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為鬼王被拉進了恐怖遊戲完整後續

我被拉入了恐怖生存遊戲，開局就要和殭屍躲貓貓。

玩家們瞬移的瞬移，隱身的隱身，看起來狂拽酷炫。

他們問我：「你有什麼特殊能力？」

我看了看飄在他們身後的胡、柳、灰三位小動物模樣的家仙，認真道：

「我是神奇寶貝召喚師。」

01

我被拉進了恐怖生存遊戲，一起進來的還有好友梁子澄。

落地的時候，我手上正拿著筷子，筷子上釣著片毛肚，梁子澄則端著杯可樂。

眼前的場景突然變換，把梁子澄嚇了一跳，他迷茫地左顧右盼：「什麼情況？」

這時，一道機械的電子音在我們頭頂上方響起。

【檢測到玩家使用唯一技能：召喚，該技能附帶 5 分鐘強制中場休息時間，請努力獲得被召喚者的幫助，祝好運。】

玩家？

技能？

什麼玩意兒？

我帶著滿肚子疑問打量起四周。

我們所在的地方是一個極大的圓形場地，其內不規則地豎立著數十根寬大的石柱，四周則被向上延伸的，幾乎要看不見盡頭的黑色階梯圍住。

這是……「斗獸場」？

我抬眸向黑色階梯望去，只見那上面坐著一排又一排沒有五官、沒有衣服的虛無人影，想來應該是觀眾。

每當它們的臉孔上裂出一條白色的縫時，身前就會蹦出一條彈幕。

現在那些彈幕就飄著呢。

【笑死我了！S 級唯一技，人家都召怨靈厲鬼，這個蘑菇頭竟然召出了倆人類！】

【哈哈哈哈哈，你看他的表情，又要哭了！好期待看他腦漿一地的樣子啊，肯定很爽！】

得益於彈幕的提示，我一下就找到了召喚我們的蘑菇頭。

他正呈保護姿態站在一個受傷的男人前面，雙手向前平舉，掌心朝外，看起來就跟動漫角色丟技能一個樣。

他的對面是九個身形高大、皮膚青黑，腦門上貼著符，雙手同樣平舉的……殭屍？

我下意識動了動鼻子。

味道好沖，年份肯定不小。

我生氣地對蘑菇頭說：「就是你召喚的我們是吧？趕緊把我們弄回去！我的毛肚只差一下就涮好了！就！差！一！下！」

天知道，我一個月就能蹭這麼一回火鍋！

一口還沒吃呢！

蘑菇頭被嚇了一跳，眼淚豆子嘩啦啦往下落：「對，對不起！我，我不知道會召出人……也，也不知道怎麼把你們弄回去……」

說到這裡，他突然頓住，態度變得小心翼翼，「請，請問你，你們是人嗎？」

我還沉浸在他那句「不知道怎麼把我們弄回去」中，聞言心不在焉地反問：「現在是白天還是晚上？」

「啊？白，白天……」

我點點頭：「那我是人。」

蘑菇頭茫然：「？」

他露出無比失望的表情。

這時，他身後的受傷男虛弱地開口：「那你們有沒有什麼特殊能力，能殺殭屍的那種？」

我不理解：「為什麼要殺殭屍？」

受傷男也不理解：「不殺殭屍難道殺人？」

他上下打量了我一下，目光逐漸帶上敵意。

梁子澄大大咧咧地走到我身前，擋住了他的目光，對受傷男綻放出一個陽光燦爛的笑。

受傷男忍不住連退兩步，移開視線。

蘑菇頭見氣氛變得不對，忙向我們解釋：

「那個……雖然不知道為什麼你們適應得這麼快，但我想我還是應該為你們解釋一下現狀。

