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芙遲遲開完整後續

2025-07-14     游啊游     反饋
1/3
我的共感娃娃被死對頭撿走了。

我去找他要,卻意外看見了彈幕。

【來吧,用肉砸死我吧!】

【就愛看爆炒死對頭,香香!】

當天,我恐懼到無法入睡。

生怕手腳會被砸爛,然後扔進油鍋爆炒。

可就在我神經緊繃到了極點的時候。

感覺有人小心翼翼地親了一下我的指尖。

1

我嚇得猛然縮回了手。

狹小的床鋪上,明明只有我一個人。

指尖柔軟的觸感也並非幻覺。

難道……是季野乾的嗎?

我一晚上都心神不寧。

糾結了好久,躲到陽台,終於給他打了電話。

一不小心,把語音撥成了視頻。

季野秒接。

他的房間有些昏暗,看不清臉龐,只能聽見聲音沙啞,還帶著點喘息。

像是被打斷了什麼,語氣有些煩躁。

「你最好是真的有事。」

我問:「我的娃娃呢?」

季野停頓了好半天,懶洋洋道:「扔給我家狗做玩具了,怎麼?」

季野家的小狗我知道,是一隻雪白的小比熊,名叫菜菜,性格很好,見了我就會嚶嚶嚶。

如果是菜菜的話,親我一下也很正常。

但想到了彈幕的話,我還是有些不放心。

「你別對我的娃娃做壞事。」

尤其是不要把它扔進油鍋爆炒。

季野詭異地安靜了一下,旋即冷笑:「想多了吧?你站在我面前我都不會做什麼,何況是娃娃。」

啊?他是不是想歪了。

我有些尷尬,正要掛斷電話。

突然又看見了彈幕。

【……男主你先把褲子穿好再說話。】

【是嘲諷還是破防,我自有分辨。】

【接驚喜男大,聽到了嗎?我接鑽石男大。】

2

什麼意思?

「季野,」我試探地叫了一聲他的名字,「你沒穿褲子嗎?」

手機那邊傳來了劇烈的咳嗽聲。

正在喝水的季野嗆得驚天動地,雪白的脖頸泛起粉色。

連帶著他手裡的手機鏡頭也跟著晃了一晃。

只是一秒鐘,很快回正。

但似乎……

真的看到了他有力的大腿。

在散亂的被褥間一閃而過。

真的還,挺白的。

我面紅耳赤:「對不起。」

我以為他在上廁所。

沒想到他睡覺也不穿褲子。

季野破罐子破摔道:「我想穿就穿,不想穿就不穿。怎麼,你還要來檢查一下?」

……啊?

