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嬸和崔明月臉色鐵青,幾乎維持不住臉上的笑容。
這還是我春獵之後第一次見到崔明月,她臉上的傷口癒合得很好,疤痕褪去只是時間問題。
她選擇了美貌,今生今世都不會有自己的孩子。
只是紅顏易老,顧川也不是當初的世子,未來的鎮北侯。
她還能如前世那般夫榮妻貴,享盡人間富貴嗎?
小桃扶著我回房,崔明月跟在後面來了。
「是你的主意吧?是你讓皇上給我賜婚的吧?」
崔明月撲上來就想拉扯我。
「你是什麼時候勾搭上皇上的?勾搭上了又怎麼樣,皇帝他老了,誰不知道他絕嗣。」
崔明月神情癲狂:「你現在做了皇后又能怎樣?生不齣兒子,將來你也就是個殉葬的命。」
崔明月,我本想放過她的,偏偏她要送上門找打。
「來人,掌嘴。」
小桃指揮侍衛按住崔明月,自己挽起袖子親自動手。
19
我坐在窗前,看著小桃一下一下扇著崔明月,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臉。
前世,我只是偷偷去看了眼自己九死一生才生下的兒女,就被崔明月派人幾乎把臉打爛。
如今被打得紅腫如豬頭的是她了。
二嬸闖進了我的院子,抱著崔明月連聲求饒。
「辱罵皇帝,罪大惡極,當誅九族。」
我在窗內說道:「要我不追究也容易,將我娘留給我的嫁妝還給我就行。」
我阿娘是江南首富家的獨女,留下的財富何止千萬。
這些年過去,二叔二嬸怕是早就當成了自己的東西。
如今我是未來皇后,有李承熙為我撐腰,二嬸東拼西湊還了三分之二回來。
我找李承熙要人幫我管理那些鋪子和莊子。
我不知道前世發生了什麼,我想賺很多很多錢,給我的孩子打造一支精兵,陪著他護著他,只忠於他一個人。
李承熙沒說什麼,只是給了我一塊金牌,可以隨意調動禁衛軍、羽林衛和驍騎營。
我看出了他的委屈,心下歉然,於是夜裡演了一出霸王硬上弓。
李承熙縱容我胡鬧,最後捉住我作亂的手,將我困在身下。
「乖乖睡覺,別招我。」
我撒嬌撒痴:「你只喜歡孩子,都不疼我。」
「太醫說你月份小,還沒有坐穩,等三個月……」
不等他說完,我已經抓住了小李。
李承熙倒抽一口涼氣:「青玉,你這個妖精。」
我早已不是青蔥少女,前世為了能見見我的孩子,什麼羞恥的事我都肯做。
不然顧川也不會跟我糾纏了十年之久。
而李承熙十三歲披髮上陣,東征西討,本就是個馬上皇帝,不解風情。
他在少年時打過一次敗仗,在湖水裡泡了兩天才躲過追兵,也因此傷了身子。
先皇后與宮中幾位妃子都是世家貴女,端莊大方,規行矩步。
他從未被人這樣撩撥過,也不知道男女之事原來如此快樂。
等他低吼一聲釋放出來時,我的手都在哆嗦。
20
我能察覺到李承熙跟我更親密了,之前他是為了我肚子裡的孩子,現在他的眼睛裡有我。
大婚定在了一個月後,李承熙還嫌太晚,只是欽天監翻爛了黃曆,這已經是最近的好日子了。
畢竟皇帝大婚不是小事,就算李承熙下旨一切從簡,要準備的東西也少不了。
李承熙很急,一是怕我月份大了,二是崔府已經不安全了。
李承熙已經過了三十五歲,一直沒有子嗣。
宗室里的子弟都盯著他的位置摩拳擦掌。
從前他以為此生子嗣無望,皇后死後,他也不再選秀。
那些皇親國戚們,都覺得自己有機會。
如今突然冊封一個孤女為後,一查之下,發現我懷上了皇嗣。
這下不知多少人想要除我而後快。
府外出現了許多陌生面孔,還有人夜探崔府。
晨起我聞到了血腥味,吐得天昏地暗。
從這天起,我吃什麼吐什麼,臉瘦到巴掌大。
為了孩子,我吃完吐,吐完再吃,再難受我都一聲不吭。
李承熙急得團團轉,連聲催促太醫為我診治。
我拉拉他的衣袖:「別為難這些大人了,懷孕了都是這樣的。」
