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神不滿國王的昏庸殘暴,降下七種天災。
河水變黑,莊稼枯死。
萬鼠進城,瘟疫橫生。
最後,月神顯形,高高在上地質問國王:
「你,知道錯了沒有?」
我一個大比兜甩在他臉上:
「錯你媽!
「國王沒事,老百姓死一半!」
1
「春兒!你快跑!」
「哎呀!」
一個十二三歲的小姑娘突然從街角拐出,一頭撞在我胸口處後跌坐在地上。
她驚慌失措地爬起身想繼續跑,可手臂卻被一個高壯的男人扯住了。
男人提小雞一樣把她拎起來,女孩徒勞地在空中瞪著腿,依舊死死地被他抓在手中。
男人面露不忍,他把女孩放到地上,嘆了口氣:
「春兒,別怪我們,誰叫你被抽中了呢……」
女孩淚流滿面,失聲痛哭:
「李大叔!求你了!我不想當祭品,我不想死!」
我和朋友滄北星驚愕地看著這一幕,只覺得這個地方不但名字古怪,人也古怪。
這是一座非常大的城市,一城就是一國,名叫月亮國。
這城市有著巍峨厚重的城牆,一進門,就能看見座金光閃閃的雕像。
那雕像足足有十幾米高,全身都是純金打造。
雕像是一個舉著月亮權杖的男人模樣,權杖上還嵌了一顆拳頭般大小的月亮寶石。
月亮寶石散發著耀眼的銀光,像是月光灑在湖水上泛起的漣漪。
滄北星說,指甲大一塊月亮石,就價值千金。
所以我們倆剛進城,就被這巨大的月亮寶石晃花了眼睛。
我本以為這月亮國富得流油,可逛了幾步,才發現城裡到處破破爛爛的。
城裡的百姓都是一臉菜色,明明是人來人往的街道,卻有種詭異的寂靜。
2
「爹,求你放了春兒吧!」
剛才喊話的男孩也氣喘吁吁趕到了,他十三四歲的模樣,長相俊俏,但瘦得驚人。
高壯男人沒有搭理他,依舊拖著春兒走了。
男孩站在街口看著他們離去的背影,突然轉身朝我衝來,一口咬在我手腕處。
「哎呀!你鬆開!」
我和滄北星都被這變故驚呆了,男孩狠命咬著我的手,臉被滄北星拉變形了都不肯鬆口。
「你再不鬆口,就真追不到那女孩了!」
我話音剛落,男孩張開嘴吐出了一口帶著血水的吐沫。
「都怪你們!要不是你突然拐出來,春兒也不會被我爹抓到嗚嗚嗚!
「現在她要被祭月亮神了,誰都救不了她啦!」
滄北星拉著我的手腕仔細瞧了一會兒,這才皺著眉頭看向那小男孩:
「你們這地方,還要用活人祭神?」
男孩咬了咬唇,還沒張口說話,一個婦人遠遠地跑了過來。
「鐵澤!不好了,你姐姐被護衛隊抓走了!」
男孩轉身撒腿就跑,我和滄北星對視一眼,也跟了上去。
我們跟著男孩越走越偏,很快就來到一處狹窄的街道上。
街道兩邊擠滿了人,兩隊身穿銀色鎧甲的衛兵正握著棍子用力抽打邊上的百姓。
他們中間站著一個年輕的女孩,打滿補丁的衣服也難掩她的清麗。
「阿姐!阿姐!