我想像了一下那個畫面,耳朵也有點燙。

我張了張嘴,欲言又止:「這樣,不太合適吧?」

季野僵硬了三秒鐘,氣急敗壞地掛斷了視頻。

「宋芙,你真的好煩!」

3

季野不是第一次說我煩。

他說過很多很多次了。

但他說的也沒錯。

我這樣的人,實在是很令人厭煩。

我和季野曾經是青梅竹馬。

但後來我媽媽去世了,後媽又生了小妹妹。

家裡的經濟狀況不知怎麼一落千丈。

以至於妹妹生病的時候,竟沒有錢給她看病。

後媽哭著求我,求我問季野借錢。

「季家那麼有錢,季野又是獨生子,你跟他從小一起長大,他肯定願意借錢給你的,對不對?」

我站在原地,混亂而茫然。

爸爸摁滅了香煙,護著我,沖後媽咆哮。

「你為難阿芙幹什麼?她還是個孩子!」

後媽一抹眼淚,聲音也變大了:「阿芙是你的女兒,珍珍就不是嗎?再說了,如果不是你賭博把錢都輸光了,我至於求阿芙Ṱũ̂₌嗎?!」

爸爸臉色漲紅,竟然抬手抽了她一巴掌。

「那你就去死啊!」

後媽哭得很傷心,抱著珍珍要跳樓。

我抱住她的腿,哭著答應:「媽媽,我去借錢,你不要死好不好?」

她是我的後媽,但從來沒有苛待過我。

她只不過是和我媽媽一樣,嫁給了一個錯誤的男人。

不得不過困窘又沒有尊嚴的一生。

可我不想她和我媽媽一樣,從陽台上跳下去。

我已經失去了我的媽媽。

我不想珍珍也一樣。

4

這天午後,我找到了季野。

「借錢」兩個字卻怎麼也說不出口。

小男孩等到不耐煩,捏著我的臉蛋晃呀晃。

「你到底要說什麼?還要不要一起做遊戲啦?」

我憋到臉龐通紅,支支吾吾道:「你能不能借我一點錢,我長大了還給你。」

小季野一揚眉:「就這?」

他問都不問我要錢做什麼,從床頭櫃里掏出好幾沓壓歲錢,豪爽地塞給我。

「現在可以做遊戲了嗎?」

好普通的遊戲,過家家。

他要扮爸爸,讓我扮媽媽,手牽手跟我走向婚姻殿堂。

玩過一百次的遊戲,季野總是樂此不疲。

我到現在還記得。

那天,我抱著錢回家的時候。

後媽抱著珍珍,竟然想給我跪下。

「阿芙,等珍珍的病好了,媽媽就去打工,把錢還給你。」

爸爸這時很像一個體貼的丈夫,把她拉起來,責怪道:「一家人說什麼還不還的?阿芙有季野這樣的朋友,是我們全家人的福氣。」

後媽一把推開他,只是抱著我哽咽。

我聽見她反反覆復說對不起。

對不起,阿芙,對不起。

5

在那之後,又發生了很多事。

珍珍要住最貴的醫院用最好的藥、爸爸酒後把人打傷了要賠錢、後媽被傳銷騙了血本無歸……

我沒有做錯任何一件事。

但最後問季野借錢的人是我。

再也沒人跟我說對不起,也沒人再說要還錢。

一切都成了理所當然。

明明我的脖頸上空無一物。

不像珍珍的脖子上掛著後媽求來的玉菩薩。

可我的頭顱卻越來越重。

重到無法在季野面前抬起頭。

而他全然不知。

6

幾年過去了,我們從稚童長成少年。

文具盒裡的水筆、腳上的鞋子、課後請的什麼檔次的家教,漸漸把人劃分出三六九等。

但季野始終把我當成最親近的人。

他當然也有困惑。

困惑於我為什麼常常走神,又為什麼要躲著他。

他只是覺得可能給我的錢不夠多,導致我爸爸和後媽又對我百般苛責甚至是虐待。

於是在高三的某個午後。

季野背著一書包的錢,來我家找我。

爸爸和後媽當然是十分欣喜,熱情邀請他進來坐坐。

我卻堵著門,死活不肯讓他進來。

季野迷茫地看著我的眼睛。

「阿芙,你怎麼了?」

那是我第一次對他說重話。

我讓他滾。

我說他噁心。

我說永遠不想再跟他做朋友。

季野的臉色一瞬間變得蒼白。

爸爸氣得要拿掃帚打我。

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逆女,竟敢這樣跟財神爺說話?!

簡直是好日子過得太多了!

掃帚劃破氣流,朝我臉上打來。

季野一把將我攬到懷裡,結結實實地替我挨了好幾下。

他的懷抱好溫暖,近乎炙熱。

像我握不住也拿不起的盛夏。

夏天太燦爛了。

我這樣該死的人,怎麼能讓夏天跟我一起腐爛?

