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願有來生完整後續

我從小就瘋狂地學習。

但是高考的那一天我卻交了白卷。

窗外的小雨淅淅瀝瀝地下著。

我愉快地想，我媽等會兒會不會直接殺了我。

1

我上幼兒園的時候，老師給了我一個蘋果。

我沒捨得吃，帶回了家。

我媽盯著蘋果看了一小時。

「妮兒，我有辦法讓你學鋼琴了。」

我茫然地看著她。

我沒想著學鋼琴啊。

我甚至都不知道鋼琴是什麼。

我媽第二天帶我去了學校。

在學校又哭又鬧，說我因為蘋果吃壞了肚子。

昨晚上差點死了。

給我蘋果的老師是個很年輕的女孩子。

她漲紅著臉。

依舊很溫柔地問我：「你真的吃蘋果吃壞肚子了嗎？」

我想搖頭，因為那個蘋果我根本沒吃。

但是我還沒說話。

我媽就把我扯到一邊。

說：「有什麼事跟我說。」

「別去為難孩子。」

老師的眼淚一下就掉了出來。

「我沒有，我只是想問清楚情況。」

我媽沒等老師說完。

就衝上去打老師。

最後還是校長出面。

賠了我媽一筆錢，我媽才消停。

2

校長臉色很難看。

跟我媽說：「拿了錢就帶孩子走，我們廟小，容不下大佛。」

我媽眼睛骨碌骨碌著轉著：「先給錢。」

我媽拿到錢後。

蘸著唾沫數了好幾遍。

又一張一張對著太陽驗了真假才帶我回家。

3

第二天的早餐，我媽多給我煮了兩個雞蛋。

她看著我吃雞蛋。

自己啃著白饅頭：「妮子快吃，吃完了媽送你去上學。」

當時我四歲，但是已經稍微懂點事了。

昨天我媽鬧那麼一出。

我能感覺到學校的人都不喜歡我。

我自己也不想去，我不好意思見張老師。

我拿著雞蛋沒吃：「媽，學校不是不讓我去了嗎？」

我媽臉上掛上一副高深莫測的笑：「媽有辦法。」

「小樣，媽還治不了他們。」

我埋著頭，很小口地咬著雞蛋。

我以為雞蛋吃不完，我就不用去學校。

我媽卻一把拎起我：「來不及了，路上吃。」

4

到了學校後。

門衛攔著我，死活不讓我進。

我鬆了口氣。

不讓進就好。

我媽胸有成竹地掃了一眼接送孩子的人群。

撲通一下跪在了學校門前。

扯著我也跪了下去。

人群一下就靜了。

不少人拿出手機拍照。

我把頭壓得極低。

最後了校長沒了辦法，讓我進了學校。

我媽沖我仰了仰頭，像是在宣告她的勝利。

5

學校里沒有一個小朋友跟我玩。

他們說我是小瘋子。

我媽是大瘋子。

我媽知道後。

摸著我的頭。

「沒人跟你玩更好。

「你現在首要任務是學習。

「媽為了你什麼都付出了。

「良知、尊嚴都不要。

「你可要出息點，讓那個人好好看看。」

6

我媽嘴裡的那個人，是我爸。

一年前他們離婚了。

我爸當時紅著眼睛抱著我：

「妮妮，原諒爸爸。

「爸爸真的跟她生活不下去了。

「你跟爸爸好不好？」

我當時剛想說好。

我媽就狀若癲狂地沖了進來。

想從我爸手中搶走我。

我爸死抱著我不撒手。

我媽就硬拽。

疼得我直哭。

差點把我扯成兩半。

最後還是我爸抹著眼淚放了手。

我媽把我整個身子懸空在窗外。

十八樓。

我嚇得哇哇大哭。

我媽瞪著我爸：「你敢跟我搶孩子，我就弄死她。」

最後我爸長長地嘆了口氣。

7

他們兩個離婚後。

我爸給過我媽好幾次錢。

但是都被我媽態度強硬地退回去了。

她說：

「我不稀罕你的錢。

「我能自己把妮子拉扯大。

「到時候不認你，你等著。」

8

就這樣我媽把我的衣服縫了又改，改了又縫。

衣服小了就扯開，兩件拼接成一件新的衣服。

讓我穿。

有看不過的鄰居，把家裡孩子穿小的衣服給我。

我媽能堵著人家的門罵半小時。

說他們秀什麼優越感。

一群傻 x。

9

等罵完後。

我媽會回家抱著我。

把我放到她的腿上抹淚。

「妮子，你一定要好好學習。

「你看媽現在為了你都是過的什麼苦日子。

「什麼人都能來侮辱媽。」

我其實很想說。

那不是侮辱你。

他們送的衣服我想穿。

雖然舊了點，但是好歹都不是破的。

比我身上穿的強多了。

