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征途完整後續

2025-05-26     游啊游     反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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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完孩兒後,我面上生斑,身形走樣。

孫炎終於忍不住,抬了一個女子進門為平妻。

他對我說:「嫻兒和我們從同一個地方來,總不能委屈她做妾。」

他又說:「孩子都生了,在古代,你能怎麼樣?」

可他忘了,我們是一起穿的。

他會的,我都會;他不會的,我也會。

1

這個時代的醫學資源匱乏得難以想像。

當得知自己懷孕的時候,我就在尋找經驗最老的產婆,和專精婦科的大夫。

饒是如此,一個臍帶繞頸還是差點兒把我和孩兒打包送走。

終於生下溫兒,我月子都沒坐完。

孫炎跟我說:「我想娶王太僕的小姐為平妻。」

當時我的表情就是:地鐵老人,手機。

2

我和孫炎是一起穿到這個時代的。

他穿成了魏國衛尉府的大公子,我穿成了奉常府的小姐。

還記得,當初我剛在這個時代睜開眼,他就迫不及待地來提親了。

我們在穿越之前,大學時代就已經戀愛一年了。

這裡諸國混戰,導致人口凋零,魏國有一條法令,女子十五歲不嫁是要去坐牢的。

加上我們兩家又門當戶對,嫁給他是當時最正確的選擇。

婚後我們也確實一起度過了琴瑟和鳴的幾年。

我堅持要在這個身體二十歲以後再生孩子,而在生溫兒之前,我跟著他四處征戰。

穿越之前,孫炎是理工科的,我是學歷史的。

他能改造兵器,但不識這個時代的文字。

起初,每一本兵法,都是我讀給他聽的。

我們原就是天作之合。

鹿川之戰,他領兵四萬,我率兩萬兵馬斷後。

一舉擊潰「千乘霸主」,齊國的四十萬大軍。

從此一戰成名,他年紀輕輕便官拜上卿。

鹿川之戰後,我也到了二十三歲的年紀,也想生個孩子了。

沒想到他才自己出去才兩年,就給我整這麼個么蛾子。

這不禁就令我想起在穿越之前,因為專業的緣故,我問他一個問題。

「你對古代一夫一妻多妾的制度怎麼看?」

他當時的回答是:「現在的時代和古代不一樣,現在我當然支持一夫一妻制。」

當時我沒在意,而是從歷史專業的角度看問題,想著畢竟我們也不是生活在古代。

現在想起來,他的意思是,支持一夫一妻只是時代限制。

3

此時,面對孫炎突然提出要娶平妻的想法,我沒有過分激動。

先是把已經哄睡了的溫兒給了乳母。

然後我說:「這個時代沒有平妻這回事。不過,你軍功卓絕,打算強給她爭這個名分嗎?」

孫炎的目光有些躲閃,但還是道:「其實,主要是因為她和我們是老鄉。」

我淡淡地道:「哦,是嗎?」

「嗯,她比你可憐許多,穿成了太僕府的庶女,孤身一人,所以只能在內宅隱忍。」

我琢磨著他這話里的意思,意思是我是幸運的,因為我有他?

聽起來有點噁心。

不過我又想起那王小姐已經十六歲了,前頭宮中設宴的時候見過。

確實是個很機靈的小姑娘,我一點沒看出來是穿的,甚至禮數比本土貴族更周到。

我問他:「那你看這樣,我們和離,你把她娶過來怎麼樣?」

孫炎的眼神變了:「潤月,你不要鬧。這裡是古代,你連孩子都生了,你捨得孩子嗎?」

看來孫炎是早有預謀啊,他恐怕是早就有想法了,但硬是忍到這個時候才說。

不錯,這些年的兵法沒白讀。

3

當天晚上我攆了孫炎出去。

他臨走的時候十分不快,對我說:「你能如此放肆都是因為有我給你撐著。你就不能跟嫻兒學學,學會怎麼向這個時代低頭!」

連嫻兒都叫上了。

看他們早就勾搭上了。

此刻我前所未有地無力。

生育導致我的身體羸弱。

尚不得一口氣喘息的機會,至親至愛的背叛便如背刀一般地砍來。

看著襁褓中的溫兒,我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這個時代醫療條件太差,我得先養好自己的身子,才有計較之力。

