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擺脫相親對象,我隨口胡扯:
「我命硬,逮誰克誰。」
「比如我前男友,被我克得那叫一個倒霉,遛狗被狗咬、出門被車撞,滿打滿算今天剛過完頭七!」
話剛說完,餐廳二樓就發生了命案。
我直接出警控制住現場,詢問老闆:「除了服務生、保潔員,還有誰靠近過案發現場?」
角落有人默默舉手,語氣幽怨:
「還有一個遛狗被狗咬、出門被車撞,今天頭七前來還魂的……
「前男友。」
1
聞言我一怔,扭頭看向走廊角落,心頭一哽:
居然還真是霍越川。
這小子怎麼在這?
合著我剛背後說壞話全被他聽見了??
我不由心虛一秒鐘,但旋即又想起這傢伙出軌劈腿爛人一個,我有什麼不能罵的?
底氣找回來,我冷冷抬眼對上他的臉——
我靠,他這張帥臉對我實在是有殺傷力。
我悻悻地挪開目光,冷聲質問:「你為什麼會在這?」
霍越川表情有點不自然:「我和朋友過來吃飯,就在出事包廂的隔壁。」
我微微眯眼:「那你朋友呢?」
霍越川乾咳一聲:「他有事先走了。」
「是嗎。」
我冷笑一聲:「不是無中生友吧?」
霍越川聞言倒也不辯解,反而一挑眉:「你覺得我可疑?」
還不等我點頭,他就把雙手往我面前一送,眼神略帶期待:
「那你把我抓起來吧~宋警官~」
2
搞什麼?以為我不敢啊!
氣不打一處來,我正想反手摸銬子,樓梯口先有人叫我:
「宋盈?出什麼事了?」
來人穿著灰大衣,戴銀邊眼鏡,看起來斯文得很。
正是我的相親對象,顧修文。
「沒什麼。」
我沖霍越川翻了個白眼,這才過去和顧修文說話:「這邊出了點事,我直接出警了。」
顧修文愣了下:「嚴重嗎?有傷員嗎?我可以幫忙。」
哦對,他做過自我介紹,是個醫生來著。
我張了張嘴還沒說話,旁邊,霍越川先涼涼開口:「傷員沒有,死者倒有一個,這位先生是跳大神招魂的?看著不像啊。」
「霍越川!」
我忍不住喝道:「再搗亂我現在就以擾亂辦案逮捕你!」
霍越川抿了下唇,站到我背後不吭聲了。
顧修文沒理他,推了下眼鏡看著我:「需要我幫忙嗎?」
我嘆了口氣,回頭看向半掩著門的 201 包廂:「不用了,人已經死了,我剛初步檢查過,頭部遭受重擊,一擊致命。」
顧修文怔了下,也看向 201:「出事的是這間包廂的客人?」
我看他神情有異,微微蹙眉:「你認識?」
顧修文上前幾步似乎是想確認一下:「嗯,這裡面的客人是我以前的病人。」
「我今晚到得早,去洗手間時發現一樓洗手間在維修,只好去了二樓,沒想到在二樓走廊碰到他,他說今天是他女兒生日,還邀請我進屋拿了一盒禮糖。」
他說著掏了掏口袋,拿出一個巴掌大小的粉色盒子:「就是這個。」
我接過禮盒走進屋內,和桌上擺放的禮盒對比一下,確實是同款。
見狀我立刻詢問:「你知道死者的身份嗎?」
聽到死者二字,顧修文不免露出些惋惜神情:「我只記得他好像姓程,是個做生意的老闆。」
這已經是很重要的線索了。
我點頭感謝幾句。
「客氣了。」顧修文溫和笑笑,「不能為你分擔些什麼,能提供些線索也是好的,總不能真讓旁人覺得我是什麼跳大神的,莫名其妙湊過來擾亂辦案秩序。」
他這話沒避著人,霍越川自然是聽到了,臉色當即一沉:「你說誰——」
嗡嗡幾聲,顧修文手機震響,他低頭一瞧,皺起眉:「醫院急診的電話,可能是有緊急情況。」
我趕忙道:「那你先去忙,有需要我會聯繫你。」
顧修文嗯了聲,目光溫溫的:「我會很期待你的聯繫,宋小姐。」
3
話落,我和霍越川一齊愣了愣。
反應過來,霍越川登時就要跳起來咬人:「你丫期待個屁!」
「霍越川!」
我趕緊拉住他:「當著警察的面你還想打架?」
「他是誰?!」
霍越川氣得眼睛都紅了,目光死死盯著已經下樓的顧修文,委屈得不行:「我都要被他欺負死了宋盈!!」
我聽得好笑:「一開始好像是你在陰陽怪氣吧?」
霍越川也不心虛,反而更委屈了:「你還向著他?他到底是誰?你為什麼會和他單獨在一起吃飯?」
「宋盈我還是不是你男朋友啊?!」
我垂眸躲開他的視線:「不是,我們已經分手了,現在你是嫌疑人,少給我套近乎摻雜私人感情。」
霍越川充耳不聞:「誰說分手了?我沒同意!」
我懶得和他說這些,只問:「你來這到底是幹什麼的?」
霍越川抿著嘴垂著眼不吭聲。
「你別想瞞著我!」
我沉下臉故意嚇他:「如果你再敢胡說八道,你以後都別想出現在我面前,我最煩別人騙我!」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語氣太過嚴厲,霍越川聞言猛地抬起眼,眼圈一下就紅了:「我還能來幹嘛!我當然是想見你!」
「自從你莫名其妙和我說分手後,就對我一直避而不見,現在還背著我和別的男人約會吃飯……」
「宋盈,你有沒有心啊?!」
4
不是,他一個渣男居然問我有沒有心??