「你們放開我阿姐!」
其中一個衛兵抓著男孩就是兩個巴掌:
「滾開!你敢違抗王命!」
3
我和滄北星站在一邊,從附近百姓的口中了解到了事情經過。
被抓的女孩叫李杏花,男孩叫李鐵澤,兩人是姐弟。
李杏花昨天偷偷定親了,這消息不知道被誰傳出去,今天護衛隊就上門抓人了。
因為在月亮國,國王擁有全城女孩的初夜權。
所有訂婚成婚的女孩,必須要把自己最寶貴的初夜送給國王,違令者斬。
為了防止城裡女孩們偷偷成婚,國王設立了嚴格的戶籍制度。
家裡有女孩的,衛兵們會定期上門查看情況。
未婚先孕視同背叛國王,女孩和未婚夫都會一起在城裡的鬧市區被弔死。
雖然不敢懷孕,但是月亮國的女孩們都默默選擇用各種辦法欺瞞國王。
所以國王又設立了鷹眼部,專門替他查探情報。
「你們放開杏花,放開他!」
一個容貌憨厚的年輕男孩匆匆趕來,被衛兵一巴掌抽到了地上。
「伺候國王是她的福氣!全都給我滾開!」
巷子裡的人全都敢怒不敢言,一個個握著拳頭,用仇恨又畏懼的眼神盯著他們。
跑來的人叫鍾明,是李杏花的未婚夫。
他被一巴掌抽了個趔趄以後,依然試圖上前拉李杏花。
「杏花,別走,別跟他們走~」
「鍾明哥,是,是我對不起你……」
李杏花哭得都快昏厥過去了,聽說國王今年已經快五十歲了,性格極其殘暴。
有許多被抬進宮裡的女孩,再也沒能活著走出宮門。
年輕男女抱在一起哭成淚人,圍觀者們也紛紛看紅了眼。
4
「別衝動。」
滄北星拉住我,生怕我熱血上涌替人出頭。
我有些好笑地看了他一眼:
「我只是腳站麻了換個姿勢。」
人家未婚夫都只會站在一旁哭,我去出什麼頭?
「放開我姐!你們放開她!」
李鐵澤顯然比他姐夫激動多了,從地上蹦起身以後竟然一頭撞在了衛兵長的肚子上。
衛兵長剛才並沒有讓人攔住鍾明,一直站在旁邊看戲。
被撞以後他立刻就怒了,竟然直接抽出劍刺向李鐵澤。
「小畜生找死!」
「小澤!」
李杏花撲過來擋在李鐵澤身前,鋒利的鐵劍從她胸口刺入,噴出一片血霧。
「阿姐!」
「杏花!」
見自己失手殺錯了人,衛兵長更生氣了。
「來人,把這幾個破壞軍令的雜碎全給我砍了!
「呸!真他娘的倒霉!」
他擺了擺手,街上其他人都驚恐地後退了幾步,恨不得縮到牆根。
「姐夫!」
鍾明很快就死在了衛兵們的劍下,反倒是李鐵澤年紀小,身手十分靈活,躲過了好多次攻擊。
他恨恨地抹了一把淚,朝街尾飛速跑去。
我和滄北星兩人也跟了上去,李鐵澤顯然對這邊的地形十分熟悉。
他東奔西跑,很快就甩開了那一群衛兵。
衛兵們沒抓到人,罵罵咧咧地走了,顯然並沒有把這事情放在心上。
對他們來說,多殺一個人少殺一個人,並沒有太大區別。
我和滄北星跟著李鐵澤進了一個破破爛爛的院子,院裡散發著一股難聞的味道。
李鐵澤突然失去兩個親人,此刻正安靜地坐在地上噼里啪啦掉眼淚。
我揉了揉被他咬傷的手腕,傷口已經基本癒合了,只留下一個淺淺的牙印。
算了,這小孩怪可憐的,我就安慰安慰他吧。
「喂,你怎麼還在這哭,你那春兒妹妹不是要被拉去祭神了嗎?」
滄北星轉過頭極為無語地瞥了我一眼,李鐵澤蹦起來慘叫一聲就朝外沖。
「春兒!」
5
這是一處極為隱蔽的地下室,洞口上停著一輛拉馬糞的車,臭氣熏天,蒼蠅環繞。
李鐵澤個子小,哧溜一下就鑽到馬車底下打開洞口鑽進去了。
我和滄北星捏著鼻子把車推到一邊,做了一會兒心理建設,才彎腰鑽進了洞裡。
我們倆是這片大陸上的賞金獵人,靠幫人完成各種任務來賺取金錢。
任務千奇百怪,有幫人找東西的,幫人復仇的,還有幫人搶親的。
那些任務頒發者給我們的報酬也是五花八門,一般都是金銀錢幣、天材地寶等。
不過,有些陷入極端情緒的頒發者,會願意付出更大的代價。
比如,氣運、壽命、未來,甚至是靈魂……
