣,到時候在網上直播,宣揚自己是死神的代表。
「然後預言一下幾個公眾人物的死,就可以了。
「怎麼樣,這個任務,我可是和會長爭取了好久的~」
歐辰逸輕聲笑著,為給我派了一個拉風又輕鬆的任務,而沾沾自喜。
當聽說我把自己名字寫在上頭時,電話那頭的笑聲戛然而止。
就像突然被人掐住了脖子的公鴨。
「你,你為什麼要把名字寫在筆記本上?」
歐辰逸百思不得其解。
我握著電話,直翻白眼:
「和你們這種外國鬼說不通!」
歐辰逸的嗓音,變得異常嚴肅:
「靈珠,不要小看這個本子。
「這是會長用了非常大的代價,和死神做的交易。
「在本子上寫了名字的人,都會被死神取走魂魄。
「沒有人能夠倖免。」
歐辰逸還說,被寫上名字的人必死無疑。
要救我,只有一種辦法。
那就是我自甘墮落,也變成一個吸血鬼。
吸血鬼和殭屍差不多,跳出輪迴,為三界所不容,自然也不會畏懼死神。
因為從某種角度來說,吸血鬼本來就不是活物。
掛完電話,我氣得差點咬碎牙。
要不是歐辰逸把本子扔我家門口,我能遇上這種破事?
宋菲菲坐在旁邊,一邊端詳我的臉一邊認真在《麻衣神相》上記筆記。
「靈珠,咱們真的要加入這個拜月教嗎?」
我點點頭,一把捏碎茶几上放著的核桃。
「加,不但要加入,還要做大做強。
「當子爵,當親王,最後當會長。
「等當了會長,就帶著全會的人加入咱們茅山,資產全都充公!」
宋菲菲敬佩地鼓掌。
鼓掌完,滿面愁容地問我:
「那這個死神,要怎麼解決?」
4
兩雙大眼睛目光灼灼地盯著桌上的黑色筆記本。
良久,直到宋菲菲撐不住,打了個哈欠。
我靈機一動翻開本子第二頁,非常鄭重地在上面寫下七個字:齊天大聖孫悟空。
區區死神,連我猴哥一根毛都比不上!
等我落下最後一筆,那張紙上突然躥起綠色的火苗。
片刻後,火光消失,也帶走了上面的七個字。
第二頁紙,依舊光潔如新。
臥槽!
這死神這麼玩不起的嗎?
我不甘心,提起筆又寫了哪吒、元始天尊、觀音菩薩、鍾馗……
無一例外,全都未能在筆記本上留下痕跡。
宋菲菲看得直齜牙:
「這死神,咋還欺軟怕硬呢?!」
這下沒招了。
無奈之下,我只能給喬墨雨打電話。
她是地師傳人,精通風水秘術,也許能想出什麼好主意。
聽我說完,喬墨雨捧著肚子差點笑出眼淚花:
「叫你貪小便宜!」
我惱羞成怒:
「笑個屁,快點幫我想辦法!」
喬墨雨趁火打劫:
「你覺得自己的一條命值多少錢?」
我不說話,直接掛完電話轉成視頻通話。
視頻中,一隻瑩白的手打開黑色的筆記本,非常鄭重地寫下一個字:喬。
沒一會,視頻那頭傳來了喬墨雨親切的問候聲。
「臥槽陸靈珠!我*你,你個****,我********」
5
三雙大眼睛目光灼灼地盯著桌上的黑色筆記本。
喬墨雨猛然一拍宋菲菲的大腿站起身。
「我有辦法了!」
三個臭皮匠,果然可以頂個諸葛亮。
人在死後,會由陰差勾去魂魄。
喬墨雨說,我們去找一個將死之人,然後等著陰差到來。
那死神是外國的神,在中國地盤上勾魂,陰差肯定不能忍。
到時候都不用我們出手,直接在旁邊看戲就行。
陰差大戰死神,想想就有些激動!
現在唯一的問題,就是去找個將死之人。
我立刻感覺頭不疼了心不慌了,連走路都更有勁了!
「餓了,走,買個煎餅果子去。」
喬墨雨跟在我身後勾著手指頭:
「我要加香腸加裡脊肉加雞柳加四個雞蛋!」
街頭拐角處有家賣煎餅的。
老闆是個非常實在的小伙子,20 歲左右。
黑麵皮,國字臉,濃眉大眼。
接到我們這個大單,他十分開心,咧開嘴露出一口整齊的大白牙。
攤煎餅時,他的手機不停振動。
小伙子朝我們歉意一笑,打開手機,還不小心點到免提。
「兒子,你快回來,嗚嗚嗚,你姥快不行了!」
小伙子急得不行,圍裙一扔就要收攤,連煎餅都不做了。
「對不住,我有急事要先回老家!」
宋菲菲立刻掏出車鑰匙:
「人命關天,我們送你回去!」
6
攤煎餅的小伙子叫張舟,今年才 18 歲。
他老家在隔壁城市的一個農村裡,離我們這不算近也不算遠。
一路上張舟十分沉默,還時不時抹一把眼淚。
我透過後視鏡仔細打量著他的臉。
他額頭的日月角暗淡無光,橫紋雜生。
日為父,月為母。
奇怪,小伙子說他姥姥快不行了。
我怎麼看著他父親早亡,而且,媽也快不行了?
