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天災完整後續

大臣們召開了緊急會議，第二天，國王下令所有商鋪必須照常開門。

所有得瘟病死的屍體不許安葬，全都拖到城西集中焚燒。

17

在月亮國，百姓們大多講究一個入土為安。

只有將屍骨收進棺材，好好埋葬，下輩子才能投一個好人家。

而屍體被焚，在他們看來，靈魂也會在火焰中一同被焚滅。

那是對付惡鬼的法子，會讓人永世不得超生。

這一次，連貴族中，都開始有人對國王不滿。

只是國王獨斷專行慣了，貴族們雖然不滿，卻不敢反抗。

月亮國空了一半，瘟疫也逐漸告一段落。

國王鬆了一口氣，他不知道，越是平靜的海面，往往孕育著更大的風浪。

月亮國四季炎熱，這裡天氣最冷時，也只需要穿兩件薄薄的衣服即可。

可是今早我起床在院子裡掃地時，卻看到天空中飄落了一片雪花。

一片，兩片，三片……

李鐵澤驚訝地看著手中六角形的雪花，眼珠子瞪得滾圓。

「這是什麼？好漂亮啊！」

「這是雪。」

李鐵澤愕然地抬起頭，臉上終於顯露出幾分這個年紀該有的稚氣來：

「雪？！是吟遊詩人口中的雪嗎？」

雪越下越大，從鹽粒變成鵝毛。

屋頂上很快就積了厚厚一層，原本髒亂的小院披上雪白的外袍，倒顯露出幾分雅致來。

月亮國的人從開始的驚訝，到欣喜。

只是這欣喜只堅持了半天，就演變成了恐慌。

因為他們沒有可以過冬的衣物。

月亮湖結冰，田裡的土也都凍住了。

大雪掩藏了一切髒污，和百姓的生機。

18

李鐵澤努力將自己縮成一團，牙齒上下打顫，嘴唇又青又紫。

這月亮國的人，確實有些不經凍。

我和滄北星在屋裡燃起火堆，生怕他凍死。

國王第一次見到雪，新奇壞了。

聽說王宮裡不但建起了一個巨大的溜冰場，國王還派工匠做了許多冰雕和雪人。

那溜冰場邊上有一個巨大的滑梯，從最高處滑下時猶如在空中飛翔。

李鐵澤他們用數條人民獻祭得來的天罰，最後罰的，只有他們自己。

因著這場雪，王宮裡又多舉辦了不少宴會。

貴人們第一次穿上厚重漂亮的皮襖，都忍不住互相攀比炫耀。

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

月亮神估計也意識到了，這場大雪成了他送給國王的玩具。

於是溫度升高，冰雪消融，天上淅淅瀝瀝開始下起了雨。

這雨連綿不絕下了整整三日，牆壁上都開始發霉了。

滄北星和李鐵澤叫苦不迭，我卻自在得很。

空氣中瀰漫著厚厚的水霧，這種天氣，對人魚來說是最舒服的。

下雨天，街上沒什麼行人。

雨水滴在青石板上，發出淅淅瀝瀝的聲響。

滄北星和我肩並肩走在路上，神情十分凝重。

月亮江上游處有一堤壩，我們剛剛才從那下來。

堤壩前的水，早已經超過了警戒線，眼看著就要決堤了。

19

我和滄北星挨家挨戶敲門，開門的人一開始還很不耐煩，當聽到月亮壩要決堤時，所有人臉色都變了。

「快，朝城東走，那邊地勢高！」

「鐘樓，去鐘樓！」

「去王宮也行，王宮就在城東！」

機靈的人抱起孩子就跑，有些家境貧困的，卻恨不得將全身家當都背在身上，連鍋碗瓢盆都捨不得丟。

我沒有去阻止他們，因為阻止了也沒用。

對窮人來說，人命反倒是最不值錢的。