而這李鐵澤,極有可能是我們下一個任務頒發者。
我彎著腰走了一段路,滄北星因為個子太高,都快跪在地上爬了。
那地面坑坑窪窪,不少地方還掉著幾塊又黑又硬的馬糞。
就在我被這氣味熏得頭暈腦漲時,眼前豁然開朗。
這地下室大得快趕上一個斗獸場了,中間還蓋了一個戲台。
春兒穿著條淡藍色的裙子被綁在柱子上,頭頂處插著一根泛著光的銀槍。
我揉了揉眼睛,不可置信地發現,春兒其實不是綁在柱子上的,而是被這銀槍釘在地上。
銀槍頂部是一個圓形的托盤,上面燃燒著一抹幽藍的火焰。
「噓~」滄北星一把捂住我的嘴,「別說話,安靜點。」
戲台下跪滿了密密麻麻的人,李鐵澤站在人群後呆呆地看著雙眼圓瞪的春兒,神情悲痛而絕望。
6
「月光閃耀!」
「月亮神應允了!」
跪在地上的人喜極而泣,紛紛抱在一起大聲痛哭。
「太好了,月神終於答應我們的祈求了!」
我走到李鐵澤身邊,有些茫然地看著又哭又叫的眾人。
「他們在祈求什麼?月亮神又應允了什麼?」
李鐵澤說,這是他們當地祭祀月亮神的儀式。
用聖潔的少女作為燈台,用她的靈魂作為燃料,點燃月神燈。
燭火如果是紅色,就代表祈求失敗。
燭火是藍色,就代表祈願成功。
而這次他們的祈求,是希望月亮神可以降下天罰,懲戒國王。
跪在地上的所有人,都是這個城裡最窮苦的百姓。
他們有的被國王殺死了妻女,有的被國王奪走了財產。
每個人都對國王有著刻骨的仇恨,卻又無能為力。
所以他們聚集在一起,祈求神明替他們做主。
「噗嗤!」
我忍不住笑了,人類可真有趣啊。
一邊痛恨權貴,哀嘆命運不公。
另一邊,又毫不猶豫地將更加弱小無辜的春兒送上了斷頭台。
加害者和受害者的轉換,往往只在一瞬間。
7
「月亮火開始燃燒了!」
有人激動地大喊一聲,我循著聲音朝台上看去,眼前出現了極為詭異的一幕。
燈台上的藍色火焰像水一樣,沿著燈台一路往下,流到了春兒頭髮上。
黑亮的頭髮,年輕稚嫩的臉蛋,還有那條漂亮的藍色裙子。
春兒從頭到腳都燃燒著淡淡的火焰,隨著火焰熄滅,她也消失在了眾人眼前,連一捧灰都沒留下。
「咔嚓!」
地面猛烈搖晃,哪怕在地下室,我也聽到了空中傳來的驚雷聲。
所有人爭先恐後朝外跑去,臉上帶著激動而興奮的光芒。
「月亮神收了祭品,天罰開始了!」
「我要去看看國王是怎麼死的!」
「殺了國王!殺了國王!!!」
我和滄北星被人群擠得東倒西歪,等人群如潮水一般退去後,我們也跟著走出了地下室。
不大的老舊院子裡站滿了人,眾人的臉色有茫然,有期待,有不解。
顯然,除了那一聲驚雷,這片大地上並沒有其他事情發生。
不一會兒有人氣喘噓噓地跑了過來:
「我、我問過王宮的侍衛了,宮裡什麼都沒發生。
「國、國王正在舉辦盛大的宴會呢!」
一陣低低的啜泣聲從身邊傳出,像油鍋里滴落一顆水珠。
人群開始大聲哭號,還有人邊哭邊捶打自己的胸口:
「我們被月神拋棄了!
「月神收了祭品,卻沒有履行承諾!!!」
8
李鐵澤失魂落魄地站在角落裡,我拉著滄北星走到他身邊:
「哎,真可惜啊,那春兒不是白死了嗎?!
「看來這月亮神,也是個靠不住的!」
李鐵澤垂著頭看不清表情,只是將拳頭握得很緊。
滄北星拍了拍他的肩膀,露出一抹極為燦然的笑容:
「月亮神靠不住,不如找我們?」
「你們?」
李鐵澤後退一步,神情有些戒備。
我彎下腰看著他黑亮的眼睛,聲音中帶著幾分蠱惑。
「聽說過賞金獵人嗎?
「只要你願意付出足夠的代價,我們可以幫你完成一個心愿。」
人魚的聲音天然就帶著一種魔力,李鐵澤的瞳孔開始渙散。
他呆呆地看著我,似乎下一秒就要點頭答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