7

身後,季野還在匆忙為我辯解。

「不要打她,肯定是我做錯了事。這裡,這裡是二十萬,快高考了,你們給阿芙做點好吃的補補身體。」

爸爸和後媽頓時兩眼放光,抱著裝滿錢的書包假客氣:「哎呀,這可怎麼好意思啊……」

少年已經走下樓道,隨意地擺擺手:「記得給阿芙多做點排骨,體檢的時候護士說她太瘦了,都快營養不良了。」

那句話徹底將我引爆。

我不知從哪兒生出的力氣,推開爸爸,再一把搶過書包,從樓道窗戶上用力扔下去。

「你給我聽好了,我其實從來沒有把你當做過朋友,你只不過是我的提款機,冤大頭而已!」

樓下,季野的臉上一絲血色也沒有。

微微仰起頭看我,嘴唇張開,幾次都沒能說出話來。

背後,爸爸和後媽的責罵和毆打密密麻麻。

而我只是死死拽著窗台,再一次大聲羞辱他。

「跟你做朋友的每一天都讓我覺得噁心!」

「拿著你的臭錢滾,我再也不想見到你!」

眼眶蓄滿了淚。

但幸好季野沒再看我一眼。

「知道了,」良久的沉默後,他平靜地撿起包,「以後不會再煩你了。」

少年頭也不回地走了,身影被夕陽拉得好長。

直到再也看不見。

爸爸和後媽的怒罵聲快要撞碎耳膜。

而我只是閉上眼睛,任由那些拳腳和巴掌落在我身上,輕輕微笑起來。

往前走吧,季野。

你會走向光明燦爛的天際。

不要再踏進我這個爛泥堆。

8

高考結束後的兩年里。

我瘋狂做兼職,定期往季野的銀行卡里打錢還債。

每一次都匯款失敗——

他厭惡我,已經厭惡到了寧願不要錢的地步。

我們之間完全沒有了聯繫,直到這一次,我的共感娃娃意外被他撿走。

輾轉反側的一晚上結束。

我夢裡都是他凌亂的床鋪和有力的大腿。

真是……荒唐。

第二天,同學給我介紹了一個兼職。

上門遛狗。

我趕到豪華的別墅區,開門的竟然是季野。

兩年不見,他長開了,眉眼深邃,鼻樑挺直。

我下意識道歉:「對不起,我可能走錯了。」

季野淡淡道:「你沒走錯。」

他似乎並不意外我會出現在這裡,只是看向我的時候,眼神鋒利又冷淡。

「菜菜在我房裡。」

語氣也是一樣的疏離。

然後轉身就走了,連半句話都不想跟我多說。

昨晚視頻里那個耳朵通紅的少年,仿佛是我的幻覺。

我遲疑了片刻,抬腿跟上。

臥室門沒關緊,留了一條縫。

房間裡光線昏暗,小狗菜菜在嬰兒床上睡得正香。

我正要抱起小狗,卻眼尖地發現季野的枕頭邊,好像是我的共感娃娃。

穿著 LV 的小裙子,戴著 MiuMiu 的髮夾,脖子上是寶格麗的項鍊。

漂亮精緻得像個小手辦。

咦,不是說娃娃變成了菜菜的玩具嗎?

我正要湊近細看,季野一把搶走,塞進了衛衣口袋。

他側顏冷硬,語速極快:「宋芙,你不要自作多情。那是菜菜穿厭了的破爛,它非要給你的娃娃穿,我才勉為其難裝飾了一下。」

我的眼前又出現了奇奇怪怪的彈幕。

【我請問呢?女主問了 0 個字,誰破防了我不說。】

【菜菜:為我花生!!!】

【你好,我是撿破爛的,寶格麗項鍊給我謝謝。】

9

彈幕的意思似乎是,季野騙了我?

我有心想求證。

但季野的臉色已經冷得快結冰。

我不敢再說話,給菜菜戴好牽引繩就往外走。

出乎意料的,季野也跟了上來。

不對吧?