4

孫炎跟我冷戰,想逼我低頭。

這樣一來我反而能喘口氣了。

我每日都召太醫,確保我的身體在以最穩妥、最快的方式慢慢地恢復。

一出月子,孫炎的姐姐孫王后就召我入宮。

她看見溫兒十分歡喜,命人賞了不少東西。

我笑著替溫兒謝過了。

孫王后突然讓人拿了鏡子來給我。

我盯著鏡子裡那個和生孩子前判若兩人的婦人。

面上生斑,因為不喜用鉛粉而未遮掩,十分明顯。

原本緊緻的下顎也出現了雙下巴,更不提身材走樣得厲害。

我從未因此而焦慮過,畢竟我剛生完孩子。

以我的身體素質和自制力,最多一年就會恢復到最佳狀態。

我看了鏡子,又詢問地看向孫王后:「娘娘這是何意?」

孫王后笑道:「你為了生溫兒受苦了。我這裡有些上好的祛斑膏。」

說著,便讓人拿了裝在精緻盒子裡的膏藥來給我。

我瞧著那精巧得有點現代化的包裝,明白過來,這恐怕是王嫻配置的。

因此我沒有伸手去接,微微地皺眉。

孫王后道:「女子哪有不愛惜自己容貌的?你啊,不要如此倔強。」

我不欲和她糾纏,就順手接過那盒膏,遞給旁邊的侍女鐵玉。

「是,多謝娘娘。」

說完我欲起身告退。

孫王后叫住我:「我今日,本就是來勸你的。你可知,你爹娘也已經答應了的。嫻兒是個好姑娘,你娘也很喜歡她。」

看來王嫻折騰的這些小玩意兒,讓她成功地打入了女眷內部。

不過,真的有這麼香嗎?