「這是一個由無數恐怖遊戲組成的世界，我們都是被拉進來的玩家。現在我們參加的這個遊戲叫『貓捉老鼠』，只有擊殺所有殭屍才能獲得勝利，所以……」

他的話音還未完全落下，就被場地另一邊的一個聲音打斷。

「喂！你們！」

我循聲望去，就見原本空無一物的地方突兀地出現了九個人，為首的是個年輕女孩。

她用手指撥弄了一下染成金黃的長髮，嘴角輕輕勾起，態度傲慢地說：

「我的團隊中有隱身、穿牆、瞬移，說出你們的技能，我可以考慮要不要讓你們加入。

「一邊是弱雞和廢物，一邊是健全的超能力者，該怎麼選，你們不會不知道吧？」

兩句話，把蘑菇頭和受傷男說得面色慘白。

梁子澄滿臉嚴肅，似乎立刻抓住了女孩話里的重點。

他說：「隱身和穿牆？那可是男人的夢想！」

……

好，是我高估這丫的了！

重點個屁！

女孩的表情很快從傲慢變得震驚，最後定格在鄙視。

她超快地擺了擺手，和身後眾人一起隱去身影。

我額角一抽，一拳頭就呼上了梁子澄的腦袋，他頭上頓時立起一個大包。

我趕緊朝那群人隱身的位置伸出一隻手，宛若爾康呼喚紫薇般極力挽留：「特殊能力，我們有！我們有！」

他們的身影又緩緩浮現。

我大喜：「這小子特別能招鬼，我就更厲害了！我是尊貴的神奇寶貝召喚師！」

02

圓形的巨大斗獸場上，九個青面獠牙的殭屍正用一種戲耍人的狀態追殺我們四人。

我們加速多少，它們也加速多少，一分不多，一分不少。

這就意味著，它們始終保持著堪堪能抓死我們的距離，只要我們鬆懈，便會立刻被殺。

可要是想甩開它們，也絕無可能。

因為殭屍的體力是無窮的。

遊戲參與者只能在絕望中慢慢耗盡體力，最終成為它們的糧食。

嗯……也不絕對。

雖說跑在最前面的受傷男和中間的蘑菇頭確實渾身上下寫滿了無助，但他倆後面的我和梁子澄就不一樣了。

我倆在小學雞吵架。

「都怪你說什麼『男人的夢想』！猥瑣死了，金髮姐姐都不帶我們玩了！」

「怪我？我只是在說客觀事實！明明是你自己發癲！說什麼神奇寶貝召喚師！」

「我說錯了嗎？我難道不是在說客觀事實嗎！就是你的錯！怪你！」

「怪你！」

「怪你怪你怪你！」

吵著吵著，我倆打作一團。

彈幕：

【……哪來的神金，我在看什麼喜劇節目嗎？】

【你別說，你還真別說，他倆又吵又打的，氣息一點都沒亂，根本不掉隊！】

【遊戲主辦方呢？總不能真要我們在這看半小時秦王繞柱吧？上難度啊！我要看廝殺！我要看腸子一地！】

遊戲主辦方沒有反應，我身側的空氣卻有了一絲微妙的波動。

一個身材矮小的禿頭男憑空冒出，邪邪一笑：「別怪我，只有你們去死，我們才能活下來。」

說完，他把我重重一推，又馬上隱去身形，消失不見。

我猝不及防地摔倒在地，身後獨屬於殭屍的臭味向我襲來。

不用回頭我都知道，它們近了！

「賣了賣了！」梁子澄哇哇直叫，長腿一伸，竟然一口氣躥到了最前面。

他在逃命這塊根本就是天賦異稟，沒收著速度的情況下，一眨眼就消失在了某根石柱後面。

「梁子澄！你是狗！」我邊罵邊爬起來，想要再次往前跑，卻忽地被一股大力拽著往後拖。

是殭屍！

我向後栽去，眼看就要倒在殭屍群中，視線內驀然出現一個蘑菇頭。

他一把扯住我的袖子，焦急地大喊：「脫掉外套！」

