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輕視我能理解。
但我不明白她隱約的忌憚情緒是因為什麼。
難道她怕我糾纏秦修予?
還是說,因她其實並非秦修予口中那種嚮往自由,對婚姻不屑的大女人。
回國是想和秦修予結婚,而我礙了她的路?
這些我都無從猜測。
說實話也不重要。
我沒有理會林菲菲的話。
徑直走到辦公桌前,將離婚協議推到秦修予面前。
看得出,秦修予起初不是不震驚的。
可他很快斂下情緒。
抬眸看向我的眼神帶著不耐和薄怒。
「溫辭,適可而止。」
「我知道你對菲菲不滿,但在昨天和你攤牌前,我和她坦坦蕩蕩,沒有做過任何對不起你的事。」
「我承認這些年在有些方面沒和你說實話。」
「但無論我是出於什麼原因對你好,受益者終究是你,你不虧的,應該懂得滿足。」
「這樣鬧下去除了把我推得更遠,對你沒有任何好處。」
「溫辭,我實在不知道你在不滿什麼。」
「你甚至還是秦太太,我也從沒虧待過你,那些富太太們有的,你哪樣沒有?我……」
「沒有虧待我?秦太太?」
秦修予似乎沒想到一直不作聲的我會突然開口。
被打斷的不快以及我的反問讓他瞬間皺眉。
「不然呢?」
他看著我的眼睛,恍惚一瞬。
接著迅速轉開臉。
「溫辭,當年我也對你動過心的。」
「可婚後你變了,你的世界只有眼前那一小片地方。家庭,孩子,丈夫,這些就是你的全部。」
「有時候跟你在一起我覺得……」
他深吸口氣,揉了揉眉心。
「菲菲是和你完全不同的女人,和她在一起我才感覺自己是活著的。」
「終有一天你會明白我的選擇。」
「也會明白我還讓你做這個秦太太,已經仁至義盡。」
「你該感謝我。」
「還有嗎?」
聽完秦修予這番『高論』。
我冷聲問。
秦修予噎了下,還沒想好該怎麼回答。
我就將律師調查公司情況的信息發到他手機上。
5
並在他查看後瞬間蒼白的臉色中緩緩開口。
「在我產後抑鬱做治療的時候誑我簽字。」
「瞞著我調整公司結構架空我。」
「稀釋我手裡的股份,甚至將一部分財產轉移到林菲菲名下,將股份當做禮物送給她……」
「這些,叫沒有虧待我?」
「秦太太?」
「秦太太是什麼了不起的身份嗎?」
「秦修予,你是不是忘了,當年沒有我,你的公司根本撐不下來。」
「就算不談感情,你把事情做絕的時候,想過當年是我讓出自己的份額,你才能在公司獨攬大權嗎?」
秦修予臉色青白。
手指用力到幾乎要將手機捏碎。
「你,你怎麼會……」
「你從哪弄到這個的?是哪個股東?是陸恆?」
「是他對吧?」
「他都和你說什麼了?他到底想幹什麼!」
陸恆是公司的第三大股東。
哦,不對,現在是第二大了。
因為我的大部分股份在我產後抑鬱的時候,已經簽字『贈』給秦修予。
而自那往後的幾年。
我每次的分紅或投資都由秦修予處理。
根本沒注意過自己幾乎成了『光杆司令』。
我太信任他了。
以至於昨天看到律師消息的時候,一度以為自己出現了幻覺。
不敢相信他竟把事情做的這樣絕。
「溫辭,你聽我說。」
秦修予快速起身,繞過辦公桌想過來拉我的手,被我躲開。
他皺著眉道:「陸恆從去年年底就不老實。」
「他的話你怎麼能信?」
「這間公司是我們夫妻倆的心血,陸恆一直覬覦公司,你要站在他那邊嗎?」
「我會考慮。」
我甩開他再次伸過來的手。
冷冷道:「看在秦煜的份上,我給你最後一次機會。」
「把贈送給林菲菲的股份以及這些年資助她在國外上學,生活,還有環球旅行,以及房產等固定資產的費用拿回來。」
「我可以將那些股份和錢留給你和秦煜。」
「還會額外留給你們兩成財產。」
「如果不能……」
「當初你主動簽的那份協議是有效的,你知道我會怎麼做。」
秦修予瞬間怔在原地。
臉上滿是不可置信。
我瞥了眼一直搖著秦修予胳膊,滿臉焦急地問他是什麼協議的林菲菲。
嗤笑一聲。
「真是好一個不屑婚育,嚮往自由,獨立自主的大女人……」
話未盡,林菲菲已經氣瘋了。
她漲紅了臉,衝上來就要打我。
誰知手剛揚起就被人提在半空。
「放手!好疼!」