同學給我介紹兼職的時候,明明說狗主人忙得沒有時間遛狗,所以才找人幫忙的來著。

想到這裡,我連忙說:「我自己遛菜菜就可以,你忙的話你先回去吧。」

季野不爽地眯起眼睛,語氣很差:「幹嘛?不想讓我跟著?又覺得我很煩?」

……我以前羞辱他的那些話,他果然還記得。

心臟像是被人攥了一下。

從見到他開始就被我強行壓下去的情緒,再度泛了上來,又酸又脹。

我停下腳步,仰頭看他:「季野,其實高三那年我說的話……」

手機響了。

打斷了我所有的話。

是爸爸。

我下意識掛斷,但下一秒手機又響起。

季野雲淡風輕地問:「怎麼不接電話?是男朋友?」

我擺了擺手,去拐角處接起。

「阿芙,我上次跟你說的那個哥哥,你考慮過了沒有?人家雖然年齡大了點兒,但家裡是拆遷戶,有錢,你嫁給他,以後就有保障了。」

我忍不住提高聲音:「他都四十四了,都可以生下我了!」

爸爸寬容地笑了笑:「你懂什麼,年齡大會疼人。再說了,他只是想跟你一起出去旅個游,你又不用花一分錢,還白玩一趟。」

只是旅遊。

說得好輕巧。

孤男寡女出遠門旅遊,背後的含義不用多說。

見我沉默,爸爸又說:「趁著人家現在喜歡你,趕緊把他拿下。再說了,你以前不也——」

腦袋嗡的一下。

那些血色的模糊的記憶充斥了視野。

我尖聲打斷他:「閉嘴!」

爸爸連忙說:「好好好,我不說了,你冷靜一下。下個月就是你媽媽的忌日,你不見他可以,總要回來給你媽媽上一炷香吧?」

不,媽媽會原諒我。

跟你們一起回去,才是對媽媽的不尊重。

ƭű₀手指劇烈顫抖,我幾次想按下掛斷鍵,直到最後一次才成功。

電話掛斷,手機關機。

我才發現季野居然沒走,抱著菜菜在等我。

明亮的日光下,少年的表情有些莫測。

「第一次見你跟誰說話這麼大聲,」他頓了頓,嗓音有一絲凝滯,「真是男朋友啊?」

10

我仰頭望向他。

清晨的太陽如此乾淨透亮。

將他眼眸中的緊張照得無所遁形。

我真是個笨蛋。

怎麼會覺得季野對我冷冰冰呢?

