爬少爺床的丫鬟們失蹤了!
有人說夫人給她們銀錢,打發她們走了。
有人說夫人打了她們板子,打到活活斷氣。
這晚——
我也偷偷爬上了少爺的床。
隨著天越來越黑,白玉榻上浮現蛛絲,乾淨的青荷紗染了塵污。
窸窸窣窣的怪聲響起。
一隻慘白的手自後方伸向我的脖頸……
1
我成了驚悚遊戲里的小丫鬟,在段府負責燒爐子。
段府是錦城首富,吞併了茶和絲綢兩樁生意,金山銀山,十輩子也花不盡。
段府的少爺名喚玉琢,年約 17,清俊冷媚,文質彬彬。
不止相貌好,他還才艷江南,命格尊貴,來日必入廟堂,封侯拜相。
伺候少爺的丫鬟們表面乖順,實則暗搓搓地藏著心眼子——都想爬少爺的床!
若能和少爺魚水有情,趕明兒個抬成個姨太太可是極好的。
一個丫鬟爬了床,貼身絹帕井中浮。
兩個丫鬟爬了床,三段青絲染泥污。
三個丫鬟爬了床,銀耳墜子沉了塘……
一眨眼,十個丫鬟不見蹤跡。
府中婆子嚼舌頭,皆道:「必是夫人使了銀子,打發了這些下賤坯子。」
剩下的丫鬟們身上發寒,抹著眼淚推測:「必是夫人打了她們板子,打死丟了出去!神不知鬼不覺的。不然,為何她們人走了,也不和姐妹們知會一聲……」
「李可愛,你覺得呢?」小翠問我。
我歸攏了瓜子皮塞到她手裡,直言不諱:「她們被怪物叼走了,你且把這些瓜子皮好好收著。若怪物來叼你,能保你一命。」
其他丫鬟笑起我來:「素日就覺得她髒兮兮地討人嫌,不承想還是個瘋的。」
這些丫鬟中,只有小翠待我友善。
其他人拉幫結派,很愛欺負我。
我搖搖頭,不願與她們計較。
因為,時間不多了。
天似乎黑得越來越早了。
……
我叫李可愛,是個 21 世紀的小道士。
師承浮夢山逍遙宗,擅長咒訣、符籙和召喚術。
我超能打!
連師尊都曾被我打掉兩顆大牙。
為了幫師姐還債,我接受驚悚遊戲的邀請,踏入了神秘的遊戲空間。
贏,能獲得一大筆錢。
輸,自然是輸掉性命。
此刻我所在的是個 3S 級副本《芙蓉面》。
可惡的系統剝奪了我的道法,給我一把瓜子(地鐵老人看手機.jpg)。
它還賤兮兮地賣乖:【這些瓜子可以保你一命哦,還不謝謝本系統的恩賜。】
它還有臉說?
若不是剝奪了我的炁,我用它來保護?
系統一本正經:【只有 ********,才能恢復術法。只有 XXXXX,才能通關遊戲。祝你好運!】
******** 是什麼?
XXXXX 又是什麼?
我在心裡罵了系統八百遍。
2
我把瓜子吃了。
瓜子皮留給唯一待我友善的小翠。
和詭怪正面硬剛,我不帶怕的!
雖然失去了炁,不能施展道法。但進入遊戲前,我畫了一堆符籙——雷符,火符,風符,應有盡有!
被系統坑多了,自然漲經驗了。
……
我要爬少爺的床,以身試險!
天剛暗下來,掏完爐灰的我來不及洗臉,貓兒般躡手躡腳地潛入內院,在少爺的寢房附近觀望。
確定四下無人後,我小心翼翼地來到房門口。
正要推門而入……
「你在做什麼?」接著是一聲淡漠地推測,「該不會是想爬床上位吧。你們這種丫鬟,本少見得多了。」
我轉過頭,看見一張秀色可餐的臉。
少年身著錦袍,氣質清冷,仿若天山皚雪。偏生了一雙狹長的狐狸眼,冷淡中又生嫵媚。
有點兒眼熟……
少年持續輸出,言辭犀利,語調卻平淡得像個冷冰冰的 AI。
每說一句話,都像打了個句號:「本少也是你敢肖想的?瞧瞧你,灰頭土臉。臉都不洗就來勾引我。我看起來很好上鉤嗎?」
我吸吸鼻子,打算服個軟,矇混過關。
我:「……對不住,下次洗完臉再來。」
少爺:「……」
他怔了怔,輕哼一聲,逕自回了房。
我杵在門口,聽到房中隱隱傳來怪物的低吼。
看看天色,正值酉時。
我暗道:爬少爺床的丫鬟都失蹤了。
少爺夜夜在房中就寢,卻平平安安。
要麼,少爺是詭怪。
要麼,詭怪不吃男人,只盯著少女下手。
3
第二晚,我又來了。
這回沒被少爺逮住,他在書房苦讀,我順利潛入房內。
天明明黑了,可里世界的入口卻遲遲不開。
我等得上下眼皮打架,差點兒昏睡過去。
天越來越黑,臨近子時的時候,白玉榻上終於浮現蛛絲,乾淨的青荷紗也染了塵污。
窸窸窣窣的怪聲響起!