李承熙沒有說話,我掰過他的臉看時,見他紅了眼睛。
他在心疼我,此刻他的心中我的分量超過了他的孩子。
21
「我不會放過他們。」
李承熙發了狠,為了孩子,他再也不會手下留情。
這是遲早的事,前世他落得那個下場,應該就是這些人的手筆。
我死的時候,皇朝四分五裂,藩王割據,苦的還是老百姓。
若是李承熙活著,這一切都不會發生。顧川和崔明月的婚事在我進宮之前。
崔明月蒙著面紗,哭哭啼啼上了花轎,小桃那一頓巴掌讓她的臉傷勢加重,沒人再敢來找我索要玉容膏。
他們的婚禮辦得十分寒酸。
二叔只是戶部小官,二嬸也沒有得力的娘家。
崔明月的嫁妝看上去光鮮,實際都是些不值錢的布料和擺設。
顧川丟了世子之位,侯府給出的聘禮也只是普通人家的水平。
一眾官員都知道顧川為皇上所不喜,都只是差人送上禮物,根本沒幾個去赴宴的。
我派了人暗中盯著顧川,重來一世,他怎麼能接受這樣的折辱。
他一定會投靠上輩子最後的贏家。
李承熙以為我對顧川余情未了,氣得幾天都沒跟我說話。
我哼唧腰疼腿疼,他又慌了手腳,一連宣了好幾個太醫。
看到我偷笑,他才咬牙切齒地作勢要打我。
我一挺平平的肚子,耍賴:「打啊,沖這裡打。」
接著我就被按在李承熙腿上,啪啪打屁股。
我羞得滿臉通紅,忍不住嚶嚀一聲,掙紮起來摟住了他的脖子。
李承熙低頭看著我,他的眼睛很好看,大而深邃,我在他的眼睛裡看到了我的影子。
我輕輕吻上他,他的嘴唇柔軟而飽滿,我貪婪地用牙齒碾磨著,心裡脹得滿滿的。
我好像愛上他了。
22
我被李承熙按在了身下,他很克制,唯恐傷到了寶寶。
他埋頭在我肩上,喃喃呼喚我的名字:「青玉,青玉……」
大婚那天,李承熙打破了規矩,親自來將軍府迎親。
我們並肩坐在全副鸞架上,接受全城百姓的朝拜。
我看見人群後的顧川和崔明月,他們冷冷地看著我。
我和顧川目光對視,他舉起一隻手在脖子上比了一下。
我幾乎控制不住怒火,李承熙一把抓住了我的手:「跳樑小丑罷了。」
大婚流程繁複,李承熙怕我累著,已經減去了許多。
就算這樣,洞房花燭夜我也睡了過去。
迷糊間好像李承熙捏我鼻子,拉我耳朵,還吃吃偷笑。
我一巴掌拍開他作亂的手,什麼皇帝,這麼幼稚。
李承熙是個好皇帝,新婚第二天就頂著黑眼圈去上朝了。
我獨自去拜見太后。
太后憐惜阿爹為國捐軀,憐我幼失怙恃,時時遣人去將軍府看我。
要不是她,我一介孤女,無權無勢,坐擁萬貫家財,只怕早就被人吃干抹凈了。
太后拉著我坐在她身邊。
「真好啊,這些年承熙都不肯再入後宮,沒想到我還能抱上孫子。」
「真是菩薩保佑,賜下一個孩子。」
她摸摸我的肚子:「這些日子,承熙整個人都有了精氣神,這都是你的功勞。」
太后讓我安心養胎,也禁止宮中妃子們來給我請安。
李承熙也不肯跟我分開,讓我住進了他的紫宸殿。
紫宸殿不分晝夜,都圍得鐵桶一般。
我偶爾去御花園散步,也是前呼後擁,一點都不肯放鬆。
雖然李承熙從不在我面前提及朝政,我也能感覺到隨著我月份漸大,氣氛越來越緊張。
23
李承熙三十六歲生辰那天,我挺著肚子去了御廚房。
小時候我生辰,阿娘都會為我煮一碗長壽麵。
我也想親手為李承熙做一碗長壽麵。
李承熙十分感動,大賞後宮。
不過賞歸賞,他還是把跟隨我的宮女嬤嬤們責罵了一通。
我陪著他吃面,沒吃兩口,我的裙子濕了。
我鎮定地起身,吩咐小桃拿著早就準備好的東西,叫上候在一邊的醫女和接生嬤嬤,出門去了偏殿。
李承熙捧著碗,筷子掉在了地上。
直到太后趕來,他還呆呆地捧著那碗長壽麵。
我生得很順利,兩個時辰過後生下了一位皇子。
李承熙哭了,他一手抱著孩子,一手拉著我:「青玉,這是我這輩子收到最好的生辰禮。」
太后也喜氣洋洋:「真是個好日子。」
