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龍求子陣,七龍按照北斗七星位置排列。
北斗七星由天樞、天璇、天璣、天權、玉衡、開陽、搖光(又稱瑤光)七顆星組成。
樞為天,璇為地,璣為人,權為時,玉衡為音,開陽為律,搖光為星。
而唐芸家的七龍求子陣,在代表人的天璣星位置,卻雕著一隻燭龍。
唐芸白著臉捂住胸口:
「燭龍,不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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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海經·大荒北經》記載,西北海之外,赤水之北,有章尾山。
有神,人面蛇身而赤。
直目正乘,其瞑乃晦。
其視乃明,不食不寢不息,風雨是謁。
是燭九陰,是燭龍。
燭龍睜眼為白天,閉眼為黑夜。
而刻著的這條燭龍,是閉著眼睛的。
「白日為陽,黑夜為陰。」
「你這求子陣求來的,全都是陰孩。」
唐芸都快碎了。
她嘴唇嚅囁半晌,才顫著嗓音問:
「陰孩,是什麼意思?」
我側過臉,不忍去看她臉上的表情。
「陰孩,指陰間的孩子,也稱鬼胎。」
「你也可以理解為,死胎。」
「唐老師!」
周祈上前一把扶住搖搖欲墜的唐芸,對我怒目而視:
「你沒看到唐老師懷孕了嗎,說的什麼屁話!」
「要是把唐老師氣出好歹,你擔當得起嗎?!」
雖然被罵一頓,但是我對周祁的印象倒是好了不少。
看的出來,這傢伙是真關心唐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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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老師,你這一胎肯定能生個健康的寶寶。」
「對,你別聽陸靈珠胡說,她就是瞎講講。」
「我看她是想騙你錢,唐老師你先萬彆氣壞自己身體。」
唐芸溫柔和善,一點都沒有影后的架子。
因此眾人都對她印象非常好,紛紛出言安慰她。
唐芸扶著周祁站穩,臉色很差,語氣卻十分堅定。
「還請靈珠大師,再仔細替我看看臥室。」
「唐老師,你別信她!」
周祁有些著急,想再說話卻被唐芸制止。
「謝謝周公子,但是我相信靈珠大師。」
周祁不好再說什麼,只是咬牙警告我:
「我是唐老師的粉絲,你要是再敢亂說話氣她,我對你不客氣!」
我淡淡地瞥他一眼,然後掏出手機打開微信:
「周老,您兒子說要對我不客氣。」
周祁立馬偃旗息鼓,緊緊閉上嘴不敢再說話。
呵,區區富二代,還治不了你。
我昂首挺胸朝臥室走去,剛進門,就被房內的一株桃花驚艷到了。
落地青花瓷瓶中,插著一株極艷麗的桃花。
其花灼灼,其葉夭夭。
見我直勾勾盯著桃花,唐芸臉上露出一抹苦笑:
「狗仔記者沒少報道,說我們夫妻不合,經常吵架。」
「這桃花,是用來增強我們夫妻感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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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花樹,可以招桃花。
但如果放不好,招的可是爛桃花。
而唐芸家放這株桃花樹的位置,更妙。
桃花分外內桃花和外桃花,也叫牆裡桃花,牆外桃花。
這桃花整個枝頭走向都是朝窗而去。
在風水上,是典型的一枝桃花出牆來。
花瓶立在青龍位。
而青龍,通常代表家庭里的男主人。
「那我就直說了。」
「這桃花,確實可以增強感情。」
「只可惜增強的,不是你們夫妻,而是你老公和他外面的小情人。」
唐芸臉上青白交加,最後脹成豬肝色。
周祈拍案而起:
「你胡說八道什麼呢!」
「陳導是德藝雙馨的老藝術家,怎麼會幹這種事!」
「唐老師和陳導郎才女貌,輪得到你這個妖怪在這裡挑撥離間?!」
這些年,狗仔沒少拍到陳文遠的花邊新聞。
所以唐芸雖然臉色難看,但顯然早已有心理準備。
她垂著眼眸,看起來像一樹淋過風雨的梨花。
真正我見猶憐,令人心生同情。
所以我很認真地向她提出靈魂拷問:
「這桃花陣,也是那個張水遙布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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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芸聽到我的話,渾身一顫:
「可,可張水遙,是我老公介紹的。」
「他們認識多年了,是很好的朋友。」
「她,她怎麼會……」
唐芸急得語無倫次,眾人卻都聽懂了她的意思。
娛樂圈勾心鬥角是常態。
什麼養小鬼、下降頭都屢見不鮮。
夫妻之間擺個風水陣害對方,也不是什麼稀罕事。
