賓利車裡空調開得很低。
傅湛遞來一份資料,他要我以身做餌,去勾引資料上的男人——
他小青梅的心上人。
1
「怎麼做不用我教你吧?」
傅湛掃了我一眼,語氣很輕,「勾引男人這種事,你也算得心應手了。」
我翻開文件夾。
資料上有一張年輕男人的照片,短寸發,眉眼深邃,漫不經心地看著鏡頭,有股子說不出的痞勁。
林馳。
男,23 歲,街頭混混。
傅湛降下車窗,點了根煙,煙草味順著晚風灌進車裡,「記得打扮得清純點。」
他用手指卷著我的發梢,笑,「資料顯示他不喜歡你現在這樣的。」
其實,我很厭惡傅湛這種譏諷的語氣。
但我的確需要他的錢。
三百萬。
足以救命了。
合上資料,我笑笑。
「成交」。
2
我偏頭看著鏡中的女人,只覺陌生。
素凈的白裙子,頭髮染黑,拉直,然後紮起馬尾。
臉上連粉底都沒擦。
這是我嗎?
鏡中,模樣清純的學生妹嫻熟地點了根煙。
笑了。
這他媽居然是我。
外界對我的評價,向來都是圈裡最臭名昭著的花蝴蝶。
眼裡只認錢。
說來也不知是幸還是不幸,我打小就有一副好皮囊。
也正因如此,十六歲那年就被養父賣去了風月場所,以色侍人。
花一樣的年紀。
同齡女生都穿著校服,在教室里背著英文單詞,像一朵待放的花苞。
而我——
早被折下枝頭,爛到了骨子裡。
三年前,我跟了傅湛。
他是傅家的獨生子,出手闊綽,身邊女人換的比衣服還勤。
我是他唯一公開承認的女友。
說是女友。
也就是個得寵些的情人。
因為有一雙與他白月光溫禾相像的眼睛,所以做了三年替身。
而一周前,溫禾回國了。
我知道傅湛會和我斷了,只是沒想到,分手的方式是把我送給別的男人。
3
酒吧。
燈紅酒綠中,我怯生生地打量著周圍。
「妹妹,一個人來喝酒?」
濃重的煙草味混著酒味撲面而來,嗆的我有點反胃。
陌生的中年男人貼著我坐下,沒聊兩句,手就直往我腰上貼。
「啪——」
耳光聲被音樂蓋住。
我顫抖著手,轉身就跑,卻還是被他抓住。
我被踹倒在地。
可想像中的拳頭並沒有砸下來。
我睜眼時,剛巧看見林馳拎起一瓶酒,砸在了對方頭上。
玻璃碎渣四濺,林馳罵道,「打女人?你他媽也就這點出息了。」
「滾!」
男人罵咧著起身,想還手時被旁邊人攔下,「你不要命了?」
「那是林馳,這酒吧都是他罩著的!」
「趕緊走吧……」
4
林馳將我拽起。
音樂聲覆著他的聲音傳來,「來找人?」
我點頭。
「誰?」
我猶豫了下,「我男朋友。」
林馳撣了撣煙灰,跟著我在酒吧轉了兩圈,最後停在一張卡座前。
年輕的男孩子擁著陌生姑娘,正吻得難捨難分。
林馳滅了煙,問我,「這個?」
我沒說話,只死死咬著唇。
手指攢著衣角,緊了又松。
直到男生抬頭。
「窈窈?」
他一把推開懷裡的女生,朝我跑來,「你聽我解釋……」
「不用了。」
我後退一步,咬咬唇,主動握住了林馳的手。
「我來找你就是說分手的。」
「你該不會真以為我喜歡你這種沒擔當的小白臉吧?」
「給你介紹一下,這是我的新男友。」
說著,我圈住林馳脖頸,僵硬地吻了上去。
呼吸交錯。