我立刻反應過來，借著他的力脫掉袖子，又猛地提速到之前的水準，這才勉強脫困。

「謝謝！」我趁著跑路的空隙道了個謝。

蘑菇頭的視線在我露出來的半身瘡口上停留了片刻，不自覺地咽了口唾沫，又狀若無事地移開。

「不、不用……」

跑在前面的受傷男不知何時回了頭，他看著我愕然大叫：「鬼瘡！你是幽冥鬼女？」

迎著蘑菇頭迷茫的目光，我咧了咧嘴，露出兩顆尖牙：「是嗎？」

觀眾席上的彈幕在同一時刻爆發，層層疊疊摞在一起，昭示著說話者的疑惑和震驚：

【臥槽，她身上的是什麼啊？噁心死了！】

【你是新鬼吧？那叫鬼瘡，據說被最窮凶極惡的鬼啃噬過靈魂後，就會長這種瘡。】

【可我聽說，長了鬼瘡的人活不過一天，鬼度不過一年啊？她不是說自己是人嗎？】

【好傢夥，你是鬼，難道不知道自己什麼德行？鬼喜撒謊啊！】

【不是，我做鬼也有百年了，怎麼沒聽過幽冥鬼女，這又是啥玩意？】

蘑菇頭的視線從這些彈幕上一掃而過，最終驚疑不定地落回我身上。

受傷男急得不行：「蘑菇頭，你快離她遠一點啊！她騙我們，她壓根不是人！」

蘑菇頭卻猛地抓住我的手臂：「請你幫幫我！我有非回到原本世界不可的理由！不論付出什麼代價，我都願意！」

我的目光停在他清澈、堅定的眼眸上，又停在他與我相觸的手上。

他的手乾淨、白皙，我的手臂則布滿了駭人又令人作嘔的黑紅色瘡口。

兩相交互，極不協調。

蘑菇頭見狀，閃電般鬆開。

我的耳邊不合時宜地迴蕩起曾經聽過無數次的話：「你好噁心！離我遠點！」

那些聲音有老有少，有時惡毒又直白，如同扎進心臟的針尖，有時又只是無聲地覆蓋在那些人的眼神里，如同包裹著糖衣的毒。

我垂下眼眸，斷定自己又會聽到這樣的話，可他脫口而出的卻是：

「對不起，我太激動了！你是女孩子，我不該這樣抓著你，太不禮貌了！」

我感到胸口下的心臟猛烈地跳動了一下。

它迫不及待地想要告訴我它的雀躍。

我抬起頭，微微睜大眼睛看向蘑菇頭，一時之間有些無法置信：「我騙了你，你還敢向我求助？」

蘑菇頭搖頭：「如果我是你，初來乍到一個怪異又陌生的世界，也不會輕易相信別人，把什麼底牌都往外說。

「更何況你要真不是人類，對我們來說不是更有利嗎？只要能說服你出手，我們活下來的機率就會更大！」

原來他不像看起來那樣傻。

我突然笑了出來。

原來我也是個以貌取人的。

我釋懷地、發自內心地笑著，我的聲調稍稍拉高，裡面透著愉悅：「我沒騙你。」

說完，我停下腳步，身後的殭屍立刻逼近。

我能明顯感到它們身上的腐臭味已經將我包圍，亦能明顯感受到利爪和尖牙即將扎入我的脖子。

被死亡籠罩前，我看到蘑菇頭失望的表情一閃而過，緊接著就被焦急和驚恐代替。

他沒有片刻猶豫地向我伸出了手，大喊：「別管那些了！快抓住我的手！」

我卻笑得更開心了。

「我每一句話都沒騙你哦。

「胡巽！」

隨著我喊出胡仙的本名，一團火焰自我的影子中騰升而起，毫不客氣地逼退了殭屍。

達到目的後，那些火焰又宛如紛飛的紅蓮，一朵又一朵重新聚集到我身邊。

先是變金，而後變白。

最終火焰消失，白狐現身。

它說：「尊家，我一直在。」

