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愛的勇氣完整後續

外面簌簌的白雪還在下。

我聽到了遠處傳來的日文歌曲「First love」。

很突然地，淚如雨下。

劫後餘生，後悔如遲來的積雪，將人掩埋得無法呼吸。

姜宜啊姜宜，你的初戀真是糟糕透了。

你怎麼會將一切搞成這個樣子……

「姜宜。」

聞琛不知何時醒來，轉過頭靜靜看我。

「你可是我的 First love 誒，」他以一種輕鬆又興奮的語調說，「做我女朋友，好不好？」

正好護士進來，聽到這話又一臉笑容地退出去。

第一次見這樣找時機告白的。

我破涕為笑。

又羞又躁地罵他：

「你，你神經病啊。」

他說，「嗯，我有病。」

「只有你能治好我。」

他沒臉沒皮慣了。

淚意，第一次在我沒意識到的時候，悄悄消散。

或許，那一刻就是心動的初端倪。

「First love」從此有了新意義。

12

折騰了一夜。

第二天依舊得起來核對婚禮細節。

沒辦法，時間緊迫。

聞琛跟在一旁。

因為昨晚的事，他顯得有點心虛。

無論我說什麼，他都說好。

最後工作人員問我用什麼婚禮曲目。

我脫口而出：

「First love。」

我和聞琛在一起後，曾無數次牽手漫步在冬日的昏黃路燈下。

街頭歌手將這首歌唱了一遍又一遍。

雪花飄落。

我們擁抱，接吻。

也曾一起在函館的山頂看燃起的煙火。

分享同副耳機，聽著這首 BGM。

我忍不住撲到了他懷裡。

開始是它，現在也是它。

別無二選。

聞琛也知道。

他眸光閃動，卡殼了許久沒說話。

就在工作人員以為他有什麼意見時。

他很低地說了聲「好」。

核對結束，聞琛起身跟工作人員一起離開。

我拉住他。

抬頭直勾勾地問：

「為什麼不告訴我？」

「不告訴你什麼？」

他長睫斂下，沒看我。

狀似無辜。

「為什麼不告訴我你在不安？」

我站起來，抬手捧住他的臉。

不給他絲毫退避的機會。

「對不起，如果讓你沒有安全感了，可能是我做得不夠。」

「但阿琛，我們之前不是說好了嗎？」我看到一抹紅漫上男人脖頸，

「如果有任何感受都要坦誠交代，不許藏在心裡。」

我感受過。

所以知道那種感覺，最不好受。

我踮起腳，攬住聞琛的後頸，吻了上去。

聞琛的唇型是很好親的那種。

又薄又潤。

尤其是唇珠那裡。

吻到發狠了忘情了，我停下來嘿嘿笑：

「這樣夠了嗎？相信我只喜歡你了麼……」

「如果不夠，」我又拿出手機，打開朋友圈，框框打出一段話：

【我喜歡超喜歡超超超喜歡你，老公！最喜歡你也只喜歡你，餘生請多指教啦~】

這段話肉麻得我都有點不好意思。

但我還是硬著頭皮，點了發送。

「這樣明白我的心意了嗎？過去的那些都是過去，現在我喜歡的有且只有一個人，就是你呀。」

這下聞琛不止脖子，連耳根都紅透了。

眼睛亮晶晶地看著我。

突然，他像貓吸貓薄荷一樣。

緊緊懷抱住我。

「我愛死你了，老婆。」

他的頭在我頸側蹭來蹭去。

濕漉漉，又黏乎乎的。

我被他一直抱到沙發上。

有點不對了。

我臉燒紅，捶了下他的後背。

「正經點，注意場合注意影響。」

