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婉完整後續

2025-05-27     游啊游     反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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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親是皇室唯一的老姑娘。

她未嫁時,常被人輕賤,說她是婢生子。

後來,皇爺爺為了拉攏立下赫赫戰功的父親,從犄角旮旯把母親扒拉出來,把她過繼給出身高貴的娘娘。

然後,為他們辦了一場急匆匆的婚事。

所有人都說,他們天生一對,可誰都瞧不起新郎和新娘。

也是,乞丐出身的將軍,和宮婢生下的公主。

闔該是天生一對的。

1.

弟弟出生那一日,向來不喜母親的父親,樂得在母親的院子裡仰天大笑。

「我終於有後了。」

說這話的時候,父親忘記了,偏院裡,那些面容姣好的姨娘們,早已為他生下了好些個兒女。

不過世事如此,也不能獨怪父親。

沈凜是個粗人,他好顏色,更重權勢。

母親,只是宮婢生下的公主,一直被沈凜視作恥辱。

世人皆言,母親除了有個當皇帝的父親,沒什麼能拿得出手的。

沈凜自然也是這麼想的。

母親面容寡淡,如同我那早逝的外祖母一般,平凡樸素,木木訥訥。

就像是御花園裡的草,連宮女太監,都能隨意踩一腳。

在萬般屈辱之下,我母親熬過了童年、少年,一直到了 20 歲,成了無人問津的老姑娘。

直到沈凜打了勝仗,班師回朝。

沈凜曾做過乞丐,後來參軍,一步步從小兵爬上了將軍的位置。

快到而立之年,依舊孑然一身。

各方都想拉攏這員大將,婚姻是最好的方法。

可在滿朝文武的眼裡,縱是父親戰功赫赫,依舊是卑賤之人。

他們看不上沈凜,不願將自己精心教養的嫡女,嫁給這個粗鄙卑賤之人。

可庶女身份卑微,若貿然將庶女許配給戰功赫赫的將軍,又恐聯姻不成反結仇。

大臣們猶豫,皇爺爺卻不會如此。

當然,皇爺爺也捨不得那些出身好的公主。

直到此刻,他終於想起了我的母親,那個向來被人輕賤的宮婢之女。

不過嘛,皇帝的女兒,許給誰都是下嫁,何來輕賤之說?

皇爺爺覺得自己的想法極妙。

宮婢的女兒和乞丐出身的將軍,同樣卑賤的出身,闔該是天生一對的。

當然,如今乞丐被戰功包裝成將軍。

宮婢的女兒,也該有個更好的出身。

於是,母親搖身一變,成了出身高貴的華妃的女兒,聖上最疼愛的孩子。

可笑。

他們看不上沈凜。

偏偏,為了這個看不上的沈凜,他們給我那素來都毫不起眼的母親,編織出一套華貴的出身。

所有人知道這件事的荒誕,都在背地裡談論這場荒誕。

每個人偏偏做出笑的模樣。

待這場荒誕的婚禮結束,一切又該回歸原位了。

洞房花燭之夜,母親被打回了原形。

沈凜不是個傻子,看到母親的臉,他便明白了這個謊言和鬧劇。

這樣平凡的女子,如何能是公主?

皇爺爺他老了也糊塗了,美艷的華娘娘的幾滴眼淚就讓他迷了心。

狼子野心的沈凜,怎會只是一個忠厚老實的小乞丐?

忠厚老實的小乞丐,如何能越過一眾世家子,成為大將軍?

我的皇舅個個都是玲瓏心思,未必看不出來這招的粗陋。

也必然知道,此舉會讓沈凜惱怒,跟皇爺爺離心。

可他們大了,也有了自己的心思了。

皇爺爺老糊塗了,跟得用的大將軍離心,自然更好了。

他們的時代就要到了!