03

我叫林玉葉，是三界內唯一一個半身鬼王。

白天的時候和人類無異，過了零點，便是萬鬼之王。

我身邊跟著 5 位保家仙：胡、黃、白、柳、灰，原身份別是狐狸、黃鼠狼、刺蝟、蛇和老鼠。

他們與我因果相交，既是師長，又是家人。

或許有一天，我有機會告訴你們，為什麼我會變成這麼一個東西，但眼下，我需要先解決這個古怪的遊戲……

「胡巽，它們說自己是貓，我們是老鼠！」我指著殭屍，劈頭蓋臉就是一頓告狀。

胡仙尾巴一抖，一分為六，周身又飄起紅蓮狀的火焰。

它拖著青年的嗓音，懶懶散散地說：「哦？那可巧了，我是犬。」

說完，它齜出尖牙，對著殭屍發出一串嬰兒哭聲般的叫聲。

火焰陡然炸開，直衝殭屍而去。

在它們躲避之際，胡仙一躍而起，身形變大，將其中三個殭屍踩到爪下！

至於另六個，胡仙也沒放過，它的六條尾巴各自一卷，將它們分別禁錮。

「你們要感謝尊家喚的是我的名字，她要是喊的灰門那隻，你們現在已經成碎塊了。」

胡仙惡意滿滿地笑眯了眼，「那傢伙最討厭貓了。」

說完，它輕輕抬爪，任由腳下三個殭屍掙脫。

接著，又在它們即將逃離的時候重重踩下！

彈幕：

【……到底是誰在玩貓捉老鼠？？】

【殭屍：冤枉啊！我們甚至沒說過一個字！】

【好可怕，好可怕，所以所謂的恐怖遊戲，實際上是讓殭屍感到恐怖的遊戲嗎？】

【這位胡門大佬好強！要不是隔著螢幕，我估計我已經噶了……哦不對，我已經是鬼了呢！】

另一邊，離我不遠處，蘑菇頭的嘴巴張得老大，好半天才吐出一句：

「你，你還真是神奇寶貝召喚師啊……」

我認真點頭：「那當然！我爺爺說了，好孩子不能撒謊。

「但是鬼不同，撒謊是鬼的天性，所以你能把遊戲規則和獲勝條件再說一次嗎？」

蘑菇頭鄭重了神色：「你的意思是……遊戲規則本身可能隱藏著什麼我們不知道的問題？」

我笑了笑，突然覺得蘑菇頭和梁子澄挺像。

一個看起來大大咧咧，腦子裡全是糨糊，卻總能通過細枝末節挖出奇特的案子；

一個看起來軟弱聖父，稍不注意就哭鼻子，卻總能一針見血地看透事情的本質。

或許我和這一掛的人比較合得來？

我不禁思維發散了下。

蘑菇頭的聲音把我拉了回來：「這個遊戲的規則很簡單，只有兩句話。

「1、這是一個公平的遊戲。

「2、遊戲分為兩個陣營，當其中一個陣營喪失戰鬥意識時，另一方取得勝利。」

我掃了一眼遊戲場地，勾起了嘴角。

原來如此……

我對還在玩殭屍的胡仙說：「胡巽，把它們腦袋上的符燒了！」

「如果這是你的意願。」胡仙驅動紅蓮火焰，準確無誤地點燃了九個殭屍頭上的黃紙符。

只是那些符咒上聚集著極為強悍的力量，火焰沒辦法將它們一口氣燃燒殆盡。

就在這時，我身後的空氣又一次出現了微妙的波動。

來了！

我在對方殺意最明顯的瞬間，當機立斷抱頭蹲下！

他撲了個空。

我回過頭，恰好看見之前推我的禿頭男現出身形。

他握著一把刀，面容猙獰醜陋，見我躲過了攻擊，目露驚訝，但很快又舉起刀向我刺來。

我不躲不避，沖他咧嘴一笑。

下一刻，一隻手抓住了他拿刀的手。

梁子澄就像憑空出現一樣站在了他背後，另一隻手握著只削尖了的筷子，緊緊抵住禿頭男的脖子。

