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要解釋這麼一堆話實在麻煩。
我便沖段祁野擠了擠眼,想表達一下「你真是風流在外的花花公子啊」。
但剛擠到一半,被系統電停。
我垂下眼,猛地一抖。
【你是感化他!不是揶揄他!】
但這幕落在旁人眼裡,卻成了我被潑酒不敢回嘴,倔強站在原地,聽到挑釁後,明明想向段祁野投去求助的眼神,卻又草草收回目光,無助顫抖,失望低頭。
段祁野凝視著我,瞳孔微縮。
他無聲捏緊拳頭,輕輕對我說:「歲穗,先跟管家去換衣服。」
等我離開,他驟然沉下臉逼近蘇沁。
「她為什麼要認識你?」冰冷的視線落在她的臉上,「我和蘇小姐也不過是吃了幾回飯,我當時說得很清楚,蘇小姐莫非是演戲演多了,就喜歡入戲了?」
他話中暗示,無比明顯。
他那含在唇角的笑和漫不經心的作態驟然消失,背光而立,戾氣暴露無遺。
「就算我要演花花公子,女友也只會是她一個。別覺得她好欺負,我就會放任你胡來!敢有下次,你試試。」
蘇沁臉色煞白。
段祁野轉身離開。
他一開始選擇阮歲穗,確實是因為她忙,圈子小,而且說話直白,主動說想睡他。
確定關係後,他更是覺得這是個好選擇。
她愛睡覺,睡覺沉,所以即便他打著談戀愛的旗號,晚上偷偷看網課也無人察覺,有時把她哄睡後還能出去健身打拳,簡直方便至極。
段祁野以為她是玩玩而已,而他對愛情沒有期盼,只是想找個人做明面的幌子。
可如今,越來越多的細節讓他無法自欺欺人——
她時時刻刻都想靠著他,想見他的家人,總是笨拙又小心地勾引自己,明明誤會自己在外面和別的女人不清不楚,卻也不敢質問。
想到此,段祁野心頭刺痛。
這是個麻煩事,他一點兒都不想招惹別人的真心。
他應該快刀斬亂麻,和她儘快分手。
段祁野想著,推開了更衣室的門。
躺在沙發上休息的我,連忙彈起來,「我在換了!」
看到是他,又鬆了口氣,緩緩攤回去。
段祁野雖然心思不定,但眼裡有活,近乎本能般,開始幫我穿衣服。
我背對著他,等待他幫我拉好新裙子的拉鏈。
我忽地開口:「你剛才不是說你的床很舊了嘛,我給你買個床好不好,很高級的那種,要幾萬塊哦。」
段祁野指尖一頓。
心中那些明明理智的決斷,驟然被更為紛雜的情緒衝散——
她一個月才掙幾千塊,這麼喜歡睡覺、這麼愛偷懶的人,每天堅持去上班,原來是為了攢錢給自己買禮物……
我聽見身後的段祁野發出半聲微不可聞的輕喘,像是被什麼過於溫暖的劍攪進五臟六腑,痛苦又沉溺。
攜著拉鏈的手指停了許久。
直到懶惰的我都開始出聲發問:「你怎麼……」
他雙手忽然用力扣住我的肩窩,霸道地要我轉過身抵住那穿衣鏡,然後他近乎半跪著,深深地抱住我,將額頭抵在我心口。
宛若贖罪。
「沒事。讓我抱一會,就一會。」
我剛想說,要抱咱們可以去沙發上坐著抱。
可腦內陡然響起聲音——【感化度+10】【感化度再+10!】
此起彼伏的聲音,讓我和系統張大嘴巴。
【你做什麼了?】它感嘆。
我迷茫地猜測:「可能是他和蘇沁喝酒喝醉了?」
7
直到感化值攀升至 70 後,才堪堪停下。
系統說,這代表著段祁野已經初具人形了。
70 分意味著 70 萬獎勵。
我躍躍欲試,故技重施,對段祁野說:「我再給你買個枕頭好不好?」
「買三個枕頭?」
感化值紋絲不動。
段祁野神思再次飛散。
「我們最多兩個人睡,幹嘛要買三個……」
他不知想到了什麼畫面,耳尖一紅,驟然抿了抿嘴。
「你又暗示我,又勾引我!」他很不客氣地捂住我的嘴,「宴會都開始了,不知羞!」
我沒有啊。
被誣陷久了,連我這個淡人也有點生氣。
我抱著臂,一屁股坐到沙發上。
看著段祁野和他的家人寒暄。
他的笑略有些虛假,說了一會兒話,心不在焉地瞥向我,臉上浮現出發自內心的恨鐵不成鋼。
懶!怎麼不懶到餓死你?
