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勇……楊勇!」
我沒忍住,抬手在他臉上扇了一巴掌:「你他媽快停下!」
楊勇不動了,他抬起頭,一臉陰沉地看著我。
然後,開始脫衣服了。
我嚇壞了。
結結巴巴道:「你不是想知道我為什麼要翻牆逃走嗎?我告訴你答案……」
楊勇眼珠一轉:「說。」
「實話告訴你,你哥他……不行。」我強裝鎮定,「他是想騙婚被我發現了,我還這麼年輕,怎麼可能守活寡。」
我打量了他一眼:「其實我覺得你這種猛男類型比你哥要好多了……楊勇,我剛剛就是一時著急不小心傷了你,對不起啊。」
楊勇臉色好了點,驚疑不定地看著我:「你說真的?」
「當然是真的。」
我目光灼灼地看著他:「我願意跟你好的,但是……別在這裡。」
楊勇吞咽了口口水,直接站起來,拉著我大步往前走。
「我知道個隱秘的地方。」
我踉踉蹌蹌地跟著他。
其間一直在跟他說話。
走了大概十五分鐘,我們停在後山一個木屋前。
楊勇迫不及待地要來親我。
我生生扭開頭,問:「你知道田丫姐姐叫什麼名字嗎?」
楊勇喘著粗氣:「問這做什麼?」
「我覺得田丫長得有些面熟,有點像我的一個同學。
「我就是好奇問問,不會在外面亂說的……」
我忍著噁心在他臉上親了一口,放軟了聲音:「你知不知道嘛?」
楊勇愣了一下,動作更加急不可耐。
「當然知道,她姐當年來我們村時可是出了名的美女……她姐叫……」
我停下了掙扎,怔愣地看著他背後:「楊晨……」
「別騙我了,寶貝。」楊勇哼笑,「我不會上當了。」
下一秒,他被一鐵鍬打偏了頭。
溫熱的鮮血濺在我的臉上。
我如遭雷劈,僵直在那。
眼睜睜地看著楊晨拿著鐵鍬一步步走近我。
楊勇倒在地上,不停抽搐,竟連一句完整話都說不出來了。
楊晨下手這麼狠!
「諾諾,你太不乖了。」楊晨的眼神還是溫柔的,可那溫柔卻沒到眼底,整個人顯得冷厲殘忍。
下一秒,他一把抓住了我的頭髮。
「既然不乖,那就去死好了。」
他拖著我一步一步往家走。
我的背在地上磨得生疼,看著頭頂黑沉的天空,我的心口也湧出絕望。
8
我被推進房子裡,楊父楊母正站在堂屋。
他們聽見聲音轉頭看過來,再不見以往的和善。
「她跑哪去了?」
「被楊勇帶走了。」楊晨看了眼牆上的鐘,「得抓緊時間了,天都黑了。」
「楊勇?那臭小子膽子這麼大!」
楊晨嗤笑:「沒有這賤人挑唆,楊勇不敢。無所謂,我已經懲罰過他了。」
楊父楊母對視一眼,然後撿起牆角早已準備好的繩子,來捆住我的手腳。
楊晨見狀,便轉身去了院子裡,他要挑一隻雞,來當今晚的供品之一。
看見他走出房子,我看著面前這兩個孱弱老人,心裡突然有個聲音響起。
這是最後的機會,最後的機會!
我在楊母彎腰來綁我手時,猛地屈膝砸在她的頭上。
楊母痛呼一聲,捂著額頭後退了兩步,一下子摔在地上。
楊父見狀立馬要來抓我。
我抓起早就看準的椅子往他那邊砸了過去。
楊父躲避的工夫,我已經三步並作兩步衝上了樓梯,順手把樓梯上放著的一籃黃豆盡數撒在了樓梯上。
追來的楊父腳下一滑,整個人趴在地上。
「兒子!兒子!」
他們大喊楊晨。
我扭頭就往頂樓閣樓跑去。
身後,楊晨已經聞聲從院子裡進了屋。
我不敢停留,一路把能看見能搬動的東西都扔在了樓梯上。
但這也只能阻擋楊晨片刻時間。
只能說,我今晚足夠幸運,閣樓竟然沒有鎖!
