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竹心柔弱的聲音斷斷續續。
電話掛斷。
陸翊文厭惡地看向我:
「呂時眠,你是不是知道竹心胃不好,才故意不做飯,逼我們去外面吃的?」
「今天是她的生日,她胃痛得直哭,你滿意了?」
我不做聲。
還真挺滿意的。
陸翊文匆忙披上外套,帶著懲罰的語氣對我說:
「這幾天我不回來了,你好好反省一下。」
我一驚。
趕忙伸手拽住他。
他這幾天不回來,我找誰在離婚協議上簽字?
「陸翊文,你先別走。」
我坐在床上,伸手扯住他的袖口,高度只能仰望著他。
腳上的傷被動作牽動,我疼得表情戚哀。
這一幕落在陸翊文眼裡,好像覺得我是因為捨不得他才這樣。
他眼中暢快:「現在後悔了?已經晚了!」
說完,他揮了下手,想掙開我,卻不小心碰倒了放在桌上的熱湯麵。
還冒著熱氣的麵條整碗扣在我的傷腳上。
強烈的痛感瞬間湧上來。
我用盡全力閉上嘴,才勉強沒有叫出聲。
我疼得直流眼淚。
陸翊文卻只是稍微頓了一下,便神色如常。
臨走時還不忘警告我:「呂時眠,竹心的胃病要是因為你嚴重了,今天這事就沒完。」
6.
醫院裡。
實習系統上線時,我已經重新上好了藥。
也許是平生辜負了別人,作孽太深。
我同一隻腳先後被砸又被燙到,傷得不成樣子。
系統問我:「宿主,你什麼時候攻略真正的男主?」
我語塞。
傷口火辣辣的疼,連帶著腦子都慢了。
穆懷煊才是真的男主。
我們青梅竹馬。
家長們都知道,他自小就喜歡我。
這任務本該完成得毫無難度。
但是……
實習系統陰差陽錯,忽悠我使勁攻略陸翊文。
當陸翊文說,只要我和穆懷煊斷絕關係,就做我男朋友的時候。
我為表忠心,抬手打了穆懷煊一個耳光。
我眼神輕蔑的對他說:
「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對我的心思。」
「穆懷煊,我喜歡的人是陸翊文。」
「或許你家庭條件比他好,長相也比他好,性格和學習成績都比他……」
話說一半。
意識到失言,我偷偷掐了自己一把,趕忙將話題轉回:
「但我就是喜歡陸翊文。」
「你別再纏著我了,簡直是癩蛤蟆想吃天鵝肉。」
直到現在。
我還記得穆懷煊聽見這些話時的表情。
每次做夢回到那天的場景,我都能驚醒過來。
那天之後,穆懷煊消沉了好久,大病一場。
他的室友看不過去,找到我說:
「呂時眠,你就算不喜歡穆懷煊,至少也追一個對你好點的人吧?」
「陸翊文就沒拿你當人,你看不出來嗎?」
「你是不是殺了人,被陸翊文看見了啊?」
我低頭不語。
我沒殺人。
但陸翊文手裡,確實握著我的命。
收起回憶。
我問系統:「管理局有什麼渠道能投訴系統嗎?」
在聽見一陣清晰的電流聲後。
系統又慫又窩囊的聲音,在我腦海中響起:
「宿主,我假冒你給穆懷煊發了一條認錯簡訊。」
「順便留了你的地址,他一會兒就過來。」
說完。
不等我要求投訴,又火速下線。
……
穆懷煊來時,外面下起了雨。
秋夜的冷雨浸濕了他的外套。
他步履匆匆趕到醫院,看見我時,眼神在我身上上下左右掃了一遍,胸口起伏了好幾下才勉強維持淡定。
他如今,大概已經很討厭我了。
果然。
穆懷煊拿出手機。
調出信息介面舉到我眼前,他語氣冰冷問:
「呂時眠,這是你發來的?」
我抬眼。
貓貓頭組成的顏文字後面跟著一句:
「對不起,穆懷煊。我才發現,自己一直以來喜歡的人都是你。」
「我的腦和我的心,都在對我說,我喜歡你!!」
我抿唇。
恨不得就地挖個洞鑽進去。
半晌,我認命般閉眼,點頭答應下來:
「沒錯,就是我。」
舉著手機的手顫了幾下。
穆懷煊略有遲疑,隨即含著怒氣問我:
「你的腦和你的心,都在對你說喜歡我?」
「呂時眠,你沒少看劇啊。」
「替陸翊文羞辱我,就讓你覺得那麼開心嗎?」
「不是!」我使勁搖頭。
隨即深吸口氣,決定不要臉了。
「我說的都是真的,我喜歡你,我回去就離婚,嫁給你!」
一句話喊完,醫院大廳內死一般的靜寂。
搖著輪椅的大爺原地停住,目瞪口呆地看向我們。
換藥的護士小姐來推他走。
他扒著門框,不肯離開。
拄拐的大姐耳朵可能不太好,假裝不經意往前挪了好幾步,就為了聽我們接下來會說什麼。
穆懷煊認真打量我。
他身量很高,站在我面前擋住天花板上的燈光。
一片暗影壓下來。
我抱著傷腿,蜷縮在陰影中,儘量把自己顯得嬌小可憐。
「穆懷煊,以前是我年紀太小,不懂得什麼是喜歡。」
「陸翊文越拒絕我,我越覺得他有意思,才越想關注他。」
「我以為那就是喜歡的。」
「現在,我後悔了。」
「穆懷煊,我喜歡你,從小到大,一直喜歡的都是你。」
我揚起頭,可憐巴巴地看著他問:「還來得及嗎?」
穆懷煊板著的臉嘴角抽動了好幾下,又使勁抿成一條線。
我想。
他大概是在,努力把要罵我的髒話給咽下去。
穆家幾代都是讀書人,他的家教很好。
7.