我試著提醒孫王后。

「我和孫炎曾立誓彼此是唯一,娘娘也是知曉的。並且娘娘曾說過,我們如同親生姊妹一般。」

孫王后道:「正是把你當親姊妹,才希望你能想開。」

聞言,我唯有嘆息。

我曾在屍山血海中把孫炎背出來。

也曾在孫王后生產時帶兵殺入宮中,冒死罪斬了意圖謀害她的寵妃。

她今天勸我,其實是我意料之中,畢竟是古人。

只是……

「你為你弟弟做說客,我不怪你。只是,勸我的方式有很多種,你為何要選擇辱我容貌、離間我父母,好叫我不得不低頭?」

5

丈夫已經出軌,曾經視為親姐妹的大姑子也翻了臉。

我那對便宜父母也該上場了。

我娘來看我,溫兒過手不過一分鐘就放下了。

她給我帶了很多祛斑膏,做成現代款式的面膜、束型內衣等等。

「那個王氏,很是為你著想。你看看,這些東西,都是你現在用得上的。」

我興趣缺缺地看了一眼:「這些東西我不要。」

鐵玉看了看我的臉色,自覺地把那些東西都收出去了。

畢竟我已經準備了更好的。

我娘坐在我身邊,勸我:「孫炎是百年來難得一見的名將,若是和他鬧翻了,你爹可找不到更好的女婿了。」

本來我還在想著努力地理解她。

畢竟是古人,納妾這種小事,實在是不能成為聯姻破裂的理由。

結果不過一會兒,鐵玉臉色蒼白地走了進來。

「夫人,那面膏有毒。」

我吃了一驚:「有毒?」

「是,張神醫驗過了,是慢性毒,不易察覺,但常年用著,必死無疑。」

我心下一怒。

結果我娘按住我:「潤月,別衝動。」

我不解地看著她。

她的眼神有些躲閃:「畢竟孫炎喜歡她。」

我:「……」

她又道:「你兄長不爭氣,你爹的官運也到頭了,我們一家也指著這門姻親。你這裡,畢竟誕育了長子,回頭娘多派幾個人來,幫著你,好不好?」

我被氣笑了:「你也看到了,她恐怕是不甘為妾的。她真進了門,我被毒死了呢?」

我娘下意識地看向溫兒。

頓時我的心涼了半截。

我猜,那一瞬間她是在想,有溫兒在,聯姻就成。

這個時代,兩個大家族的聯姻,都是以血脈延續為主的。

我見過很多家族在聯姻的時候,女方會陪嫁很多同族媵女。

皆是因為這個時代女子生產死亡率太高,多一個同族女子來生下該姓的血脈,才能保證聯姻的繼續。

我娘也是這麼想的,反正已經有溫兒了。

但她沒說出來。

她只是道:「你和孫炎是生死的情分,只要你的容貌恢復如初,他必定會回心轉意。」

我不言語了。

她臨走之前還說:「潤月啊,一定要記住為娘的話,且委屈這些時日,等他回心轉意就好。」

6

鋪墊了這麼多,孫炎終於帶王嫻來見我。

她規矩很周到地給我行禮,我淡淡地看著她。

確實,她年輕、美麗,臉上沒有斑點,腰也沒有變粗。

我不吭聲,她甚至敢主動地搭腔。

「我聽過夫人許多事,也很羨慕夫人,能和孫郎一起來到這個時代。」

我看了身邊坐著的孫炎一眼。

孫炎看著她的目光滿是憐愛。

「嫻兒如今也有人護著了。」他道。

王嫻看向我:「姐姐,我不想惹你不快。只是,在這個時代,我真的命不好。可能姐姐不會懂……」

我打斷她:「其實我也想過,如果我也是孤身來到這裡,會不會和你一樣。」

一直以來,孫炎都在說王嫻有多可憐。

穿成官家不得寵的庶女,不敢與本土貴女爭,所以只能壓抑天性來藏拙。

我確實認真地想過,尤其是我娘來了幾次以後……

我的母族也是那個德行,如果孫炎當初沒有來提親,我是不是也會變成王嫻這樣?

王嫻盯著我:「姐姐大概是想說,你就是你,你不會和我一樣。」

我笑了。

這姑娘,有兩把刷子啊。

我是這麼想的,但是從她嘴裡先說出來,反而顯得我在賭氣一般。

「我當然不會」,我扭頭看向孫炎,「而且我還在想,你似乎特別吃她這一套,就喜歡當救世主的感覺。」

孫炎眯起眼睛:「潤月,你是上卿夫人,說話要有分寸。」

我垂下眸:「我允她進門。」

王嫻一喜,看向孫炎。

孫炎卻警覺了:「當真?你不鬧了?」

我笑了笑:「你都準備得這樣好了,宮裡、我家裡,全都打點好了。」

孫炎別開臉,淡淡道:「倒不是我故意地要打點的。只是嫻兒,她雖然排兵布陣不如你,但是魏國人都很喜歡她。」

那我呢?

我曾經,為了保衛這片國土,流過血。

不過我很快地就釋然了。

我和孫炎曾經那麼要好,當初在軍營中,點著燭火,兩個人在被窩裡,我一個字一個字地教他認古漢字。

他還鬧嬌地說不學,說:「只要潤月在,我便不用學。」

那時候他大約也是真心的。

連他如今都是這副嘴臉,我又怎麼能指望別人替我鳴不平?

