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懷煊嘴角又抿了抿。
估計又努力把想罵我的髒話吞了進去。
他俯身抱起我,顛了顛,如實說:「你瘦了。」
距離上次在學校被穆懷煊從人工湖裡抱出,過去了六年。
「你有六年沒抱過我了,身材有變化很正常。」我回答。
抱著我的人先是一僵,隨即把手臂緊了又緊。
穆懷煊嗓音低沉問:「陸翊文他對你不好嗎?」
我沒聽清他說什麼。
因為系統一直在我腦中嗷嗷亂叫。
「要爆表了!要爆表了!」
「宿主,親他!快親懵他!」
它喊得我耳鳴。
於是我搖了搖頭,企圖讓耳朵恢復正常。
就聽見穆懷煊一聲嗤笑:「他對你不好,就想起我了?呂時眠,你拿我當什麼?」
系統還在亂叫。
「親他!」
「宿主,你快親他呀!」
我被吵得煩了,皺起眉,抱著穆懷煊的腦袋,一吻落在他臉頰上。
穆懷煊倒吸了好幾口氣。
他被我氣得呼吸都不穩了,險些沒有抱住我。
我看著他眼睛發紅,呼吸沉重地望向我。
完了,完了。
實習系統果然沒有好主意。
穆懷煊生氣了。
……
第二天一早。
我睜開眼睛。
看著熟悉的天花板,一瞬間的恍惚還以為自己是在七年前。
床頭柜上有張字條。
是穆懷煊留下來的。
字條上說,他連夜給我裝了個能下樓梯的代步器。
樓下阿姨已經準備好了飯菜,讓我多吃一點。
太瘦的話……
會顯得阿姨手藝不好?
我疑惑。
把這句話看了好幾遍,才相信自己沒有看錯。
穆懷煊確實是這麼說的。
這都哪跟哪?
系統勸我:「昨天差一點就爆表了,可見攻略穆懷煊的難度也不算高。」
「現在你住進他家,近水樓台,早晚能成功。」
我覺得也是。
於是我安心住了下來。
每天和穆懷煊說說早安、晚安。
眯起眼睛,嬉皮笑臉的求他推我出去散步。
再和他說說,我們小時候的事。
偶爾穆懷煊會和我一起笑。
我就趁機表白。
他馬上沉下一張臉,冷哼:「不敢不敢,你說過,我是癩蛤蟆想吃天鵝肉。」
我坐在輪椅上,看著眼前長而陡峭的下坡。
回頭確定穆懷煊在好好把著我的輪椅。
但還是忍不住心虛安撫:「不不不,我是癩蛤蟆,是我想吃你這隻天鵝。」
幸好。
他先是抿唇,隨即才忍不住笑起來。
並沒有鬆開輪椅,讓我從坡上滾下去。
穆懷煊真是個好人啊。
9.
差不多半個月的時間。
我的腳終於能走路了。
早上,一起吃過早飯,穆懷煊開車把我送回了家。
車停在樓下。
我再次表忠心:「穆懷煊,你等我一下好不好?我上去離個婚就下來,很快的。」
穆懷煊看向我。
濃眉朗目,鼻樑高挺。
他長得很好看。
無論中學還是大學,一直都是地位穩固的校草。
「呂時眠,你……」
後面的話被他吞了回去。
他一定又想罵我了。
「你離不離婚和我無關。」
我乖乖點頭,看著車上他新裝飾的小黃鴨坐墊和各種擺件。
那是我最喜歡的卡通形象。
我哄著他:「嗯嗯,我離不離婚和你無關。」
「所以……穆懷煊,你身份證和戶口本帶了嗎?」
穆懷煊瞥了我一眼,又扭過臉看向窗外:「民政局結婚,已經不要戶口本了。」
我長長「哦」了一聲。
然後下車關門,彎腰從車窗外看向他,眯眼笑著說:「我知道。」
……
電梯停在十七樓。
才走出電梯,看著熟悉的門廳,我便感到一種壓力。
這種壓迫感,在和穆懷煊相處以後形成對比,達到了這些年的頂峰。
輸入密碼進門。
沈竹心正窩在陸翊文的懷裡看電影。
她身上穿著我新買來的性感睡衣,一條白皙的腿勾人心魄地搭在陸翊文腿上。
兩人看見了我,眼帶嘲諷。
陸翊文冷哼了一聲:
「到底還是回來了啊。呂時眠,我還以為你多有出息呢,敢離家出走這麼多天。」
沈竹心靠在他懷裡,勸說:「算了,翊文。我就說吧,眠眠她離不開你的。」
我沒搭理兩人。
徑直回了臥室。
臥室床上一片狼藉,儼然有人剛剛結束戰鬥。
床頭的婚紗照上,我的臉被眼線筆勾勒了數種花紋,十分滑稽。
我蹲下,簡單收拾了必要的東西,隨後取出一份文件。
是好幾次要給陸翊文,都沒給成的離婚協議。
到底是懶得再和他多說一句話。
我將它扔在床上。
隨即轉身提著行李箱出了門。
陸翊文見我又要走,跟在身後罵我。
「呂時眠,你又鬧什麼?」
「你以為你是竹心嗎?難道還想讓我哄你?」
「誰知道你這麼多天不回家,和多少男人鬼混過,我陸翊文可不是收破爛的。你出了這個門,就別回來!」
「呂時眠,我數三聲,你再不停下,我就和你離婚。」
「一……」我向前走。
「二……」我推開了大門。
「三……」電梯的門打開了。
我進入電梯,在門合上的那一秒里,我聽見陸翊文略帶慌張地說了一聲:
「眠眠,你別走!」
電梯門徹底關上了。
轎廂內只有我一人,安靜得很。
我輕笑出聲。
攻略人物太久,神經都不正常了。
剛才那一秒,我竟然覺得,陸翊文在捨不得我。
10.