簡直是倒反天罡!!
我氣極反笑正要罵人,卻見面前霍越川嘴一撇眼一垂,開始吧嗒吧嗒掉眼淚。
不是,哥們,你別來這套啊!
以前在一起的時候我就受不了他哭,我心臟又不是金剛石做的,美男掉淚誰能不動容!
「行了行了別哭了,案發現場像什麼樣子。」我拿出紙巾遞過去。
霍越川也不接,就只把臉往我臉前湊了湊。
我無聲嘆了口氣,把紙巾糊到他眼上:「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在給裡面的死者哭喪呢。」
霍越川睫毛上掛著紙巾,悶聲悶氣:「我給他哭什麼,我是哭我無疾而終的愛情!」
我莫名有點想笑,又覺得笑出來不太好,只好接著詢問:「所以你為什麼到這來?確定和死者無關?」
霍越川悶悶地嗯了聲:「我和朋友在包廂吃飯,臨走他去上了個廁所說看到你和別的男的在一起,我就出來找你了。誰成想剛出門就見隔壁包廂里跑出來個服務生,顫巍巍地說死人了。」
我微微蹙起眉,還想再問,屋外卻傳來警笛聲。
市局的同事們到了。
5
一馬當先上樓的自然是我們隊長以及法醫同事。
我見狀趕忙過去彙報情況:「張隊,死者是中年男性,五十歲上下,死因是被重物擊打頭部,作案工具初步懷疑是包廂內的裝飾銅像,我已經讓餐廳老闆去調監控了。」
張隊嗯了聲,抬眼瞥見還杵在這的霍越川,微一蹙眉:「你是?」
我連忙正色:「是他和服務生一起發現的屍體。」
張隊臉色稍霽,問霍越川:「你第一個進入案發現場,有沒有發現屋裡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
霍越川想了想:「沒什麼不對勁的,非要說的話,出事包廂有點冷,溫度沒有我們包廂高,我一進去還打了個寒顫。」
張隊和我對視一眼,緊接著走進出事的 201 包廂。
包廂里應該是要舉辦聚會,布置了熒幕牆鮮花台,各個角落都堆滿了氣球彩帶和毛絨玩偶。
我已經了解完情況,輕聲解釋道:「今天是死者女兒十八歲生日,死者特地找了團隊布置了包廂,就想等著女兒下了晚課來慶祝,誰成想……」
誰成想,他竟看不到女兒成年了。
屍體癱倒在餐桌下,帽子、眼鏡掉在臉側,腳邊還有一個摔碎的茶杯。
法醫已經初步檢查完屍體,沒有其他外傷,只有頭部一處致命傷。
具體死亡時間還需要進一步檢查確定,但據最早發現屍體的服務生說,他五點四十分左右還去死者包廂送過酒,所以死亡時間應該在那之後。
「這包廂溫度確實低一些。」
張隊搓著胳膊檢查了一下空調,制暖正常運行中。
我四處檢查了一番,發現是其中一扇窗戶被打開了一道寸寬的縫隙,夜晚的涼風順著縫隙躥入室內。
拉開窗戶探頭向外看了看,後面是餐廳的綠地公園,只不過正在裝修,只停著幾輛工具車,沒有客人。
二樓到地面並不算高,再加上一樓露台,想爬上來並不困難。
所以兇手會是翻窗進入又離開的嗎?