7

我允了王嫻進門。

並且像我承諾的那般,替他們操辦了婚宴。

孫炎為她爭取到了前所未有的「平妻」的名分。

她自然志得意滿,娘家太僕府也為她準備了十里紅妝。

我知道有人在背後嘲笑我,非要親自哺乳,結果在哺乳期素麵朝天,在新娘子面前一無是處。

我也知道這是王嫻在背後造勢。

魏國貴族女子喜歡她。

王嫻把現代女子的一套PUA手法帶來了這個時代。

她們說:「果然女子最重要的還是美貌,不然,就算是衛夫人這樣的英雄兒女,容顏不再了,丈夫也會變心。」

據說因為這一場婚禮,王嫻發了大財,她的面膜賣了不知道多少。

我很平靜地看著他們,內心無絲毫波瀾。

8

他們的新婚夜,孫炎竟然來了我這裡。

這確實是我預料之外的,因此我是真的沒有防備。

他看到我手中的黑色竹簡,眸中一厲:「那是什麼!」

我想了想,揮退了受驚的鐵玉。

「秦國陽公主的信。」

秦國陽公主邀請我攜子過去做客。

孫炎一身酒氣,捏著竹簡,眼神漸漸地眯了起來。

「衛潤月,你這是叛國!」

秦國實力強悍,雖然與魏國世代聯姻,但魏國橫跨秀兒關,使得秦國無法東出一步,常年困在北境。

總有一天,秦魏會兵戎相見。

我嫁給孫炎後,頭幾年參戰無數,其中十四次獨自領兵,無一敗績。

還有,孫炎三次以少勝多的封神之戰,都是和我在一起。

陽公主是掌權的公主,她邀請我,自然不會只是去散散心。

一切只是因為,魏國不認女將軍,秦國認。

我淡淡道:「你這樣說就過分了,陽公主遞了國書給魏王。」

畢竟,在他們的操作下,我已經淪為了一個容顏逝去被丈夫厭棄的棄婦。

沒有任何價值。

秦國公主邀請我,有什麼不能允的?

孫炎怒道:「我這就進宮!衛潤月,我告訴你,我不會讓你離開魏國一步!」

我沒有阻攔。

陽公主極有手腕,她必然打點好了一切。

9

如我所想,孫炎鎩羽而歸。

好笑的是,他回來跟我說……

「王后娘娘出來見我,她惶惶不安,聽說秦國要把號稱第一美人的靜公主送過來換你。」

魏王好色,自然翹首以盼,王后有危機感了。

我道:「我想,在宮斗這方面,你的新夫人會更能幫得上娘娘。」

孫炎氣道:「就算你要走,你自己走!我不會允許你把溫兒帶走!」

我直接笑出了聲。

「你可以試試看。」

當初他不是說,我孩子都生了還能怎麼樣嗎?

因為這是古代,女子若是想要和離,便得留下孩子。

可我偏偏就有本事,讓魏王下旨,讓我把孩子也帶走。

孫炎也知道他留不住溫兒,畢竟他已經進過宮了。

魏王為了即將到手的美人,怎麼會理他。

他眼眶紅了。

在他的新婚夜,只能令我噁心。

我抬頭看向門外,天亮了。

「大人不如請回,怎好讓新夫人久等?」

孫炎問我:「你知道你這樣賭氣,意味著什麼嗎?潤月,我們此生,不會有任何機會了……」

這個時代車馬慢,機會本就少。

我和他都捲入時代巔峰之中,將會有太多身不由己。

如他所說,我此去,我們這輩子,恐怕不會有任何可能了。

我覺得甚是奇怪:「怎麼,難道你是以為,你我之間,還能回頭?」

他看著我,半晌,才道:「如果,如果我說後悔,我同你認錯,是我昏了頭,我不知道我怎麼了……」

「算了吧,孫炎。」我厭煩地打斷他。

「潤月……」

「你我都是行伍之人,該明白,背刺之人,永不原諒。」

其實我有什麼不知道的?