他笑嘻嘻地將筷子往下壓：「就知道你還會再偷襲一次，抓到你咯，禿頭隱身哥。」

04

「怎麼可能！」禿頭男不敢置信，「你什麼時候在我身後的？我怎麼沒發現？你也會隱身？」

面對一連串問題，梁子澄臉上笑容不變：

「不，我只是個普通人，也不會隱身，不過是藉助了大佬的幫助，抹去了存在本身而已。」

他說這話的同時，身後隱隱浮現出一個身穿青白色道袍，兩鬢綴有長發，腰間別著長劍的少年。

——灰仙。

他是五仙中和梁子澄最玩得來的那個，經常坐鎮在他身邊，防止他的招鬼體質把自己害死。

禿頭男的嘴巴張張合合，好半天才驚悚地問：「所以你剛才賣隊友的行為是裝的？你根本就一直跟在我身後，等待我下一次的行動？」

「那當然，我怎麼會出賣朋友？」梁子澄好奇且不理解。

禿頭男沉默半晌，「哈」了一聲，語氣里頗有些自嘲的意味在裡面。

他低聲自言自語：「這句話……不知道你在這個世界待久了，還說不說得出來。」

禿頭男果斷地扔掉刀，舉起雙手，示意自己沒有攻擊意圖了，但梁子澄並沒放下手裡的筷子。

家仙不可傷人，所以我們在面對來自人的威脅時，只能時刻保持警惕。

眼看著這邊已經告一段落，殭屍腦門上的符咒卻還在頑強抵抗，我想了想，「嘿喲」一下站起身，對著不遠處一個大石柱喊：

「你已經輸了，還不出來？」現場先是一片安靜，接著，石柱背後慢慢走出一群人。

沒了禿頭男在身邊，他們再不能隱去身形，藏在暗處了。

為首的金髮女孩臉色不變，口中說：「我不懂你在說什麼。」

我無所謂地聳聳肩：「沒事，等符燒光了，你就懂了。」

她雙眼閃過一絲殺意，咬著牙道：「我勸你最好別這麼做……」

我笑問：「為什麼？難道是因為符咒燒掉了，你就不能控制它們了？」

「什麼？」

「殭屍是她控制的？」

女孩的隊友全都大驚失色。

觀眾席上的彈幕也頻頻飄出問號，罵我是不是失智了，不然怎麼會說出這樣的蠢話。

女孩先是一怔，接著沒好氣地說：

「人家說什麼你們就信啊？我的特殊技能你們不是都知道嗎？根本就不是操控殭屍！

「長點腦子行不行？我告訴你們，像她這種半邊身體都爛了的，都是做盡壞事才有的報應！這種怪物的話你們也信？」

她的隊友聽了，互相看了看，都在對方的眼裡看到了「好有道理」四個字。

梁子澄不爽極了：「喂，你長得漂漂亮亮的，怎麼嘴巴這麼髒？」

蘑菇頭也很生氣：「你怎麼能說這麼過分的話？」

女孩不屑地一笑：「怎麼，你倆這麼重口，連這種怪物也要替她說話？該不會是被她用胡門的秘術下了魅毒吧？」

我毫不客氣地朝她翻了個白眼：「行了，別拖延時間了，你就是再拖，那個給你控屍符的人也不會出現。」

女孩的臉色有一瞬間變得慘白，但很快又恢復成囂張的樣子：「我說了，我不懂你在說什麼！別在這兒挑撥我和我隊友的關係！」

我點點頭，不再看她，而是轉頭問禿頭男：

「我問你，遊戲獲勝的條件明明是『若其中一個陣營失去戰鬥意識，另一方就能獲勝』，可你偷襲我的時候，為什麼會說，只有我們死了，你們才能贏？

「難道我們死掉，你們才能擊殺殭屍，我們活著，你們反而不能？這不是很矛盾嗎？」

禿頭男一笑，並不回答。