6
「隊長!」
門口有同事探頭進來:「監控已經調出來了!」
聞言我趕緊和張隊去了一樓的安保室。
監控錄像顯示,死者在下午四點半和布景團隊一起到達餐廳 201 包廂,將近五點半完成裝飾工作,緊接著死者送團隊離開後便返回了包廂。
只不過這家餐廳二樓全部都是 VIP 包廂,私密性很好,包廂里都沒有單獨安裝攝像頭,只在走廊里裝有三個監控。
我擰著眉看完三個監控畫面。
從死者五點半返回包廂到六點半服務生髮現他的屍體,期間統共有六個人進入過包廂。
除了送酒的服務生,剩下五個,三男兩女。
而且巧的是,這三位男性嫌疑人中,兩個都是我認識的人。
一個是先前已經告知我,上到二樓和死者寒暄的顧修文。
至於另一個……
張隊啪地按下滑鼠,監控暫停一瞬,他盯著監控畫面上的人,意味深長地瞥了我一眼:「小宋,你怎麼想?」
我瞧著畫面上的人影,臉色漸漸陰沉。
另一個嫌疑人,是霍越川。
監控畫面顯示,他在六點半離開自己包廂後,見到了驚慌失措的服務生,緊接著進入了出事的 201 包廂。
這和他剛剛交代的一致。
但有一點,他沒有告訴我。
那就是,他在 201 包廂里待了將近五分鐘。
直到服務生帶著餐廳老闆回到包廂,他才從裡面離開。
霍越川為什麼會在死者包廂待這麼久?
我盯著畫面中霍越川冷漠的臉,緩緩蹙起眉。
他在包廂里,都做了些什麼?
7
想到這我自然坐不住了,出門去找霍越川。
此時他正在一樓大廳錄口供,看到我後眼神驟然一亮:「宋盈!」
我幾步過去,對同事說了聲抱歉,接著抓過霍越川的領帶扯著他往角落走。
「哎哎寶兒!有點太熱情了,松一松寶兒,我要喘不上氣了!」
霍越川在後面裝模作樣地哼唧,我充耳不聞,直把人抓到角落往牆上一懟,咬牙切齒開口:「說,你為什麼會在 201 包廂里呆那麼久?死者出事,到底和你有沒有關係?!」
霍越川怔了下,旋即又開始裝委屈:「你難道覺得我是兇手嗎?我們之間連這點信任——」
我忍無可忍,又給了他一肘子:「快說!」
霍越川悶哼一聲,盯著我舔了舔嘴唇,笑了:「我寶兒還是這麼帶勁……好好好我說!我說!」
又挨了我一杵子,霍越川老實了:「我進包廂第一反應肯定是救人啊,但一摸就不行了,人都涼了,然後我就發現……這老頭我好像見過。」
他說著聳聳肩:「你也知道,我家是開公司的,萬一這真是合作夥伴,我們後續都得有準備。正好我爸打電話過來我就問了問。」
「所以你沒出來,是在 201 包廂里打電話?」我不怎麼相信。
「對啊,不信你可以看我的通話記錄。」霍越川掏出手機,螢幕亮起,屏保壁紙都是我,他又有點幽怨了:「虧我還心心念念著你,你倒好,直接開啟下一春了。」
我又給他一巴掌:「別岔開話題!」
霍越川吃痛,撇著嘴點開通話記錄,我探頭一瞧,就見他確實和一個備註「老登」的聯繫人有過通話,時間在晚上六點三十一分,通話時間將近三分鐘。
「而且我也不是完全待在包廂里。」霍越川給我比劃了,「我站在門口玄關那個位置,不是死者身邊。」
他說的那塊位置走廊監控探頭拍不到,最多就只能拍到一個衣角。
我對此保持懷疑,準備一會再去把監控看一遍。
「所以你和你爸確定了嗎?死的是認識的合作商嗎?」我追問。
霍越川點點頭:「是,這人姓程,是個做數控機械的老闆,我剛剛已經跟錄口供的警察說過了,你們可以去核實,但我和他確實也不熟。」
看他這麼坦誠,我微微鬆了口氣。
平心而論,我是不想霍越川和命案扯上關係的,否則會顯得我選男人的眼光相當差。
「我真的沒殺人。」霍越川瞧著我,低垂著眼滿是委屈,「我們之間還能不能有點信任了?」
我聞言忍不住冷笑,眼底湧起幾分嘲諷與陰翳:「你一個出軌開房約炮的渣男,怎麼好意思和我談信任?」
8
話落,霍越川驀然瞪大了眼:「出軌開房約炮?!我沒有!!」
他好像是真的不知情,眼瞳因為驚愕而微微輕顫,呼吸都急切了幾分:「宋盈,你對我是不是有什麼誤會?我沒有做過這樣的事!」
如果不是我親眼所見,我可能真的會被他的表演騙過去,但此刻我只覺得可笑。
「有沒有都無所謂了,反正我們已經分手了。」
我掙開他的手,轉身往回走:「錄完口供你可以離開了,有需要我們會再聯繫你。」
「宋盈!」霍越川一把扯住我,不願鬆開,「我們之間絕對有誤會,天大的誤會!你不能就這樣給我蓋棺定論,我要求翻案!」
我忍無可忍,一把甩開他:「霍越川,你再不懂事也分分場合,這不是你可以撒野任性的地方!」
霍越川眼神一顫,勉強開口:「那我、我在外面等——」
「不必。」
我一個眼神都沒給他,徑直走回安保室:「霍少爺打哪來回哪去,別在我這浪費時間。」
…
安保室內,張隊已經調查到死者信息。
死者姓程,程光明,今年五十五歲,是一家數控機械企業的老闆。
程光明娶過三任妻子,和每任妻子都生下了一個孩子,今天生日宴會的主角是他的小女兒。
「監控里剩下的那一男兩女三個人應該都是程光明的親屬。」張隊站起身,「全都給我叫到局裡來。」
我應了聲,又覺得有點奇怪。
按理說這些親屬不都是來參加生日宴的嗎?