估計是為了方便今晚供鬼仙,沒想到竟會被我輕易闖進去。
我一把推開閣樓的門,緊張地四處張望。
很快,我就發現閣樓角落的一個小供台,供台很矮,上面蒙著一張紅布。
紅布下,是個罐裝東西。
我心臟一跳,下意識要衝過去,可才掀開紅布,楊晨就追至身後。
他氣急敗壞,揮手來抓我。
我驚慌地躲開。
餘光瞥見供台上的小小骨灰罐,灰濛濛的,上面貼著一張顯眼的黃色符篆。
是辛夷說的鎮魂符!
我幾乎是撲過去要去把那符摘下來。
電光石火之間,楊晨也撲過來一把抓住了我的腿。
他把我往他那一拽,我滑出了十幾厘米遠。
扭頭看去,楊晨笑得猙獰。
「賤人!找死!」
我用盡全部力氣往他臉上踹了一腳。
楊晨吃痛,手下意識鬆了一秒。
我連滾帶爬地跑到供台前,一把扯下了骨灰罐上的鎮魂符。
剎那間,陰風四起。
「嗬嗬,你以為這樣就能獲救了?」
楊晨捂著臉從地上站起來:「沒用的,這麼多年,她已經記不得了。」
他說話顛三倒四,可我卻莫名覺得,他口中的她,就是被他害死的田丫姐姐。
陰風憑空而起,我們的衣服、頭髮被風吹得狂舞。
楊晨一步步朝我走來。
我退至牆角,垂眸看著那方小小供台,低吼出聲:「田暖!你不是想報仇嗎?你的仇人就在眼前,你為什麼不報仇?!
「你真的忘了嗎?忘了自己的仇人是誰?
「那你的妹妹呢,你也忘了?她傻了瘋了,被賣給一個癱子,每天都被打,你不恨嗎?
「田暖!田暖!你不恨嗎?
「你不恨嗎?」
「賤人!」楊晨感受著周遭陡然變化的溫度,驚駭萬分,「閉嘴!別說了!」
我哪能如他所願。
只不管不顧地喊著田暖的名字。
這名字,是楊勇告訴我的。
告訴我後的下一秒,他就被楊晨一鐵鍬拍得半死。
楊晨要來抓我,可很快,他就不動了。
我看不見鬼。
但我能感覺到她。
她像是趴在楊晨背上,迫使著楊晨往上看。
楊晨就這樣一點點被壓跪在地上,腦袋以詭異的角度後仰著。
四肢卻被向後折去。
他似乎看到了什麼恐怖的畫面,眼睛瞪得很大,臉色灰青。
直到鮮血從七竅里流出來,他脖子傳來一聲清脆的咔嚓聲。
我已經被嚇呆了。
一動不動地看著他。
已經死去的他。
一陣陰風從我耳邊刮過,裹挾著那讓人心悸的恨意衝出了閣樓。
這小小的一方天地,一張供台,一個罐子,終於困不住她了。
我一個激靈反應過來。
連滾帶爬地往門外沖了過去。
等我衝到樓下時,楊父楊母都倒在了地上,生死不明。
而那鬼仙……不,田暖也不知所蹤。
我筋疲力盡地跌坐在地上。
回想起這短短几個小時發生的事情,終於忍不住號啕大哭。
但很快,我就閉了嘴。
因為我看見門外亮起了手電筒的光亮,我又爬起來衝到窗前。
道路上,稻田裡,更多的光亮了起來。
是誰?
聞聲趕來的村民嗎?
我一步步後退……
即使這樣,我也還是逃不出必死的結局嗎?
「砰」的一聲。
院門被暴力撞開。
我抬頭看過去。
被那耀眼的手電筒燈光閃了眼睛。
「誰?是許諾嗎?」
「你傻了你,拿手電筒照人家眼睛!」
我愣了一下,猛地抬頭。
這個聲音,是辛夷!