淡淡的煙味交錯蔓延。
餘光里,就連那個雇來臨時客串我男友的小男生都看呆了眼。
5
我被林馳帶回包間。
我捂著臉,眼淚從指縫裡落個不停。
這人似乎有些手足無措。
在我面前蹲了半晌,才勉強憋出一句話。
「別哭了」。
我仰著頭看他,「可是,他是我初戀。」
眨了下眼,蓄著的淚就又砸了下來。
林馳扯起一張紙巾按在我臉上,「哭啥?那種人不值。」
他手上力道沒輕重,擦個眼淚都蹭得我生疼。
我吸吸鼻子,搶過林馳手裡的煙,笨拙地夾在指間吸了一口。
「咳……」
剛停下的眼淚又被咳了出來。
「小姑娘家,學什麼抽煙?」
林馳看我一眼,又把煙搶回,很自然地吸了一口。
我順勢扯住他衣角,「那……能不能陪我喝點酒?」
見我又要哭,林馳應了。
那晚。
我一共喝了八瓶啤酒。
又哭又笑,然後吐了林馳一身。
他攙著我,嘴裡低聲罵著,卻沒把我推開半分。
林馳把我帶回了家。
他真以為自己是撿了個失戀的不懂事小姑娘。
可實際上。
我這種男人堆里長大的,演戲只是基本要領。
6
本以為他好歹是個混混頭子,手下幾十號弟兄,住的怎麼也不會太差。
可他住的還是城中村。
陳舊的小巷,沿路都是些擺攤的小商販,隨處可見張貼的小廣告,滿巷的煙火氣。
上樓。
我被他扔在了床上。
硬板床又涼又硌,我翻了兩圈,勉強找了個舒服的姿勢,裙子的領口也因著一連串的動作悄然滑落。
頓了幾秒。
他的手碰到我裸露的肩頭,燙得厲害。
我以為他會趁機扒下裙子,可下一秒——
衣領被他扯了起來。
他替我蓋上被子,走了。
走了……
7
林馳的被褥鋪在地上。
這人油鹽不進,我只能裝作剛醒的樣子,暈頭昏腦地下床鑽進他的被子裡。
輕薄的夏涼被覆在我們身上。
我能聞到他身上的煙草味。
下一秒。
林馳又將我從被裡扯了出去,「回你床上睡。」
「不要。」
我按住他的手,湊上前去親他。
「我和他分手了。」
「沒有人要我了,」我用唇輕輕蹭著他的,語氣委屈得不行,「你留下我好不好?」
「我很乖的。」
「吃的也少,養我不貴的。」
我裝著醉腔,輕聲呢喃。
而他這次也沒有躲,全程睜著眼看我。
我能看見他瞳孔中折射出的女生模樣。
穿著白裙子,高扎著馬尾。
青澀美好。
我緊張又笨拙地親著他,用顫抖的手去脫他衣服。
林馳的呼吸聲加重。
「周窈,」他按住我的手,「你喝醉了,你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嗎?」
「我知道。」
我將手探進他掌心,林馳的手掌很大,能將我的手全部裹住。
手指插入指縫,與他緊扣。
我再次湊近。
在他唇上胡亂蹭著,咬著,青澀又無措。
林馳終於再經不住。
他低罵了聲,掌心按在我腦後,加重了這個吻。
……
逼仄的硬板床上,林馳將我按進懷裡。
滾燙的掌心貼合在腰際,寸寸撫平我的顫慄。
而我縮在他懷裡,小聲地喊疼。
「乖。」
他吻過我耳垂,「放鬆點。」
8
夜深。
林馳已經睡了。
我忽然覺著鼻子裡有什麼東西流了下來,用手背一蹭,昏暗的視線里,那一抹暗紅格外明顯。
