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學聚會上。
我拒絕了校草謝舟行遞過來的酒。
低頭時,首頁刷到條帖子:
【和前女友冷戰五年了,她還不肯喝我倒的酒,我該不該主動原諒她?】
我愣住,不自覺看向對面正不停打字的男人。
想了想,也在下面跟著發了條評論:
【有沒有種可能,或許是她已經懷孕了呢?】
01
對面很快就破防了。
發來一連串回擊。
【你在瞎說什麼?她這麼愛我,我懷都不可能她懷,她肯定還是在氣我而已。】
我還沒回話,樓底下已經蓋了好幾層懟他的。
【別太招笑了,別人家都要顯懷了,你還沒釋懷。】
【自己把自己哄好第一人,這邊建議有臆想症可以儘早去就醫。】
【額樓主,有沒有可能生氣五年,那不叫冷戰,叫分手呢?】
【哈哈哈哈今天也是開眼了,能碰到這麼普信的男人。】
【……】
這個樓主很活躍,每一條都慷慨激昂地回復過去。
力證自己說的沒錯。
與之對應,在我對面,拚命打字的謝舟行臉色越發難看起來。
莫名地,我總覺得這個樓主和謝舟行有幾分相似之處。
畢竟,我和那樣耀眼的他確實談過一場戀愛。
而我現在懷了孩子。
不是他的。
02
剛剛的小插曲沒有打斷同學會的熱鬧。
班長和我們人緣都不錯,主動挑起話題:
「謝舟行你小子現在可是我們中最出息的啊,連影帝都得了,回頭可得給我們都挨個簽名啊!」
謝舟行頭也沒抬,不咸不淡地嗯了一聲。
班長話鋒一轉,看向我。
「不過要說變化最大的還得是咱小宜,出國一趟都成大美女嘞。」
「身材好不說,就還多了種很溫柔的感覺,有個詞怎麼說來著……對了!就那個母性光輝。」
我的手下意識撫在腹部上,輕輕笑了下。
沒來得及說什麼,就聽到班長促狹一笑道:
「誒我記得你們倆以前不還是一對嘛,現在看那也是郎才女貌啊!」
這時,一直低頭的謝舟行抬眸。
「我可不敢,某人現在可是連我的酒都不願意喝了呢。」
他的語氣淡淡。
唇角卻勾起抹弧度。
這是他今晚第一抹笑容。
我沒有理他,只是將視線轉向其他人,搖搖頭。
笑著解釋道:
「你們別胡說,我現在有男朋友了。」
嗯,其實更準確來說,是領了證的「老公」。
但考慮到國內還在籌備中的婚禮。
我換了個更妥帖的稱呼。
下一秒,謝舟行手中的酒杯砸在地上。
刺耳的聲響響徹包間。
酒漬濺落到男人身上。
謝舟行不笑了。
眸色陰沉地起身。
垂在兩側的手,發出骨節攥緊的咔擦聲。
「我出去處理下,免得再礙某人的眼,連有男友這樣的話都編出來了。」
他偏過身,徑直朝門外走去。
從頭到尾。
沒再看我一眼。
直到人影徹底離去,大家才恢復小聲的交流。
這時,手機傳來震動聲。
是聞琛的消息。
之前謝舟行瘋狂打字的時候,我就發消息讓聞琛來接我。
現在他已經到了下面。
剛剛好。
我拎起包,站起來跟大家道別:
「不好意思,男朋友來接我了,我先走一步了。」
班長詫異。
「我還真以為你是為了氣舟行才那麼說的,原來搞真的呀,可以啊!小宜,啥男人把咱謝影帝都比下去了呀?」
班長眼中全是對八卦的渴望。
想起聞琛,腦海中不由自主浮現出昨晚男人因吃醋,而不知饜足親我的模樣。
我有些臉熱,不好意思地笑了:
「嗯,他是個很厲害的人…對我也很好……」
臨走前,我想起還沒完成的事。
從包中拿出一沓精緻的紅色婚禮請帖,分給眾人。
「下周五是我和男友的婚禮,地點就在水天樓,歡迎大家。」