他分明還是那個,不管我們有多少年沒有過聯繫,依然會在凌晨兩點接起我電話的少年。

可是季野,你是註定高飛的鷹。

而我早已深陷泥濘腐臭的沼澤。

多可笑,剛才跟你並肩走在路上的時候。

我竟敢生出一絲期待,期待那一刻變成永久。

清醒點,宋芙,清醒點。

不要妄想把誰拉下泥潭。

「對,是我男朋友。」我聽見自己的回答,一字一句,清晰無比,「他是我老家的,家裡很有錢,對我也很好,我們下個月還要一起去旅遊。」

季野怔住,臉色一點點變得蒼白。

不知過了多久,菜菜不耐煩地蹬了蹬腿。

季野恢復了正常,淡淡道:「哦,挺好。」

走出幾步,他又回頭,眼眸黑沉,語氣涼薄。

「但是宋芙,我提醒你一下——這麼有錢了還捨得讓女朋友做兼職,你男朋友絕對是個爛人。」

一瞬間,心臟變得無比酸澀。

我匆忙轉過身,掩飾無法控制的淚意。

又聽見他在身後繼續說:「這個月的錢我會正常結給你,你以後不用來遛狗了,省得你男朋友多想。」

我狼狽地抹掉眼淚,胡亂地點了點頭。

風從樹梢掠過,我大步往前走。

唯恐走得再慢一點,眼淚就會掉下來。

不要這樣,宋芙,你沒有資格軟弱。

媽媽早已長眠地下,你的眼淚不會再有誰心疼。

身後卻傳來匆忙的腳步聲。

季野拍了拍我的肩膀,又很快收回去。

語氣乾巴巴的,帶著一點說不清道不明的希冀和掙扎。

「對了,接你男朋友電話之前,你想跟我說什麼來著?高三那年,你說的話怎麼了?」

11

啊,十五分鐘前,手機鈴聲還沒響起的時刻。

菜菜搖著尾巴去撲蝴蝶。

溫柔的陽光將我和季野的身影重疊在一起,仿佛一個無盡纏綿的擁抱。

我被清風和花香蠱惑,張口想要告訴他,高三那年我說的其實是假話,我從未覺得他討厭。

跟季野做朋友,是宋芙此生最大的幸運。

可是不能說出口了。

時間真是個怪東西,分明才過去一刻鐘,光明就從我的世界退潮,過去的陰影捲土重來,再次將我吞沒。

那就,只吞沒我好了。

我快速地眨著眼睛,讓所有的淚水都消弭無痕。

然後轉過身,露出一個恰到好處的輕蔑嘲諷。

「你想從我這裡聽到什麼呢?」我冷冷地盯著他,「你想讓我說,我以前說的都是假話?你想問我還有沒有做朋友的可能?」

季野眼底的光一點點熄滅。

而我刻薄的腔調還在繼續。

「拜託了,季大少爺,你小時候就愛纏著我,現在也是,怎麼,你就這麼非我不可嗎?」

不知過了多久,季野終於開口。

側顏堅硬,語氣冷得像冰。

「宋芙,你真會玩。」

「是我下賤,我認輸,以後別再見面了。」

他轉身離開,背影決絕。

一如多年前,他沉默地消失在夕陽餘暉中。

不再施捨我任何一個眼神。

是的,本來就應該這樣。

季野家境優越,學習優異,一向是天之驕子。

認識我這樣的人,是他為數不多的倒霉事。

而我竟敢兩次往他身上插刀。

簡直不可饒恕。

幸好,季野,只會有這兩次了。

以後都不會了。

真的。

有風自樹梢掠過,輕輕捲起我的發梢。

我低頭吸了一下鼻子,往道路的另一頭走去。

不要回頭,宋芙,不要回頭。

可是還是忍不住再看一眼季野的背影。

又高又瘦,常穿灰色衛衣,松垮卻格外有型。

那之前和之後我都遇到無數愛穿衛衣的男生。

無人似他。

12

我工作的第五年,終於還清了曾經欠季野的所有錢。

這一次,錢順利打進他的帳戶,他沒有再拒收。

原來兩個人徹底劃清界限是這樣的。

我給,他收,最後一點糾葛也化為烏有。

幾年前,我瘋狂兼職賺錢,次次給他匯款,次次都匯款失敗。

那時我以為是季野厭惡我,已經厭惡到了寧願不要錢的地步。

現在才知道,其實是他不忍見我太過落魄。

而後來,我往他無聲的愛意上,再捅了一刀。

我抿了抿唇,灌下一大口苦澀得要命的冰美式。

好了,宋芙。

前塵往事都不必想,重要的是當下的工作。

幾個月後。

我面臨升職加薪的關鍵時刻,為一個項目的數據忙得焦頭爛額,抬眼卻撞見了上司微妙的表情。

「宋芙,下面有個人說是你爸爸。你下去處理一下,別給公司造成負面影響。」

一瞬間,心沉到了谷底。

我跑到樓下,果然看見了爸爸。

幾年不見,他的背脊有些佝僂,頭上的白髮也更多了。

但那雙滴溜溜亂轉的眼睛,和貪婪油膩的神色,跟從前毫無差別。

一見到我,他就喜出望外,得意洋洋地看了一眼保安。

「我說了我沒騙人吧?那就是我閨女,A 大畢業的,現在是你們公司的領導!」

13

我壓根算不上什麼領導。

臉龐火辣辣的,我迅速走上前,把爸爸領到公司外的咖啡廳里。

爸爸上下打量著我,訕笑:「阿芙啊,你這幾年可真是變化太大了。這衣服真好看哪,很貴吧?女大十八變,爸爸都快認不出了。」

我冷冷地看著他:「你是怎麼找到這裡的?」

我明明把家裡人的所有聯繫方式都拉黑了。

爸爸搓著手,帶了點討好的笑:「你妹妹上網搜你的名字,一搜就出來了。你在公司混得很好吧?我看有好幾個關於你的嘉獎呢,現在工資應該有好幾萬了?」

我咬了咬牙,沒了耐心:「你找我什麼事?」

爸爸卻不直說,從背包里拿出一個又一個塑料袋:「這些都是你小時候喜歡吃的,芙蓉糕、雞蛋餅、還有粽子,是你媽媽親手做的……」

我冷淡道:「五分鐘,你再不說我就走了。」

他終於停止了廉價的父愛,拿紙擦了擦眼睛。

「阿芙,我生病了,肚子裡長了個瘤,醫生說開刀就有希望,不開刀就只能等死。阿芙,你能不能——」

「我沒錢。」我說。

爸爸臉上的笑僵住了:「阿芙,不用很多錢,我問親戚借一點,問朋友借一點,不要你出所有錢。」

我淡淡道:「問親戚借,問朋友借,最後不都是我來還。從我幾歲開始就是這樣,現在我都二十七了,怎麼還是老一套?」

爸爸有些尷尬,低聲懇求:「阿芙,你從小就懂事,以前的事都過去了。我的病很急,醫生說有得治就活,沒得治就死。阿芙,我是你親爸哪,你不會看著我去死的,是不是?」

我面無表情地看著他。

「那你就去死。」

14

嘩啦!

