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眼裡是安排妥當後的滿意,可我卻遲遲咬著下唇不願出聲。
「我累了,太子爺讓我睡一會吧。」
18
入夜,我獨自躺在床榻上,翻來覆去總是睡不著。
因為我從來沒有想過自己會懷孕。
我壓根就不想嫁給趙澈!我只是想好好活著而已!
府里這些女人即便說不上對我喜愛有加,也是絕對有嫉妒在的。
所以,到底是誰換了我的避子湯?
恍惚間,門被人推了開來,一個修長的人影走了進來。
「馮清清。」
我率先出了聲,她卻是坐在我面前,看向我。
「你走吧!我幫你逃出去。」
我沒有回答,馮清清卻極其認真地看著我:「你壓根就不喜歡太子,為什麼要嫁給他?」
門再次被人輕聲推開,又有一道熟悉的人影映入眼帘。
夏依走了過來,遞給我一包細軟:「裡面有太子妃給的證件還有一些碎銀,太子已經被她拖住了,今晚你就走吧!」
看著馮清清和夏依這副模樣,我很難不愣在原地。
「來不及了!快走!」
等到馮清清將細軟放到我手上時,我才徹底清醒過來。
看了眼窗外還透著光的月色,頭也不轉地飛快跑了出去。
19
我跑了,這還是我第一次從太子府小門裡跑了出去。
肩上背著細軟,大腦里卻滿是不可思議。
我竟然真的從太子府里跑出來了!
可還沒來得及高興,下一秒,一個結結實實的胸膛就被我撞了個滿懷。
周邊燭火四溢,一行侍衛兵將我團團圍住。
「鶯鶯,過來!」
趙澈正站在我面前,見我不為所動,直接捏住我的手腕,將我帶到他的懷裡。
隨後又攔腰將我抱起,再次踏進了太子府。
書房內,他雙眸狠厲地盯著我,粗魯地將我抱到他的腿上。
「鶯鶯,你跑什麼?」
他吐了一口濁氣,話裡帶著諷刺,捏住了我的雙頰,從懷裡掏出一包藥方扔到一旁。
「是我換了你的避子湯。」
霎那間,身子一僵,我竟連看他的勇氣也沒有了。
隨後他褪了我的衣衫將我按於胯下。
可我卻在餘光間看到了那把曾抵在我脖間的長劍,昔日的場景便再次出現在了腦海中。
「不要!
「不要!
「你殺了杏杏!是你殺了杏杏!」
我尖叫著,拼了命地推開他。
趙澈卻是被我徹底惹怒了,他惡狠狠地抬起我的下巴:「本宮是太子!她為了我死得其所!誰讓三皇子派人來刺殺我的那晚她不擋在我面前,害我沒有抓住刺客,既然本宮沒抓住刺客定不了三皇子的罪來翻身,那替罪羔羊就得是她來當。
「鶯鶯,我勸你不要不識好歹,要是你想死,我可以成全你!但你給我記住,你的命是我的,就算是死也必須得從太子府抬出去。」
20
所以,我再也沒有機會跑了。
就連這院裡的女人都被我連帶地全部被冷落。
太子妃被收了管家權,馮清清被禁了足,就連孕期的夏依也被軟禁了起來,除了太子府哪裡都不准去。
至於我,被圈禁在太子的書房,不允許和任何人見面。
可趙澈還是像往常那樣。
出了宮後就來書房辦公,讓我在一旁為他研墨。
等到我懷孕已經八個月了,徹底跑不動的時候,他才終於解禁了所有人。
索性我也不再抵抗,一直乖順地待在他身邊。
趙澈很是滿意,甚至向皇后討要了一面外國使臣進貢的鏡子送給我。
那鏡子不是一般的銅鏡,如清水一般可以看清人的面容,外頭又鑲了鑽石,好不漂亮。
他親自差人將它送到我的手上,小丫鬟便歡樂地將鏡子擺正放到我的梳妝檯上。
「太子心裡記掛著良娣呢。」
我沉默不語,只是去看那面鏡子。
一張陌生的,從沒在大腦深處顯現的面容出現在了我的面前。
我嚇得高聲尖叫。
小丫鬟以為我要發動了,慌忙湊了過來。
我只好撇過頭去,可經過這麼一嚇肚子竟也跟著痛了起來。
「我的羊水破了,怕是要生了。」
我趕緊交代讓小丫鬟去請產婆來,可躺在床上,腦子裡揮之不去的卻是那張陌生的臉。
這不是我的臉呀。
可我竟然頂著她的臉過了這麼多年了嗎?
窮人沒有照鏡子的權利,所以在我十五歲前記不清楚自己的相貌,到了趙澈身邊後,宮女用的大都是銅鏡也看不清楚。
可是,不管怎麼樣,這都不是我。
我好想回家,我好想爸爸媽媽。
長生天!讓我死吧!