看到唐芸失魂落魄的模樣,我有些憐香惜玉。
於是十分賣力地將她把臥室種所有問題一一指出。
床側放鏡子,夫妻容易吵架,拌嘴。
床邊懸空,睡久了人容易精神衰弱。
床底堆放雜物,女主人會得婦科病,且容易流產。
這屋裡所有不好的擺設布局,似乎都是主要針對唐芸。
而對陳文遠,傷害並不大。
最可怕的是,在廁所,我發現有人布了九陰失魂陣。
這陣法可以逐漸腐蝕人的三魂七魄。
時間長了,人就會渾渾噩噩,形同痴呆。
而這九陰失魂陣的陣眼,就設置在大浴缸中。
在浴缸里待的時間越久,變成痴呆的時間越快。
唐芸人都傻了。
「我平日裡最喜歡做的事情,就是泡澡。」
「每個禮拜都要泡兩三回,冬天了幾乎每天都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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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下,就連周祁都有些半信半疑。
大家都不說話,眼神一直在我身上和唐芸身上遊走。
尤其是陸彥,臉和紅綠燈一樣,一下紅一下綠。
估計是想到了自己屋裡的風水。
原本十分激動的導演,此刻也撓著光頭,左右為難。
今天拍攝的內容太勁爆了。
他不知道能不能播。
要是如實播出,那就是把陳文遠得罪死了。
以陳文遠在這一行的地位,可不是他能惹得起的。
但要是不播,萬一這事情是真的呢?
那麼刺激的節目,一旦播出,那可是揚名立萬的事情!
也許,他能靠這節目,躋身一流綜藝導演的位置!
看著陷入天人交戰的導演,我走上前拍了拍他的肩:
「導演,我看你紅光滿面,吉星高照,最近,會有大喜事發生!」
「由衰入盛,從壞轉好。」
「你人生中最大的機會,馬上就要來了。」
「一旦抓住,從此魚躍龍門,海闊天空!」
導演都聽痴了。
他張著嘴,眼神定格,痴痴地看著遠方:
「大喜事?」
「魚躍龍門?」
我點頭,重重在他背上一拍:
「導演,你揚名立萬的機會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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揚名立萬的誘惑太大。
導演立刻動手,派一部分人先去剪輯視頻。
自己親自帶著一個攝像師,說要跟我去陸彥家看鬼。
他倒是機靈。
如果陸彥家真能看到鬼,那就說明我所言不虛。
而一旦我說的是真的,事情一鬧大,陳文遠也就不足為懼了。
我哭笑不得拉住他:
「導演,天還亮著呢。」
「而且,分也還沒打。」
導演一拍腦門:
「哦對,節目還沒錄完呢!」
因為導演十分心急,其他人也沒心思錄節目。
大家匆匆給唐芸打分。
張琴和周祁都打了 10 分,我隨手打了個 1 分。
雖然我很喜歡唐芸。
但是,她家這風水實在不怎麼樣。
後果,也比陸彥家要嚴重許多。
結束錄製,唐芸非要親自送我們到小區門口。
節目組過來拍攝時,早有許多狗仔和記者圍在小區附近。
見我們出來,紛紛站在一邊拍照攝像。
唐芸紅著眼眶,未語淚先流:
「靈珠大師,你能不能告訴我一句實話。」
「我,我肚子裡的孩子,可還保得住?」
面對一個母親說這種話,實在是太殘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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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嘆了口氣,對她伸出五根手指。
唐芸的臉色突然變得如紙般蒼白,彷佛所有血液都被抽離身體。
她啞著嗓音,語氣絕望:
「還有五周?」
我側過臉,眼神躲閃,不敢和她對視:
「不是五周,是五天。」
「他,五天前就已經沒了。」
「唐老師!」
周祁慘叫一聲,悽厲的嗓音嚇得周邊記者一個機靈。
然後,他們都像聞到血腥味的鯊魚般,不管不顧朝我們衝來。
唐芸身下的血汩汩湧出,很快就染紅她淺綠色的長裙。
周祈將她打橫抱起,大家手忙腳亂把她送去醫院。
周祁白色襯衫上染滿了血,他也不在意,就那麼枯坐在手術室門口等。
過半晌,導演朝左右看一眼,湊到我身前悄聲問道:
「咱們還去陸彥家拍鬼嗎?」
周祁勃然大怒:
「唐芸都這樣了,你們還想著那破節目!」
導演縮縮肩膀,有些不服氣:
「又不是我害她變成這樣的。」
「草!」
周祁憤怒地狂踹椅子,很快就有護士前來制止他。
他懊惱得一拳捶在牆上,隨即痛得皺起眉。
「陸靈珠,你說的是不是真的?」
還沒等我說話,導演弱弱地舉起手:
「那個,去陸彥家看一下不就知道了嗎?」
「如果靈珠大師連鬼都能召出來,那她說的風水陣肯定就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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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琴見我們幾人都要走,忙背著包包一路小跑跟上我:
「等等我,我也去!」
我停下腳步朝她伸出兩根手指:
「二十萬。」
張琴氣得鼻子都歪了:
「憑什麼他們只要十萬?」
我拿出一條紅繩子在她眼前晃動:
「二十萬,可以附贈給你一條驅鬼繩。」
「陸彥那屋,我看八成晚上來的都是女鬼。」
「女鬼喜歡附身在女人身上,我到時候可沒工夫保護你。」
張琴抿唇盯著我半晌,突然後退一步:
「繩子我不要,就給你十萬。」
「你不要,那我可就走了。」
說完,她轉身抬腳就走。
我知道她在討價還價,她也知道我知道她在討價還價。
但她還是成功了。
畢竟,那可是十萬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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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天色已經黑透。
我們一行人走出醫院時,我發現有不少人躲在暗處偷拍我們。
不對,主要是拍我。
影后當眾流產進醫院,這樣的大新聞有人拍也是正常。
我沒當回事,泰然自若跟著陸彥上了車。
陸彥家離這比較遠,有將近一個小時車程。
張琴無聊地刷著手機,不一會兒興奮地坐起身,把手機螢幕杵到我眼前。
語氣中,滿滿都是幸災樂禍:
「陸靈珠,你上熱搜了!」
我隨意一瞥,頓時有些無語。
#道姑激戰影后,影后當場流產!#
就,好離譜啊。
#劉導新歡是道姑,唐影后怒而流產!#
#假道姑,真流產!#
我黑著臉一條一條往下翻。
記者們說什麼的都有,好多都猜測我是劉文遠的新情人。
為了上位,不惜假扮道士。
目的就是將唐芸氣流產,好趁機轉正。
唐芸的粉絲們群情激憤,甚至已經在眾籌買殺手。
【姐姐好不容易才懷上這個孩子的,醫生說這是她最後的機會了! 】
【我太心疼姐姐了,她以後該怎麼辦啊? 】
【劉導會和她離婚嗎?這一切都是陸靈珠害的! 】
【我們眾籌,找人弄死她吧! 】
我看了一眼置頂在評論區的眾籌連結,竟然已經出到了 128 萬!!!
莫名有些心動,是怎麼回事?
等我們到陸彥家門口時,金額已經一路漲到 300 萬。
其中有個網名叫「我是你周爺」的,更是一個人出了 100 萬。
見我盯著他,周祁摸了摸鼻子收起手機。
「這人,是你吧?」
我幽幽開口,身邊的張琴立刻面紅耳赤跳起來:
「別胡說啊!」
「你這是誹謗,我要告你誹謗啊!」
累了,毀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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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三人唇槍舌戰,吵得厲害。
陸彥低頭走路,一言不發。
見我們走得慢了,也只是放緩腳步等,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樣。
「滋,滋~」
我們剛進電梯,頂部的電燈就滋啦作響。
隨即「咔嚓」一聲,整個電梯瞬間陷入黑暗之中。
窄小漆黑的電梯中,我能聽到眾人的呼吸聲。
周祁率先掏出手機,想要用手機照明。
可是剛拿出,手機便被人一掌拍到了地上。
「草!是誰打的老子!」
張琴都快哭了:
「不是我!這裡好黑,趕緊想辦法出去啊!」
陸彥正站在門邊瘋狂按鍵:
「還用你說,這電梯壞了,什麼鍵按去都沒反應!」
「草,什麼破小區!」
我靜靜地站在角落,仰起頭,對上一雙猩紅的眼珠。
這是一個女鬼。
她四肢像章魚一樣吸附在天花板上。
脖子以一個詭異的姿勢扭曲著。
頭髮很長,我只要稍稍伸長手臂,就能一把抓住。
「啊!」
張琴慘叫一聲扶住牆,聲音中帶著無盡的恐懼:
「陸彥,你不是說按鍵壞了嗎,為什麼電梯會動!」
電梯拔地而起,猛然朝上衝去。
他們幾人站不穩,只能勉強撐住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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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梯變成了跳樓機。
快速上升,又重重砸下。
別說張琴,就連最愛面子的周祁都開始哭爹喊娘。
他們三人像狂風暴雨中的一葉扁舟,被顛得頭昏腦脹,四肢發軟。
當然,我依舊穩穩噹噹地站著看戲。
直到張琴因為難受和恐懼,開始嘔吐。
電梯空間太小,她又被晃得東倒西歪。
我很怕她吐我身上。
「臨兵斗者皆陣列在前,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給我破!」
電梯再次歸於平靜。
女鬼忌憚地看我一眼,轉身離去。
電燈亮起,其他三人驚魂未定地看著我。
我走到電梯旁邊,淡定地按下按鈕。
這女鬼身上的煞氣極重,而且氣息十分陌生。
她之前,應該並沒有來過陸彥家。
為什麼今晚,會突然出現在電梯里?