秦修予面色一變,緩緩收回自己慢了一步的手。
我這才發現辦公室居然多了個人。
剛剛光顧著說話,居然沒瞧見陸恆是什麼時候進來的。
「我說你們吵架吵的也太投入了,門又沒關嚴。」
「這點丟人事全都被員工聽去了。」
6
他將林菲菲甩開,看向黑著臉的秦修予。
哼道:「早看這綠茶精,人設怪不順眼了。」
「我說秦總,眼光不太行啊。」
「而且帶小三坑老婆這種事也太沒下限了。」
「好歹避避人啊,這麼明目張胆,是嫌自己完蛋的還不夠快嗎?」
他說著惡劣地笑了。
「哎呦這就生氣了?我開玩笑嘛,秦總千萬別介意。」
我從沒見秦修予臉上出現過這樣嫉恨狼狽的表情。
更沒見過他落於下風,幾乎毫無還手之力的樣子。
他甚至沒能說點什麼來反駁陸恆的挑釁。
只用力攥著拳頭,一把甩開林菲菲攬向他的手。
連一點餘光都沒分給她。
陸恆是我當初親自拉來投資的老股東。
那時我懷著孕,費了好大力氣才給公司拉倒陸恆這尊大佛。
他將錢投到公司那天曾親口告訴我。
這錢我之所以能拿到,實在是他日行一善。
看我太可憐才投的。
這話其實不好聽。
但我當時只想著公司有救了。
秦修予不用再到處奔波,能好好睡一覺了。
所以我根本顧不上生氣,只用力抓著陸恆的手,開心地說謝謝。
陸恆被我氣笑了。
一抬頭看到來接我的秦修予。
瞥了眼我已經顯懷的肚子。
轉頭走了。
那時秦修予看到我拉著別的男人的手,眉頭皺的捋都捋不平。
我哄了好半天才哄好。
之後兩人正式見面,氣氛僵硬。
我回家還笑秦修予幼稚。
再後來我專注於家庭。
和陸恆除了年會或是偶爾的私宴上,幾乎沒再見過。
沒想到他現在依舊是這種性子。
秦修予已經許久不和我提公司的事。
我倒不知兩人的關係已經惡化到這種地步了。
不過……
我緩緩吐出口氣。
陸恆的出現沖淡了我壓抑的情緒。
我從包里拿出當初那份協議的複印件。
以及來之前律師送來的公證處的材料。
和桌上的離婚協議放在一起。
朝秦修予一推。
「你自己決定吧。」
說完我轉身離開辦公室。
沒想到陸恆居然跟我一起出來了。
「溫副總。」
陸恆笑著道:「中午了,一起吃個飯?」
若只是單純的公司內部奪權。
這時候我確實應該應約。
畢竟陸恆最新的股份占比是百分之二十七。
我和秦修予無論誰得到他的幫助,贏面都很大。
但我和秦修予不是普通爭鬥。
我手握協議。
其實並不需要他人協助。
不過……
若秦修予垂死掙扎,也會很麻煩。
我想了想,也笑了。
「好啊,陸部長想吃什麼,我請客。」
陸恆帶我去了一家我聽都沒聽說過的私房菜。
我以為他要找我談合作。
誰知點餐時,他卻突然說起林菲菲。
我這才知道自己之前的猜測沒錯。
林菲菲不但早就見過秦煜。
和秦修予舊情復燃也已經半年多了。
7
只不過之前林菲菲一直在國外,兩人雖曖昧卻一直苦於兩地分隔。
這次她終於決定回國。
秦修予心知無法繼續隱瞞。
又急於與心中所愛『修成正果』,只能和我攤牌。
「那位林小姐在國外分公司待過一陣子。」
陸恆說著搖了搖頭。
「不怎麼樣。」
「學歷水,能力水,長得也,不盡如人意。」
「尤其喜歡給自己立大女主人設那股勁兒,嘶……」
「她是那塊料嗎?」
「你還不知道吧,我調查過她。」
陸恆看著我的眼神意味深長。
「這女人出國留學的錢都是跟你老公要的,就在你找我投資之前。」
「不過那時候她心比天高,看不上秦修予一個負債創業,連老婆都養不起的男人。」
「耍一套欲擒故縱,立一立獨立堅強的人設,再訴說一番舊情。」
「後來嘛,你懂的。」
「秦總就有點欲罷不能了。」
「他出錢又出力,怕那女人在國外不適應,給她在那邊買房買車請傭人。」
「不但親自把人送去,還陪著住了半個多月。」
我原本垂眸聽著,聽到這豁然抬頭。
因為我想起那時我為什麼會懷著孕出去拉投資了。
其實那時原本公司有一筆貸款剛下來。
我懷著秦煜孕反強烈。
直到四個月顯懷了都沒有好轉。
原本以為貸款下來我也能安心休息一陣。
誰知有一天秦修予回家,面露難色。
對我說銀行那邊出了問題,突然又不肯貸了。
他對我說,這一陣可能要出國一趟,去和以前的學長聯絡關係,讓我在家照顧好自己。
