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領證,不辦婚禮。"
7
溫喬伊下意識反駁道:
"不行!"
"哼。你不是口口聲聲說,不是為了錢嗎?是為了純潔的愛情,說自己是獨立女性。只要你簽了,我就同意你們倆在一起。還不知足嗎?"
時母的質問讓溫喬伊答不上話來。
溫喬伊只能看向時北弦。
但時北弦卻一反常態地保持著沉默。
他不相信溫喬伊了,甚至眼神帶著濃濃的審視和懷疑。
溫喬伊張了張嘴,不知道該怎麼應對。
直到樓下的傭人急匆匆地沖了下來,面色驚恐地喊道:
"老爺子,老爺子好沒了!"
時母匆忙地上樓查看情況。伸手一探,果然鼻息全無。
難過得當場就要昏過去。
場面七手八腳地頓時亂做一團。
我是收到時母的電話才趕過來的,她電話里說的含糊不清:
"老爺子……醫院……靈堂……"
但我也能猜到個七七八八。
立馬換了身素凈的衣服就開車過去。
時母狀態不好,時父還在國外,德國那邊雷雨瀰漫一時半伙也回不來。時北弦處理不來這些事,溫喬伊就更指望不上了。
時母無助,只能把電話打給我。
我和時北弦的事歸我和他的,平心而論,時母對我不錯。
現在出了這麼大事,理應要搭把手。
我沒有猶豫,將頭髮盤了起來,乾淨利落地吩咐傭人幹事:
"把小廳收拾出來,做靈堂使用。"
"正廳供人弔唁。"
"王姨負責把家裡花瓶、裝飾都整理一遍。艷色的都不要出現,統統換成素色或者白色的。客人們來的茶具、餐具也要準備好。"
"鄭姨你去聯繫殯儀館那邊的專業人員,老爺子的儀容儀表、壽衣穿戴。你負責配合時夫人全程盯下來。"
"現在是下午兩點多,時北弦你去寫喪信。弔唁的開始時間頂在明天上午開始,時母狀態不好。今天要是有人問候,你應付一下。"
……
一樁一件理順,時母的情況也好起來。
她沒說話,只是感激地握住我的手。
"不礙事。您先好好休息,外面有我和北弦呢。"
我話音剛落,溫喬伊偏生又出來刷存在感。
端著碗雞湯,就要時母喝。
時母自然不想理她:
"端下去吧。"
溫喬伊堅持:
"阿姨,這是我特意給您燉的。"
"八個小時的土雞湯,您嘗一口吧。很有營養的。"
我都懷疑她是不是什麼宮廷劇看多了,一有點什麼事就知道送湯熬粥的。
"溫喬伊,你要是真閒著,看看院子裡輓聯貼好了沒有倒是真的。"
"趕緊端下去吧!"
偏偏這個時候時北弦開門進來。
溫喬伊不由分說地就開始哭:
"許小姐,我知道你瞧不起我的出身。"
"但我真的很努力很用心了,不是所有人都像你一樣輕輕鬆鬆就能得所有人的喜愛。我也只是想為時阿姨和爺爺盡心而已。"
8
很慣用的伎倆。
但這次時北弦破天荒的不吃這一套了。
就在他皺著眉頭,準備替我開口的時候。
我嘆了一口氣,無奈地看向溫喬伊:
"所以我才說你沒意思。你仇富又媚富。既痛恨我,又幻想成為我。"
"溫喬伊,你說你要靠自己的努力,可還不是借著時北弦的光出國留學,你說你耗費心力,結果就是利用自己的設計作品陷害我。"
"你讀的是國外數一數二的設計學院,這些年功成名就的機會一大把。你卻偏偏選了最你自己認為最輕鬆的一條,就是靠男人。"
我將雞湯端了過來,看了一眼:
"土雞湯油脂太多,時母腸胃不好。喝了會不舒服。哪怕是精瘦的烏雞湯都是需要再濾一遍的。你應該燉的,是魚湯。"
"溫喬伊,你口中普通人最純粹的愛,真的很不走心。"
我沒再多說什麼。
因為時北弦將溫喬伊帶了出去。
即使隔著門,我都能聽見他們歇斯底里地爭吵。
溫喬伊崩潰地質問時北弦為什麼變心,為什麼前幾天還說著要給她一個家。現在卻要提分手,說不愛了。
時北弦茫然,反問道:
"變得難道不是你嗎?"
"喬伊,你以前不是這樣的。怎麼上了一個大學回來,全都變了。你知道嗎?我看見你的聊天記錄,你在給時氏的職位明碼標價。你許諾等你嫁給我後,幫他們如願。"
溫喬伊慌了神,急忙解釋道:
"汙衊,這都是他們想出汙衊我的招數!是許昭眠,她一向看不慣我你知道的。或者是阿姨,她想拆散我們。"
"北弦,你要相信我是愛你的。"
時北弦俯下身子,看著溫喬伊滿是慾望的眼睛。
"你是愛我。"
"還是愛時氏?"
