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搖了搖頭,看了眼我懷裡的花:
「我從不搞受害者有罪論。」
「我母親心情不好的時候,父親總會送一捧花鬨哄她。他說這很管用。」
「如今,花有了。」
謝檀歪了下頭,嗓音溫潤:
「我有能哄你的身份嗎?」
窗外陽光透過玻璃,落在他帶著笑意的眼中。
我下意識抬手壓住胸口,想讓那份悸動不那麼明顯。
但,謝檀笑得太犯規了。
我痴痴地望著他:
「好。」
10
謝檀送我到家門口,乾媽揶揄的視線在我和他之間轉了一圈。
熱情地要留下謝檀吃飯。
謝檀看了眼我,見我在一旁看天看低,無聲笑了下。
婉拒了。
進門後,我掃了眼鞋櫃。
「江鴻哥不回來吃飯嗎?」
乾媽端著湯出來,聞言一愣:
「他來了?」
「這孩子,難得肯出國看我,也不吭一聲。」
她放下湯碗,擦了擦手,喜上眉梢:
「我得打電話給他,真是的……」
她拿起手機撥號。
幾乎是同時,門口的鈴聲和乾媽手機里的重疊在同一片空間裡。
江鴻抱著花慢悠悠地換鞋。
嘴角掛著笑,抱了抱飛奔過來的乾媽:
「還想著給你個驚喜。」
江鴻的注意力全程在乾媽身上。
看都沒看我一眼。
摟著乾媽的肩膀從我面前徑直走過。
「好香,做了什麼好吃的?」
乾媽被他哄得笑意滿臉。
輕輕拍了他胳膊一下,嗔怪道:
「你早說我會更開心!」
「剛下飛機還沒吃飯吧?正好,快坐下。」
飯桌上,氣氛微妙。
乾媽看著江鴻,忽然嘆了口氣:
「妹妹都交上男朋友了,你什麼進度?」
江鴻夾菜的手幾不可察地一頓。
他沒抬頭,挑了根土豆絲放進嘴裡,語氣含糊:
「這菜咸了,媽。」
「是不是很久沒下廚了啊?跟我記憶里的味道不一樣了。」
「別瞎轉移話題!」
乾媽嗔怪他一眼。
夾了一筷子嘗了嘗,眉頭微蹙:
「真咸了啊?是好久沒做了,你倆都不在我身邊,我沒心思做這些……」
乾媽聲音低落下去。
正想開口勸慰,乾媽突然恢復了活力:
「不過現在好了,云云來這邊上學,還交了男朋友。」
「以後有她倆陪著我。」
乾媽說得眉開眼笑。
江鴻沉默地聽著,扒飯的動作慢了下來。
半晌,他放下筷子,聲音平淡:
「我回房補個覺。」
乾媽看我,我只能故作不知情。
江鴻臨近開學才走。
謝檀每次來接我,他總會出現在陽台,靜靜垂眸而立。
11
開學後的生活逐漸步入正軌。
不是走不開的情況,謝檀都會來接我。
我們在校外買了套公寓。
正式開始同居。
我在門口等他將車停好。
回家時,我下意識地回頭。
謝檀跟著往後看了眼:
「怎麼了?」
猶豫了下,我還是將心裡的感覺說出來。
「總感覺……有人跟著。」
那種如影隨形的視線,若有似無,卻讓人脊背發涼。
也不知是不是因為受最近幾個劫財案的影響。
謝檀眉頭微蹙,沒有絲毫猶豫:
「我派幾個人保護你。」
我失笑,覺得他有些小題大做:
「太誇張了。」
謝檀卻神色認真,握住我的手:
「我不能一整天都陪在你身邊,有時候甚至來不及接你。」
他語氣溫和卻不容置疑:
「聽話,我不放心。」
謝檀眼底毫不掩飾的擔憂。
想了想,我最終點頭。
12
最近實驗壓力大,我愛上了用另一種運動來發泄壓力。
情到濃時,旖旎的氛圍被一陣突兀的手機鈴聲打斷。
我伸手去夠手機。
半道被一隻大掌截住,牢牢按壓在床上。
「電……話。」
我難耐地仰起頭,眼角緋紅得有著別樣的意味。
「不管。」
許是平日君子姿態端久了,上了床的謝檀惡劣得像個惡魔。
始終不肯給痛快。
急促的鈴聲停了不到兩秒,又猛地響起。
如此反覆四五次。
謝檀「嘖」了聲。
不情願地抱著我,讓我暫時緩了口氣。
來電是一串陌生號碼。
我儘量讓呼吸聲平穩,接通電話。
對面卻一片死寂,只有細微的電流聲。
剛「喂」了聲,鎖骨猝不及防被輕輕咬了一口。
一聲喘息從喉嚨里溢了出來。
驚得我捂住了嘴巴。
手機滾落地面。
我被翻了個身,眼前是謝檀放大的五官。
眸底情潮翻湧。
「不行,手機……」
我極小聲地提醒。
謝檀隨意瞥了眼,忍得青筋凸起:
「掛了。」
13
我睡著後,謝檀走到陽台抽煙。
昏黑的夜色中,樓下停靠著一輛沒有熄火的庫里南。
煙尾燃盡。
謝檀將其輕輕在煙灰缸里碾滅。
沒再看庫里南一眼。
轉身回了房。
14
那晚的通話並未在我生活中留下痕跡。
白天在學校里被實驗數據壓榨。
晚上回去壓榨謝檀。
……敵我懸殊。
累得手指都不願意再動彈一下。
手機響了起來。
謝檀知道今晚自己過分了,乖乖地將手機貼在我耳邊。
乾媽焦急的聲音從聽筒傳了出來:
「云云,江鴻有聯繫過你嗎?」
「我剛接到學校電話,說他半個月沒去上課了,也沒請假。」
「電話也打不通,我擔心他出事……」
我瞬間坐起身,不顧腰間的酸軟。
「乾媽你別急,我立馬去找他。」
說著,我打開行李箱。
空曠的空間裡只放了一隻手錶。
這是十八歲那年江鴻送我的。
上面裝了定位。
江鴻給我演示的時候,將手腕和我貼在一起:
「這是一對,咱倆以後隨時都能知道對方的位置。」
只是後來,江鴻把它摘了下來,再也沒見他戴過。
這次收拾行李,沒注意順了過來。
定位顯示在一間酒吧里。
震耳欲聾的音樂、迷離燈光。
我無意識地皺眉。
謝檀一路護著我,避開暗中不知道誰的手。
江鴻一個人坐在卡座里。
桌面幾乎被空酒瓶淹沒。
我發信息和乾媽報了平安。
踹了他一腳。
江鴻睜開眼,眼神渙散。
虛焦的眼睛過了很久才落到實處。
看到我,江鴻痴痴地笑了。
伸手想來碰我的臉,聲音含混不清:
「只有我喝醉了你才願意理我。」
「我好想你啊……」
深呼吸幾個來回,我還是沒壓住心裡的火氣。
拿起桌上的整杯融化的冰水,猛地潑在他臉上!