我清醒過來!感到一隻手正自後方伸向我的脖頸……
好啊,等的就是你!我飛速掏出一張定身符。
Pia!
猛地貼在來者的腦門上。
待看清此人後,我滿臉心虛:「少、少爺……」
「又是你。」少年微微皺眉,把腦門上的符團成團丟了出去,仍舊是淡漠得如 AI 般的語調,「你還敢來?而且又沒洗臉。」
咯啦咯啦的怪聲響起,像織布機卡住了,也像喉嚨里盪了一口水。
是詭怪!
彈幕瑟瑟發抖。
【啊啊啊啊,雞皮疙瘩起來啦!】
【這動靜……有點兒像《咒怨》啊!】
【嚇得我一個鯉魚打挺,跑到人民廣場,在廣場舞大媽的陪伴下看直播。】
段少爺渾然不覺,仍在居高臨下地斥責著我:「你真的很過分。勾引人都不如其他丫鬟用心。不洗臉,不打扮,邋裡邋遢。實在不是我喜歡的類型……」
我飛快打斷他:「閉嘴!怪物要來了,你快藏起來!」
我按住他腦袋,把他往床下塞!
少爺淡漠的眼眸中浮現一絲惱意。
他撥開我的手,猛地一推,把我推倒在床上:「放肆。什麼怪物?子不語怪力亂神,這世間哪有詭怪?無非是酸腐文人編的段子,升斗小民燈下的笑談罷了……」
他居高臨下地扯住我的衣領,滔滔不絕。
下一秒——
床榻塌陷,我倆一起掉進了「里世界」。
4
里世界霧蒙蒙的。
我倆掉進一座廢舊的古宅中,大堂里放著幾口陰森森的棺材。
我掉進一個鐵籠里,伴著咔嗒一聲,我被鎖在了裡面。
少爺掉在棺材上。
方才還滔滔不絕的高冷少爺,揉著磕破的額頭,一臉蒙逼地看著周遭:「小丫鬟,你在哪兒?」
「我在你後面的籠子裡!」
「說話啊……」他茫然四顧,向來平淡的語調第一次有所起伏,「不會只有我自己掉下來了吧?這是何處?我的床下為何有個密室?」
他聽不到我說話。
任憑我大喊大叫,他卻分毫未覺。
他試圖尋找機關回到自己的房間。
少爺小心翼翼地推開一個個棺材,像是鬆了口氣:「空的……」
空的才糟呢!
棺材裡的屍體大機率是跑出來了……
果不其然,借著朦朧的月光,下一秒我就看見一具焦屍從房樑上探出頭,血紅眼珠森然地盯著下面的白凈少年。
「小心!」我替他著急,「看頭頂!」
嗖——
焦屍跳下來,就要騎上他的脖子!!
偏巧,段少爺邁了一步去拿案台上的火石。
哐——
焦屍砸進脆弱的地板,跌入更深一層的地下。
好險!!
我擦擦額角的汗:「……可真走運啊。」
案台旁的紗幔中閃出一個漆黑的影子,另一具焦屍也露出頭來。
他衝著少年舔舔乾癟的嘴唇。
段少爺還在專心致志地擦火石,點那半截蠟燭。
焦屍盯准後,猛地向他撲去!
偏巧,少爺點燃了蠟燭,抬腳欲走,卻被石凳絆了個跟頭。
這一摔,堪堪閃過焦屍的撲襲。
哐——
第二具血屍用力過猛,撲進前一個血屍砸出的地板洞中。
我目瞪口呆:「……這運氣,和端木青有一拼。」
我還是多擔心擔心自己吧。
……
在圍觀《倒霉焦屍生撲無知少爺》後,我試著把符籙丟出籠子。
清風一吹,符籙嘩啦啦地飛到少年眼前。
「咦?」他微微抬眼,「這不是……」
對!
就是我剛才拍你腦門的符!
