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南宴嬌養的金絲雀揣崽跑了。
他把這一切都算到了我頭上,瘋了似的要毀了我。
可他忘了,他能做這賀氏繼承人。
是因為他的未婚妻,是我。
既然不聽話,那就換一個好了。
後來,他跪在雨里求我繼續婚約。
卻撞見他那陰鬱的弟弟,把我攬在懷裡細密親吻。
「姐姐,求你疼疼我,我絕不背叛你。」
1
訂婚宴那天,賀南宴的金絲雀跑了。
電話打來的時候,我正站在他身側。
那頭嬌軟的女聲哭得可憐:
「阿宴,既然你要結婚了,我就走了,我不該打擾你們的。」
「以後,我會和我們的孩子一起想念你。」
賀南宴瞬間就失了理智,眼角通紅:
「江若,你要是敢跑,我打斷你的腿!」
他說著就要下台。
我及時拽住他的胳膊,面上保持著端莊的微笑,低聲道:
「賀南宴,這是直播!媒體都在下面,你現在走了毀的是我們兩家聲譽!」
賀南宴一根一根掰開我的手指,神色冷淡又厭惡:
「沈明玉,你眼裡除了利益還有什麼?我最討厭你這副樣子。」
「若若和你不一樣,她在乎的只有我這個人!」
我微怔,鬆了手。
看著他急匆匆地撞開一眾記者衝出門。
我親手挑選的白西裝在空中飄揚。
他走得那樣急切。
令我恍然想起許多年前的盛夏。
他也是這樣不顧一切地奔向我。
看向我的眼裡,盈滿純粹的愛意。
那時他說:「明玉,我怎麼就這麼喜歡你呀。」
2
我只恍惚了幾秒,台下連綿不絕的閃光燈就把我帶回了現實。
眼前的桌子還鋪著綴著紅玫瑰的純白桌布,妄圖增添幾分浪漫氛圍。
如今卻變成了我一個人的獨角戲。
記者們拍夠了賀南宴的背影,爭先恐後地把話筒伸到我面前。
生怕錯過任何我難堪的樣子。
我緩緩勾起一個微笑,揚手掀開桌布扔到一旁。
紛紛揚揚的玫瑰花瓣落下,露出實木桌上大大的公司logo。
「歡迎各位來到沈氏集團新品發布會。」
「我是沈氏副總,沈明玉。」
有一點,他說對了。
我就是這麼重利的人。
場地租金很貴,怎麼能因為他浪費。
3
發布會結束,我回了酒店套房。
本來是想在今天的訂婚禮中穿插新品預告。
沒想到如今蹭著賀南宴逃婚的熱度,上了波免費的熱搜。
我相當滿意。
我踢開高跟鞋,剛要去洗澡。
房門突然被人敲響。
開了門,漂亮至極的少年垂著頭。
委屈巴巴地盯著我:
「姐姐,你今天牽他的手了,我好不開心。」
我嗤笑一聲,將人拉進門:
「講點道理賀北祁,你牽的還少嗎?」
賀北祁將我攬進懷裡,聲音悶悶的:
「我也想站在你身邊。」
我提醒他:「你當初爬上我的床時,可不是這麼說的。」
那時賀南宴和他的小金絲雀打得火熱,第一次缺席了我的生日宴。
就是在那晚,賀北祁敲響了我的房門。
「姐姐,疼疼我吧,我絕不背叛你。」
我問他要什麼,他說他什麼都不要,只求和我片刻溫存。
於是等到賀南宴終於想起來給我打電話時。
我的身邊,就躺著他最討厭的弟弟。
「姐姐,我好想你……」
賀北祁圈住我的腰,手指曖昧地輕蹭。
房間裡逐漸升溫。
少年纖長的睫毛划過我的每寸肌膚,帶起一陣陣戰慄。
情到濃時,他扣住我的手腕,眼角嫉妒得發紅:
「姐姐,為什麼連這種時候你都不肯摘他送你的腕錶?你就這麼喜歡他嗎?」
我故意開玩笑:「這樣不刺激嗎?叫聲嫂子來聽聽。」
少年氣得堵住我的唇,更加激烈地索取。
夜半雨聲漸消。
我輕輕撫摸他的頭髮,嗓音懶洋洋的:
「明天安排你進賀氏。」
他驟然抬頭:「我不是……」
「這是獎勵。」
4
我回老宅時,助理給我帶來了消息。
賀南宴成功追回了江若,兩個人和好如初。
一起甜甜蜜蜜地去產檢時被拍到,直接又帶了一波熱度。
這個蠢貨。
他這個繼承人光明正大出軌,已經影響到了賀氏的企業形象。
恐怕賀老爺子如今都快要氣暈過去。
助理替我打抱不平:
「賀少爺以前多喜歡您啊,怎麼突然就被這狐狸精勾了去?」
我漫不經心地翻著新一季度的財報,輕輕一笑。