真是人間慘劇。
喬墨雨和宋菲菲也看出來不對勁。
宋菲菲這種富二代出身,最見不得人間疾苦。
她用力踩著油門,把車開得飛快。
我靠著椅子沉沉睡去,朦朧中聽到張舟和宋菲菲在說話。
「菲菲姐,我們那村子地方偏僻,路不好走,導航都顯示不出來。
「前面那個路口要下國道,碰到岔路口一直朝左開,經過一個隧道就快到了。」
眼前燈光一暗,車子開進了隧道中。
我明顯感覺周身一涼,仿佛這是一個時空隧道,直接帶著我們從夏天跨到了冬天。
「砰~」
「嘎吱~」
「砰~」
輪胎髮出刺耳的摩擦聲。
汽車爆胎了。
宋菲菲打了把方向盤,汽車一頭撞在山壁上。
安全氣囊彈出,撞得我頭昏眼花。
7
迷迷糊糊中,車門被打開,喬墨雨齜牙咧嘴扶著我下車。
「還好吧,都沒事吧?」
大家互相檢查了一圈,確認所有人都沒受傷後鬆了口氣。
宋菲菲蹲在地上,面色陰沉地撿起一個鐵藜棘:
「靠,哪個傻逼扔的!」
這隧道很長,此時我們已經深入到了隧道的中部,前後都是漆黑一片。
車頭燈,此刻成了隧道內唯一的光源。
喬墨雨和宋菲菲在檢查車子,張舟暈車厲害,正趴在一邊吐。
我隨意朝左側一瞥,發現遠處影影重重,好似有許多人正朝我們走來。
「嗬,這些人真是不要命了,咋在隧道里走路?」
話音剛落,喬墨雨和宋菲菲一臉吃驚地扭過頭看我。
張舟撐著車蓋支起上半身,扭頭轉了一圈脖子後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
「靈珠姐,不帶你這麼嚇唬人的。」
這些人,只有我能看到。
隧道是陰陽交界地,既可走人,也能通鬼。
我突然意識到,自己已經分不清人和鬼了。
因為我還有一天不到的壽命,半隻腳已踏進鬼門關。
現在的我,非陰非陽,似人似鬼。
鬼和人在我眼中,沒有太大的區別。
隨著人群,不,鬼群靠近,一團灰色的霧氣悄無聲息地飄了過來。
霧氣離我們越來越近,輕嗅幾口,還能聞到股淡淡的檀香味。
這下,連宋菲菲和張舟都看到了那些鬼群。
張舟強忍著懼意,雙腿顫抖,卻還是鼓足勇氣站到我們身前撐開雙臂:
「你們快跑,我斷後。」
這小子,還挺講義氣。
我朝隧道路口處扭頭一看,倒吸一口涼氣:
「跑不掉啦,這邊鬼更多。」
8
宋菲菲和喬墨雨已經掏出了傢伙。
宋菲菲手持七星銅錢劍,喬墨雨則是拿著一把雷擊木桃木劍。
兩人在張舟震驚茫然的眼神中,一左一右把他護在中間。
我把手伸進布兜,想抓一把混合了紅豆的糯米防身。
傳說共工氏的三個兒子,死後變成惡鬼,專門出來驚嚇孩子。
古代人們害怕鬼神,認為大人小孩中風得病、身體不好都是由於疫鬼作祟。
這些惡鬼天不怕地不怕,單怕赤(紅)豆,故有「赤豆打鬼」的說法。
所以,在臘月初八這一天以赤豆熬粥,以祛疫迎祥。
我手中這把紅豆,更是不凡。
要在端午那日,由陽氣旺盛的童子親手摘下。
然後從端午暴曬到夏至日午時三刻之前。
這些紅豆吸收了太陽之精華,陰陽學家們又管它叫作炎豆。
炎豆得來十分不易。
端午到夏至,通常間隔 10-20 天左右。
這期間炎豆每天都要保持 3 個時辰以上的光照。
一旦中間有一天下雨,這一批炎豆便前功盡棄。
天知道,碰上宋菲菲之前,我們門派四個人,有時候一年都收不到一罐子炎豆。
碰上宋菲菲後,她大手一揮,為種植炎豆特意開了一家公司。
這公司的任務,就是在全國各地種紅豆。
新疆,大西北,到處都留下了他們的身影。
據說公司還高薪挖了幾個農科院的教授,專門研究紅豆在乾旱地區的種植生長。
自從有了宋菲菲,各種難得的法器道具,只有兩個字:管夠。
9
「嘶~」
掌心猶如被烈火灼燒般,傳來一陣刺痛。