「待會兒我得去試婚紗了。」

「嗯，我知道。」

聞琛的聲音有點啞，

「就讓我這麼抱一會兒就好。」

他的喜歡，向來毫不遮掩。

13

婚禮當天。

謝舟行姍姍來遲。

謝芳知實在沒搞懂自己的弟弟，明明對婚禮毫不在意。

偏偏找件西服，挑挑揀揀找半天。

又不是新郎。

打扮得人模狗樣。

偶像包袱麼？

「都怪你，人家婚禮都開始了。你怎麼一點都不急……」

謝舟行不以為意。

「我急什麼，我又不當新郎。」

「謝舟行？」他聽到身後有人不可思議地叫他的名字。

回過頭，是班長。

他似乎也遲到了，從酒店大門外急匆匆跑進大堂。

看到謝舟行時，眼睛都瞪大了。

「你也來參加婚禮？」

謝舟行「嗯」了一聲。

他也沒想到，會這麼巧參加的是一場婚禮。

後知後覺地，他意識到，也就是說那個叫聞琛的男人娶的是他的同班同學。

沒等他細想，班長小心翼翼地問他：

「你知道……結婚的人是誰了？」

這是個很奇怪的問題。

謝舟行皺眉。

「聞琛，不是嗎？」

班長呼了口氣。

遲疑了幾秒後，班長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

「沒事，你能放下就好。」

「兄弟我先抓緊進去了。」

更奇怪了。

隱秘的不安在謝舟行心裡蔓延。

促使他腳步加快，再加快。

謝芳知實在忍不住，在後面罵出了聲：

「臭小子，要你快也沒讓你那麼快啊！你姐是孕婦不是超人好嗎，這麼急早幹嘛去了……」

謝舟行一直快步走到宴會廳門口。

然後他看到了那幅海報。

那幅立在門邊，印著我和聞琛婚紗照的巨型海報。

血液倒流。

謝舟行的大腦空白了一瞬。

謝芳知趕到他身邊，替僵住的他打開門。

「杵在這兒幹嘛，不進去怎麼看得到新娘新郎？」

門推開。

恰逢新娘走向新郎。

他看見我一身繁複蕾絲婚紗魚尾，從銀輝中走過來。

一步步。

在他面前路過。

走向一身黑色西裝的聞琛。

相似的場景，謝舟行前幾晚才夢過。

可我走向的人分明是他。

謝舟行有點分不清夢境和現實。

耳邊，恢弘浪漫的歌曲響起。

謝舟行聽出了歌曲的名字——

「First love」。

謝舟行突然想起從前，和我一起看過一部關於初戀的日本電影。

這首歌響起的時候，我在他懷裡因為男女主角哭得稀里嘩啦。

他當時篤定——

一切會和電影一樣，無論中間分開多久，經歷多少。

最終他們註定會重新在一起。

謝舟行突然有些無所適從。

他覺得自己不該在這裡。

起碼不該在台下。

可台上找不到他的位置。

那本該是他的……

以至於，他只能看著我將手遞給聞琛，笑得一臉甜蜜。

聞琛站在我對面，當著無數人的面，俯身吻向我的指尖。

鄭重無比地宣誓：

「感謝上帝，能將我們的生命聯繫在一起。我願承諾無論順境或逆境，富足或貧窮，健康或疾病，我都將深愛著你，對你永遠忠實。」

「我不知道該如何陳述自己對你的愛意，但那是我對任何人都從未有過的情感。我平生最幸運的事是遇見你，唯一遺憾的事，是我多希望能早一點再早一點遇見你，比任何人都早。你曾說過兩個人要坦誠一切感受。因此就算說過一萬遍，現在的我也還是想說，我愛你，親愛的姜宜小姐。」