是啊,賀南宴以前多喜歡我啊。
我們青梅竹馬,相伴十餘年。
他陪年少肆意的我走過大半個地球。
我們在阿拉斯加的海灘接吻,在瑞士的雪山下分享同一杯熱茶。
無數個一起度過的跨年夜,他在滿天煙火下發誓:
「我賀南宴這輩子,只喜歡沈明玉一個人。」
可隨著我們漸漸長大成熟。
不知從什麼時候起,我們好像總有許多矛盾。
曾經賀南宴最喜歡我和他拌嘴。
每每我說倒了他,他都會捏著我的鼻尖,笑著說我們明玉怎麼這麼聰明機靈。
可是漸漸的,這個詞變成了市儈圓滑。
他越來越看不慣我張揚的做派。
自己在家族企業說不上話,還要一本正經地教育我槍打出頭鳥。
矛盾越來越大,直到再也填補不平。
一年前,我在招標會上沒有選他的方案。
他和我發了好大一通脾氣。
我冷靜地安慰他,幫他分析方案里可以改進的地方。
他卻直接摔了門,甩下一句:
「沈明玉,誰家的女朋友像你這樣不可理喻!」
那天晚上,他喝得酩酊大醉,睡了酒吧的服務員。
從此之後,他的身邊多了個江若。
而我們之間,也徹徹底底只剩聯姻關係。
5
賀南宴喜歡一個人是很張揚的。
他帶江若去了各種宴會,送她的名牌房車更是數不勝數。
鼎鼎大名的賀少爺,親自陪她去她的家鄉和她的七大姑八大姨吃飯。
還斥巨資為她買下一整片玫瑰花田
所以我在這場特邀拍賣會上遇到他們時,並不怎麼意外。
江若很意外。
她在看到我的第一眼就死死抱住了賀南宴的手臂,面上卻是柔婉的笑意:
「姐姐,抱歉訂婚宴那天打擾了你們。你不會生氣吧?」
「不過既然阿宴選了我,也是姐姐沒本事留住他。」
我詫異抬眉,現在做三都說得那麼清新脫俗了嗎?
賀南宴防備地將她護在身後,沉聲道:
「若若年紀小不懂事,你別和她計較。」
瞧瞧這話說的,好像我是什麼吃人的巫婆。
我起了玩心,嫵媚笑道:
「阿宴,怎麼只給小姑娘帶這種質地的首飾啊……怎麼,難道是買不起嗎?」
兩個人同時一僵。
江若低頭看了看頸上玫瑰樣式的銀鏈。
確實清新脫俗,可放在我的鴿血紅前面一比,瞬間黯淡三分。
我慢吞吞地拉長語調:
「哦對了,阿宴有沒有告訴你……我最喜歡的,就是玫瑰?」
說完,我施施然轉身,去找自己的座位。
任憑身後女人的哭泣和質問,還有賀南宴焦頭爛額的解釋。
我可沒有撒謊,我曾經確實最喜歡玫瑰。
賀南宴為了哄我開心,親手在我窗下一株一株種上了滿園的玫瑰
向來潔癖的他,弄得滿身是泥都不在意。
只是捧著花種沖我笑:「這樣明艷的玫瑰,才配得上我們明玉。」
只不過,他後來甚少再來我家照看。
即便我再怎麼精心養護,玫瑰也一點一點枯萎。
然後,在他和江若被我撞見的當晚。
被我叫傭人鏟了個乾淨。
養不熟的玩意,那便不養了。
6
拍賣會過半,出現了一枚紅寶石戒指。
質地成色極好,甚至比我的更甚。
起拍價五十萬。
我舉牌出價:「一百萬。」
沒想到賀南宴緊跟著出價:「一百一十萬。」
我不慌不忙:「兩百萬。」
賀南宴繼續:「兩百一十萬。」
眾人紛紛放下了牌子,八卦的視線掃過來,等著看好戲。
價格被我抬到五百萬的時候,賀南宴不再跟了。
奈何旁邊的女孩子纏著他哭哭啼啼。
賀南宴不得已再次加價:「五百一十萬。」
我們此起彼伏地出價。
到後來,他像是和我剛上了,嗓音都透著狠勁。
我喊出九百萬的一瞬間,他迫不及待地出聲:
「一千萬!」
我笑笑,扔下牌子:「恭喜,這次你贏了。」
賀南宴回過神來,僵在原地。
一千萬買顆頂多值兩百萬的戒指哄小金絲雀開心。
今天過後,圈子裡怕是又要多個笑柄。
我摸出手機給舉辦拍賣會的朋友發消息:
「下個項目,給我讓利一成。」
朋友火速給我發了個跪謝的表情包。
抬頭再看時,上了一個古董玉墜。
我對玉一向不太感興趣,卻突然想起了賀北祁冷白纖長的脖頸。
配上這枚玉,應當是相當活色生香。
這次沒人再與我抬槓,我順利拍了下來。
散席時,賀南宴卻突然把我攔下,硬邦邦地說:
「你不必刻意討好我,我不會回頭的。」
我愣了一下,這又從何說起?
