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到底還是不放心丁狗造的孽。
甜甜難得面露迷茫。
「我也不知道……我也沒當過母親,我問過那個姑娘,但她也不要他。我只能儘可能多給她一點錢,送她去讀書。或許,以後她會選擇接回孩子,那我就給她。不要的話——我也只能盡力把他養大。」
「小孩子總是無辜的,罪惡的是我們這些大人,貪心。」
她嘆了口氣,擦掉正正嘴邊的奶漬。
「秋秋,其實我很感謝你。說實話,這孩子也壓了我很久,我實在不知道怎麼帶他,我其實有想把他丟了。但這樣做,我不就成了丁狗那樣的人嗎?你知道的,我喜歡自由,如果沒有你,這趟旅行,我永遠不會出發。」
我拍了拍她的手。
「你若不嫌棄,我願意和你一起出發,一起帶孩子。」
「正好我也有養小孩的經驗,雖然不知道為什麼養出倆失敗品,但我不介意再試一試。正正有兩個媽媽,相信他一定能長成一個好孩子!」
甜甜眼眶發紅,重重地「嗯」了一聲。
「一言為定!」
「一言為定!」
我笑著和她手勾手,一如我們年輕的時候。
15
我和甜甜到黃果樹的時候,沒想到遇見了顧廷舟。
他居然追了過來。
但,我沒第一時間認出他,這也導致他抓住了我的手腕。
「知秋!」
我嚇得大叫,有好心姑娘把我們分開。
他瘦了很多,病痛把他折磨成不人不鬼的模樣。
「我是廷舟啊!我來接你回家了!」
他朝我手舞足蹈,語調高昂。
「你不是要我來接你嗎?我來了!你快和我回去吧!」
好心姑娘低聲問我要不要報警,她覺得此人精神狀態很怪。
我答應了,畢竟我可不想和走投無路的病人起衝突。
甜甜聽說這邊出了事,連褲子都顧不上給正正提,急匆匆跑來。
可憐的正正露出半個屁股蛋亮了一路。
「你沒事吧?!那傻逼有傷你嗎?」
她不住地拉我左看右看,直到我再三保證安全才鬆了口氣。
在警方的「調解」下,我終於「勉強」認出顧廷舟。
他鬍子拉碴,頭髮亂糟糟的,發黃的襯衣套在身體上顯得輕飄飄。
呵,活該。
我問:「你找我幹什麼?」
他深情款款地看著我:
「想帶你回家。」
我翻了個白眼:
「不好意思,我只想死外邊,怕打擾你和林秀梅清靜。」
他自信一笑:
「知秋!你心裡有我,我就知道你還在和我慪氣!」
「不過,你不要擔心!林秀梅已經被我趕跑了!你說得對,她就是一個賤人!」
我連連擺手:
「可別!我沒說過她賤啊!我只是陳述事實,說她當小三,是你非常賤,賤到想左擁右抱,想踢開患病髮妻擁抱美好初戀!」
顧廷舟瘦到我可以清晰地看見他額角跳動的青筋。
這一發現讓我差點笑出聲。
他自覺掛不上面子,可又不得不對我低聲下氣,求我回去。
我沉吟片刻,答應了,卻在他面露欣喜時話鋒一轉:
「等你要死了,我會回去的,拿回咱倆的一切。」
「你不要著急,放心,連同林秀梅騙走的,我也會拿回來哈。」
16
我打了個電話給顧斯年,要求他把顧狗接回去。
否則,我定要讓他成為不養媽不孝爹的孽子。
他捏著鼻子來了,也是消瘦很多。
啊,差點忘了,他當爸爸了,為人父母的壓力可是大了很多啊。
分別時,顧斯年猶猶豫豫地叫住了我。
我本以為他也是勸我回去照顧顧廷舟的,連反擊都想好了。
結果,他問我,能不能回去帶桃桃?
我沉默了。
雖然我很喜桃桃。
但,我知道自己的形象在他眼裡一直都是——
保姆。
管他是照顧老的還是小的,哪個最有利與他,總歸是好的。
再說了,市面上的月嫂和保姆可是貴得很呢,有什麼比免費的親媽更好呢?
我拒絕了他。
他面露煩躁:「媽!您怎麼能一點都不為我們著想?!」
甜甜聽到,直接指桑罵槐:
「秋秋!我就說不生孩子是對的!簡直和開盲盒一樣!太容易生出叉燒了!」
「呸!有些孩子啊!生他養他還不如一塊叉燒!」
我笑出聲來,笑夠了,才對顧斯年說:
「我可以幫你帶孩子,一個月八千。」
他臉上的欣喜頓時消失不見,口不擇言地用養老威脅我。
「您這樣做,就不怕我和妹妹不養您嗎?!」
我無所謂地聳肩。
「沒關係,我可以起訴你,就算判決下來你只能給我幾百塊也沒關係,我會把文書送給你的親朋好友。多少錢是無所謂的,主打一個丟臉。你不要臉,我也可以不要臉。」
「哦,對了,你媽我有足夠的退休金和存款,也得感謝你們把我送到西苑山療養院啊,我發現如今有一些養老院做的還是挺不錯的。我和你楊姨時候到了,自然會安排好自己,就不勞你們費心了。」
顧斯年痛苦地閉上眼,不論他再怎麼說,也只能聞著車尾氣將半死不活的顧廷舟帶回去。
我對甜甜說:
「現在我可算髮現了,我之所以能被威脅,是因為我比他們更看重某些東西。當我不在乎了,反倒成為他們的難言之隱了。」
甜甜笑道:「是這個理兒,你可算明白了。」
17
我和甜甜自駕了大半年,期間正正也學會了不少話。
當他能扒拉住一朵格桑花,送到甜甜面前,說:
「媽媽,喜歡。」
甜甜難得哭了出來。
她說,她從沒想過會被這樣叫。
她開始慢慢接受正正,接受自己會當一個大齡母親的事實。
「我不確定能陪他走多遠,但我希望能儘可能讓他記住我。」
我也是如此。
這段旅途,我們仨都在彼此救贖。
當我們在隔壁看壁畫時,兒媳晴晴給我發了一條信息。
顧廷舟死了,在療養院,屍體都硬了才被發現。
我連忙趕了回去,才知道倆白眼狼為了省錢,把他丟到兩千一個月的地方。
顧廷舟熬了很久才耗盡生命,據說是死不瞑目。
我順利地繼承了他的遺產,順帶托甜甜找人起訴了林秀梅。
雖然時間有點久了,但她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還是不得不吐出大半的錢。
至於老房子,倆白眼狼也同意賣了,我們按比例分了錢。
當我不為孩子付出後,他們反倒意識到我的好,逢年過節都要湊到我面前。
許是良心發現?還是為了遺產?
我不得而知,但我願意裝傻。
白得的好處,不要白不要。
考慮到正正要上幼兒園,我和甜甜決定先定居回來。
但每年的寒暑假,我們依舊會開著房車到處兜風。
未來我們也不知道自己會活到什麼時候,但我們經常夸對方是老不死的。
外面的世界很大,很大,希望每個女孩都能走出家門看一看。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