滾燙的咖啡兜頭潑下。

爸爸一拍桌子,憤怒得臉色漲紅。

「宋芙,你有沒有良心?!我是你爸!把你養到大的爸!生重病了問你要點醫藥費你都不肯給?虧你還是在大公司上班當領導的!」

他的聲音很大,周圍人紛紛側目看來。

他便頓時找到了靠山,激動地指著我:「都來看看,天底下哪有這樣的女兒,從小好吃好喝把她養大,她賺錢之後就成了白眼狼!我生了病!她讓我去死!」

我面無表情地抹掉臉上的咖啡:「那你報警吧,法院判我給你多少,我就給你多少。」

我拎起包就走,懶得理會周圍人的目光。

爸爸急了,抓著我的手臂不肯放,擺出了一個要跪下的姿勢。

「阿芙,就十萬,就十萬。我拿了錢就去醫院,保證不多花你一分錢的。看在爸爸養了你二十多年的份上,你幫幫爸爸吧!」

我笑了,冷冷看他:「要點臉吧,是你養了我二十多年,還是我養了你二十多年啊?」

他的目光瑟縮,迴避著不敢看我,只是重複:「阿芙,只要十萬,只要十萬,以後都不會再煩你了。」

好熟悉的台詞啊。

從前是對別人說的,現在是對我說的。

我以為我早就忘記了當年發生的事情,可原來還記得那麼清楚。

清楚到只是呼吸,渾身上下就是針扎般的疼痛。

時間已經過去了那麼久,為什麼還是要追著我不放?

命運荒謬到讓我幾乎要笑出眼淚。

我用力甩開他,盯著他的眼睛,一字一句。

「我就算是死了,你也別想再從我身上榨出一分錢。」

15

我轉身就走,爸爸急忙來追我。

胸口劇烈起伏,臉上的橫肉油亮發紅。

這次他沒再大聲說話,而是追著我的耳朵咬牙切齒。

「宋芙,我要是死了,你以為你會好過?老子不去治了,天天在你公司樓下講故事。你讀大學時候的țųⁱ事情,那些照片——」

我感覺腦袋嗡的一下。

轉過身,不可思議地看著他:「照片?什麼照片?你還拍了照片?」

爸爸目光飄忽,因為過於興奮,嘴唇微微哆嗦:「我只要十萬,我的病治好了,我們就兩清了,那些照片不會有第二個人知道。阿芙,你有大好的前程,爸爸只是爛命一條,爸爸也不想你那些照片被同事看到……」

啪!

我用盡全力,抽了他一巴掌。

撲上去掐住他的脖子:「我不在乎!你去告訴全世界!你去告訴全世界吧!」

嘭嘭嘭——

桌上的芙蓉糕、雞蛋餅、粽子噼里啪啦滾落在地。

爸爸被我按倒在咖啡桌上,臉色漲紅無法呼吸,用力蹬著腿,伸出手使勁掰我的手指。

咖啡杯東倒西歪,晃了滿桌棕色液體,又從桌上掉下來,啪嘰一聲四分五裂。

我用盡全身力氣死死擠壓他的脖子,眼帘猩紅一片。

去死,去死,去死!