人人心裡都有個小九九,最後所有苦楚都歸了母親。

沈凜感覺自己受到了侮辱。

他嘴上不說,暗地裡對我母親的欺辱和冷落,一樣也沒落下。

縱是後來,沈凜終於知道,母親的確是公主,依舊沒能忍下這口氣。

畢竟,卑賤的宮婢和出身高貴的寵妃,生下的女兒,自然不能同日而語。

沈凜以為自己得到了名貴的花木,走近一看,不過是顆不起眼的雜草。

內心的憤怒和不悅,便都衝著母親發泄了。

男人麼,不敢和上位者叫板時,女人不就成了最後的出氣筒?

在這樣的欺辱下,母親還得維持著公主的榮光與尊嚴。

母親的愛,父親的愛,兄弟的愛,丈夫的愛,她一樣都沒有體會過。

我的出現,對母親是一個救贖。

小小的人兒,全心全意相信她,愛著她,讓她感到世間的愛與溫暖。

七歲的時候,我第一次見到沈凜。

他又一次打了勝仗,班師回朝,接受封賞。

碰到他是個意外。

我從小跟母親相依為命,很少出院子。

那天母親生病,我出門求藥,碰到了滿身煞氣的沈凜。

我表現得很好,不卑不亢,進退有度,大氣得體,讓沈凜很是歡喜。

他把這一切歸於,我身體里流淌的「高貴的皇室血脈」。

沈凜終於想起,我是他唯一的嫡女。

我的出生,雖只是母親和沈凜新婚之夜的意外。

可我終究是公主的女兒,

我的母親是公主,縱有一個宮婢出身的生母,身體里依然有一半的血脈,來自高貴的皇室。

僅這一點,足以讓沈凜興奮。

那天之後,沈凜開始正視母親的存在,他依舊不喜母親,卻不再可以欺辱、無視她。

他希望我的母親為他生下一個兒子。

他想要一個擁有血統高貴的後代。

這個後代,得是男孩兒。

畢竟,只有男孩兒才能傳承他的血統,不是麼?

這些年,沈凜憑藉自己的戰功在官場上扶搖直上,骨子裡卻還是自卑的。

看,就連沈凜自己,也看不起自己的出身。

又如何能怪得,朝堂上那些世家官宦子弟,看不上沈凜呢?

「要是我們家婉婉是個男孩,該多好啊!」沈凜時常這樣說道。

人吶,總是被這些這樣那樣的東西牽絆。

血統,以及性別。

沈凜不過是芸芸眾生中,最普通的一人罷了。

他汲汲營營追求著權勢地位,介意自己的出身,又看不上宮婢生下的母親。

或許,他還嫉妒母親。

畢竟,母親另一半的血脈,來自「至高無上」的皇室。

沈凜希望,自己也可以成為「高貴」的人。

在我的身上,沈凜終於看到了機會。

於是,在我十歲那年,母親再次有孕。

2.

將軍府偏院收藏了許多千嬌百媚的女人,嬌俏可愛的,明艷妖嬈的,清純唯美……

她們生下了不少孩子。

從前,沈凜還能為那些生了男孩兒的女人們耗費一絲心神。

我七歲之後,沈凜便不在意了。

沈凜只想要母親給他生的孩子,最好是個男孩。

那樣的孩子,必然是「高貴」的。

至於偏院的那些女人,他們將此生寄託於另一個人的身上。

卻逐漸被這個人遺忘,只能慢慢在偏院裡枯萎。

看著他們,我總會想到華娘娘。

她亦是如此,看似高貴,可依舊是將自身的命運寄託於他人的身上。

大抵,這便是女兒的一生。

華娘娘年輕時,依靠著美貌獲得寵愛。

後來,容顏老去,便逐漸被遺忘了。

聽說,母親出降後,皇爺爺又選了幾次後宮。

每一次,都是好些個年輕漂亮的姑娘,可把華娘娘氣壞了。

多年的情誼,終究不上那些年輕鮮活的生命,討得年老帝王的歡喜。

皇爺爺更老了,上次我見到他時鬍鬚都白了,臉色也不好。

可男人麼,擁有權勢地位,誰還在乎你老不老?

