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天生犟種,聽不懂玩笑話。
小時候,鄰居逗我說:「把你給我當女兒吧。」
於是我收拾好行李,在他家門口坐了一夜。
工作後,老闆說:「這個項目給你,干不好就提頭來見。」
於是我通宵查閱了《人體頭部無創分離可行性報告》。
從此,世界清靜了。
直到我遇見了未婚夫的女兄弟,林瀟瀟。
她挽著我未婚夫的手臂,親密地靠在他肩上,對我眨眨眼:
「嫂子,我跟阿陽說好了,萬一你倆吵架,他就來我家住,你可別吃醋哦。」
周圍的朋友都笑了,我未婚夫也縱容地看著她。
我點了點頭,拿出手機。
「好的。你家地址和門鎖密碼發我一下,我給他配一把鑰匙,順便把他換洗的內衣和過敏藥提前寄過去。」
1
聽到我說的話,包廂里的笑聲突然停了下來。
林瀟瀟挽著顧陽胳膊的手僵在半空,臉上的笑容還沒來得及收回去,顯得有些扭曲滑稽。
顧陽愣了一下,隨即乾笑兩聲,試圖打圓場:
「寧寧,你幹嘛呢?瀟瀟就是開個玩笑,你怎麼還當真了。」
他伸手想來拿我的手機,被我側身避開。
我在螢幕上快速點擊,頭也不抬地回答:
「既然是以後常住的地方,生活用品肯定要備齊。」
「顧陽有嚴重的塵蟎過敏,普通的四件套不行,必須用真絲的。還有,他每晚睡前要喝一杯溫牛奶,你也得準備一下。」
我終於抬起頭,目光誠懇地看向林瀟瀟:
「既然你要替我照顧他,這些細節我得交代清楚。」
「對了,你是要把主臥讓出來給他睡嗎?畢竟他認床,睡客房會失眠。」
林瀟瀟的臉色由白轉青,她下意識地鬆開了挽著顧陽的手,求助似的看向周圍的幾個『兄弟』。
平時這幫人最喜歡起鬨,但這會兒被我這種一本正經的交接工作搞得不知所措,一個個低頭喝酒,裝作沒聽見。
「嫂……嫂子,我這不就是活躍一下氣氛嘛。」
林瀟瀟嘴角抽搐了兩下,語氣帶上了幾分委屈。
「咱們這麼好的關係,我也不能真撬你牆角啊,你怎麼這麼嚴肅。」
顧陽也沉下臉,覺得我丟了他的面子:
「姜寧,差不多行了。」
「大家出來玩圖個開心,你非要搞得這麼僵嗎?」
我放下手機,點開了一個叫同城速運的介面,把螢幕亮給他們看。
「我已經叫了閃送,大概二十分鐘後,顧陽放在我那裡的三箱衣服、兩雙限量球鞋還有他的刮鬍刀……都會送到你家小區門口。」
「訂單顯示司機已接單。」
我看著林瀟瀟,語氣平靜:
「既然是玩笑,那這單跑腿費你來出吧,一共一百八,你是掃碼還是轉帳?」
林瀟瀟徹底傻了眼。
顧陽猛地站起來,椅子在地板上劃出刺耳的響聲:
「姜寧,你瘋了?你把我的東西送過去幹什麼?」
我理所當然地看著他:
「因為林瀟瀟說,你要去她家住啊。我的原則是,既然說了,就要執行。」
「不僅是東西,我也通知了我爸媽,既然你要和林瀟瀟同居,那我們的婚約就暫時作廢,畢竟一夫一妻制是法律底線。」
聽到婚約作廢四個字,顧陽的臉瞬間沒了血色。
他家最近資金鍊出了大問題,全指望著和我家的聯姻來續命。
「別……寧寧,我錯了我錯了。」
顧陽瞬間變了一副嘴臉,一把推開旁邊的林瀟瀟,衝過來拉住我的手,「我怎麼可能去她家住?我這輩子只住你那兒!快把司機撤回來。」
