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是湘城育蠱世家,到我這已經是第十代。
為了跟祁淮錚在一起,我將心蠱種在了自己的耳後,形成了一朵丁香蓼。
八年過去,我成了洗手作羹湯的全職主婦,祁淮錚卻從沒說過要娶我。
反而在我們的婚房隔壁,養了一個年輕貌美的女大學生。
帶她做盡了荒唐事,任由圈子裡的人親切的叫她嫂子,把她捧上了雲端。
所以,我遭到了反噬。
活不長了。
1
丁香蓼的反噬,比我想像中的更猛烈。
它從耳後深入我的骨血蔓延全身,我最終會死於血癌。
巨大的疼痛從今天早上開始折磨我,讓我整個人都無法冷靜的正視面前正梨花帶雨的女孩。
「妍希姐,你能不能不要再纏著淮錚了。」
「他對你只是責任,早就已經不愛你了,你這樣是在折磨我們這三個人。」
現在的小姑娘,的確勇敢。
就連來跟正室談判,都搞得這麼正義凜然,弄得我差點以為,自己才是小三。
見我沒有反應,她從包里拿出一沓照片放在我的面前攤開。
一張張不堪入目的情趣照,什麼姿勢、什麼器具都有,讓人連多看上一眼都覺得噁心。
照片上,祁淮錚跟我同樣位置的丁香蓼很是顯眼。
他毫不避諱的帶著我的心蠱,跟另外一個女人骯髒的糾纏。
一次又一次。
「這些都是淮錚拍的,他那裡還有更多,他說他愛我的熱情似火,早就厭煩你這種修道士一樣的女人,你在床上像具冰冷的死屍,他碰你一下都反胃。」
我沒忍住,笑出了聲。
從懷裡拿出一瓶止痛藥晃了晃:
「別介意,維生素我得按時吃。」
女孩徹底坐不住了,她顯然沒有料到我面對直接上門的挑釁會這麼淡定,那些預想中的躁動和瘋狂一個都沒有發生。
「林妍希我說你祁淮錚不愛你了,你到底聽沒聽懂!」
她咬著唇角,全身都在拚命的顫抖。
還是太過年輕了。
我跟祁淮錚在一起八年,又怎麼可能不知道他外面有了別人。
只是我們與其他的愛人不同,別人出軌大不了鬧一頓分手,可我分不了手,只能等待死亡。
「我聽懂了,所以你還有什麼想說的嗎,沒有的話我要回去給淮錚煲湯了。」
說完,我起身就想走。
卻被女孩一把拉住。
她終於拿出了殺手鐧,炫耀一般的舉到我的眼前。
一張孕檢報告單。
時間是三天前。
「這是淮錚陪我去做的檢查,他高興壞了,說一定會給我的孩子一個光明正大的身份,說你是個沒有背景的鄉下人,雖然給錢就行,但也太粘人不好打發。」
「你怎麼這麼不要臉啊林妍希,淮錚都已經不愛你了,你還這麼纏著他!」
我垂眸,盯著面前的單子,唇角漸漸彎起了譏誚的弧度。
這一天也正好是我確診血癌的日子。
而諷刺的是,當我孤獨的面對即將到來的死亡通知書時,我相伴了八年的男人,正在陪別的女人產檢。
2
我沒有說話,安靜的轉身離開。
剛吃的止疼藥還沒有見效,一陣鑽心的疼痛幾乎將我吞噬。
我強忍住,走的步履不斜。
女孩仍不死心的跟在身後大喊大叫,引起周圍路人的一片圍觀,紛紛拿出手機拍攝。
我終於停下腳步,還特意找了個鏡頭感最好的角度。
「小姑娘,祁淮錚這些年,身邊有過前仆後繼的女孩,你不是第一個,也絕不是最後一個,一個孩子而已,你以為他真的在乎?」
從二十歲到二十八歲,我人生最燦爛的八年。
終究不過是落得如今的下場,沒什麼好怨的。
可眼前的女孩,如此耀武揚威的向我炫耀她跟祁淮錚的床事,把那些我從不肯正視的傷疤一一袒露在我的面前。
那她就會倒霉的更快一點。
為了跟祁淮錚在一起,我只能脫離家族,而代價便是在自己的身體里養上心蠱,情斷則人死,且終生無法生育。
我知道自己快死了,但誰都別想好過。
小姑娘被我的眼神嚇住了,一時間忘了自己要做什麼。
張大著嘴巴傻愣愣的站在原地。
我看著那張清純如芙蓉般的小臉,心中難掩的作惡欲。
溫吞的身手勾了勾被她掩蓋在衣服裡面的實習證件。
「肖雅心,祁氏總辦實習生……真是近水樓台先得月啊。」
「一個小三罷了,真要趕我離開,那就讓祁淮錚親自來跟我講,你不會天真的以為我們在一起這麼多年,是你三言兩語就可以拆散的吧?」
我用力扯下了那張工牌,肖雅心爆發出尖銳的慘叫聲。
她捂著脖子蹲在地上,眼淚洶湧的落下。