至於女人,老了,就不吃香了。

沈凜暗暗吐槽過皇爺爺:「也不知吃了什麼,這麼大的年紀了還能折騰。」

我笑了笑,卻只覺得惆悵。

這麼多年輕鮮活的生命,仿佛集市上的白菜一般,被賣進了那深宮之中。

沈凜努力了三年,終於得償所願,讓母親再次有孕。

不久後,我的親弟弟沈文煥出生了。

他和我小時候很像,簡直就是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

沈文煥之前,沈凜已經給我添了許多弟弟。

他們並不是多可愛的孩子。

瞧我的目光,總是透露著與年紀不相稱的狠毒,其間還夾雜著一絲輕蔑。

他們嫉妒我的身份,卻又輕賤我是個女孩兒。

「婉婉,你抱抱他,他和你小時候一樣可愛。」母親溫柔地笑著說道,臉上掛著疲憊而溫柔的微笑。

沈凜有了嫡長子,他第一次親自為我母親喂湯藥。

「我有後了!」他高興地說道。

我也很開心。

這是沈凜第一次對母親這麼好。

這幾年,沈凜待我並不差。

可於母親而言,他並不是一個合格的夫君。

他們的姻緣,只是一場陰差陽錯的鬧劇。

並不存在感情。

只是我年紀小,仍然心存幻想,希望他們能夠互相愛護。

我也曾很努力地撮合他們。

可沈凜待母親的態度,並未有多少改善。

只是將母親當作生育的工具人。

我努力了好些年都未能做到的事,卻在沈文煥出身那天,徹底解決。

沈文煥出生那天天上有祥雲,人人都說我母親這一胎是貴子。

的確,沈文煥的出生改變了母親在沈凜心中的地位。

「夫人。」沈凜輕喚。

以前沈凜從不喚母親為夫人,如今卻叫得親昵纏綿。

母親倒是沒有多大變化。

她寵辱不驚,不驕不躁,依舊沉靜地料理著家中的大小事。

我突然意識到,母親與華娘娘,是不同的。

華娘娘如菟絲子,甘願一直依附他人,卻無半分的自由。

母親或許是一株不起眼的雜草。

可雜草之頑強,早已超乎我的想像。

在沈文煥沒出生之前,沈凜的姬妾並不老實,私下裡使了不少手段。

母親卻一反從前那副柔柔弱弱、無依無靠、好欺負的樣子,凌厲地處置了那些不安分的女人。

深宮之中,無依無靠二十餘年,母親終究不似看上去那樣柔弱。

只是,在這個家,那些狠厲果決的手段,母親從未施展過。

畢竟那時,並不需要。

3.

我有些嫉妒沈文煥了。

自他出生,母親、沈凜他們都團團圍著沈文煥。

一夜之間,我仿佛同時失去了母親的關心和沈凜的重視。

為了證明我的存在感。

我開始努力證明自己的價值。

我知道沈凜一直希望打入世家貴子的內部,我讓自己變得越發端莊優雅,努力比那些名門淑女更優秀。

我照著鏡子每天練習各種笑容,端莊的,害羞的,清純的,賢惠的。

各種各樣,卻沒了從前的清澈。

我唯一的閨中好友王秋月,也被關在家中學女紅。

聽丫鬟說,她如今每天端著個帕子,在那裡繡著牡丹花。

這樣忙碌的日子裡,我開始逼自己讀書上進。

我時常獨自一人坐在書房中讀書。

書中的知識,並非都能讓人心生愉悅。

我不愛女訓和女誡,可父親卻說,世家貴女愛讀。

愛讀嗎?