段小少爺順著符籙尋找來源,找到我的囚身之地。
他倒是機敏,對著空氣朗聲道:「原來你在籠子裡。」
此言一出,系統的聲音適時響起。
【叮——
【恭喜玩家李可愛,逃脫囚籠!】
我邁出籠子,謝過他後,悶頭撿拾符籙。
誰料狂風大作,紙符漫天飄飛,眨眼就被狂風送走了。
我:「……」
我將僅剩的符籙分出一半,遞到段少爺手中:「喏,給你一半。對付詭怪保平安!」
誰知,他冷嗤一聲,隨手一揚:「哪裡來的詭怪?小小女子,慣會危言聳聽。
「本少在這裡查看半晌,不過是些空棺材。此處許是殮房,不足為懼。」
狂風又來,他揚了的符籙霎時無影無蹤。
我看著手裡僅剩的三張符籙,陷入沉默。
5
我們走出廢宅,外面也霧蒙蒙的。
河川中緩緩流淌著黏稠的血,空氣中飄著灰燼。
焦燒味,腐爛味,血腥氣……種種令人作嘔的氣息混淆在一起。
我們走到一棵大榕樹下。
榕樹的形狀奇異詭譎,枝條上垂下綠色黏液,滴答,滴答……
「這是什麼鬼地方?」少爺蹙眉。
我笑眯眯地警告他:「雖然你不信,但勸你跟緊我!遇到詭怪可不是鬧著玩的。」
他皺著眉,斜我一眼:「這世界哪裡有鬼?鬼怪是人對未知的恐懼凝聚出的異類罷了。聖賢書上說——
「說……」
他呆住,淡漠的神情仿佛裂開。
他指著我的身後,瞳孔地震。
直播間的彈幕瘋狂提示我。
【小白花,你身後的榕樹上有隻超級大蜘蛛!】
【蜘蛛精有幾十隻眼睛,啊啊啊我密集恐懼症要犯了!】
【快,快拿雷劈它!它在朝你吐絲——】
我猛地朝身後丟出一張雷符。
咔嚓——
驚雷滾滾,霹靂劈下!
「啊!」段少爺突然叫了一聲。
因為……
那道雷劈中了他!
好好一張俊臉,被劈成了黑煤球。
我:「???」
系統賤兮兮的聲音適時響起:【檢測到玩家的耍賴行為,開啟懲戒機制。】
啊……
我用提前畫好的符籙施展道法,被系統懲罰了。
看著眼前這個被雷劈得滿臉污糟的倒霉蛋,我趕緊牽起他的手,拚命奔逃。
我們逃得氣喘吁吁,卻不及飛來的蛛絲快。
眨眼,兩人就被纏在一張巨大的蜘蛛網上!
兩米高的蜘蛛精摩拳擦掌,嘴角流涎地向我們逼近——
我用唯一自由的左手,掏出一張風符。
段少爺瞪大眼睛,表情徹底崩壞:「你、你又要幹嘛?」
既然系統的懲罰是【痛擊我方隊友】,那我吹起一股颶風,能把小少爺吹走吧?兩人中至少有一人能脫困。
不等我丟出風符,一陣清脆的誦經聲響起:「唵嘛呢叭咪吽,唵嘛呢叭咪吽……」
蜘蛛絲融化了。
噗——
蜘蛛精的肚子爆開,噁心的內臟混合血水噴射出來,炸了小少爺一臉。
段公子的神情 be like……
不如死了。
6
才剛剛脫險,一陣女鬼的吟唱聲隨即響起,咿咿呀呀,淒婉如泣。
仿若寒冬臘月被兜頭澆了一盆冷水!
雞皮疙瘩從脊椎竄到頭頂,天靈蓋差點兒被掀開!
我拽著徹底失去表情管理的段家少爺,藏在榕樹的樹洞中。
直播間的彈幕湧現。
【嚶嚶嚶,我好怕(鑽進被窩瑟瑟發抖)。】
【立刻調了靜音,女鬼的聲音讓我想起貞子和楚人美。】
【小白花運氣真差,上來就遇到大 boss!】
【來的是大 boss 嗎?】
【是!副本叫《芙蓉面》,你們看,那些臉……】
數十張臉在半空舒緩地飄浮,長得同一個模樣。
櫻桃小口珍珠齒,芙蓉如面柳如眉。
是古畫上才有的溫婉清麗。
倘若這張臉長在一位妙齡少女的臉上,那她必是位響噹噹的美人。
可它……
是一張張單獨的臉!像一張張巨大的餃子皮,甚至連頭顱都不是。
段少爺慘白了面孔,緊緊握住我的手。
剛剛還嘴硬,現在總算怕了。
我也怕。
「咦?」
一張臉咦起來,所有的臉都跟著咦起來。
它們齊齊轉頭,看向我們所在的樹洞。
「是人類的氣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