為什麼一個個進入包廂後又都離開了?
9
離開餐廳已經快要十點鐘,但我還要回局裡加班。
有點淡淡的死意。
這份淡淡的情緒在看到熟悉的人影后倏然加重。
我瞧著不知等了多久的霍越川,只覺得頭疼:「你為什麼還沒走?」
霍越川抽了抽鼻子:「我說了我等你。」
我聽著他的鼻音頭更疼了:「少爺,能不能別任性了,你沒事幹我還要工作的。」
「我哪裡任性了?」
霍越川聲音拔高几分,但語氣卻很委屈:「你說不讓我打架鬧事,那我就不鬧,你說案發現場不是說話的地方,那我就不說,我都聽你的了,你為什麼還覺得我任性?」
我疲憊地嘆了口氣:「你在這裡堵我,堵一個要去辦案的警察,還不叫任性?」
霍越川比我小四歲,大學畢業沒多久,還有點孩子氣。
況且他的家世擺在那,難免有些驕縱,以前我覺得他的驕縱是種可愛,但此刻只覺得煩悶。
「你能不能懂事一點?」
我揉著眉心,語氣也不太好:「我已經說得很清楚了,我們已經分手了,請你不要再來打擾我的工作,可以嗎?」
幾乎就是我話落的瞬間,水珠倏然砸在我的腳尖前。
我怔了下,下意識抬眼,就見霍越川已經淚流滿面。
和之前餐廳里那種硬擠眼淚的矯揉造作不同,眼前的霍越川哭得很安靜,安靜又狼狽。
他抿唇看著我,很久才擠出一句話:「你為什麼總覺得我不懂事,我明明一直都在努力改啊。」
「宋盈,你是不是早就不喜歡我了,所以才總是看不到我的好。」
10
我和霍越川的相識是因為一場搶劫案。
這少爺日日開豪車被歹人盯上,在停車場動手搶劫,恰好遇到我購物歸來,直接現場出警逮捕。
自那之後,霍越川就成了我的小尾巴。
我走到哪,他跟到哪。
霍越川年輕、開朗、張揚,又有一張好皮囊,我很難不心動。
沉淪在意料之中。
但其實說實話,我不覺得自己能和霍越川走多麼長久。
他是霍家的繼承人,自然需要門當戶對的婚姻,而我只是個普通警察,工作又忙,連最基本的日日陪伴都給不了他。
所以看到他和別的女人同床共枕的那天,除卻憤怒,我竟然有種塵埃落定的荒謬感覺。
他總會和別人走到一處的,或早或晚。
但此刻看著他傷心難過的眼睛,我只覺得煩躁,煩躁又不甘。
不想讓這樣的霍越川被別人看到。
不論是哭還是笑,這樣的霍越川,都該是我的才對。
可那日酒店裡他和別的女人躺在一起的畫面又如同一根刺,狠狠釘住了我所有的情緒。
於是我狠下心別開眼:「時間不早了,你趕緊回去吧,別再說這些有的沒的了。」
霍越川眼底的光驟然熄滅,聲音很輕:「所以是連一個答案都不肯說嗎,哪怕是騙我呢。」
聞言我臉色一沉,冷冷地抬起眼:「我不會騙你,也從來沒有騙過你。」
不像你,謊話連篇。
如果那日不是我臨時借調到掃黃大隊去酒店抽查,如果不是親眼所見,你還要瞞我騙我多久?
霍越川苦笑一下:「我倒寧願你騙我一次。」
他還想聽一句喜歡,哪怕是謊言也願意。
不想再看對方心灰意冷的眼睛,我頭也不回地向停車場走去,驅車離開。
11
回到市局,我連夜查看了程光明一家的資料。
經過對比,剩下的三個嫌疑人分別是程光明的大女兒程曉蘭、二兒子程浩,以及第三任妻子施婉。
我翻看著餐廳監控,五點四十服務生送酒離開後,第一個進入包廂的是程浩,五點五十分。
接著是施婉,六點鐘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