他卻移開了視線,遞給我一張邀請函:
「明天我們家宴會,我爸一定要你來,畢竟名義上你還是我的未婚妻。」
我嗤笑:「都鬧成這樣了,誰不知道你賀少爺那點破事,還裝什麼?」
賀南宴臉色瞬間青黑。
手機突然亮起,賀北祁發來消息:
「姐姐,明天宴會你來嗎?我有一點想你。」
我掃了一眼,笑盈盈地接過請柬:
「但話又說回來了,你們家的廚師手藝很不錯,還是得去嘗嘗。」
7
第二日,我美美打扮了一番前去赴宴。
難得沒有穿張揚的紅裙,而是穿了月白色。
賀老爺子是我一向敬重的長輩,他也很喜歡我。
我一到場,就親自上來迎接,把我從頭夸到腳。
我禮貌地客套,悄悄掃了眼四周。
沒看見賀北祁。
視線被一道身影阻斷,賀南宴神色倨傲:
「東西呢?」
「什麼東西?」
他笑了笑,像是我在明知故問:
「別裝了,你明明知道我喜歡收集玉石,還拍下那枚玉墜,不就是想送給我嗎?」
我無語地翻了個白眼:
「那你等著吧。」
8
我在大廳轉了一圈,也沒瞧見人影。
卻聽見有賓客竊竊私語:
「哎,賀家不是有兩個兒子嗎?另一個呢?」
「聽說另一個從小就有點心理疾病,不會說話,養在別處的,病好了才接回來。賀老爺子可討厭他了,都不讓他來前廳……」
「那前段時間怎麼讓他進了公司?」
「不知道,可憐他唄。」
我勾起的嘴角放下,沒了給驚喜的心思。
給賀北祁發消息:「人呢?」
很久都沒人回消息。
我找去了花園,才在水池邊看見賀北祁。
他坐在鞦韆上,神色很冷漠。
漂亮的眉眼在月光下格外鋒利。
我走過去踢踢他的小腿:「怎麼在這偷懶?」
他一愣,瞬間明亮生動起來:
「姐姐?你不是說不來嗎?」
「不來怎麼給你帶禮物?」
我晃晃指尖,纏繞在手指上的玉墜落下,倒映進他驚喜的眼裡。
「生日快樂。」
「你怎麼知道今天是我生日?」
「這個嘛……」我抿唇笑笑。
「有人為了向我證明自己成年了,第一次見面就掏出了身份證。」
他的耳尖瞬間紅透。
我替他帶上玉墜,瑩潤的玉綴在他的鎖骨上,果然好看極了。
「明玉……」他看著玉低喃,又抬頭看著我笑:
「以後玉在人在,我絕對不會摘下來。」
他靠近我,落下一個溫柔至極的吻。
卻被我攬住了後頸,逐漸加深。
賀北祁很快搶回了主動權。
像頭小狼,貪婪地吞咽著我的氣息。
我快要受不住時,有道熟悉的聲音帶著怒意傳來:
「你鬧什麼!」
9
賀北祁反應極快,把我摁在懷裡,退到了假山後。
是賀南宴。
他沒有看見我們,拽著江若的手腕把她拉進了花園。
江若哭得很傷心:
「憑什麼?我都懷上你們賀家的骨肉了,你爸連宴會都不讓我進!」
「阿宴,你說要娶我,到底是不是真的!」
賀南宴煩躁地皺眉:「別逼我若若,我們家的業務和沈家關係很緊密,我還不能解除婚約。」
身後一熱,賀北祁用虎牙磨了磨我的耳尖。
我捏捏他的手指,讓他安分一點。
江若還在哭,可許是看出了賀南宴不耐的神色。
她又極聰明地收斂了姿態,哭得嬌弱可憐:
「對不起阿宴,我只是太愛你了。」
「我知道我配不上你,我好不容易從山裡走出來,比不上沈小姐天生金尊玉貴。」
賀南宴瞬間心疼了,將她抱進懷裡哄著。
眼裡划過陰鷙:「沈明玉又怎麼了,當年,她甚至還不如你。」
「現在過得好點了,就忘記了自己有什麼樣骯髒的過去。」
江若疑惑地抬頭:「什麼……」
喀嚓一聲,賀北祁踩斷了一根樹枝。
賀南宴瞬間抬頭:「誰在那裡!」
10
我緊張地抓緊了手指。
賀北祁從我身後走出去,吊兒郎當地揮手示意:
「哥,是我。」
賀南宴緊張的神情放鬆:
「你在這裡做什麼?」
「看看風景啊,順便……聽聽八卦。」