我低頭看了一眼時間:「撤不回來了,司機已經上路了。」
「而且,我不接受口頭反悔。」
我轉頭看向那個此刻正瑟瑟發抖的『女兄弟』:
「林瀟瀟,記得下樓取貨,東西挺沉的,希望你扛得動。」
2
那天晚上的聚會不歡而散。
林瀟瀟不僅被迫支付了一百八的運費,還真的在小區門口吹了半小時冷風,接收了顧陽那一大堆行李。
據說她當晚發了個朋友圈,配圖是一張黑底白字的『心寒』,文案寫著:
「有些人,開不起玩笑就別出來玩,真沒勁。」
底下一群共同好友點贊安慰。
顧陽看見了,也沒敢點贊。
只是在那之後的幾天裡,拚命給我送花送禮物,試圖挽回他在我心裡的形象。
但我這人,不僅分不清玩笑,記性還特別好。
更重要的是,我習慣為可能發生的突發情況做足準備,這是我從小養成的習慣,畢竟意外往往都是人禍的前奏。
這天,顧陽帶我去挑婚房的裝修方案。
巧的是,林瀟瀟也在。
她是做室內設計的,顧陽美其名曰讓她來幫忙參謀參謀。
剛一進門,林瀟瀟就熟門熟路地指著客廳的那面承重牆。
「哎呀,這面牆太礙事了,擋光。」
「要我說就該砸了,把客廳和陽台打通,那樣才敞亮。」
其實那個位置是承重結構,稍微有點常識的設計師都知道不能動。
但林瀟瀟眼裡只有顧陽,為了討好他、彰顯自己的專業,早就把職業準則拋到了九霄雲外。
她偏偏一臉天真地看著顧陽:
「阿陽,你以前不是說過最喜歡大落地窗嗎?砸了吧,反正也就是幾錘子的事兒。」
顧陽有些猶豫,看了看我,又看了看那面牆。
為了在青梅竹馬面前顯擺自己的魄力,他大手一揮。
「行,既然瀟瀟說砸了好看,那就聽專業人士的。」
裝修工頭在一旁欲言又止,顯然是想提醒這是承重牆。
但我搶先一步開口了。
我從包里拿出一份免責協議,遞給顧陽:
「砸牆可以,先把這個簽了。」
顧陽愣住:「這是什麼?」
「房屋結構破壞免責書。」
我遞給他一支筆,「既然林瀟瀟建議砸,你也同意砸,那我不反對。」
「但是這面牆承載了樓上六層的重量,一旦倒塌,造成的連帶責任、人員傷亡賠償以及整棟樓的維修費用,由你們二位全權承擔。」
林瀟瀟翻了個白眼,切了一聲。
「嫂子,你也太上綱上線了吧?」
「我就隨口那麼一說,這牆還能真塌了不成?你就這麼盼著阿陽出事啊?」
顧陽也覺得我是在無理取鬧,把協議推開:
「寧寧,別鬧了,瀟瀟是設計師,她還能害我?」
我點了點頭,收起協議。
「好,既然你們這麼有信心,那就砸吧。」
我轉頭看向工頭,「師傅,現在就砸,出了事算他們的。」
工頭是個老實人,看著那錢,又看看那牆,手裡的大錘有點舉不起來。
「砸!」我厲聲喝道。
我這人平時看著溫吞,但真較起真來,身上的氣場連我爸都發怵。
工頭咬牙,掄起大錘對著那面牆的一角狠狠砸了下去。
「轟!」一聲巨響,牆體沒塌。
但裡面的鋼筋露了出來,連帶著天花板上的膩子嘩啦啦往下掉。
與此同時,樓上突然傳來一聲尖叫,緊接著是重物墜地的聲音。
沒過三分鐘,物業帶著保安沖了上來。
「誰在砸承重牆?樓上的浴缸都震裂了,水漏了一地。」
顧陽和林瀟瀟瞬間傻眼。
我站在塵土飛揚中,淡定地撥通了報警電話和城建局的舉報熱線:
「喂,你好,我要實名舉報 XX 小區有人違規拆除承重牆,危害公共安全。主謀叫顧陽,教唆犯叫林瀟瀟。」
「對,我就在現場,我是目擊證人。」
掛了電話,我看著面如土色的兩人,微微一笑:
「你看,我就說這牆不能砸吧。」
「不過既然是玩笑,這十幾萬的賠償款和半個月的拘留,你們應該也能笑著接受吧?」
3
顧陽和林瀟瀟在派出所待了一整天。
最後還是顧陽他爸那個暴脾氣,親自去把人撈出來的,順便賠了樓上住戶一大筆錢。
顧陽出來的時候,臉腫得老高,顯然是被他爸扇的。
林瀟瀟也沒好到哪去,哭得梨花帶雨,一直喊冤,說自己只是提個建議,誰知道我真的讓人砸。
經過這次,顧陽消停了半個月。
但那種刻在骨子裡的賤,是改不了的。
很快,到了顧陽的生日宴。
為了挽回面子,顧陽特意包下了一整層的豪華酒吧,請了圈子裡所有的富二代和名媛。
作為未婚妻,我自然盛裝出席。
但我沒想到,林瀟瀟竟然穿了一件和我同色系的禮服。
更噁心的是,那是件白色的蕾絲長裙,看起來更像是婚紗的簡化版。
她在人群中穿梭,儼然一副女主人的姿態,招呼著顧陽的兄弟們喝酒划拳。
看見我進來,她端著酒杯湊過來,故作驚訝地捂住嘴:
「哎呀嫂子,你怎麼也穿白色啊?咱倆這不是撞衫了嗎?俗話說撞衫不可怕,誰丑誰尷尬……」
「可大家都覺得我和楊陽哥更般配!」
「哈哈,我開玩笑的,嫂子你氣質好,穿什麼都好看。」
周圍的幾個人發出一陣鬨笑。
顧陽正喝在興頭上,看見這一幕,不僅沒幫我說話,反而一把摟過林瀟瀟的肩膀。′
「那是,我們瀟瀟可是當年的校花,穿什麼都好看。」
「寧寧你別介意啊,她這人就這樣,心直口快。」
我低頭看了一眼自己身上這件由義大利工匠手工縫製的高定禮服,再看看林瀟瀟身上那件某寶幾百塊的仿版。
心直口快?行。
我走到點歌台,切掉了正在播放的躁動舞曲,換成了一首舒緩的婚禮進行曲。
全場安靜下來,所有人都看向我。
我拿起麥克風,指著林瀟瀟:
「既然大家都覺得林瀟瀟穿這身好看,又和顧陽這麼般配,那今天這生日宴,我看不如改名叫訂婚宴吧。」
顧陽臉上的笑容一僵:「寧寧,你又幹什麼?」
我沒理他,繼續說道:
「林瀟瀟,你剛不是說撞衫誰丑誰尷尬嗎?為了不讓你尷尬,我決定退出。」
「另外,我聽說你最近手頭緊,連房租都快交不起了。既然你這麼喜歡穿婚紗,那我就送你一份大禮。」
我打了個響指,早已等候在門外的助理推著一個蒙著紅布的小車走了進來。
我一把掀開紅布,上面不是蛋糕,也不是禮物,而是一整套 POS 機和帳單。
「這是我這三年來在顧陽身上花的所有錢,包括但不限於吃飯、送禮、以及我借他的五百萬周轉資金。」
我看著台下臉色慘白的顧陽,聲音通過麥克風傳遍全場:
「既然林瀟瀟要接手這個男人,那這些債務,理應由這一對新人共同承擔。」
「林小姐,你是刷卡,還是分期?」
林瀟瀟手裡的酒杯啪地一聲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姜寧,你這是羞辱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