他看我時,臉上寫著這句話。
他對侍從耳語幾句,於是我面前空蕩蕩的茶几上終於擺滿了自助小茶點和飲料。
我盯著盤子。
【你是想隔空取物,用意念讓蛋糕飛進你的嘴巴里嗎?】和我相處這麼久,系統終於了解了我的腦迴路。
我搖搖頭,解釋道:「這個草莓的蒂沒有去,我在數一共有幾個蒂需要去,如果超過五個,我就懶得吃了。」
系統沉默,顯然是還沒明白。
我又說:「而且我正在思考最精準的切蛋糕方向。因為如果切歪了,蛋糕倒下,奶油有可能會沾到我托盤子的手指上,我還得去洗手,會後患無窮。」
系統:【......】
它誠懇:「你是怎麼活到這麼大的?」
我說:「以前我不吃很麻煩的食物,這兩年是因為和段祁野在一起後,食物總會莫名其妙處理好,飛進我的嘴巴里——」
我說到此,忽然察覺到那些自己懶得注意的細節,好像每一次我只要盯著蛋糕,盯久了,段祁野就會主動幫我切好。
他把我寵壞了。
我憂愁地想。
以前不會在意,但如今既然系統說段祁野是個懷揣野心的壞種,現在的紳士只是偽裝風流。
那麼顯然段祁野就不會和我一直在一起。
到那時,由奢入儉難,已經習慣被他照顧的我該如何是好?
不如,我真的如段祁野所說那樣,勾引他一下吧。
可是,勾引人好累啊……
我正發獃。
嘴邊飛來一塊叉起的蛋糕,奶油和水果的配比剛剛好。
我習慣性地探過身,張嘴一咬。
轉頭卻愣住。
西裝革履,肩寬腰窄,正沖我溫和微笑的男人,竟然不是段祁野。
8
他托著小盤子,挨近我。
「你就是我弟弟的朋友吧,你好,我叫段祁明,是他的大哥。」
9
段祁明伺候人的手段比段祁野更為高超。
以前,有時候段祁野拖地還要一邊拖一邊罵我不抬腳。
還有的時候,他一邊收拾房間,一邊罵我這種破出租屋再收拾也收拾不出個鳥蛋,還說他真是天生欠我了,是不是前世我尿他祖墳了,所以這輩子他得追著我還債。
特別吵,吵得我睡不著覺。
段祁明就不這樣。
他一邊幫我把後背的靠枕放到最舒服的角度,一邊誇我攤平的姿勢很健康,不會傷到脊椎。
誇我一看就是個聰明人。
我忍不住笑。
段祁明就一邊喂我蛋糕,一邊問我這麼累,要不要去他房間裡休息一下。
我一下子就不笑了。
一股灼熱又冰涼的目光射向我的腦門。
我明智地往遠處縮,企圖將頭埋進靠枕中裝鴕鳥。
可還是來不及,下一秒就被人揪了出來。
「弟弟對女孩子怎麼這麼暴力。把我們歲穗都嚇到了,對不對?」段祁明放下盤子,笑吟吟地開口。
【感化值-10】
段祁野聲音極其冰涼:「離我的人遠點。」
「急什麼?從小到大,你喜歡的東西最後不都歸我了嗎?」
【感化值-10】【感化值-10】
......
我的心情大起大落。
眼睜睜看著好不容易升到 70 的感化值驟然歸零。
我小聲囁嚅:「我沒法給你買床了。」
一直拽著我,直到拉到自己房間的段祁野剛想開口,劈頭蓋臉就迎來了這句話。
他氣到胸膛起伏,連連冷笑,捏緊我的手腕:「怎麼?看上段祁明了?給他買就不給我買了是嗎?」
他鬆手。
我落到軟乎乎的床墊上,彈了一下,腦袋剛要像自動回程的巡航飛彈一樣挨到枕頭上。
不知為何,我頭一次沒心思睡覺。
竟然一咕嚕站了起來。
「我不是。」
「什麼不是!」段祁野盯著我,眼神卻不像盯著段祁明時那麼冰涼,反而色厲內荏,嫉妒又脆弱。
「段祁明多好啊。段家長子,受盡寵愛,從小就是天之驕子,日後也是段家繼承人。」他幾乎是從鼻子哼氣哼出了這句話。
「啊,你原來這麼敬佩和喜歡他嗎?」我下意識驚訝。
段祁野快氣死了,他抱著臂,怒氣沖沖地從房門口衝到窗邊,陰沉沉地瞪著樓下,似乎想要跳下去透透氣。
「段祁野。」我開口,「我知道你會離開我,我承認,有那麼一瞬間,我考慮過要不要另外找一個和我合得來的男朋友。」
他背影僵住。
「我知道段祁明是想利用我來氣你。我一開始沒躲開是因為沒想到你會這麼生氣……而且那個沙發的角度確實很舒服,還有,我也確實懶得自己拿蛋糕。」
本來還在認真聽的段祁野猛地回過頭,用譴責的眼神瞪著我。
「但即便他體貼入微,我還是不喜歡。」我誠懇地說,「段祁野,我喜歡你在我身邊,我喜歡你伺候我。」
系統:【你……唉,你這……】
它抱住頭,不忍再聽。
段祁野嗤笑,「你別以為我會像表面那麼溫和紳士。相處久了你會知道,我其實是個冷心冷腸的壞種。」
感化值毫無起色。
我說了這麼多,已經很累了。
我問系統:【怎麼辦啊,他好像真生我氣了。】
系統說:【那還能怎麼辦呢?快點給我認真感化!給他做飯,在他生病受傷的時候日夜不休地照顧他,淋雨給他送禮物,幫他擋仇人的刀……如果這樣的話,應該還有救。】
我聽了眼前一暈。
方才對段祁野的依賴之情,都差點蕩然無存。
好累啊。
我看著面無表情盯著我,似乎還想等我說些什麼的段祁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