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扭頭,看向一旁抖如篩糠的女人。
"許燕是吧?我對你沒什麼印象。"
"你說我指使你的,時間?地點?有什麼證據嗎?"
許燕咬著唇,說話的聲音都在抖:
"就上周末,您單獨把我叫了出來。"
"在公司樓下的咖啡廳,跟我說了這個計劃。您跟我許諾,事成之後利用大股東的身份,可以保我穩坐首席設計師的位置。"
"至於證據……您辦事老辣,都是口述的。沒有證據。"
我點點頭,不可置否。
"嗯,沒有證據的罪魁禍首。"
"我也是頭一次聽說還能這麼斷案的。"
又掏出手機來就打算報警:
"沒事,我這邊報警。調一下監控就知道了,因為我記得,上周末我在收購幾家小公司,忙得連辦公室門都沒有出過。"
溫喬伊沒想到我會如此較真,連忙上來制住我的動作。
"許總,我並不想把這件事鬧大。對你、對我都沒什麼好處。說到底,我也只是想要您的一句道歉而已。"
時北弦也是為我好一樣:
"許昭眠,喬伊是個善良的女孩。決定私下和解也是為你好。許氏最近股價震盪,要是這種醜聞傳出來。你也難做。"
"道歉!然後我同意你簡訊里說的,把離婚證領了。"
我點了點頭,很溫順:
"也行。那我道歉。"
"對不起喬伊。我不應該指使別人這麼做,請你原諒我。"
4
別說溫喬伊驚了,就連時北弦也目瞪口呆。
沒想到我會這麼輕而易舉地就認了下來,然後道歉。
看著時北弦的臉色,我嗤笑一聲:
"你在失望什麼?"
"還是你覺得我不道歉了,婚也不離了,直接跟你鬧起來要個說法比較好?說法可以慢慢掰扯,但離婚時間過了不知道又要耽誤多久。"
"低個頭而已,沒什麼大不了。"
我懶得跟他多說什麼。
不愛之後,真的多說半句話都嫌累。
只想趕緊讓他跟我把婚離了,我拽著他去民政局的時候一言不發。只有拿到離婚證的時候,才堪堪露出點笑。
走出民政局的時候,天氣晴朗的不像話。
我看著鵪鶉一樣跟在時北弦身邊的溫喬伊,笑了笑。意味不明地說了句:
"你真的挺沒意思的。"
溫喬伊見我和時北弦已經離婚。
也不裝什麼良善小白兔了,反唇相譏道:
"我有沒有意思不是許總該關心的事情。"
"您既然和時北弦已經離婚,就麻煩您以後不要再做無謂的事情針對我。我雖然是個普通人,但也是有尊嚴的。何況北弦不會袖手旁觀的!"
我譏笑一聲:
"真把自己當冷清秋了?人家可比你有骨氣多了。"
"當小三還當出優越感了。知道我為啥不跟你計較嗎?因為確實沒必要。"
"綠茶的話留給警察慢慢說吧,他們會願意聽的。"
順著我的目光,一行深藍色制服的警察趕了過來。
"您好,溫喬伊女士是嗎?"
"您這邊面臨一項誹謗的指控,辛苦您跟我們回所里一趟,配合調查。"
溫喬伊當場臉色就白了,扭過頭質問我說道:
"不是說好不鬧大的嗎?你居然真的報警了!"
我歪著頭,好笑地看著她:
"騙騙你的啊。"
"去吧。跟警察叔叔說你這個普通人有多不容易,我這個千金大小姐又是如何不當人地毀掉了你的聲譽。"
見我這個態度,溫喬伊氣得要死。
但也只能轉而將求助的目光投向時北弦。
"北弦,這件事……"
但時北弦顯然沒給她想要的回答。
他瞪了我一眼,像是在賭氣我離婚時的乾脆:
"喬伊你放心。我會請最好的律師,幫你打贏這件官司!"
"有我在,許昭眠就欺負不了你!"
來的路上,我已經把事情交給全權許氏的律師。效率不錯的話,應該回來就能看到溫喬伊蹲局子。
累了大半個月,也該出去好好快活一把。
我長舒一口氣,看著時北弦陪著溫喬伊遠去的背影。
耳邊好像有場記板打響的聲音。
"卡!時北弦,殺青了。"
是啊。
他時北弦在我許昭眠的人生里,徹底殺青了。
律師效率很高,我是在度假預備結束的前一天,收到時北弦的電話。
沒接,直接開了靜音。
時北弦不願放棄,給我彈了簡訊。
內容很簡單:
"對不起,是我誤會你了。"
5
我沒回。
只是默默把度假的時間又往後順延了三四天。
助理告訴我,時北弦按照原定計劃在機場守了我一天。見我不來,又找到公司來。日夜都在這裡,助理考慮到時家的緣故,只好私下聯繫我問怎麼處理。
"他想幹嘛?"
"好像是跟溫喬伊有關,想求情。趙律師這次打的很不錯,雖然是民事案件。但是頂格判下來的,拘留十天,留了案底。"
我嘬了一口椰子水,回道:
"不錯,趙律年終獎翻倍。"
"至於時北弦,把我的那間休息室安排給他吧。他樂意待多久待多久。什麼時候溫喬伊的拘留時間結束了,我什麼時候回來。免得他煩我寫什麼諒解書。"
看著海浪上下翻滾。
我想我是那種會突然放下的人。
其實早該他第一次為了溫喬伊缺席我們說好的會議,我就應該放下了。
但是就是堅持了很久很久。
直到我那天看見時北弦為了溫喬伊熬的白粥手舞足蹈。
就那一瞬間,我突然覺得"算了我不要了"。
說不清那一瞬間是怎麼來的,反正放下了就徹底放下了。
第十一天的時候,我回國了。
剛收拾完準備進辦公室的時候,手卻猛地被人拽住了。
是時北弦。
"抱歉。"
我回過頭看他。
時北弦疲倦得很明顯,像是一直沒睡好。
"沒事。"
"趙律說,拘留期今天結束,你不去接她嗎?"