我咧開嘴，學著他也是一笑：「你笑起來好醜，還是別笑了。

「你不說我也知道，你在我身上下了蠱，打算讓殭屍咬我，從而中蠱，失去戰鬥力，對不對？」

禿頭男的表情瞬間從「嘻嘻」變成了「不嘻嘻」。

他悶聲說：「……你竟然認得蠱。」

我滿是遺憾和同情地重重嘆了口氣：「而你，我的朋友，你都不認識那是什麼蠱，是怎麼敢急吼吼地替人去下的呀！」

「什麼意思？」禿頭男的表情先是一怔，接著像是意識到了什麼一般，逐漸凝重。

我熱心腸地解釋說：「殭屍體內本來就有蠱，這種蠱叫作『噬心蠱』，是用剛死不久的小孩屍體和無數蠱蟲製成的，過程……你不會想聽。

「但你應該能想到，用這種邪異的方法養出來的蠱必然又凶又狠，根本不懼怕普通的蠱。

「那我問你，你認為那個提出這個方法，並且給你蠱蟲的玩家，真能弄到一口氣殺死 9 只噬心蠱的蠱嗎？」

禿頭男並不蠢，他猛地回頭盯住了金髮女孩，臉色陰沉：

「……玩家的技能是這個世界賦予的，如果技能真的這麼強，豈不是分分鐘就能通關？遊戲方可不會做這種傻事！」

換言之就是，絕不可能。

他被騙了！

或者說，他們這群人全被騙了！

這下，站在金髮女孩身後的人一個個面若死灰，他們不約而同地開始遠離她。

到現在，沒人會再認為我是挑撥離間，因為金髮女孩的特殊技能在隊內是公開的。

正是下蠱。

女孩沒有去看其他人，她垂著頭，髮絲墜在前面，將她的臉和臉上的表情遮進了陰影中。

我不打算給金髮女孩反殺的機會，繼續問禿頭男：「你知道她給你的是什麼蠱嗎？」

不等他回答，善良的我就主動給出了答案，「這種蠱有個很有意思的名字，叫『金丹』，它能增強吞噬掉它的蠱蟲的威力，所以……

「我要是真被吃了，你們會有什麼後果？」

梁子澄慢慢接話：「後果就是，殭屍能力大爆發，吃掉所有人。」

蘑菇頭補充：「除了下蠱的那個……」

現場陷入冰冷的沉默。

好一會兒，有人顫抖著出聲：「你為什麼要這麼做？我們都是人，你為什麼要把我們全都害死？」

金髮女孩仍舊垂著頭，但她從喉嚨里發出了一聲冷哼：

「這醜女不是什麼都知道嗎？你讓她告訴你啊！」

我淡淡地掃了她一眼，反問其他人：

「你們難道從沒想過，為什麼殭屍是九個，人卻有十一個？為什麼殭屍明明有實力把人一擊必殺，卻要多此一舉地花費那麼多時間玩貓抓老鼠？

「答案就寫在遊戲說明中：『這是一個公平的遊戲』。

「從一開始，對陣雙方的配置就是『九個殭屍加一個無法發揮出它們實力的人』和『十個人』，也就是說，她從一開始就和殭屍是一隊的。

「她是人這一方最大的威脅，同時也是唯一的生機。這，才是這個遊戲的『公平』。」

我的話音剛落，殭屍額前的符咒就像突然感到沒趣一樣，一瞬間就被白狐的火焰燒成灰燼，慢慢悠悠飄到人群中。

沒了符咒，殭屍和女孩唯一的那麼一絲關聯便斷了。

這時，女孩緩緩抬起頭，眾人這才發現她的變化。

她的眼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血紅，這片血紅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逐漸侵蝕著她的虹膜。

