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媽擔憂的看了我一眼,但沒多說什麼。
我繼續說道。
「江氏在海外洗錢的證據,我正在搜集。」
「不出意外的話,下半年會有明確的答覆。」
我媽端茶杯的手指一抖,褐色茶漬濺在協議的【精神損失費】那欄。
上面填寫著【壹億元】,數字後面跟著七個零。
我媽沉默了許久,又端詳了我許久,接著說道。
「你跟你爸年輕時候真像。」
「吃不了一點虧。」
她伸手想摸我的頭,卻在碰到髮絲時僵住了。
「只不過,你跟我就不像了。」
「我不敢要,什麼都不敢要。」
我將協議收回保險柜。
「所以你每天就用打麻將來發泄怨氣。」
櫃門關閉的瞬間,我更是眼神犀利。
「媽。」
「我從來都不想過你過的這種生活。」
「真的,爛透了。」
「去跟他提離婚,以後我養你。」
10
蘇盈盈的畫廊掛出了【停業整頓】的牌子。
她靠著槍手完成的那些面被專家證偽,拍賣會上高價購入的藏家也被聯名起訴。
江嶼川曾經送給她的珠寶、鑽石不是還給了我,就是被法院查封抵債。
有人拍到她在學校里被人追趕的視頻。
卡地亞手鐲換成了地攤貨,髮絲凌亂的像是團被撕扯的毛線。
最諷刺的是,當初她學我留長的頭髮。
現在被債主和憎恨小三的陌生人拽掉了大半,露出斑駁血肉模糊的頭皮。
後來,那間街頭面廊前面的牌子,從【停業整頓】變成了【低價售賣】。
原本五百萬的房子,現在一百萬就可以買下。
我果斷出資,畢竟那間畫廊的位置屬實不錯。
身為生意人,看見商機哪有不投的道理。
所以,我花了一百萬買下,但轉眼,蘇盈盈又把這一百萬還給了我。
畢竟,她欠我的可不止這些。
拿到房子後,我開始大面積整頓裝修。
把原本溫馨氛圍的畫廊,改成了【清醒者藝術空間】這個和傳統的展覽場所有些不同,這像是一個精神堡壘和社會實驗的場所。
我曾經在巴黎見過類似的展覽。
主題是打破女性枷鎖、追求自我。
這裡不僅是藝術展覽,更多的是女性自我認知覺醒的教育基地。
激勵著每一位女性掙脫世俗情感的束縛,在破碎中重塑新生。
而江嶼川,這個不可一世的商業奇才,如今卻每天站在我的會議室門口徘徊。
試圖說服我,讓我在生意上給他留點出路,不要把事情做的太絕。
但每次我都是把他的手甩開,然後再無比嫌棄的掃視他兩眼。
「江總,現在的我,連看你幾眼都覺得是浪費時間。」
「別再來了好嗎?」
「你的出路是你自己親手摧毀的。」
「跟我有什麼關係?」
「不如,你學著那些破產的先生少爺一樣,去地下賭場和情色酒吧轉轉,說不定就能找到出路。」
11
江嶼川的確去地下賭場找了出路。
但他不是去賭博的,而是去借款的。
他想東山再起,至少得要五千萬才可以。
銀行不借給他,他身邊的那些狐朋狗友也拿不出這幾個錢。
所以,他就去找了地下賭場借錢。
我媽心腸軟,得知江嶼川找那些人借錢時,她跑到公司來勸我。
「若瑜,畢竟曾經是夫妻,他現在的確挺難的,你幫幫小江。」
我媽對江嶼川很有好感。
最大的原因是在她突發心臟病時,江嶼川立刻找了他的私人醫生過來,救了我媽一命。
我媽從此之後,就越看這個女婿,就越是順眼。
或許是江嶼川真的有做企業家的本事。
他拿到高利貸之後,短短三個月就東山再起了。
大家都說:「江嶼川畢竟曾輝煌一時,不可能這麼快隕落。」
還說:「顧若瑜就是一個女人,她現在能在市場上混得開,不過就是江總江及夫妻情分讓著她而己,現如今,顧若瑜把事情做絕,江總也就留不得情面了。」
還有甚者,見江嶼川事業重新做起來,寧願賠了我大筆違約金,也要去跟江嶼川當牛做馬。
我不以為意。
那又如何呢?