城西大多是貧苦人家，地勢也最低。

下了三天雨，路上已經全是積水，不少房子連屋頂都是漏的。

一個不大的院落里站滿了孩子，小的剛學會走路，最大那個，看著和李鐵澤差不多大。

他們身上背滿了東西，還是不肯離開屋子。

年邁的大娘正費勁巴拉地從屋裡往外搬桌子。

「大娘，馬上要決堤了，東西要緊還是錢要緊！」

大娘不聽我的話，依然固執地抱著桌子不撒手。

「這是我家老頭還活著時，親手上山砍的樹打造的。

「家裡的一針一線都是老頭的心血，我不能丟。」

滄北星還要再勸，我卻鬆開了手點點頭：

「既然這樣，那你就帶著這些東西一起去地下見你家老頭吧，告辭。」

我拉著滄北星轉身就走，就在這時，遠處傳來一聲巨響。

月亮壩，終於決堤了。

20

城西的人太多了，救得了一個，也救不了全部。

我一把撈起滄北星就朝反方向游去，萬一被人發現我是人魚，徒增麻煩。

城裡到處漂滿了東西，前面還游過來兩隻豬。

我找到塊門板把滄北星放到上頭，自己則潛入水底撈人玩。

有長相順眼的，我就撈他們上岸。

如果看著不順眼，那就當沒看見吧。

這水災來得快去得也快，無數人擁堵在王宮門口痛哭流涕。

國王煩不勝煩，直接下令讓人關閉宮門，在宮殿里找了歌女唱歌奏樂。

他的態度惹怒了神明，原本已經停歇的洪水，竟然去而復返。

這次，洪水伴隨著狂風，直接衝垮了王宮大門。

國王爬在宮殿頂部，狼狽地抱著根柱子。

大巫師站在他身邊苦苦哀求，他的王子王孫們也在風雨中哆嗦得像一隻只鵪鶉。

國王終於屈服了，他低下昂貴的頭顱，表示願意下罪己詔。

烏雲散去，霞光萬丈。

這一場聲勢浩大的天罰終於結束。

月亮神展現了他至高無上的神力和權威，而國王，也終於答應認錯。

貴族們爭相歌頌國王的偉大和神明的仁慈，他們要在宮門前舉辦盛大的認錯儀式。

那一天，全國的百姓都參加了這一盛典。

21

宮殿前築起高台，大巫師帶著巫女們唱起祝歌，拜祭神明。

當歌聲停止時，天上突然出現了一朵七彩祥雲。

月亮神踏雲而來，仙氣飄飄地落在高台之上。

他比雕像上還要英俊，膚白如玉，令人不敢直視。

「月昌，你可知錯？」

月亮神居高臨下地看著國王，神情中帶著輕蔑。

國王被這一神跡所震懾，他收斂傲氣低眉順眼地單膝下跪。

一人一神都沒發現，以往總愛跪地磕頭的百姓們，此刻全都站著。

挺直脊背，握緊拳頭地站在那，猶如一支支標槍。

「月神大人，是本王錯了。

「為了表示歉意，我願意將公主獻給月神做侍女。

「來人，請公主！」

在眾人驚訝愕然的眼神中，我拎著裙子一步一步緩慢地走上高台。

國王有些吃驚：

「你不是公主，你是何人？」

月亮神笑了，他饒有趣味地上下打量著我：

「姿容絕艷，行，你也一併留下吧。」

我對著他笑了笑：

「月神，不是我留下，而是你要留下。」

國王有些生氣，他不悅地擺了擺手：

「來人，把這個膽大包天的女人——」

「啪！」

話還沒說完，人已經被我抽得原地轉了個圈。

22

國王捂著臉，被我打蒙了。

看樣子，這是他這輩子第一次挨打，所以完全不知道該作何反應。

「賤人，你竟敢」

隨著人魚血脈的覺醒，我的力氣一天比一天大。

當國王對我伸出手時，我毫不費勁就擰斷了他的胳膊。

圍觀的王宮貴族們一片譁然，月亮神也動怒了。

「住手！