9
「哇,你們終於來了,我真的差點就死了!差點!」
我抱著辛夷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周圍圍了一圈警察。
「別哭了。」辛夷拍了拍我的背,「臨時通道才搭建好,我這不是立馬就趕過來了嗎?」
「今天一天沒聯繫到你,我還以為來遲了呢。」
她欣慰地看著我:「沒想到啊,你可以啊!」
我狠狠擦了擦眼淚沒說話。
「行了,讓警察叔叔好好安慰你。」
辛夷把我交給一旁的警察。
我下意識拽住了她的衣角:「你去哪?」
「我啊。」
辛夷眼神示意我看她背上背著的桃木劍。
「我去找那隻逃了的鬼仙。」
辛夷離開後,我終於支撐不住,也終於可以把心放進肚子裡。
於是,我暈了。
暈了一天一夜,再醒來時,人已經離開了落仙村,被送到了市裡的醫院。
落仙村的消息也很快傳到了我的耳朵里。
聽說,楊晨死了,楊父楊母也癱了。
村子裡買賣婦女的情況極其惡劣,警方救出了十餘名被拐賣的婦女,如今都已經被帶離落仙村,包括田丫。
落仙村裡供鬼仙的人不多, 但僅有的三戶人家已經全部被控制起來。
據他們交代, 皆是年輕氣盛時不小心殺了人,才會鬼迷心竅想要去供鬼仙。
我想到了田暖……
於是拿起手機, 給辛夷發了條消息。
沒想到,她居然會秒回。
【田暖已經被我帶回玄清觀了,她身上怨氣太重,需要除怨,等時機差不多了,我會送她去往生。】
我也從辛夷那,聽到了田暖的故事。
那是個,比我要可憐悲慘的女孩。
而她, 運氣也比我差得多。
當年田暖帶著妹妹田丫上集市趕集。
但就在這樣人聲鼎沸的集市裡, 她和妹妹被人綁進了麵包車。
人販子說她是小三, 說田丫是私生女, 用這樣拙劣的說辭把她們綁走了。
她們被賣到落仙村,可田暖從沒有放棄逃離這個地方。
一次次失敗,換來一次次毒打。
最後,田暖學聰明了。
她假裝屈服, 默默忍耐。
但一直在尋找機會離開這裡。
終於, 她等來了自己的「機會」——
楊晨。
楊晨跟她見過的那些粗魯野蠻的文盲不一樣。
他有學識,懂禮貌。
他更像她所熟悉的城市人。
於是,帶著莫名的好感, 她漸漸接近了這個看似老實善良的大學生。
……
楊晨暑假結束,要離開家鄉上學前一天晚上, 田暖找到了他。
她讓他帶她走。
帶她離開這裡。
楊晨沒有同意。
田暖沒想到他會拒絕得這麼乾脆。
絕望之餘, 心裡最後的防線也徹底崩塌。
她崩潰了:「我把身子都給你了!你憑什麼一走了之?!
「我懷孕了你知道嗎?我懷孕了!」
楊晨就那樣冷漠地看著她。
田暖像個瘋子一樣歇斯底里,餘光卻瞥見在不遠處藏著的,她的妹妹。
田暖渾身一震,眼裡瞬間湧出了淚。
「好,你不帶我走也可以,你幫我把田丫帶出去好不好?
「我求求你, 你就幫我這一次,田丫還小,她才十三歲!」
楊晨甩開她的手:「鬧夠了嗎?鬧夠了我就回去了。」
田暖震驚於他的冷血無情。
又為自己的一廂情願感到後悔。
看著楊晨轉身離開的背影,她終於忍不住上前捶打著他。
扭打間,田暖一腳踩到了田埂上濕滑的淤泥……
她跌落在池塘里。
而楊晨就在岸邊看著她。
看著她不停地掙扎求救。
看著她一點點喪失求生慾望。
看著她, 沉入水裡。
10
我在醫院住了三天才出了院。
出院後,我漸漸多了個習慣。
每天晚上要是不去辛夷大師直播間掛著, 不聽著她的聲音,我就睡不著。
可辛夷大師的開播時間實在是迷惑得很。
我爸媽心疼我整宿失眠, 於是想了個辦法, 給我報了個玄清觀禪修班。
去玄清觀第一天,我就碰到了辛夷大師。
她看見我時還挺驚訝:「好久不見。」
我苦笑一聲:「好久不見。」
她領著我去房間,離開前, 突然轉頭看了我一眼:「要去看看田暖嗎?
「我師父今天送她離開。」
我動作一頓, 重重點頭。
在玄清觀內, 我再次看到了那小小的骨灰罐。
穿著灰舊道袍的道士正低聲誦著什麼。
我怔愣地站在原地。
恍惚間,只覺得一陣清風拂面。
而後,瞬間消失不見。
「感覺到了嗎?」辛夷站在我身邊問我。
我不解地看著她。
「田暖在跟你打招呼。」
辛夷笑了:「她說謝謝你。」
我眨了眨眼睛, 看著那台前的骨灰罐,不自覺就紅了眼眶……
那天之後,我再沒有失眠過。
——
本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