聞言,人群安靜了片刻,又瞬間爆發出起鬨的笑聲。
恭喜聲此起彼伏。
班長也笑著找我討要同學們的喜糖。
突然,他的目光停頓在唯一一處我沒放請帖的空位上,欲言又止。
空位的主人,就是剛剛出去的謝舟行。
「他,就算了。」
我不假思索地搖搖頭。
最起碼,我不希望自己期待已久的婚禮摻雜任何關於他的回憶。
尤其是那種不好的回憶。
03
坦誠來講,與謝舟行有關的回憶也並非都不好。
就像任何一段感情的起始,都會裹上脫離現實的蜜糖。
大學的時候,我有點內向,也有點無聊。
唯一的愛好就是埋在草稿紙里,畫一件又一件的衣服。
雖然不是服設專業。
但我很喜歡。
那些衣服跟黯淡無光的我不同。
它們有自己的顏色,
在筆下就擁有無限的未來。
直到很偶然的一次,室友看到了這些草稿紙。
她是模特社的。
正好社團下次走秀缺少主題,她二話沒說就把我的草稿紙交上去了。
「小宜,你這麼好的天賦怎麼可以就這麼埋沒呢?」
她說。
我有點受寵若驚。
天賦,是個離我很遙遠的詞彙。
後來,那場走秀被定在了天垂山腳下。
以篝火為背景,星空為主題。
我是整場秀的設計師,全程在後台給模特做各種準備。
一直到最後,我仍有點手忙腳亂。
最後一件衣服是我最滿意的作品。
也是整場秀的壓軸之作。
而詮釋它的不是別人,正是謝舟行。
他是模特社的台柱子,外頭百分之八十的女生都是沖他來的。
一不小心,我系領結的手一歪。
「這麼緊張?」
謝舟行將領結掰正,似笑非笑,
「我這個走秀的人都不緊張,你緊張什麼?」
「還是說……」
他停頓了下,傾身靠近我。
模樣輕佻又招惹,
「因為我太帥了?」
男人一自信起來,就會變得油膩。
但謝舟行不會,因為他是真的很帥。
盯著那張帥臉。
我說不出話,更緊張了。
到謝舟行了。
他點點頭,轉身上台。
卻在與我擦肩而過的時候突然停下。
他偏過頭,朝我揚了下唇角。
「開玩笑的。」
「不用緊張,這是我見過最好看的設計。」
一瞬間,我心跳如擂鼓。
從身後望著他信步走向台前。
火光搖曳,折射在布料上,就像無數星星匯聚在他身上。
現場一下子安靜了。
謝舟行詮釋得很完美。
完美得就像一場夢。
等夢結束,我就又變回了那個泯然眾人的普通人。
可偏偏,在走秀結束的慶功宴上。
謝舟行又主動坐到了我的旁邊。
我下意識往旁邊挪了挪。
他單手支著下頜,挑眉打趣我:
「怎麼,又緊張了?」
他沒放過我,縮短距離。
我心跳再次亂了節拍。
可能是有點喝醉的緣故。
也可能是破罐子破摔,我仰頭說出了生平以來最大膽的話。
「怎麼,你喜歡我?」
問出這話的時候,我整個人都懵了一下。
對面的謝舟行也明顯愣住。
我們就這麼彼此呆呆地對視了幾分鐘。
燥意似乎能通過空氣傳播。
距離被無意識拉近,再拉近。
直到唇上落下片溫熱。
如果曖昧能拉絲,我們之間一定能拉成一團又一團棉花糖。
我聽到他在耳邊喃喃:
「姜宜,你知道麼?你的眼睛好好看,比星星還好看……」
我從不知道這些。
就像我從不知道兩個人可以這麼莫名其妙地走到一起。
成為一對情侶,一年又一年。
也是在那一年,我們被大家偷偷評為學校里的「不可能情侶」。
最不可能想到的組合就是我們。
平凡如我,就像耀眼如謝舟行。
不過時間一長,熬走了那些不看好我們的同學。
大家反倒習慣了我們。
直到快畢業那年,謝舟行被星探挖掘,進了娛樂圈。
04
進入娛樂圈有很多需要注意的。