一滴,兩滴。
我扯了張紙巾按在鼻子上,又輕輕抽開他壓在我身上的手臂。
衛生間裡。
我反鎖了門,將紙巾攢成細小一團塞進鼻子裡,又扯下綁著馬尾的皮繩,點了根煙。
我打量著鏡子裡的自己。
面色有種近乎病態的蒼白,因為過瘦而凸出的鎖骨上方,有著曖昧的吻痕。
都是林馳的痕跡。
資料上說他從不近女色。
可實際上一旦開了口子,這人比野獸還野,簡直要人命。
胳膊腿都快被他折騰得散了架。
「周窈?」
衛生間外忽然響起林馳的聲音。
我愣了下,忙掐滅了煙,「怎麼了?」
飛快地打開窗戶通風,我將煙頭扔進馬桶,藏起了火機。
林馳倚著門,問,「不舒服?」
「嗯……」
我一邊用揮著手驅散煙味,一邊輕聲應著,「肚子有點不舒服。」
「怪我。」
林馳的聲音穿透門縫,有點啞,「做了太久,沒給你蓋被子。」
我沒說話。
只坐在馬桶上看著玻璃門上折射出男人的影子。
肩寬腰窄,標準的倒三角。
等著煙味散的差不多了,我才出去。
林馳就安靜地倚牆等著。
他用手輕輕碰了碰我散下的頭髮,「這樣也好看。」
從衛生間到臥室不過幾步路,這人還是拎了件外套替我罩上。
回去才發現,床單已經換了。
舊床單堆在床尾,被他拿起,「我去洗一下。」
我錯愕望去。
發現床單上有著格外醒目的兩點殷紅。
這人怕是誤會了些什麼。
我能感覺到他的確是個新手,全程生澀又莽撞。
衛生間裡響起潺潺水聲,以及布料揉搓的聲音。
我趿著拖鞋過去,倚在門邊看著。
男人只穿了件寬鬆的短褲,露出小麥色的肌膚,正岔著長腿蹲在那搓洗,嘴裡叼了根沒點的煙。
老舊的衛生間裡。
這畫面竟意外的有點溫馨。
我晃了下神,直到他洗了手過來,手掌惡趣味地在我腰上貼了貼,冰得我直往他懷裡縮。
林馳在自己褲腿上蹭乾了水,才將我撈進懷裡,打橫抱起。
臉上神色認真得不像話,像是在做承諾。
「我會負責。」
「好。」
我將臉埋進他胸口。
語氣羞澀。
臉上卻沒什麼表情。
林馳將我抱回了硬板床上。
他的掌心蹭過我發梢,臉頰,最後扯下了肩帶。
老舊的電風扇吱呀地轉著。
可房間裡的溫度,卻隨著他的動作節節攀升。
他關了燈。
溫柔的莽撞。
……
折騰得累了,林馳很快睡著。
確認他睡熟後,我緩緩掏出手機,上面有一條未讀的消息。
聯繫人,傅湛。
我調低了螢幕亮度,點開。
屈辱的情緒第無數次在心頭蔓延——
「一小時內回來。」
「替我解決一下生理需求。」
9
隨意的語氣,似乎我就是他隨意丟棄又撿起的玩物。
而事實上,也的確如此。
僵了好一會。
我緩緩地穿衣,下床。
離開了這間出租屋。
街邊,我攔下一輛計程車,有氣無力,「振江泊墅。」
司機從後視鏡里看了我一眼,話裡帶著說不出的戲謔,「這是去找男朋友?」
他故意加重了後三個字音。
這小區的房價出了名的貴,很多有錢的主都把情人安頓到了這裡,是以外界談起時都說這是「二奶小區」。
我盯著窗外,沒理他。
思緒隨著車子的輕微顛簸而浮動。
床上那點事與我而言早已是稀疏平常,可林馳那股子莽撞里又帶了點克制的勁,卻讓我的心莫名有點亂。
亂什麼呢?