我沒多想。
也沒有去查證秦修予說的話是真是假。
畢竟那時我身體不方便,很多事都沒親自參與。
公司辦理的貸款,包括我們倆個人的,林林總總辦了許久。
多的少的,成功的沒成功的。
查起來就太麻煩了。
這些事有秦修予盯著我是放心的。
直到幾天後,我給秦修予打電話接連被他掛斷。
我也沒想過他是在陪別的女人。
後來回電話時,他說和學長聯絡的不順利,可能還要去想別的辦法。
讓我別著急。
我心疼他為了給我好的生活如此奔波。
便去醫院打治療孕反的針,然後親自出去拉投資。
蘆城四十度的天氣,我熱到幾次暈厥。
孕反加天熱吃不下飯,一周瘦了六七斤。
終於在某個大雨傾盆的傍晚,讓我在電玩城堵到翹班出來放鬆的陸恆。
他看我淋得落湯雞似的,又懷著孕。
不忍心再趕我走,安靜看完我準備了許久的資料。
答應我會認真考慮。
之後我在醫院躺了三天。
三天後陸恆主動聯繫我,說同意投資。
我趕去和他敲定時間詳談時,秦修予出現了。
我這才驚覺忙碌的這些天居然很少收到他的消息。
而他回國,居然沒有提前告訴我。
那時的我怎麼就一點都沒發現不對呢?
現在想想。
秦修予的說辭,作為,有那麼那麼多的漏洞。
而我竟然一點感覺都沒有。
多可笑啊。
他在國外陪心上人上學,擔心她一個人生活會不適應。
給她買房買車請人照顧她的時候。
卻忘了自己的妻子懷著孕,要靠打孕反針才能好好吃一頓飯。
為了省錢別說請保姆,連孕檢打車都捨不得。
在我最心疼他最想和他一起承擔的時候。
他最心疼最想幫助的人卻是另一個女人。
8
那時我們欠了那麼多錢,怎麼可能有錢資助林菲菲?
答案顯而易見。
那就是當時銀行的貸款其實辦下來了。
只不過被他運作完交給了林菲菲。
用那些『救命錢』,供心上人追逐夢想,放手享樂。
想到這,極度的荒誕感幾乎讓我想要笑出聲來。
我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麼。
陸恆卻笑了笑,又道:「還有什麼替身不替身的,姓林的也配?她和我們溫副總各方面都差遠了。」
我愣了下。
「你怎麼……」
「我不是說了我調查過她嘛。」
陸恆嘴角緩緩回落,神色認真起來。
「去年年底秦修予想把你手裡最後的股份拿到手,被我注意到,給他弄出不少事來。」
「之前我以為你是自願給他那些股份的,誰知這小子他媽是騙你簽的字。」
「我調查他,很容易就查到林菲菲。」
他看著我,滿眼恨鐵不成鋼。
「你說你怎麼就能信任他信任成這個樣子呢?」
「是啊……」
「我怎麼會那麼信任他呢……」
之後我和陸恆像老朋友一樣談了許多。
他承諾可以在我向他求助的時候幫我一把。
我沒有點頭也沒有拒絕。
畢竟這種事沒有必要說的那麼絕對。
情況多變,給自己留一條退路總是好的。
以前我若明白這個道理,或許不會被秦修予傷的這樣深。
好在現在明白也不晚。
我也沒問他為什麼要幫我。
是單純和秦修予不對付,還是什麼別的原因。
只像當初他答應我給公司投資時一樣。
我提杯感謝他,他應了。
相視一笑間,我竟真的找到些好友相聚的舒心暢快。
然而這份好心情終止在我回到老房子的時候。
秦修予看到我從陸恆的車上下來。
那副表情恍惚間讓我以為他是在意我的。
可惜那種虛假的表演已經沒法讓我相信了。
「需要幫忙嗎?」
陸恆從后座車窗探頭。
他有點喝多了,眼角還紅著。
看向秦修予的眼神卻半分不讓。
「不用。」
我笑了笑,「如果連這樣的小事都處理不好,恐怕到時候哪怕你幫我,我也贏不了。」
「放心吧。」
陸恆看起來有點不放心。
卻還是點了點頭。
「行吧,有事給我電話。」
「好。」
陸恆離開後,秦修予仍舊在單元門口站著。
他神色冷峻,視線始終盯在我身上。
讓人很不舒服。
我問他,「離婚協議簽好了?」
秦修予不答,只看著我。
「你和他去哪了?」
我皺了皺眉,「那與你無關。」
「沒簽嗎?那等你簽好了再來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