雷動的掌聲中，謝舟行看到了我眼眶流轉的眼淚。

那是開心又感動的眼淚。

然後，謝舟行的視線又停留在我因過於修身的禮服，而略微明顯的小腹上。

過往忽視的一切全都串聯了起來。

他後知後覺，自己究竟都錯過了些什麼……

心臟像被人硬生生挖掉一塊。

難受得想嘔。

也是那一刻，謝舟行第一次意識到：

原來我從沒騙過他。

騙他的人，從始至終都是他自己。

他就是個小丑。

是不被邀請的那個。

「這也太浪漫了吧…沒想到聞總竟然是個戀愛腦，怪不得前幾天他還在曬他老婆在朋友圈對他的大段告白……」

謝芳知走到謝舟行身邊，八卦地科普卻遲遲得不到回應。

「我們的位置不在這邊，你為什麼……」

謝芳知突然說不下去了。

她轉頭，看到了謝舟行通紅的眼眶。

謝芳知想起，上次這樣還是在這小子沒成為大明星之前。

他眼睛通紅地跑回家，拚命撥打一個已經是空號的號碼。

他說自己把喜歡的人惹生氣了。

那時的謝舟行，哭得像個孩子。

就像現在這樣。

14

繁瑣的儀式結束。

顧慮到我的身體，聞琛自己出去應酬。

讓我在休息室里休息。

我坐下閉眼眯了一會兒。

就聽到門被人推開，發出很輕的嘎吱聲。

我以為是聞琛。

有點驚喜。

「我那些朋友沒灌你酒吧……」

轉頭，我頓住。

是謝舟行。

他倚靠在門上，有點自嘲地勾起唇角。

「你很擔心他？」

我愣了下。

沒想到他會出現在這兒。

畢竟，我沒邀請他。

見我沉默，他走近幾步，繼續問我：

「為什麼沒告訴我，你要結婚？」

「為什麼要告訴你？」

我抬眸反問。

這才發現男人的眼眶紅了一圈。

像剛哭過一樣。

少有的狼狽。

他啞然了一瞬，幾乎脫口而出：

「可我是你的……」

「對，你是我的前男友。」我替他補齊後半句話，皺眉道，

「可沒人規定結婚一定要通知前男友。」

「不是這樣的……」

謝舟行深吸一口氣，眼底眸光顫動：

「我從沒說過分手，姜宜。」

「你是沒說過，但那是我提的。」

想起謝舟行之前帖子裡的那些話，我嘆了口氣。

乾脆站起來，一次性解釋清楚：

「當時我結束的意思，就是結束這段關係。」

「謝舟行，準確來說我們已經分手五年多了。」

「如果你之前有所誤解，我現在解釋清楚，你可以離開了……」

我以為自己說得夠直白，他應該會自覺離開。

可偏偏謝舟行不。

他倔得很。

「我不信！我不信只是五年時間你就把我忘得一乾二淨。」

他快步走到我面前，眼底的液體搖搖欲墜。

「我變了，姜宜。」

「我跟以前不一樣了，我現在有能力挑選劇本，也不用再接那些偶像劇了。你擔心的那些不會再發生。」

謝舟行攥住我的手，急切地想向我證明些什麼。

「如果你擔心的是洪姐，她現在也已經不是我的經紀人……」

「所以，我們可不可以，」他語氣帶著哽咽，近乎卑微地乞求，

「可不可以重新回到過去，就跟以前一樣……」

我有些恍惚。

原來他不是不知道我介意的是什麼。

也不是不知道怎樣說可以讓我安心。

只是從前的他，未曾在意。

如果是剛分手時的我，或許真的會忍不住答應。

但時間是個好東西。

五年時間足夠謝舟行成為影帝，也足夠讓我認清現實，重新開始。

「謝舟行，不是所有東西都有再來一次的機會，我們都需要朝前看了。」

我掰開他的手，眼神溫柔地摩挲著手指上嶄新的戒指。

「朝前看……」

謝舟行啞聲喃喃，就像丟了魂魄一般。

他機械地把手伸進兜里翻找，再拿出來的時候，掌心躺著一枚鑽戒。

「你知道我聽見你回國以後有多開心麼，我覺得我們一定能破鏡重圓。」

「就在前幾天，我還夢見和你結婚，你穿著婚紗就跟今天一樣漂亮，我就迫不及待地跑去買下了這枚鑽戒……」