我也不知道。
心煩得厲害,我搖下車窗,又點了根煙。
我這種人,哪有資格動什麼心。
再睡兩覺估計就不亂了。
……
車停了。
我從包里翻出一百塊塞給司機,「不用找了。」
對方接錢時,明目張胆地在我手背上摸了兩下。
其實這種揩油都算不上的小動作,放在過去我根本不會在意,可這會,那汗津津的觸感卻讓我莫名的噁心。
我抄起腋下包朝著司機頭上砸了過去。
司機捂著頭罵髒,「操,不就是個半夜打車過來陪人家睡覺的,摸兩下怎麼了?」
「裝哪門子的貞潔烈女?」
罵完,他猛踩油門,一溜煙地跑了。
徐徐晚風刮過,隱約傳來司機罵的一聲「婊子」。
這個詞我聽過無數次。
可今晚卻好像格外的刺耳。
我掐滅了煙。
將拍下的車牌號發去了投訴平台,然後認命地折身進去。
10
房門密碼剛輸了三位數,房門便猛地拉開。
濃重的酒味撲面而來。
門重重關上。
驟然間的黑暗讓我什麼都看不清楚,只覺著胸口一沉,衣服便被粗暴扯開。
沒有半點的鋪墊。
他直接去扯我的打底褲,打算髮泄那些最原始的骯髒慾望。
我身子下意識地一偏,傅湛落了個空。
「躲?」
黑暗中,他死死按著我的肩,「讓你裝幾天清純,你還真守身如玉了?」
手指扯住頭髮,生硬地往下按。
本是該習慣的。
可那些經年累月里被打壓下的自尊,卻在今夜莫名有些逆反的跡象。
我推開了他的手。
傅湛呼吸加重,是真的動了怒。
黑暗中,我看見他伏低了身子,語速緩慢地要挾我,
「你說,一個癱瘓不能自理的老太太,該怎麼結束她的晚年最好?」
「讓她活生生餓死?」
「還是被一個醉漢掐死?」
「傅湛。」
我攀上他的手,想說些什麼,燈卻忽然開了。
驟亮的光線很刺眼。
落地鏡中映射出我的狼狽。
他將我按去鏡子前,「看,這才是你。」
「周窈,我們之間,永遠沒有你拒絕的餘地。」
我緊閉著眼,竟也有點想笑。
也是。
演了兩天的戲,竟還真把自己當成那個會紅著眼喊疼的小姑娘了。
就在傅湛要我的前一刻,他手機忽然響了。
螢幕閃爍間,隱約可以看見來電人的名字——
溫禾。
傅湛的火幾乎瞬間就滅了。
我站在一旁沒動。
心裡卻也鬆了一口氣。
他調整了下情緒,很快接通,「怎麼了?」
「好,我馬上過來。」
11
傅湛放了我。
衣服爛了,我去樓上房間裡又換了一件,出門時已近凌晨三點。
我又打車回了那個城中村。
這次是個中年女司機,一路上絮絮叨叨,給我講著她那沒本事的丈夫,和讓她操不完心的兒子。
我安靜地聽著,臨下車時真誠感慨,「大姐,我真羨慕你。」
有一份乾淨的工作。
有著能讓她惦念的親人。
大姐像是聽了什麼好笑的事一般,瞪圓了眼,「羨慕我?」
「別開玩笑了小姑娘。你看你又年輕又漂亮,條件肯定也很好。你那包我見過,叫什麼驢牌,幾萬塊嘞。」
我笑了笑,沒說話。
包是傅湛隨手送的。
而這副看似年輕漂亮的皮囊,內里其實已經腐爛發臭。
付了車錢,準備下車時卻被她叫住,「小姑娘。」
我回身看她。
那張飽經歲月滄桑的臉上卻有著極真摯的笑容,她非把找回的零錢塞給我,
「其實有時候我想想,自己除了窮一點,確實也挺幸福的。」
「而你又年輕又漂亮,以後一定會好的。」
「大姐看人可准了,你肯定會幸福的。」