王嫻逃過了十五不嫁而獄的律法,想來是早有安排。

他們在我剛懷孕的時候就搞上了。

然後,他選擇在我生完孩子最虛弱的時候,給我重重一記背刺。

這樣的人,說是仇人也不為過。

10

那天的孫炎大概是醉了,所以會軟弱地道歉。

他很快地恢復成了驕傲的模樣,也不再和我多言語。

只是放話不會讓我離開魏國。

張太醫來跟我說,他進宮,反覆地和魏王陳述利害關係。

「他說你熟悉魏國排兵布陣,又能獨立帶兵,若是讓你遠走他國,後果不堪設想。」

據說魏王以前從未留意,還震驚自己國內怎麼有這種人才。

我聽了不過微微地一哂:「孫炎這方面是客觀的,他所有的戰報都是照實寫的。」

也就是說他並未侵吞我的功勞。

只是魏王,他看戰報,向來只看「勝」或「敗」,將領也只能關注到主將。

我本身擅長的是戰略和戰術,不過是輔佐主將的軍師,這種人他是注意不到的。

不得不說,相比魏國前幾代雄主,這一代魏王實在平庸。

張太醫有些擔心:「如今已經陳情給大王知曉,大王還會放夫人離開嗎?」

我很淡定:「便看陽公主的手腕了。」

諸國求賢若渴。

我釋放了良禽要擇木而棲的信息,這個時候必然要端好我的架子,而不是自己先亂了方寸。

秦國陽公主,得證明她是配得上我的雄主。

11

孫炎和他手下的官員終於說動了魏王,魏王似是有些猶豫了。

他帶著王嫻來見我的時候,我正在練武。

這些日子我令人把守住內院,誰也不見,王后幾次召見我也推了。

鐵玉進來,耐心地等我耍完一套槍。

我並非從小習武,身為女子,力氣也天生不如男子。

以前未想過自己練武練出名堂,現在要與孫炎分道揚鑣,多一門技藝傍身也是我的保命符。

因此我忙著挑選合適的兵器。

鐵玉問我:「夫人覺得此槍如何?」

我撫槍皺眉:「也不算十分滿意。」

這時候孫炎進來了,他說:「你又何必如此?你去不了秦國。」

我放下槍,看著他:「我會選到我中意的。」

他大約覺得我一語雙關,有些惱。

忍不住就出言譏諷:「你玩脫了。原本說服大王還要費些力氣,可諸國紛紛地來信邀請你,大王反而不肯放人了。」

這諸國,甚至包括被我和他聯手爆錘的齊國。

就算魏王不聰明,他也會想,為何大家爭搶著要我?

那便不能輕易地把人放走。

孫炎道:「你以為齊國是真的想要你嗎?他們不過是使計給大王提個醒,不想你去秦國而已。」

畢竟秦國日益強大,能用魏國把他們攔在秀兒關內最好。

我似笑非笑地看著他:「你是不是很高興,看著我狼狽?」

孫炎一噎。

我說:「瞧,這就是我要和你分道揚鑣的原因。」

我曾真心地愛過他。

愛他的時候,只會盼他無憂安樂,捨不得他皺一下眉頭。

可他現只想征服我,看我狼狽,看我落魄。

甚至到今天這個時候,還帶著王嫻來我面前耀武揚威。

孫炎看著我,憤恨道:「你若心裡有我,怎麼會這樣狠心?只是一次而已,你就要把事情做絕……」

呵,憑什麼他要傷害我,我卻要給他機會?