可隨著一聲啼哭,我的肚子如泄了氣的皮球一般消了下去。
有人抱著孩子到我跟前,是馮清清的聲音。
「鶯鶯!是一對龍鳳胎呢。」
我竟然又活了過來。
21
等到了白日,顧昭也來了,太子也來了。
「昨個夏良娣也生產了,所以我沒能趕過來,只好讓側妃來照應你!」
顧昭柔聲道,可儘管她再怎麼佯裝平靜,我還是能看到她眼下的紅暈。
「你哭了。」
我扯著干啞的嗓子朝她道。
趙澈站在一旁握住我的手:「鶯鶯,你好好休息吧,昨兒我在宮裡辦事才沒有趕回來。」
我卻沒有回答他的話,只是看向顧昭。
「為什麼哭?」
顧昭轉過頭想要躲開我的視線,可淚卻從她眼眶中落了下來。
「夏依死了。」
夏依死了。
我躺在床上,聽著顧昭的話,不知為何內心竟沒有任何波瀾。
「孩子呢?」
「在側妃那裡,是個女兒。」
我輕嗯一聲,隨即嘆了口氣,竟然在眾人詫異的目光中扯出一個笑來。
死就死了吧,來日投個好人家,再也不要做小官庶女,再不要嫁到天子家中。
22
其實我很喜歡夏依。
可剛開始,我應該是討厭她的。
我覺得她是個脾氣不好惹的小官家的小姐,仗著自己是太子接進府的良娣又囂張跋扈得厲害。
甚至為了陷害馮清清不惜落水,所以我對這位夏良娣是防備的。
可後來顧昭生產,她冒著寒風帶著馮清清來,救了顧昭的性命。
我便喜歡她了。
不僅是她,這院裡的所有女人我都喜歡,溫柔如顧昭,率直如馮清清,聰慧如夏依,都是好的。
可我坐在屋內,看著身旁兩個孩子卻是討厭的, 一時之間竟生出想要掐死他們的念頭。
如果說剛來到這個世界, 我是想活下去, 那現在我便是想死。
要是夏依沒死,死的是我該多好啊。
可老天爺就是這樣不長眼,等到過了又一年, 夏依的孩子和我的孩子都會跑了,顧昭的兒子都會識字了, 我還是活得好好的。
一日如一日, 我還是像從前那樣伺候趙澈, 但趙澈不知為何眉眼一天天皺得越來越深。
於是我去問顧昭, 顧昭同我和馮清清說,宮裡不太平,皇帝病危了, 三皇子和太子要開始爭權了。
「那我們會死嗎?」
我問道。
顧昭皺起眉頭, 趕緊捂住了我的嘴。
「別亂說話,我們都會好好活著。」
23
顧昭是我們當中最聰明的女人。
自從趙澈也不怎麼回府後, 我便和馮清清每天都到她的院子裡去。
顧昭說, 朝廷之上被劃成東西兩派, 東邊以馮清清父親為首支持太子,西側以刑部尚書為首支持三皇子。
可我還記得馮清清的舅父還是平定邊疆的大將軍, 所以當初太子才不願意讓她懷孕。
顧昭還說中立派已經以她祖父為首, 準備好了一切關於太子登基的事宜。
太子怕是真的要成皇帝了。
等到又一個秋, 太子果然登基了。
他已經小半月沒有回家了, 太子府也被侍衛圍了個水泄不通。
顧昭說,三皇子被太子五馬分屍了, 我們要進宮做妃子了。
宮裡人來接我們的時候,我還在午睡,是在睡夢間被顧昭和馮清清帶到了馬車上。
一溜圈的太監宮女朝我們問安。
於是顧昭成了皇后,馮清清成了貴妃。
我成了賢妃。
24
今年我三十歲。
也就是在這一年,趙澈成了皇帝。
我還是他最寵愛的女人,只不過伺候他的地方從書房變成了御書房。
冊封禮這日,我正伺候趙澈穿衣, 小太監突然跪在他面前,詢問我的名諱。
趙澈只是一笑,沒有任何反應。
還是我怔在了原地。
因為我才反應過來, 原來這麼多年過去, 我的丈夫竟然連我叫什麼都不知道。
一直在叫的都是那隻黃鸝鳥的名字。
「鶯鶯,快告訴他。」
趙澈顯然有些不耐煩了, 小太監也無比期待地看著我, 生怕耽誤一會的冊封大禮。
只有我, 呆站在屋內有些不知所措。
「陳霜霜。」
不是農戶家中的四娘, 也不是太子府里的鶯鶯,而是陳霜霜。
陳霜霜,才是我的名字。
可是這麼多年過去, 就連我自己也沒想起來不是麼?
可日子已經這麼過下去,是陳霜霜還是李霜霜,都已經沒有意義了。
我為我初入這個世界想要改變它的想法感到諷刺,現在活著的只有趙澈的鶯鶯。
後宮的賢妃娘娘。
於是趙澈登基後, 花開又花落,一茬又一茬,無數個像我的女孩再次來到了天子腳下。
備案號:YXXBzRZ6PpKgMZCgmXYKrfa8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