「可你也知道那只是個夢。」

一句話讓謝舟行臉色慘白，他低下頭。

有水珠落在地板。

「真正的破鏡是無法重圓的，因為兩塊鏡片本身就不適配。」

「謝舟行, 不用再跟我證明什麼, 或者說有多愛我了。」

我平靜地說, 「因為我現在喜歡的人不是你。」

「怎麼會…難道你現在喜歡的是……」

敲門聲響起。

聞琛捧著束鮮花大搖大擺地進來。

擠開還在顫抖的謝舟行，來到我面前。

「哎呀，差點忘了花還沒換。」

他伸手將梳妝檯前的花束丟進垃圾桶, 將手裡的那束插了進去。

聞琛笑眯眯的。

「過期的東西就應該待在該待的地方。」

「還是新鮮的花比較好。你說對吧，老婆？」

15

太明顯了。

向來淡定的聞琛, 眼下像亟待主人認可的大型貓貓。

眼底的情緒，就跟晃來晃去的蓬鬆尾巴一樣。

藏都藏不住。

我一眼就看出了他的潛台詞……

但我不介意。

如果他想聽，關於我的心意說多少遍都可以。

自己的男人自己寵唄。

我抱住他的手臂, 直接往他臉上吧唧一大口。

「嗯嗯，你最新鮮，最喜歡的就是你了。」

我湊到他耳畔，小聲說，

「滿意了吧？老公。」

男人耳後根熟透了。

卻還哼哼兩聲, 護住我的腹部退後兩步。

矜持道：

「咳咳，寶寶還在呢, 注意影響。」

呦呵，還給他裝上了。

別以為我沒看到他一直有意無意看後面的小眼神。

「砰」——

很大的摔門聲。

謝舟行走了。

這麼多年,

這個壞習慣他還沒有改。

16

婚禮結束。

我坐在床上又刷到了謝舟行的帖子。

標題是【完了, 她真不要我了，跟別人結婚, 連孩子都有了, 我是不是徹底沒機會了？】

下面評論區, 十個里有八個都在發小丑圖片。

【恭喜樓主當選麥當勞的吉祥物，在前兩周我就看出此子頗有天賦。】

【樓主這腦迴路那女生要回頭那才是真完蛋。】

【建議樓主把這一條和前幾天的帖子並在一塊, 太招笑了，震撼首發！】

【……】

我沒繼續在下面發表評論。

而是點開主頁頭像, 一鍵拉黑。

「好看嗎？」

聞琛不知道何時貼到我的背後, 幽幽出聲。

我隨口評價：

「一般般吧。」

「其實我也有。」男⼈深吸口⽓。

我一下來了精神, 回過頭。

「你也有在⽹上更新帖⼦？」

「嗯。」

「關於什麼的？想看想看。」

我好奇得不行。

聞琛卻撇過頭，咳了兩聲, 轉移話題。

「你如果有想知道的, 直接問我就好。」

於是，我問出了那個一直潛藏在⼼底的問題。

「你什麼時候喜歡上我的？」

這個問題聞琛沒有逃避。

反⽽格外認真地垂眸看我。

眼底的笑意，像是可以把冬⽇的寒意融化。

他說：

「在很多年前, 我隨家人回過一趟國, 那次我恰好去了趟天垂⼭。」

「在那⾥, 我看了⼀場很特別的秀，聽說是個⼥⽣設計的。」

「那時我就想, 能設計出這樣作品的⼈⼀定是位很優秀很特別的⼥生，很想見一面……」

「之後呢？見到真⼈以後失望了嗎？」

「沒有，我只是覺得很幸運。」

他搖頭，聲音虔誠⽆比,

「橫跨大洋 3000 公⾥，上帝讓我找到了你。」

「我再次為你著迷, 並擁有了讓你再次露出幸福笑容的機會。」

「我對這⼀切, 感激⽆⽐。」

「真是上天眷顧。」

他閉上眼。

像是回到了那⽚雪地上。

他當時閉著眼，對我說：

「謝天謝地, 接住你了。」

17

聞琛啊聞琛，你怎麼還不明⽩。

無關上帝。

⾏星和衛星，終會因為萬有引力⽽靠近。

就像我和你。

但那不是因為萬有引力。

而是因為愛呀。

因為你那明目張胆的偏愛。

讓我重新擁有了靠近的勇氣。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