我把手中的紅豆塞給喬墨雨,吃驚地看著自己掌心燙出了一個大水泡。
喬墨雨拉過我的手,神情凜然:
「靈珠,你的壽元怕是連 10 個時辰都撐不到了。」
我明白她的意思。
我們得儘快趕去張舟姥姥家。
那些鬼影走得極快。
幾句話時間,已經到了我們跟前。
這些鬼男女老少都有。
有穿著民國中山裝的,有穿著現代花棉襖的,一眼看去幾乎涵蓋了上下幾百年。
多數鬼都擠擠挨挨站在一起,只有一隻鬼,孤零零地飄在一邊。
其他鬼都不敢離她太近,似乎有些怕她。
這隻女鬼穿著件漂亮的紅色長裙,頭幾乎和身體歪成 90°,只剩下一薄薄的皮勉強連接著身體和腦袋。
張舟看得快要暈過去。
他猛吸一口氣,扯開嗓子放聲高歌:
【五星紅旗迎風飄揚~勝利歌聲多麼嘹亮~
歌唱我們親愛的祖國,從今走向繁榮富強!】
這歌幾乎是被他吼出來的,在寂靜幽暗的隧道中盪起陣陣迴音,像是有幾百人在同時歌唱。
歌聲一出,隧道內的陰氣瞬間一滯。
那些鬼畏懼地看著張舟,竟然都向後退了幾步。
我也一臉敬佩,張舟他,可真是個人才啊!
再也沒有比紅歌更恢宏正氣的歌曲了。
而且,這些歌還帶著國運和滿滿的正能量磁場,對妖邪之物有一定的克製作用。
在關鍵時候唱紅歌,比念《地藏經》都管用。
10
張舟見唱歌有用,一雙眼睛迸發出興奮的光芒,嗓門也不由自主提高。
【歌唱我們親愛的祖國,從今走向繁榮富強!】
張舟一邊唱歌,一邊朝我們眨眼睛示意我們跟他往前走。
他唱一句,我們朝前走幾步。
我們進,群鬼退。
一步兩步三步四步望著天,看群鬼一隻兩隻三隻四隻連成線。
【越過高山,越過平原。
跨過奔騰的黃河長江!】
……
【嗬,東方紅,太陽升~
嗬,中國出了個,嗬,毛澤東~】
這隧道太長了,比張舟的命還長。
唱到後來,他喘得像頭得了哮喘的老黃牛。
他不停朝我們擺手勢,想讓我們接過他繼續唱。
我和宋菲菲喬墨雨不敢和他對視,羞愧地低下頭。
生在紅旗下,長在春風裡,卻不會唱幾首紅歌,實在是慚愧。
太慚愧了。
「前進,嗬,前進,嗬,嗬~」
終於,張舟像沒了電池的唱歌玩偶,垂死掙扎一番後徹底熄火。
而此時,我們已經離隧道出口不太遠了。
眯著眼,似乎能遙遙看見一抹非常微弱的亮光。
今日,是個滿月。
外頭雖然沒有路燈,卻有一層銀白色的月光。
月屬陰,日屬陽。
滿月之時,妖鬼陰氣更盛。
那穿著紅裙子的歪頭女鬼見張舟閉嘴,發出一聲冷笑:
「唱啊,怎麼不繼續唱了?」
11
女鬼歪著頭,森冷的視線從我們身上一一掃過。
最後,停頓在宋菲菲的臉上:
「比我好看的女人,都該死。」
說完,半歪的腦袋突然豎起,緊接著又騰空而起離開她的身體,大張著嘴撲向宋菲菲。
喬墨雨抄起桃木劍,正氣凜然刺向女鬼:
「呔!打死你個不長眼的女鬼!」
張舟張大了嘴,想驚呼卻只發出沙啞的兩聲「啊啊~」。
女鬼率先出手,其他鬼也忍不住加入了群毆大軍。
有個光膀子,胳膊上文著條龍的胖子哇哇叫著朝我們跑來。
一邊跑還一邊喊:
「我草,老子多少年沒吃過一頓好飯了,叫你們打攪老子吃飯!」
他喊完,群情激奮。
眾鬼面目猙獰朝我們跑來,雖然死相各異,神情卻是如出一轍的憤怒。
喬墨雨護著張舟,宋菲菲已經一人一劍殺進鬼群中。
我不能用法器,卻因為身上陰氣重,已經可以赤手空拳打到鬼。
那胖子被我一拳打在臉上,吃了一驚僵站在原地。
我叉著腰哈哈大笑:
「傻逼了吧,老子不但是法師,還是個戰士!
「讓你見識見識什麼叫魔武雙修!
「看拳!!!」
狹窄昏暗的隧道,就此陷入了一片混戰。
12
「哎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