看樣子,似乎在特意等著我們。
她,到底是誰?
電梯門開,周祁率先衝出電梯。
「陸靈珠,剛才電梯里是不是有,有那個東西?」
「臥槽,你不是會抓鬼嗎,為什麼不把她抓了!」
我用肩膀撞開他:
「抓鬼是另外的價格,走開,別擋路。」
此時導演和攝像師已經在門口等了不少時間。
見我們出來,他撓撓頭:
「奇怪,你們的電梯怎麼那麼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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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的陸彥家,更顯陰森。
他為了保持裝修風格的統一,所有燈都做得十分昏暗。
乍一看去,和戰後廢墟沒多大區別。
三人都受了不小的驚嚇,此刻都沒什麼說話的興致。
只有胖導演,一副幹勁十足的模樣。
安排攝像機就位,又自己跑來跑去觀察拍攝角度。
「好了,可以開始召鬼了!」
我沒有動手。
因為這屋子,十分不對勁。
陸彥開著窗,又是高層,屋裡卻連一絲風都沒有。
現在是初夏,雖然是晚上,可氣溫依然有二十幾度。
我站在屋子中,卻能明顯感覺氣溫越來越低。
而且,屋子裡實在是太安靜了。
這小區臨著馬路,雖然環境清幽,還是偶爾能聽見汽車駛過的聲音。
可現在,天地之間一片寂靜。
彷佛就只剩下我們幾人。
心中閃過一個不好的猜測。
我拿出手機一看,草,果然沒信號。
見我臉色不對,其他人也紛紛掏出手機。
「咦,怎麼沒信號?」
「陸彥,你家咋沒信號啊?」
陸彥沉著臉,似乎也意識到了不對。
「靈珠大師,我準備好了,鬼呢!」
導演忙碌完,見我沒動靜,又扯著嗓子喊了一聲。
我撲過去一把捂住他的嘴:
「閉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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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猜錯的話,我們已經來到了鬼界。
鬼界,也就是眾鬼居住處。
陰間有許多這樣的地方,遍布在黃泉路兩側。
而在人間設好通道,可以將特定的地方和鬼界相聯通。
陰間,有小鬼界三千,中鬼界三千,大鬼界三千。
鬼界根據居住的鬼不同,又分為惡鬼界,厲鬼界,冤鬼界,善鬼界……
其中門類繁多,數不勝數。
而一旦和鬼界聯通,最忌諱的,便是不能喊出「鬼」這個字。
一旦喊出被他們聽到,就會從通道處過來。
要是和我們聯通的是惡鬼界,那我能做的,就是幫他們把遺書帶走。
導演不明所以,茫然地眨眨眼:
「咋啦?」
「草,咋那麼多霧啊!」
黑霧如水般從窗戶中湧進,屋裡越來越暗,很快就看不清人影。
我只能摸索著,一人朝他們手中塞進一張符紙。
這是鎖陰符,能將人的三魂七魄牢牢鎖在身上,不讓鬼物附身。
「大家等會兒記住,符紙一定要牢牢握在手中,男左女右,不管發生什麼事都別撒手。」
「還有,如果有人喊你名字,千萬不要回頭!」
「有人拍你肩膀,也絕對不能回頭!」
「從現在開始,全都不要再說話,不要張嘴,除非天亮。」
導演帶來三個人,加上陸彥他們,屋裡一共有七人。
我也準備了七張符紙。
但是當我走到周祁面前時,發現符紙已經用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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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祁和我大眼瞪小眼。
身邊的黑霧,在我說話間越來越濃。
我們面對面站著,只看得到對方。
其他人的身影,已經徹底消失在我眼前。
這下,就連粗線條的周祁也意識到了不對勁。
他牢牢記著我的話,不敢開口,只是不停朝我使眼色。
「符紙呢?」
我皺著眉頭,剛才我第三個給的人,就是周祁。
現在,他又向我要符紙。
也就是說,現在我們屋裡有兩個周祁。
要想區別對方是不是鬼,也非常簡單。
我摸出一把赤小豆塞進他手裡。
紅豆可以打鬼,歷來為鬼所畏懼。
周祁眨巴著眼睛,十分茫然。
得,看來這個是真的。
我不敢讓他離開我的視線,索性拿出條繩子,系在我跟他兩人手腕上。
黑霧逐漸散去,視野再次變得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