我背過身:「請走吧,你我已是陌路了。」

孫炎在我身後道:「你放心,我們還有一輩子可以互相糾纏。你,絕對出不了魏國一步。」

說完,他怒氣沖沖地揚長而去。

12

大約在魏國人眼裡,我是狼狽的。

聽說最近王嫻的美容產品生意不錯,尤其孫王后非常迷戀她那些美容產品,帶動得風靡貴族圈。

她給我送過幾次面膜,都被鐵玉扔了回去。

我的臉是由於懷孕生子內分泌失調,不是她幾張美容面膜可以解決的。

張太醫精通婦科,曾是魏國貴族女眷,乃至王后心目中的寵臣。

結果被現代技術干趴了,氣得他天天往我這裡跑。

一邊給我煲藥,他一邊抱怨:「如今我和你一樣,是個失勢小臣了。可惡……」

我揮汗如雨地練完弓射,鐵玉遞了帕子來給我擦汗。

「是他們沒眼光,你跟我去秦國,我保你重新平步青雲。」

隨口安撫他兩句,我囑咐鐵玉再調一下弓。

鐵玉問:「弓射可以嗎?」

我說:「可以,但是我還缺近身戰的兵器。」

鐵玉瞭然:「女子習武,尤其是夫人這種半路出家的,取巧不取力。屬下把蛇皮鞭和短匕拿來夫人再試試。」

我點頭,讓她去了。

張太醫道:「你為何確定是秦國?」

我笑了笑:「我自然知道。她要的,從來沒有得不到的。」

13

秦國派了靜公主先過來。

據說,是讓她相看魏王。

陽公主很懂得擺姿態,她公然地宣布:「孤的王妹,得選到她自己中意的才行。」

靜公主進京那一天,萬人空巷。

我破例出門,在酒樓上看過她一眼。

只這一眼,我便知道,有些人,天生就是要令人神魂顛倒的。

靜公主三嫁三寡,名聲不好。

她來之前,大家都在議論,背後說她的小話。

可當她乘坐香車,經過魏都的街道,整個街道竟是瞬間悄無聲息。

仿佛她的美貌,能讓所有人窒息。

她美,且貴,儀態無可挑剔。

直到經過我所在的城樓下,她似有所感,抬頭看了一眼。

然後,沖我嫣然一笑。

就是這一個笑容,今夜不知要進入多少魏國男兒的夢。

14

孫王后捏著鼻子為她設宴。

一直閉門不出的我也出席了。

此時溫兒已經五個月,我的身形基本已經恢復。

我笑笑說:「這又何必?今夜,不會有女人比靜公主更美。」

鐵玉小聲地問我要不要好好地打扮一下,遮一下臉上的斑。

其實我已經完全接受了我現在的樣子。

我知道有許多女子,在人生這個階段,和我受了一樣的苦。

所以王嫻那一套才大有市場。

但當我大汗淋漓地練完武,回到溫兒身邊,心境突然開闊。

衛潤月就是衛潤月,不應當被任何人的想法攜裹,更不應當因為不被愛而變成另一個人。

15

我進宮後,果然看見孫王后打扮得花枝招展。

嗯,遠遠地看一眼,就知道用力過猛了。

她一臉苦澀地把我拉到一邊:「潤月,那秦國來的是個妖女。」

我扭頭看到她身後的巨大屏風,失笑。

王大約在後面偷窺女眷宴,真猥瑣。

王后今晚是註定如芒刺在背了。

我一把推開她:「娘娘不是說女子都該愛惜自己的容貌嗎?她只不過生得美,又有什麼過錯。」

可笑,比她丑的就鄙薄,比她美的就是妖女。

可惜她說了不算。

她臉色漸漸地變得蒼白:「你,你曾經為我扛過死罪,我們的情分本就不一般。何況我也盼著你和阿炎能重修舊好啊,你怎麼能和我計較我前頭的失言……」

「衛潤月。」

靜公主的聲音傳來。

柔軟嬌媚,卻不妖嬈,聲調帶笑,令人心醉。

我回過頭。

果然,宴殿內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鴉雀無聲了。

所有盛裝打扮的貴眷都看著她,眼神充滿了絕望。

她眼裡只有我,這種感覺,竟是令我一個女子都飄飄然。

「衛潤月。」她輕輕地呼喚我的名諱。

我:「……」

然後她走過來,握住我的手,笑道:「我終於見到你了,你和我想得一般模樣。」

我笑了:「公主想像中,婦是如何模樣?」

她微微地眯起她那美麗的眼睛,一臉陶醉:「自然是英姿颯爽,氣定神閒。雖胸中有雄兵百萬,可又面若三月的桃李,灼灼其華。」

我:「……」

那一刻我憐憫地看著孫王后。

真的,她不但美,她還有一張甜甜的嘴。

她都快把我迷死了,誰能不愛她。

16

秦國靜公主的出現,證明了一件事。