時北弦答非所問,扯開了話題:
"我能喝杯你煮的咖啡嗎?"
我不明所以,還是把他請進了辦公室。
時北弦看著我忙活的背影,沉默不語。直到我將咖啡端到他的面前,他才抬起了頭,緩緩開口:
"很香、很好喝。張助理說,你之前還特意熬夜學煮咖啡學了半年。"
"手都快燙壞了。"
我應了一聲,倒是勾起了些遙遠的回憶。
"你說那件事啊。沒辦法,其實我不愛喝咖啡。但那是老爺子給我的第一個大客戶,外國佬沒什麼別的愛好。就是煮咖啡。"
"為了拿下那個案子,我只能投其所好。"
時北弦點了點頭,起身拉開我的抽屜第一層。
果然,滿滿的一層藥。
"住你的休息室的時候,檯面上就都是各種藥。到了辦公室,果然還是這樣。"
"許昭眠,這麼拚命嗎?"
我不懂時北弦今天是什麼情況,盡問些怪裡怪氣的問題。
沒好氣地回道:
"老爺子兩個兒子四個女兒,像我一樣的孫子輩更是有十一個。誰跟你們家一樣,一脈單傳。一點競爭上崗的壓力都沒有。"
"不努力一點的話。就只能是許經理,而不是許總了。"
時北弦掃了一眼,作勢又要再問東問西。
但我卻徹底失了耐心,直接攤牌道:
"時北弦,你到底想說什麼?"
6
時北弦被我問得悶不做聲。
直到過了半晌,才緩緩開口道:
"我在你休息室待了六天,好像又重新認識了你一遍。"
"助理說,你走到今天很不容易。你是被寄養在許老夫人的宅子裡的,父親早逝,母親病重。養了沒幾年,老夫人也去了。就把你一個放在國外,慢慢地活。"
他抬起頭,紅了眼眶:
"離婚那天,我的右腿撞到了椅子上。當時覺得疼一陣也就沒事了,今天發現那一塊已經青紫了。"
"昭眠,總有些事情我要延遲很久,才會覺得疼痛。"
我明白了他的言外之意。
釋然地笑了笑,並沒有在意:
"沒事,都過去了。"
掃了一眼桌面上時北弦在震動的手機,提醒道:
"溫喬伊的電話。你該去接她了。"
我親身,送客的意味很明顯。
時北弦走後,我的生活又回到了從前的軌道上,偶爾聽著圈子裡的八卦調劑,再看看有沒有好的風投項目。
離婚後,溫喬伊終於能和時北弦正大光明地走在一起。
不知道是因為上次的事讓時北弦心生芥蒂,還是什麼其他原因。
時北弦總覺得和溫喬伊在一起的快樂在消退。
白粥失去了滋味,看午夜場最便宜的電影也再沒了當初的那種新奇,就連當初和溫喬伊約定好的自釀酒,嘗起來也泛著不易察覺的苦。
"北弦,你是不是還在為上次的事情生氣。我知道我做的不對,要不是趙律說許小姐不希望再見到我。我也會向她當面道歉。"
"你不是說都過去了嗎?"
"怎麼,怎麼……"
溫喬伊抱著時北弦的腰,忍不住地開始低聲哭泣。
埋怨道:
"我知道,我沒有許昭眠那種顯赫的家室,她一出生就是許家大小姐,頂著萬千光環。稍微一努力,就是我這一輩子達不到的起點。"
"我只有一個當保姆的媽媽,酗酒的爸爸和你了。"
"北弦,我是真的很想和你有個家。"
溫喬伊勾住時北弦的脖子,下意識想要吻了上去。
時北弦卻下意識地別過臉。
溫喬伊更加崩潰,哭得肝腸寸斷:
"你……你嫌棄我嗎?"
時北弦終究還是心軟,安撫道:
"我只是有些累了。"
"你好好休息,回頭我帶你去見我媽。"
丟下敷衍一樣的話,時北弦落荒而逃。
臥室里,溫喬伊擦乾了淚,野心勃勃地透著窗戶看向不遠處的時氏大樓。
耐不住溫喬伊的軟磨硬泡。
時北弦終於還是帶溫喬伊回家見了父母。
要是豪門之間正常的離婚結婚就算了,偏偏還是為了一個保姆的女兒鬧成這樣。時母全程都是黑著臉的,連杯茶都沒讓人上。
溫喬伊拎著滿手的禮物,諂媚地笑著:
"阿姨,我知道你之前對我是有點誤會。"
"但是只要我們好好相處,你會發現我的好的。"
時母冷哼一聲。
"當初為了出國能捨棄我兒子,現在為了鬧離婚再誣陷昭眠。一個進過拘留所的人,我對你可是沒有什麼誤會的成分在。"
"什麼一碗白粥。北弦有胃病,你給他煮白粥。這不是害他嗎?還有什麼吃打折的火鍋,吃到急性腸胃炎。吃路邊攤的麻辣燙,拉肚子。"
"算了,現在婚嫁自由。你非要要嫁給我兒子,可以。"
時母從身側拿出兩份婚前協議,說道:
"把協議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