「你這麼傷害我,不怕我去跟淮錚告狀嗎?你別忘了我還懷著他的孩子。」
我嗤笑出聲。
身體的疼痛感已經被藥物徹底壓下去了,我戰鬥力強的可怕。
「那就去告啊,你找來這麼多人拍攝,不就是想要抓住我跟你的動手的鏡頭嗎?我配合的好不好?!」
肖雅心驚恐的抬頭,不可置信的看向我。
像是在看一個怪物。
我沒再理會她,徑直離開了這裡。
這一次沒有人再追上來了。
3
祁淮錚回來的時候,已經快凌晨了。
我赤腳站在落地窗前,沉默的看著窗外的世界。
腳邊的銅盆里,還殘餘著之前符紙焚燒的痕跡,臥室里瀰漫的都是灰燼的味道。
祁淮錚推開門詫異的一頓,片刻便快步走到我的身後,把我抱進懷裡。
「怎麼又光著腳站在地上,醫生不是說這樣會讓你宮寒,會要不了……」
可他的喋喋不休卻被我打斷了。
「阿錚…...」
祁淮錚愣了愣,還是耐著性子應聲:「嗯,怎麼了?」
面前光潔的玻璃上,倒映出他的影子。
眉眼英俊挺拓,仍然是我深愛的那個模樣。
深邃的眸光裡面,卻再也沒有了當年被祁家人算計,痛不欲生的絕望。
「你沒什麼想說的嗎?」
祁淮錚猛的鬆開抱著我的手,捏起了我的下巴。
很顯然他的耐心終於耗盡了。
「林妍希你有完沒完,又出什麼事情讓你忽然這麼矯情了?我最近的事情很多很忙,你知道二叔他們又蠢蠢欲動,能不能消停點,別觸我霉頭?」
我的四肢像是被抽空了神經,連疼痛都找不到方向。
麻木酸軟的湧向心頭,讓人崩潰。
「或者你可以找一個你真正心儀的女人,是不是她做什麼就都不算矯情了?」
祁淮錚冷嗤一聲,用力把我甩開。
我的後背重重的撞擊到玻璃上,連骨頭都在震動。
「你老老實實呆著,別沒事找事不好嘛,這些年我供你吃穿,給你最好的生活啊,怎麼還養出了一條蛀蟲,你該清楚自己的身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對誰都好。」
我張了張嘴,強壓住眼角的淚水。
「是不是只有我死了,你才會真的難過?」
祁淮錚仔細打量著我,半晌後突然笑了,神情輕蔑的用指尖勾勒著我臉頰的輪廓。
「死了嗎?你怎麼捨得,當初為了跟我在一起不惜跟你的家族決裂,離開我誰還會要你呢林妍希?外面的那些事你不用管,老實呆著我就不會離開你,別反覆試探,很低級。」
說完這句話,房門突兀的被人敲響了。
管家的聲音從門外傳來。
「先生,您放在客廳的手機一直在響,我怕有要緊的事,就給你拿上來了。」
祁淮錚煩躁的一把拉開門,看都沒看就接了起來。
「誰啊,非要大半夜的打過電話來?!」
但下一秒,原本惡劣的情緒像是被神奇的力量瞬間安撫,他的臉上隱隱閃出笑意。
我遠遠的看著祁淮錚,捕捉到了他輕扯著衣領滾動喉結的小動作。
那再熟悉不過的小動作,證明祁淮錚動情了。
電話里的人正在用某種方法撩撥勾引他的神經。
很快,祁淮錚掛斷了電話,不自然的看向我。
聲音冷硬的開口:
「公司有急事,我回去一趟。」
4
我站在窗前,看著祁淮錚迫不及待遠去的身影。
院子裡種著我從湘城移栽過來的丁香蓼,在夜色中搖擺。
祁淮錚很著急,連上車時碰倒了旁邊的傘架都顧不上扶起,急不可耐的像是只峨眉山的猴。
等他走遠,我也出門跟了上去。
那部車子的GPS之前連在了我得手機上,祁淮錚並不知道。
一路疾馳而過,我在鳳鳴山下停了車。
定位的紅點閃爍在鳳鳴塔的最頂端,一下下的明滅著。
還沒到山頂的時候,就有盛大的煙火秀在天空中綻放了起來,絢麗多彩的形成了巨大的天空表白信。
「肖雅心,我愛你。」
隨後,上萬架無人機不知道從哪裡起飛,在煙火的映襯下排列出不同的形狀,昂貴的向所有人展現了一段愛情故事,最終停留在了一枚鑽戒上。
我剛好登上最後一級台階。
站在人群的陰影處,看著中間的祁淮錚和肖雅心。
天空中的鑽戒漸漸縮小,最後匯聚成一個光點。
那顆光點飛向了祁淮錚的手裡,落在他的掌心中,竟然真的是一枚鴿子蛋。
周遭的人群爆發出驚詫的騷動,喝彩聲此起彼伏。
祁淮錚捏著鑽戒,單膝跪地。
「雅心,因為許多原因,我暫時不能給你一個明確的身份,但該給你的儀式感都不會少,我愛你,請你嫁給我吧。」