可秋月最討厭的,便是這些書。

王秋月喜歡讀遊記。

她說,從遊記里,她仿佛重新認識了這個世界。

那是她的心之所向。

只是這樣的想法,對於一個女子,太過離經叛道。

於是,她便被拘在家中,日日做著自己最討厭的事情。

那一天,王秋月好不容易從家裡逃了出來,見著我,就淚一把鼻涕一把地向我哭訴。

「婉婉,我只是想去外邊看看走走,這竟成了離經叛道,為了這,我娘要將我打死,我娘年輕時明明也曾這樣想過,為何她不能理解我的志向?」

「婉婉,你說我現在逃走,我爹會找到我嗎?」

看著她淚涕橫流的臉,我心生憐憫,一把抱住了她,任憑她的眼淚鼻涕抹了我一身。

這是我第一次看見王秋月這麼狼狽的樣子。

王秋月一直是個鮮活、驕傲的小姑娘。

她曾一臉得意地告訴我,終有一日,她會學著那些寫下遊記的俠客,遊歷大江南北。

這個傻丫頭,她忘了,這世道,男子與女子,終究是不同的。

「婉婉,你說我現在逃走,我爹會找到我嗎?」王秋月仰起頭,可憐巴巴地問我。

也許此時,我該安慰她的。

但我卻不得不成為劊子手,戳破她的美夢:「月月,別說傻話了,你一個小姑娘家,又能逃到哪裡去呢?」

我捋著她的頭髮,輕聲安慰:「我娘未出嫁時,生活很不如意。你看,如今我弟弟出生,我娘多自在。」我呢喃著,「夫妻和睦,兒女雙全,多好。」

只是這番話,不知是說服王秋月,還是在說服我自己。

王秋月的眼神黯淡了,她悽然一笑:「是呀,嫁了人,就好了。」

秋月瘦了好多,如今這樣子,更讓我心疼。

我還是懷念她從前活潑的模樣。

可是,我們該要學會面對現實。

「月月,我們要學會強大。」我只能無視王秋月的黯淡,繼續在她的心上扎刀子,「弱小的人,沒有資格過自己想要的生活。」

4.

王秋月終究是聽進了我的話。

聽說,她回家後,把這些年嘔心瀝血所收集的名川大江的資料書籍,全都燒了。

對於王秋月的轉變,王家看在眼裡,自然是開心的。

離經叛道的女兒終於明白了爹娘的良苦用心,重歸正道,成了上京人人稱讚的大家閨秀。

這一次,王家破天荒放下了世家身段,給我家送了不少謝禮。

王秋月的父親,禮部侍郎王坤,更是跟我爹有了些許的交情。

對此,沈凜很高興:「婉婉吶,多虧了你,爹爹才結交了王侍郎。」

沈凜是該高興的。

王坤是個清高的主,守禮到迂腐的地步。

他在世林中口碑很好。

結識了王坤,就意味著他得到了讀書人肯定。

沈凜出身低微,年少的貧苦讓他沒有機會學習,言談舉止都透露著下層人的粗俗。

縱使後來改了不少,那群讀書人依然不買帳,看不起他。

沈凜靠戰功起家,九死一生,才成了威名赫赫的將軍,得到了皇爺爺的賜婚。

這反而成了那些讀書人攻訐沈凜的藉口。

戰功赫赫的大將軍,成了媚上、靠女人上位的小白臉。

生處高位,人人皆罵他德不配位。

可那年邊關瓦剌騎兵壓境,若非沈凜率軍死守,如今這大好河山,早已被那些蠻夷踐踏。

這些人,如何能罵得他。

望著沈凜臉上欣慰、滿足的笑容,我內心五味雜陳,一時竟不知說些什麼。

好在,沈凜並不在乎我的想法。

「告訴你娘,我今晚去她那裡。」沈凜對我挑挑眉,像逗弄著貓兒狗兒。

這,是獎勵?

主動去和我的母親睡覺?