我又不缺他這筆投資。
只不過,江嶼川可不是大家所見的那般意氣風發。
我打聽過他目前的處境。
賺來的錢,還不夠還高利貨的利息呢。
包括他曾經獨寵的那位蘇盈盈同學,連兩萬塊錢的學費都代繳不起。
那天,他被高利貨的手下追殺。
我在酒莊的地下室見到他。
他正躲在裡面瑟瑟發抖。
聽酒莊的管家說,他已經在這裡躲了一個星期了。
是看在江嶼川往日對他不錯,所以才幫著他瞞著我,讓江嶼川躲了下來。
如果我不是臨時興起,想去拿瓶紅酒,或許,江嶼川還能再躲一陣子。
我踩著高跟鞋停在樓梯上,居高臨下的看著他。
「江總,煩請離開,這是私人酒莊,不接納外來人員。」
江嶼川面容憔悴,抿了抿唇,說道。
「若瑜,對不起。」
「我沒想過,讓事情發展到現在的局面。」
我冷著聲音說。
「對,你的確沒想過。」
「你想像的畫面是,你一手摟著蘇盈盈的腰,一手操縱著整個市場的股市。」
「錢和女人你都要,這不就是你想要的畫面嗎?」
「甚至你到現在都不曾後悔遇到蘇盈盈。」
「你後悔的是,怎麼沒把蘇盈盈藏的更深一點。」
說完,我厭惡的看了他最後一眼。
但還是念及了往日情分,讓他又多住了一個月。
12
離婚後的第三百六十五天。
我媽發來消息。
【回家吃飯嗎?寶貝?】
我打字的手頓了頓,想到了什麼似得。
便打字回覆:【不了。我明天要出差。】
實際上我沒有出差的安排。
我只是不想見她。
我媽似乎還沒明白我離婚的意義到底是什麼。
甚至也不理解我為什麼要勸她離婚。
她每天都執拗於把江嶼川請到家裡,試圖讓我們復婚。
她也不在意如今的江嶼川一沒錢權,二沒悔過之意。
她只想讓日子恢復到以前的那種狀態。
剛開始的時候,我還會跟她爭吵。
但現在,我已經懶得再理她了。
能躲就躲,能不見就不見。
而收到我不回家的簡訊時,我媽再次發來了一連串的消息。
【若瑜,你確定不回來見他一面嗎?】
【小江真的知錯了,你就大人不記小人過,原諒他這一次。】
【他跟我保證過了,說以後絕對不會再犯同樣的錯誤。】
【而且,就算他沒錢沒房子咋啦,你不是有嗎?】
【人啊,有一張床夠睡就行,你要那麼好的房子幹嘛。】
【只要你們夫妻倆感情好,那什麼都好。】
見我媽這麼執迷於江嶼川,我便說出了實話。
【媽,當年江嶼川的私人醫生原本是要去治療我爸新養的小情婦的。】
【他們在酒店連續玩鬧了三天,那個女人差點休克。】
【我爸擔心出人命,所以才讓江嶼川把私人醫生送到酒店了。】
【但沒想到,你當時也在附近突發了心臟病。】
【不然,你以為他遠在巴黎的私人醫生,怎麼會突然出現在你身邊救你一命?】
【媽,你清醒一點行不行?】
【他們男人早就蛇鼠一窩,都不是好東西。】
【別再媚他們了,算我求你。】
良久,我媽沒回復我。
而站在我身邊的助理,小心翼翼說道。
「顧總。」
「夫人知曉這件事。」
呵。
得,又是我多管閒事了。
我關上手機,抹掉眼尾的最後一滴淚。
愛情是照亮生命的唯一光源。
這是我媽從小教給我的道理。
女人一生都要攀附男人的肩膀。
這也是她教給我的道理。
就算男人是顆枯樹,內心蛀滿了害蟲,女人也該安穩的纏繞在男人的枝幹上。
這更是她長年累月的教導我的。
但我現在才明白,這一切不過是她的自我麻痹而已。
她她這麼勸導我,不過是想證明她自己的道理是對的。
可是,我不是她。
我從沒覺得愛情是我人生中的唯一。
我還有其他要做的事情。
比如學業,比如事業,比如自由。
我也認為,我沒必要做攀附在男人枯樹上的菟絲花。
我可以長成紮根大地的喬木。
在風雨里獨自成長。
也能為自己、為他人撐起一片天。
所以,媽媽。
從今往後,我不做菟絲花了。
我要做仙人掌。
做向日葵。
做驕傲的玫瑰。
或者傲視的鷹。
總之,山高路遠,道阻且長。
我一定能把人生過得漂亮。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