所幸,謝舟行有個很厲害也很有手段的經紀人,給他安排好了一切。
但對他只有一個要求——
不能曝光任何感情生活。
潛台詞就是,明面上他不可以有戀人。
謝舟行為這件事跟洪姐,也就是他的經紀人爭論過不止一次。
最僵持的一段時間,洪姐停了謝舟行手頭上的一切工作。
那時,我和謝舟行已經在校外租了個小房子,同居在一起。
縱使謝舟行假裝洒脫,說自己正好在家練練台詞。
他的失落和煩躁也很明顯。
我到底心軟了。
於是想了想說:
「你放心去做你想做的事吧,我正好也在家裡準備作品集。」
「其實私底下我們也能做很多事情的,等你熬過起步期……」
話還沒說完,我就被謝舟行從身後抱住。
他像只小狗,毛茸茸的頭埋在我的肩窩,輕輕蹭了蹭。
「姜宜,你怎麼可以這麼好。」
謝舟行聲音悶悶的,帶著點鼻音,
「好到……我都覺得自己不配……」
「等我成了大明星,我要向全世界宣布你就是我喜歡的人,天王老子來了也管不了我們,再給我們換個你喜歡的那種帶花園大別墅……」
頸側有點冰涼有點濕。
我的心卻熱熱的。
可人有的時候甚至不能共情過去的自己。
時間推移,謝舟行演了幾部網劇,開始小有名氣。
聚會上,不少熟悉我們的人都來問我們的關係。
我只能沉默著,尷尬地灌了幾口咖啡。
咖啡真苦啊。
苦得我眼淚都要掉出來了。
原來還是不一樣的。
我也並不像自己想的那樣,無堅不摧。
學校里流傳起了我們已經分手的消息。
我減少去學校的頻率,更多的是待在家裡。
埋頭在設計圖紙間,剩下的時間就是在等待謝舟行。
可他越火,回家的時間就越少。
後來,他出現在螢幕上的時間比現實中還多。
謝舟行出色的外表,讓他接的大部分作品都是偶像劇。
擁抱和吻戲是常態。
我看著他在螢幕里,對著別的女孩深情款款,立下誓言。
不得不承認,他演得真好。
好到有一天,我實在沒忍住。
趁著他在家問他:
「實話實說,你會對拍戲對象動心嗎?」
謝舟行愣了下,回頭用力親了我一口。
「瞎想什麼呢,怎麼可能?」
他說。
我就信了。
可深夜的某一刻,還是忍不住惶惶。
這種感覺在第二年的某一月又達到了頂峰。
謝舟行出演的一部青春酸澀劇爆了。
大街小巷都播放著他和女主角定情的戀愛曲目。
一天晚上,他和劇組喝完慶功酒回到家。
醉醺醺的,連脫衣服洗漱都忘了。
我費了很大力氣給他安置好了一切,拽到床上。
也是在那一瞬間,謝舟行突然握住我的手腕,偷偷親了一口。
以前,他也常常這樣朝我撒嬌。
但偏偏這次他傻笑,眼裡閃爍著淚光:
「婉瑜,我親你一口,你別離開我好不好?」
謝舟行所有的電視劇我都看過無數遍。
所以我知道,這句話是那部青春劇里的台詞。
可那個名字不是。
婉瑜是女主角扮演者的名字,梁婉瑜。
我已經記不清用了多大力氣,把他拉扯到床上。
只記得那晚他叫了好多遍婉瑜。
和小魚混在一起。
小魚是女主角的名字。
很突然地,我想起在網上看到過的一句話:
「穿別人的衣服,流的還是自己的淚。」
於是,我的淚也控制不住地流了下來。
人總說,安全感要自己給自己。
可最難不過自己。
04
那晚我睜眼到天明。
一直到謝舟行醒來。
我第一次失了態,盯著他。
痛苦地,歇斯底里地質問。
質問昨晚到底怎麼回事。
質問他和梁婉瑜的關係。
只是這次,他沒有哄我。
謝舟行皺眉嘆了口氣:
「鬧夠了沒?」
他語氣平靜,臉色卻很難看。
「姜宜,關於這件事我說了很多遍,我不想再去解釋了。」