「你竟敢以下犯上！」

「下？

「何為上，又何為下？」

月神憤怒地抬手想教訓我，卻震驚地發現自己的神力竟然消失了。

滄北星一手拿著個神像，一手握著碎成兩半的月亮石拾級而上。

「你們月氏一族，最先可是靠倒夜香為生的。」

他眉眼間懶洋洋的，極為不屑地瞥了月亮神一眼。

「做了一段神仙，當真以為自己高高在上了？

「你似乎忘記了，神明，是靠百姓的信仰之力獲得力量的。」

整整七次天罰，百姓死傷無數。

所有人都失去了至親血肉，在冰雪、瘟疫、乾旱和饑荒中苦苦求生。

他們過得太苦了，對月神的所有祈求全都化作了詛咒。

他們願意用自己的鮮血和靈魂為代價，把月神一起拉入地獄。

其實，月神早就逐漸失去神力了。

這次他能從天而降, 完全是因為月亮雕像上的那塊月亮石。

那石頭凝聚了不少神力，麻痹了月亮神。

而在剛才，他唯一的力量源泉已經被滄北星給劈碎了。

23

國王比月神更加驚恐，他一邊後退一邊高聲大喊：

「殺了他們！殺了他們！」

滄北星喊得比他還大聲：

「大家一起上，弄死這幫傻逼！」

失去神力的神明，連個普通人都不如。

他被滄北星按在地上揍成了豬頭，我則是騎在國王身上左右開弓抽他巴掌。

「叫你把河水變黑！

「叫你放老鼠出來咬人！

「叫你搞瘟疫出來害人！」

國王被我打得連連慘叫，牙都打飛了兩顆。

「不是我，是月神做的，不是我！」

嘖, 沒想到殘忍暴虐的國王，被打起來竟然哭得這麼慘, 真是廢物！

侍衛們想衝上來救人, 但是他們的吃食里早就被我們下了巫藥。

現在藥效發作，一個個四肢無力地癱在地上，被老百姓們揪住當靶子打。

宮殿很快陷入一片混亂當中, 我和滄北星打了一頓出氣以後，把高台上的幾人都扔進了人群中。

國王和神明很快被憤怒的人打成了一堆肉泥。

宮殿前血流成河, 人人都殺紅了眼。

我和滄北星費了好大勁, 才找到了擠在裡頭瘋狂揍人的李鐵澤。

24

「咱們的交易完成，我們得走啦。」

李鐵澤愣愣地看著我們, 眼眶慢慢地紅了。

我拍了拍他的腦袋：

「王侯將相，寧有種乎。

「月亮國即將陷入大動亂當中, 但是這次的動亂，對你來說也許是一個機會。」

貴族的時代過去, 平民即將崛起。

希望李鐵澤這小子，能在未來帶給我們一些驚喜，和金幣。

「快走快走。」

滄北星見我還站在那和李鐵澤揮手, 不停地扯我衣袖。

他人高腿長，一路拖著我走得飛快，簡直就像是在放風箏。

「慢點，你急什麼！」

兩人火急火燎出了城，又朝前疾行了好長一段路。

直到月亮城的城牆消失在視線中, 只能看到一個模糊的影子時，滄北星才鬆開了手。

「你在搞什麼東西啊，小心我揍——」

剩下的話被我吞進了嗓子眼。

滄北星賤兮兮地捧著幾顆寶石遞給我, 除了裂成兩半的月亮石，還有兩顆特別耀眼的藍寶石。

沒記錯的話, 這是月亮神雕像上的眼珠子？

「嘿嘿, 還有呢！」

他把寶石塞到我懷裡，又從衣兜里掏出五根金條。

我揉了揉眼睛，才發現這不是金條，而是五根金手指。

「走吧, 哥帶你吃香的喝辣的！」

滄北星一把攬住我的肩膀，大笑著朝前走去。

下一段冒險之旅，真是令人期待啊。

【本集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