李承熙大手一揮,闔宮上下賞一年月例。
傳旨大赦天下,免稅三年。
宮人紛紛道喜。
李承熙和太后都沒有離開,她們都在等著什麼。
我有點緊張,李承熙拍拍我的手,將孩子放在我身邊。
「睡吧,沒事的,皇兒出生,讓有些人徹底沒了念想。」
太后解下腰間一條長鞭,笑道:「多少年沒跟人動手,腿腳都不聽使喚了。」
母子兩人相視而笑,我突然想起前世我剛進顧府做妾不久,太后就薨逝了。
那之後我把出滑脈,顧川為了怕落人口實,端給我一碗落子湯。
我默默推算時間,暗暗記在心裡。
太后對我這麼好,我一定要讓她長命百歲。
24
夜半時分,外面響起了一聲號炮。
李承熙拔出佩劍,對太后說:「母后,青玉母子就交給你了。」
太后微微點頭。
我急忙拉住李承熙,解下胸前一個小小錦囊,那是當年我爹娘為我求的平安符。
我將錦囊系在李承熙腰間:「我們就在這裡等你。」
我是個沒用的人,不能為李承熙出謀劃策,也不能跟他並肩戰鬥。
我只能儘量配合,不給他們添亂。
李承熙伸手抱了我一下:「你等著看我為你們蕩平一切牛鬼蛇神。」
快到天明時,外面才漸漸安靜了下來。
太后始終背對著我,站在我床前。
小桃不知從哪裡鑽了出來:「太后娘娘,沒事了,陛下請您回宮休息。」
太后還沒說話,皇兒突然張開嘴哇哇大哭起來。
太后忍不住笑了:「好孩子,一整夜一聲不吭,這怕不是知道你爹贏了。」
奶娘抱孩子去了內殿喂奶。
太后拍拍我的手:「你也熬了一宿了,快睡吧, 承熙一時半會兒怕是回不來。」
太后看著我躺下,才扶著老嬤嬤的手離開。
小桃為我蓋好被子,點上安神香,我看著她忙忙碌碌的身影, 忍不住笑了。
一覺醒來,已經到了下午。
小桃說李承熙傳話來說這幾天很忙,讓我放心, 好好休息。
「娘娘,鎮北侯府被抄了。」小桃邊說邊偷偷看我:「顧川自殺死了,二姑娘瘋了。」
「我聽劉公公說, 顧川做了雍親王的師爺, 雍親王今早也沒了。」
我低頭不語, 想必雍親王是前世最後的贏家。
顧川早早投靠了他,也是想要賺個從龍之功吧。
可惜李承熙有了自己的孩子,他要為他掃除一切可能的危險。
雍親王勾結鎮北侯,犯了帝王的大忌。
李承熙這是在殺雞儆猴。
25
接下來的十天,李承熙都沒有出現。
小桃說這幾天菜市口天天都在處決人犯,血染紅了街道,沖都沖不幹凈。
「娘娘, 您沒有看到陛下, 有點嚇人。」
小桃說的時候還戰戰兢兢。
「陛下還派人把二姑娘關到京郊一個莊子上, 只准一天送兩頓稀粥鹹菜。」
我手中的湯匙鐺的一聲掉在了湯碗里。
我找不到李承熙, 他不在宮裡。
劉公公苦著臉說:「娘娘, 陛下不許人跟著,奴才是真不知道陛下去了哪裡。」
在我威逼之下,劉公公不得不偷偷帶著我和小桃出了宮。
劉公公趕著馬車, 我抱著孩子, 小桃悄悄問我:「娘娘, 就是那個莊子嗎?」
她這時才轉過彎來。
走著走著,天上突然飄起了雪花,很快就籠罩了整個大地。
路上行人稀少, 只有我們的馬車一路往城外去。
我心中忐忑,坐立難安。
一個時辰後,我抱著兒子站在了當年囚禁我的小院外。
白茫茫大雪中, 一枝紅梅伸出了牆外。
白雪紅梅,暗香涌動, 上輩子我們都沒有機會看到。
26
我在門外站了好久,才伸手推開了院門。
一間小小茅草房,門扉半掩。
紅梅樹下, 一個熟悉的身影正仰望著那棵樹。
我想上前又不敢,正猶豫間, 懷中的孩子大聲哭了起來。
哭聲驚動了樹下的人, 他緩緩轉身, 對我露出了一個笑容。
我的眼淚撲簌簌掉個不停, 李承熙張開雙臂, 將我和兒子緊緊抱在懷裡。
「我去過普濟寺了, 那盞長明燈是……」
我含淚點頭,輕輕拍拍兒子的小屁股:「菩薩答應我,會賜我一個孩子。」
兒子張牙舞爪地哭著, 李承熙展開披風,將我們包裹在他懷中:「我們的小天賜餓了,你還不快點喂他。」