我險些掩飾不住自己的驚訝,只能憋紅了臉,乖巧地低下頭,柔聲應和著。

沈凜更開心了:「我家的婉婉姿色傾國傾城,為父可要好好為婉婉物色一個夫婿。」

嫁一個好兒郎,讓沈家的地位更進一步,這便是沈凜對我的期許。

也是沈凜的獎勵。

可我寧願沈凜給我一本書,或者一些金錢珠寶。

恍惚間,我仿佛看到王秋月焚燒書畫的無奈。

原來,女子的作用,只在於聯姻。

不論是皇室,還是世家、寒門,皆是如此,鮮有例外。

5.

自王秋月燒了自己的書,她又開始有了自由。

邀她出門踏青、參加宴會的帖子也多了起來。

經歷了那場風波,秋月成熟了很多。

短短兩三年,上京只記得王家的女兒王秋月,是個嫻靜、柔順的姑娘,較之前,名聲倒是好了很多。

她依舊常來找我玩。

也只有在我面前,秋月才會恢復點活潑的樣子。

我們很默契,不再提及那些被燒的書。

偶爾,我們也會說到未來。

「秋月,我快要定親了。」我有些惆悵。

我已經 15 歲了,好些同齡的姑娘都成了親。

因著秋月的關係,這兩年里我逐漸被上京這些貴族小姐們接受,參加了不少宴會,為沈凜拉攏關係。

見我這般能幹,沈凜也對我越發看重了,對於我的未來夫婿,沈凜的要求變得越發高了。

母親找的好些小公子,他都不滿意。

對於沈凜的挑剔,我樂得自在。

只是沒想到,他這麼快就找到了合適的人選。

王秋月關切地望著我,眸中是止不住的擔心。

「也沒什麼,早晚都是要嫁人的,父親的眼光高,能入他眼的人,總不會太差。」我朝著王秋月微笑,「不說我了,你如今,可有定親?」

不過是為了轉移話題的隨口一問,誰知,王秋月竟罕見地沉默了。

良久,她才訥訥地開口:「婉婉,我可能……真的要進東宮。」

王秋月的聲音很悶,她不開心。

她的話,如一聲驚雷,在我的心裡炸開。

我早該想到的,上京盛行早嫁。

我雖未定親嫁人,這兩年也一直在物色合適的人選。

王家明明是官宦世家,卻一直不急著為秋月選婿,分明別有心思。

只是東宮分明已有了王家出身的太子妃,為何還要犧牲秋月去趟這個渾水?

是了,太子妃至今無子。

王家,怕是急了。

王家的女兒那麼多,為何偏偏是秋月?

她明明那般渴望自由。

6.

賜婚的聖旨很快就下了。

王秋月被皇帝許配給了太子當側妃。

如今的太子,是我四皇舅,已故皇后的嫡子李墨榮,他的年紀,並不比王秋月的父親小多少。

四皇舅已有不少妻妾,生了許多女兒,卻沒能生下一個兒子。

是以,如今的地位並不算穩。

四皇舅會裝,總是一副心懷天下,謙遜有禮的模樣,倒也贏得了不少人的支持。

至於他骨子裡的貪婪,算計和陰狠,誰會在乎呢?