她的臉就像裂開的石膏，其上布滿了黑色的裂紋。

她竟然在「鬼化」。

05

【警告！警告！檢測到遊戲參與者實力失衡，與遊戲規則相悖！為保障玩家權益，現宣布此次遊戲無效！

【警告！警告！主辦方將立刻退還報名積分，請玩家們迅速離場！】

突如其來的電子音把場上眾人嚇了一跳。

有人面露喜色，口中嚷著「主辦方總算乾了回人事！」，繞開金髮女孩，慌慌張張離開賽場；

有人很疑惑：「從沒遇過取消遊戲的情況，到底是怎麼回事……而且，玩家竟然能和鬼組隊……」

但也沒敢停留，只是面帶複雜地看了女孩和我們一眼，沉默離開。

禿頭男卻站在原地沒動。

他小心地觀察著金髮女孩，看著她的長髮一點點枯萎、掉落，最後化成粉塵。

他的臉上說不出是什麼表情，像是不忍，又像是嘲諷。

他的聲音冰冷卻僵硬：「你是不是要死了。變成這副樣子，值得嗎？」

女孩聽後大笑，笑得臉上的裂紋瘋狂蔓延，渾身上下都開始淌血：「死？怎麼可能！我永生了！」

她得意揚揚地伸出一隻手，欣賞著上麵灰青色的皮膚，言語中帶著異常的狂熱：

「這個樣子，不過是沒有通過那一位的考核，所受到的一點小懲罰而已……一副皮囊，和在這個世界苟活比起來，和像玩物一樣受鬼怪擺布比起來，根本不算什麼！

「我已經不是『玩家』了！你在這裡生活了這麼久，不會不懂這句話的含金量吧？

「不用再為了多活一天，去參加這些該死的遊戲，不用再成為鬼的樂子，這簡直……簡直就是夢想的生活啊！

「再過不久，我就會適應身體的變化，成為一個真正的鬼！到時候，我就能真正成為掌控別人生死的那一方了！這難道不比當人好？」

她忽地抬起頭，把猩紅的雙眸對準我們，那裡閃爍著來自地獄的誘惑，「怎麼樣，要不要變得和我一樣？只要拋棄『人』的身份，就能擺脫一切哦……」

回答她的是長久的沉默。

良久，蘑菇頭才低聲說：「我知道前路艱難……但我不會拋棄『人』的身份……我的妻子和孩子還在等我……」

金髮女孩爆發出哭泣一般的大笑：「哈哈哈！你回得去嗎？你們看見過回去的機會嗎？」

在眾人的沉默和瘋狂間，我抬起頭，試圖尋找電子音傳來的方向，尋找掌控著這個世界，玩弄著人的「他」。

把活人捲入滿是鬼怪的世界，讓他們痛苦、絕望，再「自認合理」地鬼化，變成人不人、鬼不鬼的怪物。

締造這個世界的「他」，到底想做什麼？

還有，「他」強行中斷遊戲，真的是因為金髮女孩「鬼化」，導致對陣雙方實力失衡嗎？

我回頭看了一眼胡仙和九個殭屍——後者已經恢復了神志，正恭敬地站在胡仙身邊，乖巧得像九個孩子，察覺到我的視線後，還齊齊拱了拱手。

我靜靜地移開視線，在心中提問：

還是……因為我和家仙的出現？

我，三界中唯一一個以肉身承受著萬鬼之氣的生靈，被拉進這個世界，只是巧合嗎？

06

離開那個斗獸場一樣的遊戲場地後，我才發現，這個世界原來是一個枯黃色的小鎮。

天空是枯黃的，大地是枯黃的，所有的建築都是老舊、破敗的，所有的人也是。

禿頭男說：「地獄也不過如此了吧。」

我搖搖頭：「地獄不是這樣的。」