也許是早就猜到我不會離婚成功。
看著我垂著腦袋站在車前。
穆懷煊下車,用兩根手指再次抵在我的額頭上。
「把頭抬起來,眠眠。」
他打開車門,引著我坐好,隨即說:「剩下的一切都交給我。」
穆懷煊動用了穆家的律師團。
不出一周。
我拿到了陸翊文簽好字的離婚協議。
又過了幾天。
我在公司樓下,見到了來堵我的陸翊文。
他面容憔悴。
一張臉老得不成樣子。
我心裡暗罵了一聲。
男二果然是男二。
連長相都要輸給穆懷煊一頭。
見到我,陸翊文臉上一陣驚喜。
「眠眠?」
這是陸翊文第二次這麼叫我。
第一次,就是我在電梯里隱約聽到的那聲。
以前他都連名帶姓的叫我『呂時眠』。
「呂時眠,去洗衣服。」
「呂時眠,去做飯。」
「呂時眠,在我心裡,你一輩子都比不上沈竹心。要不是你死皮賴臉追求我,現在我早就和竹心在一起了。都怪你,你要贖罪。」
他語調沒有任何感情。
甚至帶著怨恨。
陸翊文張開雙臂,攔住我的去路:「眠眠,我們好好談一談行嗎?」
我站在原地,冷然看著他。
「陸先生,我記得,我們已經離婚了。」
「是,是離婚了。」陸翊文急得眼圈泛紅,「可那是穆懷煊逼我的。」
「眠眠,我不信,你追了我這麼多年,我們才結婚,你就不愛我了嗎?」
「是不是我對竹心太好,惹你生氣了?」
「你放心。只要我們復婚,我再也不理竹心了,行不行?」
「不行。」我回答。
「陸翊文,我不會和你復婚的。」
陸翊文一怔,幾乎要哭出來。
他膝蓋發軟,直接跪在了地上。
「我承認我喜歡竹心,但是眠眠,我娶了你,是因為我更愛你啊。」
「這麼多年,你一直能包容我,為什麼這次就不行了呢?」
「你不是說喜歡我,要一輩子和我在一起嗎?」
我一個沒忍住,笑出了聲。
俯下身子,盯著他的眼睛,緩緩說道:
「陸翊文,我從來都沒喜歡過你。」
「相反,我比誰都要厭惡你。」
「不可能!」陸翊文跳了起來,眼淚鼻涕一起流下來,十分狼狽。
他大喘著氣,看向我:「你說過,如果哪天我不愛你,你就活不了了。」
「你這麼愛我,怎麼會厭惡我?」
「眠眠,是不是穆懷煊逼你的?」
他上前,瘋了似的捏著我的肩膀搖晃。
「穆懷煊什麼都比我強,只有在你身上我贏過了他。」
「他那麼喜歡你,你卻只喜歡我。」
「這是我唯一贏他的一次!」
「呂時眠,我不許!我不許你拋棄我,選擇穆懷煊!」
說著,不知道什麼時候,陸翊文從外套里,拿出一把尖銳的鋼刀。
「呂時眠,你是我的。」
他咬牙看向我,將刀高高舉起。
太陽還未落山。
紅色的夕陽在鋼刀上反射出滲人的光。
我瞪大眼睛,轉身就跑。
衣領被陸翊文從身後扯住,他咬著牙惡狠狠說:「呂時眠!」
「眠眠!」
穆懷煊的聲音和陸翊文的聲音交纏在一起。
我閉上了眼睛。
挺好的。
在死之前還能聽見穆懷煊喊我的名字。
時間慢了下來。
我想起這些天和穆懷煊相處的畫面。
真是有點不甘心。
我從始至終都喜歡的人,被我傷得最深,卻也最容易原諒我。
溫熱的血液滴在我的額頭上。
一滴。
兩滴。
直到淅淅瀝瀝的血越來越多。
我睜開眼。
穆懷煊將我抱在懷裡,用手緊緊抓住了陸翊文的刀刃。
趕來的保鏢一擁而上控制住陸翊文。
穆懷煊滿手都是血,傷口很深,幾乎見了骨頭。
我想問他疼不疼。
還沒張口,人就被他大力按進了懷裡。
穆懷煊力氣很大。
我貼在他的胸肌上,聽著他緊張的如擂鼓般的心跳,幾乎無法呼吸。
實習系統向我報告了穆懷煊的心動值:百分之百。
我憋了又憋。
終於大哭出聲。
……
三個月之後。
穆懷煊養好了傷。
我們在兩家親友的見證下,舉辦了盛大的婚禮。
穆氏和呂氏的聯姻,轟動了整個盛京。
有人說,我們只是沒有感情的商業聯姻。
說我一個被陸翊文玩爛的賤貨,穆懷煊根本不可能喜歡我。
穆懷煊二話不說,直接讓律師團給那人發了律師函。
當天晚上。
寫著我名字的無人機表演配合著焰火,照亮了半個盛京。
陸翊文因為故意傷人被判入獄。
我先前送給他的東西被律師要回。
穆懷煊問我,這些東西怎麼處理?
我想了想。
「捐給野生天鵝保護協會吧。」
我們誰都不是癩蛤蟆。
但照樣吃到了彼此。
真好,真好。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