所有人在同一時間,開始起鬨祝福。
紛紛大喊著:
「嫂子,嫁給錚哥吧!」
肖雅心幸福的眼淚不住的滾落,含淚帶笑的伸出自己右手。
一對碧人,在萬眾矚目中緊緊相擁。
我盼了八年的這一刻,祁淮錚終究是給了別人。
燦爛的光影中,我轉身離開。
像是為了給自己的心臟最後來下致命一刀,拿出手機給祁淮錚發了條信息。
「淮錚,我們什麼結婚?」
直到我步履蹣跚的走到山下,坐進車裡的時候他的信息才回過來。
不過四個字。
「以後再說。」
我笑了。
關掉手機對著反光鏡,用手裡的刀子,狠狠的割向了耳後的丁香蓼。
祁淮錚,我們沒有以後了。
第2章 第二章
5
鮮血流了我一身。
可我卻一丁點疼痛都沒有感覺到。
如同行屍走肉一般的開車回到家裡,連夜收拾家,把所有跟祁淮錚共同擁有的情侶物品全部找了出來,用蠱水混著符紙燒掉。
家裡烏煙瘴氣的像極了雲頂天宮,連管家都忍不住上來問了好幾回。
我漠然的跪在地上,一聲不吭。
遠遠的,手機振動了起來,提示祁淮錚的車子重新回到了小區。
可他卻沒有回家,而是在我們這棟別墅的隔壁停了下來。
我站起身走到窗邊,隔著薄透的紗簾看向旁邊。
祁淮錚像對待公主一般,彎腰從車裡抱出了肖雅心,徑直走進了隔壁房子。
像是有感應一般,肖雅心倏地抬頭看向我。
她扯了扯唇角,雙手更緊的摟住祁淮錚的脖子,用力的在他的臉頰親了一口。
祁淮錚的動作一頓,抱著她的手用力的捏了一把,曖昧的輕笑道:
「懷了孩子還不老實,看我一會兒進去怎麼收拾你。」
肖雅心爆發出銀鈴般的笑聲,毫不估計現在已近深夜,有恃無恐的彰顯著她的得意。
我淡漠的拉上窗簾。
沒一會,手機就開始不停地響著。
肖雅心挑釁一般的信息轉眼就發了十幾條。
「林妍希你都看到了吧,認清楚自己有多可憐了吧,你說的那些屁話我都會讓你一一看明白,淮錚對我就是不一樣,他就是真的愛上我了。」
下面緊跟著就是她自己身形曼妙的情趣內衣照片,微微凸出的小腹被刻意的正對著鏡頭。
不遠處半透明的浴室門上,清晰的露出一個男人的身體,肌肉線條流暢漂亮,後頸位置丁香蓼的輪廓顏色極重。
我攥著手機的手漸漸收緊,堅硬的外殼深深卡進掌心的軟肉里。
身體的疼痛越發清晰。
直到後半夜,祁淮錚才回來。
一進門似乎聞到了臥室里還沒有完全散去的紙灰味道。
他全然不顧及時間已經太晚了,一把把我從床上薅了起來,憤怒的連掩去身上曖昧痕跡都忘記了。
「林妍希你搞什麼鬼,又弄你那些東西了是不是,我有沒有告訴過你,不要再那麼迷信,你家族那些騙人的玩意別再拿出來辱沒了我的身份。」
祁淮錚的怒火完全壓抑不住。
他敞開的領口處還有一根和肖雅心如出一轍的紅色頭髮,裸露的鎖骨上,還有幾處淡淡的紅痕,張揚的宣示著占有權。
祁淮錚身上的香水味隱隱約約,令人反胃。
我本就強壓的身體疼痛,在這種味覺的折磨下更難忍耐了。
「我怎麼辱沒你的身份了,你認識我得時候,我就是這樣的身份!」
我用力扭曲著被攥的生疼的手腕,想要掙脫顧淮錚的束縛。
他卻越發用力,也全然沒有注意到我耳後的傷。
我知道祁淮錚是在害怕。
他清楚的知道我的身份,也清楚我們家族的人一旦認定了一個男人,非死不得結束。
只是這麼多年來,我的愛和縱容,讓他早就忘記了自己當初的承諾。
「林妍希你到底怎麼回事,你不是都答應過我,不再跟以前家裡的那些事情有關係了嗎,咱們現在跟以前不同了,要是讓祁家的那些人知道了你搞這些迷信的東西,拿來大做文章攻擊我,會直接影響我在祁氏的地位的!」
「而且你這幾年身體一直不好,連孩子都沒沒有懷上,你真的不能再消耗了。」
6
我的唇角扯出一抹意味不明的弧度。
若有所思的點點頭:
「我的確答應過你,但你也說過會娶我的,祁淮錚你做到了嗎?」
祁淮錚手上的力道鬆了松。
我趁機強壓住身體的疼痛,挑眉掙脫開他的手,下床站起來,似笑非笑的繼續道:
「還是說你是在害怕什麼,為什麼這麼擔心我育蠱,是不是做了什麼虧心事不敢告訴我,所以用憤怒來掩飾心虛?」
祁淮錚被我問的一怔,眼神開始躲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