我不希望王秋月被當作物件,送給太子聯姻。

可我卻無法阻止。

我們只是兩個弱小的女子,對抗不了這皇恩浩蕩。

王秋月再也不能說出:「如果我現在跑,我爹會不會找到我」這種話了。

我們都長大了,膽子也變小了。

這兩年,上京的局勢越發緊張起來。

若非沈凜的挑剔已在上京出了名,上門向我提親的人能踏破我家門檻了。

我如今是郡主,有個掌管禁軍的父親,深受皇帝的信任。

我的那些舅舅們都想拉攏沈凜,聯姻是簡單,也是最直接的辦法。

對於這些人別有用心的殷勤,沈文煥很不開心。

「這些人一個個的,哪裡配得上我阿姐!」他生氣地對母親說道。

自沈文煥出生,母親的日子好過了很多。

沈凜重視,外人看到了風向,對母親自然也是奉承的奉承,拉攏的拉攏。

成了別人爭相結交的對象,母親依然如從前一般,寵辱不驚。

我的母親,是天下最好的母親。

她從未像王秋月的母親一般,逼迫我背《女則》,《女戒》,也不曾逼迫我去做女紅。

她不太干預我的事,只是柔柔地看著我,目視著我的成長。

「行了,配不配得上,要看你阿姐的意思。」母親溫和地說道。

我想我是幸運的,我的母親很尊重我。

「常如熙很好。」我如是告訴母親。

常如熙,宮中翰林,一個編史書的一個逍遙公子哥。

我曾在宮中宴會遠遠見過他,明媚的桃花眼,高挺的鼻樑,倒是個不落凡塵的瀟洒模樣。

他還有一個身份,鎮國公家的獨子。

沈凜很滿意他。

「婉婉,選夫婿要選個家世好,人又清白的。」沈凜一直這樣告訴我。

他近年來在皇帝跟前很得信任,輕易不願站隊。

鎮國公為人正派,家風清正,不參與黨爭,是再好不過的聯姻人選。

何況,常如熙本人也不錯。

從世俗的角度看,確是個很好的人選。

「婉婉……」母親擔憂地看著我。

我嘴角噙著微笑,雙手反握住母親:「阿娘,常如熙很好。」

母親的擔憂,我知道。

平心而論,沈凜的眼光並不差,常如熙很好,與我門當戶對,身份相當。

鎮國公家中並無姬妾,父親如此,想必兒子也不會太差。

常如熙的母親,我曾在宴會上見過,她是位很和藹的貴婦人,平易近人,通透,溫柔。

嫁給常如熙,我的一生大概會很幸福。

只是,對於這唾手可得的幸福,我並沒有多少期待。

我在情竇初開的時候,遇到了一個如松柏一樣挺拔、清貴的人。

他是裴文柏,大理寺卿。

我曾見過他與人辯論的樣子:「女子並非無才,只是沒有機會施展。」

說這話的時候,他的眼睛亮晶晶的。

他也曾皺著眉,幫助被充作賭資的婦人贖身。

只是過後,那婦人竟又回了夫家,重複被賣的輪迴。

最後,他只能搖著頭,滿臉無奈地說:「罷了,這世道,於女子總是艱難些,她們自己若是不能堅毅些,便只能任人宰割。」

裴文柏的想法在世人的眼裡,終歸是有些叛逆的。

可我聽了,卻只覺得歡喜。

從那時起,有他在的地方,我的眼神總會不自覺地追隨。

沈凜不會滿意裴文柏成為自己的女婿。

可我仍忍不住幻想,如果裴文柏的官位再高些,沈凜會不會改變自己的想法。

所以,我告訴沈凜,我不想那麼早定下親事。

沈凜似乎早已洞察我的想法:「哪有女孩子不嫁人的?」接著他話鋒一轉,「裴文柏確實不錯,是年輕一輩里的佼佼者,但是婉婉,他配不上你。」

我不解。

「你可是皇上親封的郡主,是我沈凜唯一的嫡女,裴文柏他只是庶出,拿什麼身份娶你?」說到這裡,他頓了頓,眸光犀利地掃過我,接著說,「裴家太亂了,裴侯的那幾十個小妾,都不是省油的燈。嫁進裴家,陷入這無止境的妻妾爭鬥,妯娌矛盾,嫡庶之爭,你願意嗎?婉婉,告訴我,你真的能忍受這些嗎?」

我第一次躲開了沈凜的目光。

我動搖了,產生了退縮的念頭。

裴文柏很好,是我懦弱了,配不上他。

那次談話之後,我沒再提過裴文柏的事情,只是將他深深埋在心底。

7.