這似乎,是第一次有人和我說這些話。
我愣了會,緩慢地接過零錢,攥緊在手心裡。
喉嚨里像卡了些什麼,出聲很艱難。
「謝謝。」
12
凌晨三點的城中村,昏暗,冷清,沒了嘈雜的煙火氣,只留一地散亂的垃圾。
快到林馳樓下時,我卻忽然聽見那邊傳來了爭執聲。
那道男聲很熟悉。
半小時前,他還在掐著脖子罵我裝純。
我定睛看去,果然是傅湛,他懷裡還按著個身形單薄的姑娘,「溫禾,你鬧夠了沒有?」
「那個混混有什麼值得你喜歡的?」
溫禾似乎喝了酒,有些站不穩,只死命地推他,仰著臉望向三樓的窗戶。
又掏出手機撥了通電話。
「我求求你,下來見我一面行嗎?」
我不知道電話另一端都說了些什麼,只看見溫禾哭了。
她哭起來時肩頭一顫一顫的,頗能激起人的保護欲。
傅湛果然滿眼心疼。
電話似乎掛斷了。
接著,我看見三樓窗前出現了一道熟悉的人影。
窗戶推開。
露出了林馳的臉。
他點根煙,散漫地盯著樓下的溫禾,語氣不耐,「回去吧,咱們不合適。」
說完,他似乎察覺到什麼,忽然朝我這邊看了過來——
11
隔著三層樓的高度,我撞上了林馳的目光。
當然,以我的視力完全看不清他臉上的表情,只能看見他轉身的動作。
沒一會,有人從樓道里跑了出來。
「林馳!」
溫禾推開扶著她的傅湛,搖搖晃晃朝他走去,語氣里還帶了哭腔,「林馳,我們好好聊聊吧。」
「沒空。」
林馳徑直走過她,迎向我。
巷裡只有一盞半滅不滅的路燈,霧靄靄地照著林馳。
面前一暗。
他拎著的外套罩在了我肩上。
「去哪了?」
他很自然地握住我的手,皺眉,「這麼涼。」
那邊,傅湛也朝我看了過來。
兩道視線夾擊下,我應對從容,手指扯上林馳衣角,帶了點委屈,「我胃疼,想去買點藥。」
「找了幾家藥店都沒有,只能回家一趟。」
說著,我從包里翻出半盒藥,用以佐證。
林馳是個莽撞又單純的人。
我說,他就信了。
「下次和我說,我去買。」
說著,他把我打橫抱了起來,還貼心地替我按住裙角,以防走光。
「她是誰?」
溫禾朝我們走來,唇咬得發白,「林馳,你前兩天拒絕我的時候還說對感情的事不感興趣,她……」
「抱歉。」
林馳腳步一錯,繞開了她,「之前的確是不感興趣。」
他低頭看了我一眼,「昨天忽然改主意了。」
我縮在林馳懷裡。
路過傅湛,餘光掃到了他陰沉的臉色。
13
我就這麼跟了林馳。
這人感情上一根筋,我說什麼他信什麼。
他眼中的我——
周窈,父母雙亡,早早輟學打工。
單純,脆弱。
是個需要他保護的花骨朵。
在一起的第二天,他又帶我去了那間名為「嶼」的酒吧。
一群流里流氣的社會青年圍上來,一副吃了驚天大瓜的樣子,「老大,你這鐵樹開花了?」
「廢話!」
有人懟了下他,「看老大那臉色,昨晚指定是沒少折騰。」
「滾。」
林馳順手抄起一包煙砸了過去,又將我撈去他懷裡。
一群兄弟們也沒敢再開玩笑,齊刷刷地喊了聲「嫂子好」。
聲音甚至蓋過了震耳的音樂聲。
我臊得將臉埋進了林馳胸口。
可實際上。
我倒還有點想笑。
林馳手底下的兄弟都和他一個樣,又糙又直。
不像是混的,倒像是群中二少年。
14
因為顧忌著我這朵「花骨朵」,林馳的弟兄們都忍得很辛苦。