有些人,就算用面膜敷爛了臉,也不可能憑藉容貌成為人生贏家。

而且她業務能力超強。

那天晚上我看著孫王后帶頭,幾乎是所有魏國貴眷都在言語圍攻她。

偏她嫣然一笑,悉數地化解。

看得出來,當別人鉚足了力氣的時候,她甚至有點無聊。

她仿佛是天生就坐在巔峰的人,這些人在她面前如同跳樑小丑一般。

導致後來孫王后就開始吃悶酒。

宴將散的時候,靜公主給我斟酒。

「潤月啊潤月,不要和這些蠢人為伍。

去秦國吧,我阿姊才懂得你。」

我看著她遞來的酒盞,這是秦國發來的邀請函。

公主之尊,雙手敬上。

我等了片刻,才接過酒盞,一飲而盡。

17

那日之後,約莫又過了半個月左右,孫王后把王嫻仗責五十。

原因是王嫻調配的面膜不合她心意,而王嫻又去給靜公主美甲。

王嫻本性趨利避害,她隨口恭維靜公主:「世間怎麼會有您這樣的美人?」

一句話傳到孫王后耳中,她成了出氣筒。

這不過是靜公主隨意地一挑撥罷了。

結果她被打得半死,孫炎卻無心管她。

他無法勸魏王了。

誰讓他是魏王的小舅子,是魏王新寵情敵的弟弟。

怎麼看,都撇不開私心。

他不肯放棄,還在四處奔走。

而我已經在收拾行李了。

18

終於,魏王下旨送我和溫兒去秦國。

好笑的是,靜公主甚至還沒鬆口答應入魏宮為妃。

一點便宜都沒討到就對別國美人予取予求……他比我想的還要昏。

王命已下,孫炎再無轉圜的可能。

我的行李早就收拾得差不多了,正在做最後的準備。

折騰到現在,溫兒都一歲了。

他已經斷奶,我也已經選到了合適的兵器。

孫炎出現在我院子門口。

他靜靜地看著我。

我知道我的身形已經完全恢復,面上的斑點也在張太醫的調理下淡得差不多了。

和我自己想的一樣,生產後一年。

就是這一年,和我自己最初想像得不太一樣。

不過我現在習慣了素麵朝天,不知在如今大興的美妝風中浸淫許久的孫炎,看到我是什麼感想。

我對他一笑:「孫炎,此生就此別過了。」

他負手站在那裡,看著我半晌,終究是漸漸地駝了背脊。

「你贏了。」他道。

我看著他:「希望你與王嫻,不論輸贏,只論真情。」

「真情……」他低頭嗤笑。

忽而又抬起頭看著我:「若是戰場相逢,你當如何?」

我想了想,道:「如果真有那一天,我們也是各為其主。」

他眸中漸漸地染上血色。

「衛潤月,你且等著。若真有那一天,我絕不會手下留情,我會打敗你,生擒你!」

我說:「我會殺了你。」

孫炎:「……」

「我不懂你為何總想贏我。可今後我們不再是夫妻,可以論輸贏了。所以,你也好,我也罷,無須再手下留情。」

他大約也很崩潰,沖我吼:「衛潤月,前世今生十二年,你怎麼捨得?!」

我靜靜地看著他。

是啊,前世今生十二年,你怎麼捨得,那樣傷我。

我堅定認為,愛不是征服,更不是傷害。

王嫻匆匆地過來找他,防備地看著我,焦急地抓住他的胳膊:「大人……」

孫炎情緒失控,一把推開她,怒氣沖沖地拂袖而去。

「衛潤月,如你所願,我總有一天會殺了你!」

我知他流淚了,可我沒有。

我也不會道珍重,前路漫漫,我自珍重。

19

秦國派出王輦來接我。

靜公主一改往日的風情,換上戎裝,親自為我駕車送我出城。

她還是那麼好看,卸妝之後反而更好看。

站在車前,她對我說:「希望我很快地能回秦國。」

我心想,她可能又想做寡婦了。

不過這也不新鮮,諸國混戰,美人細作再常見不過。

只是沒人和她一樣天賦異稟。

我只能說一句:「公主保重。」

她扭頭看我,莞爾一笑:「你知道我最喜歡你什麼嗎?」

我揚了揚眉。

說實話,我以為之前她說喜歡我,只不過是一種高超的話術。

她道:「這世間的女子中,只有你,和我阿姊看我的眼神是一樣的。」

我一愣。

突然從她那明媚絕色的笑容中看到一絲苦楚。

是了,天生美貌從來都是一柄雙刃劍。

等馬車行至城門外,她要下車。

「潤月,你話很少。現在要分開了,你有什麼要跟我說的嗎?」

我低頭想了想,抬起頭:「我們同為女子,我也不似你,生了一張巧嘴……」

她眯著眼睛看著我笑:「所以潤月說的都是真心話。」