禿頭男白了我一眼：「說得好像你見過一樣……走了，希望下次再見的時候，你們都還活著。」

說完，他獨自一人走向沉默的地平線。

蘑菇頭和受傷男呆呆地看著他的背影，神情既萎靡又悲傷。

我想了想，重重地拍了一下蘑菇頭的肩膀，毫不客氣地提出要求：「我餓了，請我吃飯。」

梁子澄湊過來，眼睛亮亮的：「有火鍋嗎？」

我朝他豎起一個大拇指：「不愧是朕的好大兒！想法一致！」

蘑菇頭的神色漸漸柔和，他好脾氣地說：「這個世界的消費都要靠積分，但積分要拿命換，所以我們通常都吃得很簡單……」

我和梁子澄露出一模一樣的失落表情。

就差沒長出尾巴耷拉下來了。

蘑菇頭的話瞬間噎在嗓子裡。

他無奈地嘆了口氣，縱容地繼續說：「……不過，剛剛參加遊戲的積分退回來了，偶爾奢侈一下也不是不行……」

我和梁子澄又同時快樂起來，一左一右地跑到他旁邊，開開心心地大聲喊：「火鍋！火鍋！」

受傷男一個人在背景中慪氣：「你能不能不要這麼聖父啊！積分都要被他們騙光了！」

蘑菇頭一點也不在意：「別這麼說，本來就是我把他們卷進來的。」

受傷男恨鐵不成鋼，他擠到梁子澄和蘑菇頭中間，拽著他倆就往街邊走。

「不能這麼浪費！你不是還要回去見你老婆和孩子嗎？得節約！我看這家蒼蠅館子就不錯……」

他拖著梁子澄和蘑菇頭，蘑菇頭又拉著我，一行人就這麼亂七八糟地踏進了一個不起眼的小飯店。

就在我們走過門的一瞬間，熟悉的電子音從頭上響起：

【歡迎來到 S 級難度遊戲：幸福美滿小飯館！一經踏入，禁止退出！

【請牢記您身為客人的身份，不要對老闆做出任何攻擊性行為，否則判定遊戲失敗。

【本場遊戲入場積分：每人 500。檢測到部分玩家帳戶積分不足，已由同行玩家代扣！

【獲勝獎勵：每人 10000 積分，百鬼夜行參與券。

【失敗懲罰：身死魂滅，永不輪迴。】

受傷男和蘑菇頭頓時僵在了原地。

受傷男冷汗直冒，他不願相信地問蘑菇頭：「這怎麼會是個遊戲場地？還是 S 級的？」

心情大起大落下，蘑菇頭的狀態也好不到哪裡去。

他怔忪道：「我也不知道……外面不是沒有遊戲圖標嗎？」

「哎呀，客人怎麼能這麼說呢？這豈不是顯得我家是黑店？」一道尖銳的聲音從陰影處傳了出來。

我循聲看過去，最先入目的是一雙大頭皮鞋，接著是一件花襯衫、一條大金鍊子。

最後是一個被重物砸得凹進去的腦袋。

梁子澄驚嘆：「老闆，你身體素質真好啊！這樣都能活下來？」

蘑菇頭畏畏縮縮地挪到他身後，不安地問：「什……什麼意思？他不是鬼？」

受傷男也有些結巴：「這，這，這樣都不，不是鬼啊？」

梁子澄果斷搖頭：「不是。」

說完還掃了一眼我。

我微不可見地點點頭。

是人是鬼，其實有一個很簡單的判斷方式。

是否存在理智，是否對身上殘留著胡仙氣息的我，有本能的恐懼或敬畏。

這個老闆顯然具備理智，但又不怕我，那他一定是人了。

不過這人也挺有意思，頭都凹到眼睛了，還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