我在學校，小朋友們都叫我丐幫幫主。

但是我不敢說。

因為我說過一次。

我媽狠狠地揍了我一頓。

把我打得口鼻出血，耳朵嗡嗡地才罷休。

她現在一旁，趾高氣揚地跟我說。

「人要有骨氣。」

10

就在這麼磕磕絆絆中。

我七歲了。

開始上一年級了。

幼兒園的事，終於吹散在了時光的洪流里。

這裡沒有人知道我不堪的過去。

漸漸地，我有了新的朋友。

老師們也開始重新對我笑了。

就在我重新對生活有期待的時候。

我媽盯著我：「妮子，你知道奧數嗎？」

我媽不知道從哪聽說的。

說奧數會開發大腦。

以後學啥都不用愁。

11

我咬著筷子跟我媽說，奧數不是非要學的。

而且外邊的奧數班很貴。

學校里不教。

要在外邊報。

我們家學不起，也沒學的必要。

但是我媽還是不肯罷休。

說一定要給我最好的。

我看了看開膠的鞋子，沒有說話。

12

我媽念叨了幾天，沒了動靜。

我也沒放在心上。

直到，有一天她問我。

「你們學校的老師都是男的還是女的？」

我想了想，告訴他。

除了數學老師，別的都是女的。

我媽眼睛一轉：「也就是說數學老師是男的？」

我點了點頭。

13

從那天起，我媽對我數學成績的要求近乎苛刻。

她只要在我卷子上看到一個叉號，就會狠狠地打我手心。

我沒了辦法，只能放學的時候，拿著卷子去找數學老師問題。

數學老師人很好。

對我也很有耐心。

絲毫不介意我占用了他的休息時間。

我回家的時間晚了點，但是數學成績提了上去。

14

我媽問清楚緣由後，很開心。

跟我說：「妮子，明天媽帶你去報奧數課。」

我沒說話。

也沒有問她錢是怎麼湊夠的。

這麼多年的非打即罵、歇斯底里。

讓我學會了順從。

只有順從她，我才有喘息的空間。

也只有順從她，我才能活下去。

15

直到第二天，她在我放學的時候。

突然跪在我們學校門口。

說我們數學老師猥褻我。

我只感覺腦子裡有根緊繃的弦。

轟地炸開了。

數學老師知道消息後。

很快跑了出來。

三十多歲的年紀，臉上全是無措。

「我沒有。

「齊雅，你說話啊，我沒有。」

一瞬間，數學老師的臉和張老師重合。

刺得我頭暈目眩。

我猛地跑到數學老師面前。

對著我媽磕頭：「媽，老師他很好。」

「老師他沒有。」

我媽一把把我扯到身後。

用食指指著數學老師的頭：「我家大妮最近每天回家都晚。」

「我問她，她說你在給她補課，是不是這回事？」

老師的嘴巴張了又合，合了又張。

拚命地辯駁著：「只是補課。」

最後我媽也煩了，吼了一句：「我家大妮是女生，清白是多大的事。」

「哪個女孩子會拿自己的清白冤枉人？」

一句話幾乎把老師釘在恥辱柱上。

哪怕她絲毫證據都拿不出來。

哪怕她來來回回就一句話。

哪個女孩子會拿清白冤枉人？

而且我是個媽。

16

但是我媽就是鬧，鬧到學校沒辦法。

鬧到學校跟她協商。

鬧到數學老師跟她低頭。

她又一次成功了。

騎著二八大槓，愉悅地帶我回家。

邊哼著歌邊跟我說話。

「妮子，媽厲害不？

「媽說了，該給你的都會給你。

「我就是要證明給所有人看，沒有那個人，我們母女依然能過得很好。」

17

到家之後，我媽志得意滿地跟我分享她的勝利果實。

「俗話說得好，光腳的不怕穿鞋的。

「我查了猥褻不是強姦。

「警察查也查不出什麼。

「是要我們一口咬定，他就必須得認栽。」

當時我七歲。

總感覺自己像一條溺水的魚一樣。

嘴巴一張一合但是喘不上氣來。

我晃了晃我媽：

「媽，我不想上奧數課。

「數學老師真的很好。

「別這樣了行不行，媽媽？」

我不知道哪句話踩到了我媽的雷區。

我媽突然像個瘋子一樣。

把家裡能砸的東西全砸了。

用掃把頭狠狠地打著我的手心。

她說我不孝，她能想的辦法全想了。

她為了我面子裡子都不要了，我卻向著別人。

手心腫脹得生疼。

我卻一臉的茫然。

明明她說的那些我都不需要。

我甚至想，如果我跟著爸爸有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