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抬頭看過去,看見一張有點眼熟的漂亮面孔。
認真回憶一下,想起來了久遠的小學生回憶。
他似乎在等比例長大,還越長越好看了。
我歪頭:「小貓?」
謝虞:「不是小貓。」
我:「果然是小貓。」
他:「我可以幫你把監控處理好。」
咦?
這麼好啊。
我欣慰拍拍他的肩膀:「好小貓!」
他沉默片刻後:「我不知道你在這裡。」
「你現在知道了。」
他這一次的沉默更長,很久才接上下一句話:「我要出國了,明天。」
我:「哦。」
他:「你能來送我嗎?」
「不行,明天要上課。」
「可我要走了。」
我不高興道:「那我也得上課啊。」
他扯了扯嘴角,笑得挺難看:「你現在有什麼想和我告別的嗎?」
我想了想:「我沒出過國。」
他耐心傾聽。
我眨眼:「替我看看這個世界吧小貓。」
「哎呀,上課鈴響了,我要去上課了拜拜!」
他的聲音在克羅埃西亞狂想曲的鋼琴聲里淡了。
「下次見面……」
聽不清。
上課鈴好響。
14
不知道他說的下次見面後接的話是什麼。
我下一次見到他又是四年後。
我才發現,我小時候對他的判斷不太準確。
可能男生小時候長得慢,他並不止比我大一歲,而是三歲。
咦惹,比我大三歲小時候還這麼笨。
沒救了。
聽說他在國外高中大學跳級讀完,回國把他爸的私生子們通通幹掉,爸媽一起打包送進精神病院,謝家成了他的一言堂。
我無聊參加晚宴,他的名字左耳朵聽了右耳朵又聽,好的,壞的,都是他的名字,耳朵都要聽出繭子了!
煩。
我跑到二樓,找了個清凈的地方端著蛋糕一個人吃。
這場晚宴他也來了。
莊園門口,他眾星拱月。
我在樓上好整以暇看熱鬧。
他日有所感抬頭,我也對他揮了揮手。
他重新低下頭,沒有表示。
咦,好像不記得我了。
我嚼嚼嚼吃蛋糕。
也正常啦,他現在不是以前的小可憐了。
我們見面的時間加起來滿打滿算都不到一個月,記得才奇怪吧。
吃完蛋糕,把一次性紙盤子丟垃圾桶。
沒丟准。
丟到一樓路過的他身上了。
白色奶油沾著他的頭髮,好狼狽。
在場其他人的目光刷刷刷投來。
那眼神,仿佛我是故意吸引他注意的。
天殺的我丟的明明不是他這個方向,明明能丟準的,誰知道他突然往這邊走。
是他在碰瓷!!
說了別人也不信。
畢竟他現在很厲害,各種途徑接近他的人可多了。
我面不改色:「不好意思。」
溜了溜了。
別想抓到我。
聽說他現在很記仇。
得罪他按程度各自有各自的復仇法。
先不說這次的小意外,我可是他小時候狼狽的見證人啊,很難說他會不會滅口。
如果是我……
嗯,我肯定會這麼干。
我絕對不允許我功成名就後有人知道我曾經有多可憐!
說起來,我的養父養母也在精神病院呢。
我們果然是一個腦迴路。
我還是躲躲他吧。
好在他已經把我忘掉了。
15
謝虞為什麼會想結婚呢。
很奇怪啊。
他爸出軌,他媽戀愛腦。
前者搞了一堆私生子逼瘋老婆,對婚生子的他視而不見。
後者老公出軌不折磨老公折磨孩子。
這樣的原生家庭竟然想結婚。
不過他條件真的很好,他願意結婚有的是人願意。
誰會拒絕一個有錢又忙的老公。
更別說長得還帥,睡起來毫無壓力。
現在想明白了。
雖然很多人不喜歡父母,試圖逃離原生家庭,可父母子女之間,基因代代傳承,不自覺地會成為他們的模樣。
謝虞,跟他媽媽一樣,是個戀愛腦啊。
對於他那條近乎表白的語音。
我本來可以視而不見,已讀不回。
但我是個善良的人。
我回復:【我是不婚主義,你別在我身上弔死,好友刪了哈,祝你幸福】
閉上眼睛。
好感動。
我真是個好人。
我要是壞一點,就釣著他玩了。
他看上去很樂意被我釣著。
我還是太善良了。
16
人不能太善良。
人善被人欺。
自從我見過謝虞之後,他出現在我面前的頻率很高,隔三差五見到他。
又一次遇見他,我問他:「你在追我嗎?」
他為我送上一束白玫瑰:「對。」
我認真道:「你不用在我身上浪費時間。」
他說:「不是浪費。」
我:……
跟他講不通。
命好苦。
更命苦的是,某天我醒來,發現自己在一個陌生的房間。
檢查一下,衣服完整,沒被動過。
頭不痛腿不軟,手上也沒有鎖鏈。
只是身體被挪到了這個房間。
我走出臥室,謝虞圍著圍裙在廚房做飯。
我坐在餐廳等他做完。
四菜一湯,賣相不錯。
我沒客氣,不吃白不吃。
他手藝不錯,我很滿意。
吃飽飯,他很主動收拾碗筷。
特別人夫。
我懶洋洋靠在沙發上躺屍消食:「你把我抓過來幹嘛?」
碗筷進洗碗機,不需要手動浪費時間。
沙發另一側向下凹陷。
他坐在旁邊:「我喜歡你。」
我示意他繼續。
「但你似乎並不喜歡我。」
我仰頭望天:「也沒有吧,我還是蠻喜歡你的。」
畢竟長得好看。
但結婚,那是另一碼事。
謝虞並沒有因為我這句話轉變態度, 他神色不變, 加強語氣,「你不愛我。」
我:……
剛才還是喜歡!