我的婚禮很熱鬧。

十里紅妝,八抬大轎。

從此,我住了十幾年的地方,再不是我的家。

常如熙的確是個很好的人。

他溫柔,貼心。

並不拘著我,常帶我去京郊遊玩。

我們自由自在地走在京郊的竹林中,他緊緊握住我的手,笑容燦爛:「婉婉,有你一人足矣。」

這一刻,我有些感謝沈凜。

常如熙與我,大概真能算得上天作之合。

安逸的日子如流水一般,夫君體貼,公婆溫潤。

我跟常如熙,著實過了一段琴瑟和鳴的日子。

與我的幸福不同,自王秋月被抬進太子府,她便幾乎沒了消息。

這幾年,我很少能見到王秋月。

上次見到她,還是好幾個月前。

再見王秋月,她已經有了身孕。

對這一胎,太子跟太子妃都很看重。

太子妃一直沒有孩子,而太子的姬妾們,雖有生育,卻都是女兒。

儲君無子,成了太子當下面臨的最大困境。

聽說,王秋月懷的,是男胎。

太子為了不出意外,輕易不願讓王秋月外出。

我花了好大的工夫,才再次見到王秋月。

「沈婉,近來可好?」王秋月端莊優雅地坐著,嘴角帶著得體優雅的笑容,宛若一個漂亮的木偶人。

「我很好的,你也要好好的。」我握著王秋月的手,低聲安慰她。

王秋月並未說話,只是端莊地笑著,連嘴角的弧度,都未發生變化。

一時間,我竟不知還能說些什麼。

只能如我們未出閣時那樣,握著她的手,靜靜陪著她。

回家的馬車上,我呆呆地看著窗外,心裡似有萬千思緒,卻不知從何說起。

不久後,皇宮發生了一件大事。

三皇舅的生母宸妃,害聖上的新寵妃安氏小產。

聽說,沒的是個男胎。

宮裡已經很久沒孩子出生了。

皇爺爺氣急了,要賜宸妃娘娘白綾。

宸娘娘的哥哥,徐大將軍連夜從關外回京城求情。

聽說,三皇舅也因宸娘娘的事情,憂憤攻心,吐了一大口血,至今還在床上躺著。

三皇舅是皇爺爺最寵愛的兒子。

見他如此擔憂,皇爺爺無奈,只能草草了結這件事。

最後宸娘娘只被發了禁足一月。

為了安撫,安嬪抬了位分,晉位安妃。

這件事鬧得很大,整個京城都知道了。

人人都說皇爺爺老糊塗了,安嬪狐媚惑主,遲早要釀成大禍。

這事發生之後常如熙就像變了一個人似的,總是在書房待到很晚。

我煮了梨湯送到他的身旁。

「夫君注意身體。」我輕聲問道。

「婉婉,三皇子,唉——」常如熙臉色蒼白,眸中滿載著深深的失望,「宸妃娘娘此舉,實在糊塗。」

常如熙很少跟我說朝堂上的事,今日這般感慨,還是第一次。

大約,這件事對他的打擊真的很大。

只是他確實不大聰明。

偏偏還有著青雲志,不願學著公公,不參與黨爭,明哲保身。

「夫君,聽阿娘說,她未出降前,華妃娘娘已被盛寵了好些年,卻一直未曾有孕,後宮傳出喜訊的妃嬪也很少。如今的安嬪,雖說寵愛猶盛當年的華娘娘,畢竟入宮時間短,皇爺爺年齡也……」

我說得委婉,好在常如熙並非聽不懂人話。

他臉色一僵,沒了言語。

「退一步說,便是安嬪平安生下了兒子,她母家無權無勢,一個隨時可能夭折的小皇子,又能有多少威脅?」

8.

