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有這樣的下場,也是他自作自受。
緊接著,老大的公司也出事了。
在酒桌上把他捧得飄飄然的優質項目,根本就是個精心設計的騙局。
等出事後,對方早就捲款跑路,留下巨額債務和一堆非法經營的爛攤子。
由於老大是唯一法人兼最大股東,所有責任都落在他的頭上。
警察直接上門,將他從辦公室帶走。
聽林為民說,不僅要賠款,甚至要坐牢。
老大媳婦哭天搶地地找到我的時候,「撲通」一聲跪在地上,朝我磕頭。
然而,看著她這幅模樣,我眼前浮現的卻是前世那個寒冷的冬夜。
我倒在老大家門口不足百米處,絕望咽氣時。
而屋內,他正滿面紅光地給他丈母娘祝壽。
老大的不孝,少不了他這個媳婦的耳旁風。
「你娘有四個兒子呢,哪裡輪得到你充孝子?」
「再說,你爹死的那麼早,你幫著你娘拉扯你三個弟弟,她念過你的好嗎?」
「長兄如父,沒讓你那三個弟弟幫襯咱們家就不錯了,那老不死的,慣會哎喲哎喲幾聲,就等著你心軟去給她開門呢!」
「她穿著那麼厚實,又冷不死她,再說她現在歸老二養,還跑來咱們屋前叫,這不是存心讓村裡人戳你脊梁骨嗎!」
「你今天敢給她開門,咱倆這日子就別過了!」
……
老大媳婦還在哀求,一如那晚我躺在寒風中的無助。
但這一刻,我的心比冰雪要要冷。
「你以前總教老大多孝敬你自己個老娘,如今老大出了事,你去找你自己個老娘幫忙吧。」
她難以置信地瞪大雙眼,待我轉身欲走,她立刻露出了自己的真實面目,破口大罵。
「你這個老不死的,大寶可是你親兒子啊!」
「你就眼睜睜地看著你親兒子去坐牢嗎?!」
「你從來就偏心那幾個小的,根本沒把大寶放在心上!」
我默默閉上眼睛。
重活一世,我只偏心那個對我好的。
8
林家千金三個兒子的事在網上鬧得沸沸揚揚,令人唏噓。
唯獨老四維持著表面的安靜和體面,甚至博得了不少網友的好評。
就連一向嚴謹的林為民,也在一次閒談中,誇了他幾次。
但我知道,狗是改不了吃屎的。
這天,林為民拿著一疊文件,神情鄭重,和我商討遺產繼承人的最終人選。
其實,在所有人看來,這個已經沒有必要商討。
因為現在就剩下一個老四。
我抬起頭,平靜地看著林為民,語氣堅定。
「林氏集團的繼承人,我決定……是你,林為民。」
林為民整個人都愣住了,他連連擺手。
「姐,這使不得……絕對使不得!」
「林氏祖訓明明白白地寫著,家產必須由林氏血脈繼承。我……我只是一個養子,名不正言不順的,算不得數的。」
我看著他那真切的模樣,心中感慨萬千。
我輕輕握住他因激動而顫抖的手。
「為民,林氏交給你才能繼續輝煌,交給老四?一個外行,他只會把百年基業給拖垮。」
「這不僅是我的決定,我相信,這也是所有為林氏付出心血的人,最想看到的結果。」
頓了頓,我目光堅定道,「你在林家這麼多年,早就是林家人了。」
「若真要論血脈,往大了說,咱們都是中國人,怎麼就不算是一家人呢?」
「姐……」
林為民的聲音都哽咽了,眼眶中隱隱有淚光閃爍。
我緊緊握住他的手,語氣鄭重。
「還有一事求你,我想把林煥,也就是妞妞過到你的名下。」
「從今往後,她就是你的親孫女。」
「讓她去讀書,讓她去看更廣闊的世界,讓她學一身的本領,能獨立能有尊嚴地活著。」
「別讓她的一生……像我一樣。」
目光看向窗外,我仿佛看見我的一生。
「一個女人,若一生的價值只被看作是生育的工具,到頭來,從自己身上掉下來的血肉,卻變成一個個惡魔…..」
「這一生,太苦了,也太不值得了。」
「為民,我要你答應我。」
林為民反握住我的手,眼中滿是堅毅和承諾。
「姐,你放心!」
「我林為民答應你,必定會傾盡所有,讓她接受最好的教育,見識最精彩的世界,讓她的未來,充滿無限可能!」
林煥。
這是妞妞開始認字後,我給她取的大名。
煥然一新,告別過去。
她非常喜歡這個名字。
激動過後,林為民臉上浮出一絲擔憂。
「繼承人的消息一旦公布,我擔心老四他……」
他沒說下去,但是我也清楚。
他怕老四不同意。
可他有什麼資格不同意?
他一個姓方的,有什麼資格不同意林家的安排?