果然。
又等了一會兒。
穆懷煊說了一句:「呂時眠,我才不信你的鬼話。」
我垂下眼睛,有點失落。
也對。
當初我當著那麼多同學的面,將他的好心踩在地上。
昧著良心說他不如陸翊文。
簡直是奇恥大辱。
他能原諒我才怪。
籠罩著我的黑影移開,穆懷煊一定是被我氣走了。
可我沒勇氣抬頭。
儘管我知道是自己的錯。
但被他丟下,還是有一點傷心。
「你哭什麼,腳很疼嗎?」
是穆懷煊的聲音。
我猛地抬頭,抽了抽鼻涕,聲音悶悶的:
「你沒走?」
穆懷煊推著從醫院租來的輪椅,語氣不耐:
「我走了,你自己怎麼回去?」
他抱起我,緩緩放在輪椅上,又嘟囔:
「看在叔叔阿姨的份上,我也不會把你丟在醫院的。」
……
穆懷煊把我帶回了他的家。
這棟別墅,是他十八歲那年,家裡送給他的成人禮。
我羨慕得不得了。
親自設計裝修,跑前跑後。
被穆叔叔調侃,讓我儘管按照自己的喜好裝。
說,反正我早晚都是這房子的女主人。
一晃七年過去。
這裡的裝修一點都沒變。
還是我當初喜歡的風格。
雖說……已經有點老氣了。
如今故地重遊。
我坐在輪椅上,略顯侷促:「穆懷煊,你家裡,一點都沒變。」
他無聲走開。
再回來時端了一杯熱水,手伸得很長,隔得老遠遞給我。
隨後看都沒看我一眼,兀自坐在沙發上回答:
「嗯。還是你當年裝的。雖然丑了點,但是造價很高,拆了可惜。」
我抿唇。
當初穆叔叔給了我一張卡。
跟我說不要管價格,儘管按照我的想法去裝。
甚至穆懷煊喜不喜歡都不重要。
只有我喜歡,才最重要。
那時我還不到十八歲,家裡寵得緊,是個對錢沒有任何概念富二代。
與其說是裝修,不如說是在玩裝修遊戲。
一棟樓拆了裝,裝了拆。
消費如流水。
竣工那天,連我都不知道花了多少錢。
把卡還回去的時候,穆叔叔樂得不行。
說小姑娘就要這樣,大大方方的花錢,那小子才有動力使勁掙。
「對不起。」
我低頭,深深懺悔。
黑影又移了過來。
穆懷煊站在我面前,伸出兩根手指抵住我的額頭,迫使我把頭抬起來。
「呂時眠,老低著頭幹什麼,你的驕傲去哪了?」
我看著他。
眼睛眨巴眨巴,慢慢就眨出了眼淚。
晶瑩的淚珠滾下來,啪嗒啪嗒的落。
穆懷煊一頓,拿開了手。
「太晚了,你就在這住下來吧。樓上你的房間還空著,我抱你上去。」
系統突然出現,在我腦中「嗷」了一聲。
「宿主,讓他抱,讓他抱。」
「他的心動值也快爆了!」
8.
我瞪大了眼睛。
嚴重懷疑,實習狗統很可能又弄錯了什麼。
可來不及想太多。
我兩臂伸開,一副邀請他來抱我的架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