不允許這麼快改條件!
「你說得對, 我不應該當只哈巴狗乞求別人恩賜施捨愛意。」他向我靠近。
太近了。
他的呼吸輕而易舉拂過我的鼻尖,與我的呼吸交纏。
他的後半句話不用想都知道是什麼。
我試圖拯救一下自己:「強扭的瓜不甜。」
他低下頭。
微涼的唇印上我的,很軟。
和我對他的初印象一樣。
他輕聲說:「不扭吃不到瓜。」
他生澀地撬開齒關, 很不熟練地探索。
我和他的呼吸都亂了。
謝虞的左手扣住我的後腦勺, 不斷加深這個吻。
我本能抱他的脖子。
我們越來越近, 糾纏越來越緊密。
我的雙腿環在他的腰上。
他低聲問我:「要來點飯後消食運動嗎?」
嗯?
剛吃完飯可以運動嗎?
可以試試。
……
等等!
這個……得一步到胃了吧。
我會吐的!!
衣服不知道丟哪裡去了,我亂撈,撈到沙發上的抱枕擋住自己。
我幽幽道:「飯後運動對身體不好, 我覺得還是不要了吧。」
謝虞指尖勾著一塊小布料:「今晚住這兒嗎?」
我眨眼:「你會放我回去嗎?」
他笑了:「不會。」
「那你還問。」
「我一向尊重你的意見。」
「尊重意見的表現是把我抓過來?你知道這是綁架嗎?」
「嗯。」
「你在『嗯』什麼??」
他指尖纏繞著我的髮絲:「早知道早點綁你了。」
禮尚往來,我點著他的腹肌:「謝虞, 你就這麼想被我釣著?」
我好不容易善良一回呢。
記憶里安靜麻木的臉和眼前這張紅潤的臉重疊。
分明小時候的他更可憐, 我不可憐他。
此刻,他在我的掌心下低喘著, 跨越時空的憐憫驟然浮現。
我翻身,坐在他腰上俯視他。
他那雙漂亮眼睛裡填滿我的模樣。
我主動俯身, 吻他的唇。
他身體僵硬, 手上沒控制好力氣, 用力掐我的腰。
我沒好氣拍他的臉:「輕點。」
他用沙啞低沉的嗓音問我:「怎麼不喊我小貓了。」
我滿足他的心愿:「謝小貓, 你現在可以吻我了。」
窗外好像下雪了。
番外・謝虞
好像下雪了。
南方城市很少很少下雪。
北方司空見慣的雪在這裡是眾人歡呼的存在。
即使, 只是天空往下飄著幾點白色。
梁喬很興奮,她伸出手去接。
「小貓小貓快看,下雪了!」
我糾正她:「我不叫小貓。」
她:「哦,小貓。」
又是這樣。
我問過她,為什麼叫我小貓,我很像貓嗎?
她理所當然回答:「你叫謝虞啊。」
我沒理解, 安靜看著她。
她用手指頭比劃:「魚, 魚!」
「我不喜歡魚,我喜歡貓, 所以你叫小貓。」
完全不能理解她。
她不需要人理解, 強行給我扣上這個稱呼。
她對著雪興奮了好一會兒才安靜。
碼頭邊的渡輪又發船了, 她開始數船上的人頭。
她做的事也奇奇怪怪的。
江水被渡輪攪得渾濁,我走神響起昨天梁喬說的, 跳到江里, 人會死,死後會泡得很大。
如果我死在附近,她可以把我撈起來。
她這麼小一隻怎麼撈得動我。
父親母親又在電話里吵架了。
昨晚母親掐著我的脖子問我為什麼不能討父親的歡心。
我喃喃問梁喬:「我死了他們會後悔嗎?」
會後悔忽視我, 後悔他們的孩子被他們折磨到自殺嗎?
梁喬震驚,她投過來一個看傻子的眼神。
「你想死是想讓別人後悔?」
「不可以嗎?」
她說我廉價說我笨, 說我是哈巴狗, 只會搖尾乞憐。
她說的倒也沒錯。
她站起身,站直了身子也很小一隻。
「他們不愛你你不會把他們抓起來強迫他們愛你嗎, 行不通就通通殺掉!你看看他們是愛你還是去死。只有笨蛋才會用自己的命威脅別人,聰明人都是用他們的命威脅別人的!
「你太笨了,我不要和你玩了!」
她那天生氣走了。
第一天,沒回來。
第二天, 也沒回來。
我在這座南方小鎮待了很久,再也沒有見過她。
她好像真的不和我玩了。
一片雪花飄到掌心,被體溫融化。
她是對的。
不愛我的可以抓起來。
我撫摸懷裡她的長髮。
包括她。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