然而,我終究低估了人性。
沒想到老四為了拿到遺產,這種喪心病狂的事情也做得出來。
9
近幾日,我咳嗽得厲害,被憂心忡忡的林為民強行送進了醫院。
好不容易病情好轉,我便執意要回家。
若生命真的走到盡頭,這次,我想在自己的家裡離開。
一回到家,妞妞格外黏人,夜裡也要挨著我睡覺。
起初,我只當是幾日不見,妞妞分外想念。
但漸漸的,我察覺到異樣。
有時我無意中拍拍她的手,她會像只受驚的兔子猛然一顫。
我習慣性地想摸摸她的腦袋,她也會下意識地縮一下脖子,十分抗拒。
這孩子心裡,一看就藏著事。
可是無論我怎麼溫言詢問,她只是咬著嘴唇搖頭。
直到我細問家裡的僕人,才得知老四在我住院期間來過幾次。
說是來探望我,坐上一會兒便走。
一個可怕的念頭纏上我的心口。
我立刻不動聲色地吩咐林為民,在家中所有公共區域和妞妞的臥室,都裝上隱蔽的監控。
按照約定,明天我得去醫院複查。
出門前,我特意囑咐僕人,若老四再來,一定要多盯著他點。
等我複查完回到家,已是傍晚。
剛踏進家門,一股壓抑的氣氛撲面而來。
老四坐在沙發上,臉色鐵青。
林為民也在, 臉色也好不到哪裡去。
而妞妞,像是受了驚嚇的鵪鶉緊緊蜷縮在一個阿姨身後。
身體瑟瑟發抖,不敢看任何人。
見我回來,下人們都退了下去。
林為民還沒開口, 老四「噌」地跳了起來, 指著妞妞的方向, 怒氣沖沖。
「不就是個沒人要的野丫頭!」
「本來她就要被賣到隔壁村的瘸腿老光棍的!我能看上她,是她的福氣!」
「現在有多少女人都想爬上我的床, 她別給臉不要臉!」
聽到這,我的臉色煞白。
最不願想像的猜測, 恐怕已成現實。
林為民將一台平板電腦放在我的眼前。
畫面里。
老四對著妞妞動手動腳,更是把她強行壓倒在床上,就在他欲行不軌, 撕扯衣褲的時候, 勇敢的妞妞抓起旁邊的檯燈狠狠砸向他,這才趁機逃出魔爪……
我幾乎是用盡了全身力氣,狠狠地扇了老四一巴掌。
「你這個豬狗不如的畜生!」
「她還是個孩子, 才十五歲,你怎麼下得去手!」
怒吼時,我的身體忍不住顫抖。
老四捂著臉,竟滿不在乎。
「不就是一個丫頭片子嗎!」
「什麼孩子不孩子, 早晚不就是那麼回事!」
我看向林為民, 字字鏗鏘。
「報警!立馬報警!我要讓他把牢底坐穿!」
老四徹底呆住了,難以置信地瞪著我。
「媽, 你瘋了?我可是你的親兒子?!」
「你現在就剩下我這個兒子了!」
「你難道要因為一個外人, 把你最後一個兒子送去坐牢嗎?!」
是啊, 老二病死了。
老大在牢里鬥毆猝死了。
我名義上的兒子, 的確只剩下他一個。
可正是我這最後一個⼉子, 卻做出了最令⼈髮指的事情。
「我沒有⼉⼦,從前沒有,現在沒有,以後更不會有!」
「報警!」
警察更快到來,帶⾛了仍在拚死反抗的⽼四。
從他混亂的咒罵聲中,我才知道了事情的真相。
原來是心懷怨恨的老大媳婦, 將我如今的地址透露給了他。
並煽⻛點火我會把遺產留給妞妞。
愚蠢的老四竟想出了如此喪心病狂的法⼦。
只要他霸占了妞妞,無論未來財產給誰,他都能分到一杯羹。
10
⽼四最終因強姦未遂, 猥褻未成年⼈等多項罪名被判處重刑。
我將妞妞送到最好的⼼理醫生那⾥,幫助她慢慢驅散掉⼼⾥的陰霾。
一切塵埃落定後。
我讓律師擬定好遺囑。
在我死後, 我名下所有個人財產, 將全部由林煥繼承。
同時,我指定林為民為其終⾝監護人和財產託管人,直⾄她成年具備完全管理能力。
這份囑託, 是我能為她鋪就的,最安穩的未來。
這日, 春⻛拂過庭院。
我躺在搖椅上, 看著不遠處在林為⺠耐心指導下,正認真練字的妞妞。
在她的臉上, 我看到了重新綻放的明亮笑容。
我緩緩地,滿⾜地閉上了眼睛。
嘴角含著⼀絲釋然且安⼼的笑意,如同沉⼊了⼀個溫暖而寧靜的長夢。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