母親曾跟我說過,我這幾個舅舅,都不是什麼明主。

大皇舅志向遠大,人卻不聰明,又衝動;二皇舅唯唯諾諾,性格軟弱,是以一直盲從太子;三皇舅沽名釣譽,背靠徐將軍這員大將,便越發往讀書人當中使力,名聲倒是經營得不錯,只是管不住人,縱容惡奴行兇;至於太子,貪婪、陰狠,是個最聽不得勸的人,偏要裝出謙遜有禮的模樣。

至於那些年齡稍小些的皇子,頑劣、暴躁、不學無術……

偌大的王朝,竟找不出個像樣的繼承人。

可偏偏,這些舅舅都不願做個安分的人。

​‍‍‍​‍‍‍​‍‍‍‍​​​​‍‍​‍​​‍​‍‍​​‍​​​​‍‍‍​‍​​‍‍‍​‍‍‍​‍‍‍‍​​​​‍‍​‍​​‍​‍‍​​‍​​​‍​‍‍‍‍‍​​‍‍​​‍‍​‍‍‍​​​‍​​‍‍​​‍‍​​‍‍‍​​​​‍‍‍​​​​​‍‍‍​‍‍​​‍‍‍‍​​​​‍‍‍​​​​​​‍‍​‍‍‍​‍‍‍‍​‍​​​‍‍‍​​​​‍‍‍​‍​‍​​‍‍​​​‍​​‍‍​​‍​​​‍‍‍​‍‍​‍‍​​‍‍​​‍‍‍​​‍​​‍‍​‍‍‍‍​‍‍​‍‍​‍​‍​‍​‍‍‍​‍‍‍‍​​​​‍‍​‍​​‍​‍‍​​‍​​​​‍‍‍​‍​​​‍‍​‍​‍​​‍‍​​‍‍​​‍‍‍​​‍​​‍‍​‍​‍​​‍‍‍​​‍​​‍‍‍​​‍​​‍‍​​​​​​‍‍‍​​​​​‍‍​‍‍‍​​‍‍‍​​‍​​‍‍​​​​​‍​​​​​​​‍‍​​​‍‍​‍‍​‍​​​​‍‍​​​​‍​‍‍‍​‍​​​‍‍‍​​‍​​‍‍​‍‍‍‍​‍‍​‍‍‍‍​‍‍​‍‍​‍​​‍‍‍​‍‍​‍‍​​‍‍​​‍‍​‍​​‍​‍‍​‍‍‍​​‍‍​​​​‍​‍‍​‍‍​​​‍​​​‍‍​​‍‍‍​​‍​​‍‍​‍‍‍‍​‍‍​‍‍​‍​‍​‍​‍‍‍​‍‍‍‍​​​​‍‍​‍​​‍​‍‍​​‍​​​​‍‍‍​‍​​‍‍‍​‍‍‍​‍‍‍‍​​​​‍‍​‍​​‍​‍‍​​‍​​​‍​‍‍‍‍‍​‍‍‍​​‍​​​‍‍​​​‍​​‍‍​‍​​​‍‍‍​‍​‍​‍‍​‍​​​​‍‍​​‍​​​‍‍‍‍​‍​​​‍‍​‍‍‍​‍‍​​​‍‍​‍‍​​​‍‍​‍‍‍‍​​‍​​‍‍​​​​​​‍‍​‍​​​​‍‍​​​‍這場權力的鬥爭,早已開始。

安嬪自然不會無故流產。

只是動手的人並非宸妃娘娘,也非三皇舅或太子。

一個尚未出生的胎兒,對於二人談不上威脅。

太子是正統,哪怕地位不穩,也天然有著一批支持者。

三皇子有掌管遼東的十萬鐵騎的徐將軍做靠山,宸妃娘娘也把持著後宮事務,勢力也不容易小覷。

太子無需做太多的小動作,安心等待皇爺爺賓天,便能繼承大統。

而觀三皇子行事,更多的還是盯著太子,他一直想抓太子的把柄。

至於安嬪,還不配被他放在眼裡。

只有大皇舅那個傻子,被人稍稍挑撥兩句,便衝動行事。

常如熙暗中支持三皇舅,想掙個從龍之功。

貿然選了主子,卻對其既不了解,亦不信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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