周圍響起了小小的驚呼聲。

咖啡店的老闆和服務生壯著膽子來拉我。

「小姐,小姐你冷靜點。」

「小姐,把手放開,有話好好說。」

我突然放開了手。

爸爸臉色通紅,伏在沙發上瀕死喘息。

服務生鬆了一口氣。

「小姐,有什麼事都可以——」

下一秒,我彎腰撿起了最大最鋒利的陶瓷碎片,狠狠地扎向爸爸的脖子。

16

千分之一秒里。

瓷片沒有扎進宋貴財的脖子。

而是穿過了一隻突然伸出來的手。

鮮血滴答滴答,迅速染紅了那人白皙的手背。

宋貴財驚恐地嚎叫著,連滾帶爬地跑出咖啡廳。

我死死握住瓷片,拔腿就追。

卻在下一秒被人拉到一個溫暖的懷抱里。

我歇斯底里瘋狂大叫,周圍人都紛紛往外逃。

那人卻完全沒有感覺似的,不顧左手血肉模糊的傷口,只顧著拿完好無損的右手安撫地拍著我的後背。

「沒事了,阿芙,沒事了,我在這裡呢……」

熟悉的嗓音將我拉回現實。

視野里的血色逐漸褪去,世界恢復了清明。

我仰起頭,看清了那人的臉龐。

眉骨鮮明,眼窩深邃,曾經無數次出現在我夢裡的冰涼雙眸,此刻浸著濃濃的擔憂。

季野。

七年不見,他變得更為成熟。

不再穿衛衣,取而代之的是銀灰色的絲質襯衣,質感極好,矜貴又斯文的模樣。

只是這昂貴的襯衣下擺,早已是血跡ṭṻ₈斑斑。

我,又一次扎了季野一刀。

這個認知砸進了我的腦海。

一瞬間,那個哭嚎著崩潰著「想要跟世界同歸於盡」的念頭煙消雲散。

我脫力地跪倒在地,輕輕抽泣。

季野蹲下來,無聲地將我攬進他懷裡。

「去醫院,」我揪住他的衣角,聲音啞得幾乎聽不見,「我們去醫院。」

17

警察來了。

宋貴財早就跑得沒影了。

而唯一的傷者表示只是意外,不願追究。

於是簡單的筆錄做完,警察教育了我一頓就離開了。

我坐在急診的長椅上,後知後覺的冷汗浸透了脊背,渾身癱軟,幾乎動彈不得。

我差點殺人了。

雖然在無數次的噩夢裡,我的確賦予了宋貴財各種各樣的死法。

但在現實里,這還是第一次。

十指無意識地攥緊。

像在虛空中再一次掐住了誰的脖子。

細密的電流竄上脊椎,一直抵達腦海深處。

要是……真的殺死他就好了。

再也不用受誰的威脅,不用終日恐懼來自家庭的屠刀何時落下。

同歸於盡吧,同歸於盡。

身體興奮又神經質地戰慄起來,我幾乎立刻要站起來。

直到皮鞋聲響起,一道身影將我籠罩,我的鼻尖滿是血和消毒水的氣息。

我如夢初醒。

季野站在我面前,眸色沉沉,左手纏了一圈又一圈的繃帶,繃帶外緣還滲著一絲血跡。

七年未見,再見時,我就送給他血肉模糊的疼痛。

我果然是個掃把星。

我的呼吸再度變得急促。

季野看向我,漆黑的眼眸讓人無法分辨情緒,語氣淡淡:「宋組長,我怎麼感覺,你比我更虛弱?」

上司立刻說:「宋芙,愣著幹什麼,還不跟季總道歉?」

18

是了。

季總,宋組長,是我們現在的關係。

兩個月前,業內有個利潤豐厚的大型項目在尋找乙方,無數公司趨之若鶩,擠破了頭想要爭取機會。

我們公司幸運中標項目的那天,老闆激動地給我們多發了半個月的獎金。

而這個項目的負責人,就是季野。

當然,以我的資歷還不夠格直接參與這個項目,就連我的直屬上司也只不過是項目里的小卡拉米。

半小時前,我的上司在公司沐浴焚香、萬分緊張地等待著甲方爸爸大駕光臨。

結果收到消息,自己的下屬在公司樓下把季總的手掌捅了個對穿,那一刻他感覺天都塌了。

他急匆匆地趕來醫院探望季總,在急診室外對我劈頭蓋臉一通怒斥。

我這才知道,七年前那個臉色蒼白地說著「是我下賤,以後別見面了」的少年,早已在海外獨當一面,空降回國殺伐決斷。

時間從沒有為誰放慢腳步。

而我和季野的距離,也只會隨著時間的推移越來越遠。

不對,應該這樣說。

我們倆本就有天壤之別,是季野曾經毫無道理的偏愛,讓我誤以為那只是咫尺之距。

時間的流沙拂過萬物,過往的歲月漸漸斑駁褪色,現實終於露出了堅硬的真相。

但幸好,我已經非常習慣真相。

我站起來,深深鞠躬:「對不起,季總,意外傷到了您,真的非常抱歉。後續的治療費用都由我來出——」

季野平靜地打斷了我:「那誰來照顧我呢?」

照顧?

我怔了一秒。

上司立刻察言觀色道:「就讓宋芙來照顧吧,她傷到了您,照顧您也是理所應當。」

季野似乎有些為難,抬眸看他:「這樣不太好吧,會不會耽誤宋組長的正常工作?」

上司連聲道:「不會不會,宋芙本來就是要進咱們項目組的,只是時間早晚而已。現在照顧好您,就是項目組最重要的工作。」

我張了張嘴,但什麼話都沒能說出來。

季野的眼風淡淡地掃過來,淡紅的唇角一彎,是一個公式化的笑容。

「也好,就有勞宋組長了。」

19

握著邁巴赫的方向盤,我不得不全神貫注。

好不容易開到了別墅區,我總算鬆了一口氣。

「季總,您好好休息,我明天接您去換藥。」

季野的眼神有幾分奇怪:「你這就要走了?」

不然呢?