「我們同為女子……」我頓了頓。

她漸漸地不笑了,認真地看著我。

我努力地把我的意思表達清楚。

「我們同為女子,我希望你美麗、健康、自由、安樂,今生所求皆所願,所行皆無憂。」

靜公主的眸中漸漸地染上了最真摯的笑意。

她傾身輕輕地抱我。

「我們同為女子。我也希望潤月,此去一展鴻鵠志,此身由己不由人。」

20

一路長途跋涉,我和溫兒平安地抵達秦國。

溫兒年幼,路上生了一次病,幸好有張盧,也就是昔日魏國張太醫隨行。

其實他和我的處境相似,都是被劣幣驅逐的良幣。

前頭說過,這個時代醫療資源相當匱乏,像他這樣的神醫實在不該被王嫻那一套美容技術給碾壓。

因此一到秦國,未見陽公主,我先把他舉薦給了秦國王后。

他回來的時候,激動得兩撇山羊鬍亂地翹。

「我見到了陽公主!」

我笑道:「陽公主破例召見?恭喜恭喜。」

張盧甚至眼含熱淚。

我:「……」

他後退一步,沖我深深地一禮。

「世間先有伯樂,才有千里馬。多謝夫人成全之恩,鄙也在此恭賀夫人,得覓良主。」

他這話說得,就把我的期待值吊得高高的。

21

陽公主在隔天入夜召見,直接召我入了她的寢宮。

初見時,我是震撼的。

有的人,即使無冕,你也知道她是睥睨天下的王。

陽公主四十歲左右,身著秦國貴重的黑衣。

明明眉宇之間有與她妹妹相似的美貌,卻素麵朝天,鬢邊還有白髮。

她氣勢沉穩如山海,卻面容溫和。

然後她張嘴了。

「潤月,你要男人不要?」

我:「……」

她興致勃勃道:「有才子,也有武將,還有擅曲兒的,只要你喜歡,一定聽話。」

我頭痛地道:「殿下啊,我不要男人。」

她竟然還問我:「為什麼?」

我本就不善言辭,現在更是被這不按常理出牌的公主弄得有點暈。

憋了一會兒,我才道:「男人有什麼用?只會影響我拔刀的速度。」

陽公主哈哈大笑,十分爽朗的模樣,卻試探我:「你因孫炎負心才遠走秦國的,對嗎?」

我懂了她的意思,立刻正色道:「公主,如今的衛潤月,只是學成文武藝,貨與帝王家的衛潤月。」

所以男人什麼的真的已經放下了,我只是來奔前程的。

她費了大力氣接我來,但君臣見面,彼此試探是必經程序,我表示理解。

陽公主品了品我的話,笑了:「學成文武藝,貨與帝王家。衛潤月,你是無價之寶,孤賺了。」

說著,她起了身,走到書桌前,掀開了巨大的遮幕。

我吃驚地站了起來。

那是一幅巨大的、精準的列國輿圖,遠勝於魏國的圖。

這樣的輿圖,足以令當代每一個武將,目眩神迷。

陽公主纖長的手指輕輕地撫過輿圖。

「孤花了十年,集齊天下名匠,才制出這幅輿圖,就在等一位不出世的名將。」

那一瞬間我甚至有些敬畏地後退了一步。

她看著我,一笑,胸中瞭然,仿佛是一位長輩,把晚輩那點怯弱看透,又諒解。

「孤研究過你的每一場戰役,確信你就是孤要等的,這幅列國圖的主人。」

原來如此。

原來這就是張盧見到她以後熱淚盈眶的原因。

士為知己者死,她果真是一見,就讓人願意為她肝腦塗地的雄主。

我沉聲道:「臣,必不負公主。」

她扶起我笑道:「孤,亦立誓不負卿。」

22

起初我來秦國,是一個尋找自我的過程。

因為很明顯地,我已經不容於魏國那個圈子了。

那圈子是個泥潭,那我有能力的時候就必須跳出來,而不是選擇去向泥潭妥協。

得此知己一般的名主是意外之喜。

當晚,陽公主與我秉燭夜談。

秦國祖上是天子養馬奴,被封在莽荒之地,抵抗北面蠻夷。

如今天子勢微,諸國爭霸,秦國雖強卻力不從心。

一是因為被北面的蠻夷牽扯,二則是被魏國攔在秀兒關內無法東出。

我們從兵改談到出兵整頓國土。

陽公主見識不俗,她甚至一言指出了魏國精兵的弊端。

「你們抽調精壯練兵,短時間內頗有成效,所以以六萬大軍破齊國千乘。但此法不可長遠,最多二十年,魏國雄兵要沒落。」

她說得對。

彼時我和孫炎剛來,鑽了個空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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