「如果一直懷疑來懷疑去,我們在一起還有什麼意義?」
我忍不住哽咽著笑出聲:
「是啊,沒意義了。」
這句話像是刺激到了謝舟行。
他眼神像淬了冰一樣盯著我。
半晌站了起來,摔門而去。
走後,我收到他的簡訊:
【等你想清楚,我再回來。】
可比謝舟行更早回來的,是他的經紀人。
洪姐真的很負責,還帶了一張卡過來。
二話沒說放在桌上,向我陳述利弊。
她知道我在準備作品集,申請研究生。
而她這筆錢完全足夠我出國留學。
當然前提有一個——
我離開謝舟行。
「姜小姐,你是個聰明人,你要想清楚之後很多事。」
「比如,這部劇爆火之後炒 CP 是不可避免的,你現在都接受不了之後真的可以接受嗎?」
洪姐銳利且精明的目光掃過我。
她看透了我。
她繼續說:
「你知道嗎,之前舟行因為你已經葬送掉了一次又一次的機會,你往後真的要一直如此嗎?不管是為他還是為你。」
「這是最好的選擇。」
臨走前,她凝視了我許久。
附在我耳邊輕聲說:
「最後給你個建議,去照照鏡子吧。」
這句話聽起來是在嘲諷。
可當我走向鏡子,才發現鏡子裡的自己到底有多糟糕。
眼睛又紅又腫,頭髮亂七八糟。
我像是被逼到懸崖邊上的人,已經到了毫無選擇餘地的地步。
許多重要的決定就是在一瞬間做下的。
我拿起卡,拉起行李箱走出大門。
自欺欺人地,我最後撥打了一次謝舟行的電話。
他沒有接。
我只好改發簡訊:
【我們結束吧,你照顧好自己。】
發完,又覺得可笑。
他是個成年人,有什麼照顧不好自己的?
這段感情在簡訊里結束了一切。
開始得莫名其妙,結束得也莫名其妙。
這或許便是最適合的歸宿。
05
謝舟行從洗手間出來,正好看到走向酒店大門的我。
他低頭看了下手機,跟著大步走過來。
「要走了?」
「正好我也要走了,可以送你。」
我搖搖頭,禮貌拒絕:
「不用了,我男友來接我了。」
謝舟行暗沉的目光盯著我。
突然低頭嗤笑一聲。
「姜宜,至於嗎,一個氣生那麼久?」
正好此時,聞琛的邁巴赫絲滑地停在酒店門口。
我不想多說,上前拉開車門坐上副駕。
車裡暖氣開得很足。
聞琛穿了件 V 領灰色毛衣,露出清晰好看的鎖骨。
頗有種人夫的味道。
他沒急著離開,修長的手指點在方向盤上,關心我:
「還好嗎?」
「沒事,只是看到不想看到的人,不過請帖該發的都發了,可以走了。」
我無所謂地擺手。
聞琛輕輕「嗯」了一聲,轉動方向盤。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
倒車路過謝舟行的時候。
他似乎用力地按了幾下喇叭。
很大聲那種。
06
謝舟行本來就有氣。
莫名其妙被車喇叭震了幾下,更氣了。
他覺得我是故意跟他作對。
就連那個司機也是。
酒沒喝幾口,他快被氣飽了。
謝舟行急躁地走回包間,準備拿完東西就不再待下去。
可門一開。
看到他時,所有人驟然一靜。
謝舟行看向班長,想要離開的話還沒說出口。
桌前的一抹紅就進入了他的視野。
像是個喜帖。
喜慶得刺眼。
全世界似乎都在開心。
就他不是。
所以下意識地,他扯了下唇角,問:
「這,誰的婚禮?」
班長一時語塞,不知道該說不該說。
清官難斷家務事。
尤其這還是對曾經的有情人。
所以他乾脆下頜一抬,示意謝舟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