男人攤開血跡斑斑的左手,輕描淡寫道:「那你走吧,大不了我就自己燒水、自己煮飯、自己洗碗、自己遛狗撿屎。反正我還剩一隻手,沒有關係的。」

我原本一潭死水的血壓一下子飆到了一百八。

……季野你從小到大家裡就是司機保姆一大堆,現在賣慘給誰看啊!!!

我忍氣吞聲道:「季總,我不走,我只是……」

季野饒有興致地注視著我。

我的大腦飛速旋轉,謙卑道:「……我只是回家拿一些個人物品,方便住進您家的保姆間、24 小時照顧您。」

季野恍然大悟地一點頭,隨即寫了串數字給我,很大方道:「不用了。你喜歡穿什麼用什麼,給這個號碼發消息,一小時內會有人送貨上門的。」

我跟你們這些資本家拼了!

所有東西都收拾妥當,已是三小時後。

季野坐在義大利原裝進口的實木餐桌前,不嫌棄地吃著我給他煮的雞蛋面。

「宋組長。」他第三百七十二次喊我。

我奄奄一息地坐在沙發上,假裝睡著了。

誰知下一秒,男人慢悠悠地掏出手機,自言自語道:「也不知道陳總監現在忙不忙。」

我突然就從夢中驚醒了,笑容滿面。

「季總,您剛剛是不是叫我啦?」

男人似笑非笑:「宋組長,你餓不餓?」

我警惕地看他:「不餓。」

季野「哦」了一聲,說:「那你把門口剛送到的米其林三星粵菜外送,拿給菜菜吃吧。」

我立刻一躍而起,把餐盒拎進來。

「小狗狗不能吃太多人類食物的,腎臟負擔太大了。還是讓我來吃吧,我的腎臟承受得住。」

生焗河鰻、紅燒乳鴿、蘆筍炒蝦球、雪梨花膠湯。

香得要命。

菜菜急得在我腳下直轉圈。

我渾水摸魚地分了一點點鴿子肉給它吃。

季野往背後一靠,頗有興致地看著我大快朵頤。

最後才慢悠悠來一句:「吃完了?」

……都忘了問他吃不吃了。

我有點尷尬:「吃完了。主要是這些都是發物,您不能吃,我就代勞了。」

季野笑得越發愉悅:「有力氣幹活了吧?」

我連忙點頭:「當然當然,您要我做什麼?」

季野揚起睫毛,輕輕俯身過來,略微敞開的衣領處露出漂亮的鎖骨線條。

我不自然地移開視線。

下一秒,聽見他淺淡喑啞的聲音。

「過來,幫我把皮帶摘了。」

20

單手解不開皮帶嗎?!

為什麼非要我一個單身女性幫你解皮帶!

我們倆很熟嗎?你憑什麼使喚我做這種事情?!

我正想據理力爭,季野活動了一下他傷痕累累的左手,疑惑皺眉:「怎麼突然就好疼?」

所有念頭一瞬間蕩然無存。

我立刻溫順地蹲下來,專心致志地解皮帶。

是,都是我應該做的。

我是單身女性,更是捅穿了他手掌的兇手。

人家都寬宏大量不要賠償了。

區區皮帶,又有什麼難的?

……但我的確從來沒有解過別人的皮帶。

手指幾次不小心擦過他的腹肌,男人的呼吸聲明顯變重,意味不明地「嘖」了一聲。
1/3
下一頁
喬峰傳 • 42K次觀看
游啊游 • 2K次觀看
游啊游 • 1K次觀看
游啊游 • 1K次觀看
游啊游 • 3K次觀看
游啊游 • 800次觀看
游啊游 • 2K次觀看
游啊游 • 1K次觀看
游啊游 • 3K次觀看
游啊游 • 1K次觀看
游啊游 • 780次觀看
游啊游 • 6K次觀看
游啊游 • 3K次觀看
游啊游 • 12K次觀看
游啊游 • 990次觀看
游啊游 • 3K次觀看
游啊游 • 1K次觀看
游啊游 • 2K次觀看
游啊游 • 2K次觀看
游啊游 • 2K次觀看
游啊游 • 8K次觀看
游啊游 • 2K次觀看
舒黛葉 • 3K次觀看
呂純弘 • 2K次觀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