溫喬伊和時北弦終究還是分手了。
她的野心連同她和時北弦的愛情一併結束。她有案底,沒法再做設計師。沒了時北弦以後,她終於能夠如同所願的做個純粹的"普通人"。
我沒說話,只是依舊做好自己該做的事。
直到時父回來,將事情全部移交給他。
時老爺子突如起來的離世,讓時北弦有了前所未有的危機感。原本對公司不上心的他,也開始格外認真起來。
可是越認真,他就越懂我。
他明白了我為何總是像掛著一張假面一樣,應對著來往的每一個人。他明白了我的生活為何如此的單薄無趣。我又為何成為他眼裡高高在上、麻木不仁的"豪門千金"。
哪有那麼輕易能握緊權利。
我走的每一步,他作為男人周旋於名利場都尚且覺得不易。
何況是我。
後來,時老爺子的喪儀漸入尾聲。我和時北弦在一場舞會上相遇。
聚光燈打在我的身上,鋼琴的聲音從我的指尖流淌下去。
時北弦不是第一次見我彈琴。
上一次,是年少的溫喬伊陪在他身邊。
"少爺,我家要是也像許小姐家這麼有錢就好了。"
"我就可以輕鬆彈出好聽的曲子送給你了。"
那時候,時北弦不懂。
只一味地點頭:
"那是,喬伊肯定比她彈得好。"
可現在,時北弦卻帶頭起身鼓掌,讚許我的能力。
他笑著湊到我身邊,碰杯:
"練成這樣,很不容易吧。"
我笑著回他:
"欲戴皇冠,必承其重。"
9
我享受著許家更多的資源,就理應為許家創造出更多的價值。
我所走的每一步,都是我拚命踩下的。他透著聲色犬馬的燈光下看我,以前只覺得我漂亮又死板。
可死板久了,也成了這名利場裡唯一的純粹。
"我們……還有可能嗎?"
我笑了笑,目光散在空氣里:
"時北弦,我不是回頭的人。"
"其實我談不上多遺憾。最起碼你喜歡過我,我喜歡你。即使最後的結局不好,我也認了。愛過就好了,結局不重要。"
時北弦沒說話。
只是在那天夜裡為了這句"愛過就好"掉了一整夜的淚。
上班的時候,有個新晉的實習生和他同乘一班電梯。
見四下無人,便壯起膽子偷問:
"時總,等下開會。許總也會來嗎?"
"她上次找我要了兩片藥,一口氣給我塞了兩千塊錢。可那是我花醫保買的,沒怎麼花錢。這錢我拿著心不安。你能不能替我還給她?"
時北弦皺眉,追問道:
"什麼藥?她生病了嗎?"
實習生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
"不算。就是那天許總拿著合同找您簽字。我看她走的時候一直在揉肚子,我以為她是胃不舒服。"
"許總說自己吃撐了,就找我要了兩片健胃消食片。"
時北弦耳邊的轟鳴聲驟然炸起。
他頭暈目眩地站不穩。
猛地記起,那天我推給他離婚協議書時,說的話:
"吃飽撐的才會稀罕男人半斤八兩的愛。"
時北弦苦笑。
隨即大滴大滴地淚落在地上。
後知後覺的愛才是最致命的。
他沒發現我的異常,我沒繼續等下去,那是一場無聲而又盛大的錯過。
時北弦終於意識到,愛是有滯後性的。
當他終於開始了解我的生活。
讀懂我的隱喻,開始心疼我的時候。
才發現我的傷口早已結痂脫落。
這就是我和時北弦此生都無法越過的巨大時差。
後來,時北弦被媒體朋友問到關於我的問題。
"最近商場上,時氏和許氏最近合作頻頻。很多朋友們也很好奇,情場上,您和許小姐有沒有舊情復燃的可能性?"
時北弦笑了笑。
沒有回應。
後來這一幕被營銷號剪下來,都說是放下了。
可只有時北弦明白,真的放下了嗎,他只是真的沒招了。
他每年都來問我一次,要不要回頭。
我總是搖搖頭,不再看他。
直到後來我的婚禮前夕,出乎所有人的意料,我嫁給了一個看起來平凡的男人。
時北弦問我:
"為什麼?"
我啞然失笑,看著丈夫走來的背影:
"沒有為什麼。"
"我心裡缺了一塊,他補了上來。"
丈夫敲了敲門,見時北弦在,頷首打了個招呼。把餐盒放下:
"你壓力一大就會暴食,這次我盯著你!"
時北弦笑著打趣道:
"許總的丈夫很體貼。"
"沒想到畫出太空飛行器的手,居然也會做飯。"
我丈夫低頭給我布菜,愣了一下。格外嚴肅地解釋道:
"哪有什麼了不起的。"
"我老婆寫上千億招股書的手,還給我打領帶呢!"
時北弦的心被猛地觸動了一下。
他好像突然間明白,我為什麼會嫁給他了。
此後,時北弦再也沒問過我,要不要回頭。
他終身不娶,唯有床頭始終放著那瓶健胃消食片。
因為殺青的人。
連番外也不會有了。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