糙話不敢講,葷段子不敢提,煙都沒人敢抽一根。
生怕嗆了我。
「大嫂,」喝了兩杯酒後,左手邊的男生一臉八卦地問我,「給我們講講唄,你是怎麼拿下我們老大的?」
「就是。」
有人附和,「嫂子,你是不知道,老大都單了好幾年了。追他的姑娘能排出三條街,結果他愣是連看都不看人一眼。」
「我們原來都以為老大喜歡男人,整天膽戰心驚的,出去砍人都恨不得把褲子縫腰上,生怕一不小心被老大給糟蹋了。」
鬨笑聲一片。
我也跟著笑了笑。
接著。
又聽見有人說道,「嫂子,我們私底下打過賭,猜老大到底喜歡什麼樣的女生。」
「最後一致認為,老大喜歡那種特純特乾淨的。」
「就是嫂子你這種。」
我照舊笑著。
卻始終沒應聲。
其實我煙癮也犯了,縮在桌下的手在腿上蹭了蹭,拚命遏制住對尼古丁的慾望。
然而。
餘光里有道火光躥起。
林馳點了根煙,然後遞到我面前。
「不用忍。」
他替我把頭髮掖去耳後,笑,「昨晚,我聞到煙味了。」
15
我錯愕著回不過神,可身體卻很誠實——
右手已經接過了煙。
食指與中指夾著那根點燃的煙,撣了撣,動作嫻熟無比。
所有人都愣住,不敢置信地看著我這朵「小白蓮」,唯獨林馳笑了。
他給自己也點了根,甚至還惡趣味地同我的煙支碰了碰。
眾人這才反應過來。
「害。」他們紛紛掏出煙來,互相遞火。
「嫂子你早說啊,嚇得我們憋半天了,連火都沒敢碰。」
我笑了笑,沒應聲。
因為摸不准林馳究竟是怎麼想的。
林馳和手下兄弟們相處得很好,沒什麼老大的架子,大家喝著酒,說說笑笑。
「嫂子。」
坐在我對面的男生戴了副黑框眼鏡,怎麼看都不像是社會青年,反倒有股子書卷氣。
他推了推眼鏡,笑著問我,「你還有多少事是我們老大不知道的啊?」
他語氣戲謔,像是在開玩笑揶揄。
可我卻透過那厚重的鏡片,看見了他眼底的挑釁與威脅。
貫穿其中的,是最原始的慾望。
我有種感覺。
他似乎知道我原本的身份。
但他沒繼續說,只是跟大家一起笑鬧著換了個話題。
煙味聞多了,胸口有點發悶。
我喝了口果汁,口袋裡的手機忽然振動了一聲。
「我去一下衛生間。」
林馳點頭。
那群小兄弟正纏著他玩骰子,他今天輸得慘,已經連喝幾杯了。
廁所里沒人。
我倚著牆點了根煙,胸口那股子翻湧的噁心感卻怎麼也壓不下去。
煙剛吸了兩口,忽然有人推門進來。
是一個小腹微微隆起的孕婦。
我掃了一眼,摁滅了煙,並順手推開窗散散煙味。
「謝謝。」
孕婦說話聲很好聽,柔柔的。
我點了點頭,可胸口那股子上涌的感覺更加強烈。
直到再壓不住。
我衝進廁所隔間,連門都來不及鎖,彎腰就吐了起來。
這次吐得最狠,只覺著膽汁都快吐了出來。
「你……沒事吧?」
身後響起軟軟的詢問聲。
那孕婦走上前來替我順了順後背,「怎麼吐得這麼厲害……血!」
她驚呼,「你吐血了?」
16
劇烈的嘔吐使我眼前出現短暫的模糊。
緩了幾秒視線才算恢復。
沒她說的那麼誇張。
只是嘔吐物里有點紅而已。
將她小心地推出了隔間,我按下沖水鍵,又用她遞來的紙巾擦了下嘴角。
「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