「學校不回,乾媽電話不接,玩失蹤很爽嗎?」
「你多大的人了,能不能成熟點?」
江鴻一個激靈, 眼神清醒了些。
他抹了把臉,愣愣地看著我,喃喃道:
「不是夢啊。」
「你真的來了……」
他眼神痴痴看著我。
待看到身後的謝檀,那份清醒瞬間被痛苦和不甘取代。
江鴻猛地抓住我的手。
眼神被酒氣熏得通紅:
「我輸在哪!」
「明明我們才是青梅竹馬, 你的第一個男人是我, 他憑什麼?」
我用力想甩開他的手, 他卻攥得更緊:
「憑什麼!」
謝檀扣住江鴻的手腕。
用力一按,江鴻抽搐著控制不了力氣, 鬆了手。
隨後雙手被反剪在身後。
「你走前面。」
半路的時候,我回頭一看。
江鴻奮力掙扎, 卻根本掙脫不開。
謝檀低聲罵了句英文,眼裡嫌棄:
「別逼我打暈你。」
我若無其事回頭,當看不見。
15
拍畢業照那天, 我左邊站著乾媽, 右邊是謝檀。
還有他專門飛回國的父母。
江鴻本想站我右邊。
被乾媽拉了個趔趄:
「你這沒眼色沒情商的臭小子,那是你妹夫的位置,站我邊上。」
這小插曲我沒在意。
照片定格的瞬間, 我笑得開心燦爛。
餐廳里,謝檀父母和乾媽商量婚期。
我爸媽在我高一時離世。
乾媽和我親媽無異。
「說起來,云云還被蒙在鼓⾥呢。」
我疑惑地朝乾媽看去。
她笑著拍了拍我的手:
「我當初要給你介紹的相親對象可不是謝檀,是他親⾃過來問我, 能不能給他個機會。」
我錯愕地看向謝檀。
他抿酒的嘴唇⼀僵。
視線外移。
我眯起眼。
謝⺟⼀臉「意料之中」:
「云云忘了吧, 謝檀⼩學在國內讀的,和你同班呢, 只不過五年級被我帶出國了。」
「我說他怎麼一有空就往國內跑。」
回程路上。
我和謝檀都很沉默。
這種氛圍在進家門時被打破, 我雙手叉腰:
「⽆論大小節假日, 你都送我禮物是不是?」
謝檀依舊保持沉默。
最後還是在我的逼問下, 他嘆⽓道:
「……是。」
「我每年的生日禮物也是你送的?」
「嗯, 但⼿表不是。」
「那你為什麼不承認,搞得我以為是江鴻送的!」
⽗⺟去世後,素日常⻅的禮物也變得可貴起來。
是當時情感的重要寄託。
因為它,我才能更快地⾛出陰霾。
謝檀摸了摸鼻尖。
我第⼀次在他臉上看到心虛。
他聲音低了好幾個度:
「我怕你,覺得我變態。」
我:「……」
我噎了下。
不可否認。
「還好你現在是我未婚夫,不然我就要打 110 了。」
我小聲嘟囔。
謝檀輕咳了聲, ⾛過來抱我。
緊密的相擁,在夜晚格外溫馨。
突然,我推開他, 眯起眼問:
「阿姨說你有空就回國?機票有沒有保留?照片有沒有拍?我看看你的技術……唔!」
謝檀橫抱起我,以吻封緘。
「……」
好了, 我知道答案了。
16
婚禮當天, 我在後台收到一條陌⽣簡訊。
又是那串陌⽣號碼。
但我猜到了,這是江鴻發的。
【我安排好了⼀切,如果你願意跟我走。】
看完, 我刪掉簡訊。
拉⿊了號碼。
敬酒時,乾媽左顧右看, 疑惑:
「江鴻呢?」
我搖頭:「沒看到他。」
「算了, 不管他。云云啊,你一定要幸福……」
婚禮場地選在了戶外。
藍天⽩雲, ⾝邊都是愛的⼈。
⼀切都那麼美好。
「來,我們拍張大合照。」
「三、二、一,茄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