賀南宴輕嘲:「呵,我忘了。有些人連去前廳的資格都沒有,只能躲在這裡做個可憐鬼。」
「比不上哥哥事務繁忙,哄完未婚妻還要哄孩他媽。」
「你!」
賀南宴上前,揪住了賀北祁的領子。
卻突然一頓:
「這塊玉墜,你從哪裡偷來的?」
賀北祁笑了笑,挑釁地看他。
透出一股藏不住的瘋:
「自然是心上人送的……」
「唯一的,心上人。」
賀南宴眉間划過一絲疑慮。
可光線太暗,賀北祁又藏得太快。
最終他只是搖搖頭,嘲諷地笑:
「別又找了個啞巴,和你那個上不得台面的媽一樣……」
這話實在太過分,我氣得直接走出去。
被賀北祁及時按住腦袋,嚴嚴實實藏進懷裡。
他嗓音很淡:
「我要和我家小啞巴親嘴了,哥哥要旁觀嗎?」
賀宴南厭惡地冷笑一聲,直接帶著江若離開。
只是走到不遠處,又莫名回了次頭。
瞥了眼,我露出的裙擺。
11
等他們終於走了,我戳了戳賀北祁的腦袋。
「要不是你攔著我,我當場就能打到他再也不敢對你說半個髒字。」
「我知道,姐姐最厲害了。」賀北祁縱容地彎起嘴角。
「可是你們的婚約畢竟還沒正式解除,不能被他抓住把柄,倒成了過錯方。」
我嘆口氣,忽然問他:
「賀北祁,你想不想做我的未婚夫?」
「我可以幫你得到賀家。」
賀北祁愣了愣,突然有點急:「我找上你不是因為這個……」
「我知道,但我想給你。」
「我喜歡的人,值得擁有天底下所有好東西。」
賀北祁說了無數遍喜歡我。
但這是我第一次說喜歡他。
賀北祁眼睛亮得像星星,但很快又有點黯淡。
「可是你和賀南宴青梅竹馬這麼多年,真的不喜歡他了嗎?」
我笑了笑,眼睛落向一旁的水池:
「我啊,曾經特別喜歡他。」
賀南宴說得沒錯,我曾經過得比江若還不如。
從出生起就被偷走,倒轉幾手,最終賣進了山溝溝。
買我的人是個酗酒的鰥夫。
他本想買個兒子傳宗接代的,被人販子給騙了。
所以他把怒氣都發泄到我身上。
讓我睡在牛棚里,非打即罵。
我每天髒兮兮的,渾身上下沒有一塊好肉。
直到十二歲時,才被我爸媽找到,接了回去。
可那時的我,黑瘦孱弱,滿心惶恐。
像只怯生生的老鼠。
即便穿上了公主裙,也做不成公主,融不進這個圈子。
有一次,就是在這裡,被幾個孩子一起推進了水池。
是賀南宴救了我。
他把我護在身後,狠狠教訓了那些欺負我的人。
我至今記得那年陽光下,他溫柔的笑容。
他對我許諾:「別怕,有我在。以後我來保護你。」
這一保護,就是好多年。
是什麼時候開始變了呢?
大概是我驚人的天賦被挖掘,以極快的速度跳級成了他的學姐開始。
大人們的餐桌上,我成了永遠被誇贊被獎賞的對象。
而他們看向賀南宴時,又會說:「男孩子嘛,大器晚成。」
剛開始,賀南宴很為我驕傲。
他總說:「我們明玉以後會很厲害的。」
可當我真的變得那麼厲害了,他看向我的眼神里又只剩了疲憊厭倦:
「沈明玉,你能不能不那麼拋頭露面?依靠我一下會死嗎?」
我們吵過很多架,又被利益綁著在一起好多年。
我以為我們只是有等待解決的矛盾,他總歸還是愛我的。
直到江若出現,我才驚覺。
原來他喜歡的一直都不是我。
而是當年那個弱小的,可憐的,永遠需要他保護的小女孩。
12
許是我恍神太久,賀北祁輕咳一聲喚回了我的注意力。
他不滿地皺眉:「姐姐,真當我是來吃軟飯的小白臉了?」
月光下,他在我面前向來無辜的眼睛,第一次湧上鋒芒。
「姐姐看著吧,我會親手把賀氏收入囊中,然後……」
他低頭,虔誠地吻了我的手背。
「然後,送給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